闻言,景如川伫在了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我蹙眉咳嗽声:“阿川先回去。”
景如川嘴张了张,到底还是对我一作揖转身离开了。
秋月站在我身边动也没动,不少宫人都偷偷侧目向这边偷看,我抬手揉揉眉心,“丞相,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事到如今就算我再傻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林轩确实是识破我是女身了。他怕是早就发现了可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让我自己露出破绽来。
如今他处于风口浪尖却依旧对我动手动脚,毫不见有顾虑,我心里发毛的厉害,看来得寻一个时间好好的给他谈谈了。就是不知我与林轩在这长生殿前一见,会被传成什么样。
、17李贤妃
自我上了座,林轩就没给我说话的机会,自己一个人就全盘说出了整件事情的处理,我只有听的份。
秦予手下的经营已经全被封锁,且他本人收押入狱。流芳楼里的那些姑娘几乎每人都与朝廷官员有往来,套取的各种信息转交给秦予,他再派人转交给远在边疆的安南王。
简单来说,这个安南王远在边疆还惦记着京城中的事情。秦予从中帮忙获利,安南王许诺他若事成必会少不了他的好处。而这个所谓的事成,不用想我也知道那是什么。
大齐西邻黎国,边疆环境艰苦,安南王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被遣到了那样的封地,心里多少都是不服气的。但是他将边疆西城治理的很好,蛮夷畏惧他的名号,从来不会冒险侵入西城。黎国与大齐又是友国,这样一来若安南王起事会不会找蛮夷来合作……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青楼居然牵连出这么多事情来,我看着林轩问到:“你可知当年先帝是因何将安南王遣到边疆的吗?”
林轩说:“据说安南王曾经生出异心过,先帝念及手足之情不忍下手,便将安南王遣去了远离京城的边疆西城。”
我略一思忖,抬眸时正对上林轩的双眸,眸中含笑,温润如水,我移了眸子又道:“既然秦予与安南王有牵扯,丞相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林轩微笑颔首,“微臣自然知道,但是臣也怕此事会被安南王得知,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说的话语凝重,眸色渐沉,我的心也跟着一沉,“这才过去一天不到,哪能这么快就传到安南王耳朵里。”
林轩笑了,又恢复了方才的温润,“皇上有想过微臣是如何知道皇上身在流芳楼的吗?”
我没说话,蹙眉看他,就见他唇角一勾,说到:“微臣的眼线遍布全城,皇上的行踪微臣不费吹灰之力就可知道。”
闻言我一愣,林轩却上前了几步,眸色还是那般温柔,可声音偏偏凌厉了那么几许,“皇上……”
“皇上,李贤妃求见。”突地一道声音打断了林轩的话,我转头看去,见一个小太监低头站立。林轩话被打断,只看了我一眼,说:“微臣先行告退。”
我忙说:“丞相,明晚朕会设宴……我们谈一谈。”
他轻轻颔首,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李贤妃进来时我正靠在椅子上揉着头,她见状便径直朝我而来,绕过了桌子站在了我身后,青葱般的玉指不紧不慢的替我揉着额角,指尖微凉,幽香萦绕,吐气若幽兰,“皇上切勿太过操劳了。”
我轻叹口气,握下她的手回头去看她,李贤妃眸色温柔如水,如氤氲了水色一般,我松开她的手,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才不相信她只是过来看看我,关心我身子的。若我没猜错,后宫应该因为我和林轩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了,李贤妃作为四妃之首,这时候必是来问一个情况的。
李贤妃听及此眼眸一低垂,转身走到案桌前与我正对着,发上流苏摇晃轻碰发出“簌簌”的声响,她沉吟了片刻,咬了下唇,说到:“臣妾只求皇上一句实话,您到底是男是女?”眼眸抬起,眸色平静。我却因为她这话愣了片刻,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咽喉,看着她道:“你说呢?”
“臣妾……不知道……”她垂眸摇了摇头,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又慢慢的松开,我笑道:“说出来吧,你都知道什么……或是你发现了什么。”
听到这话,李贤妃缓缓抬眸看我,秀眉微蹙,静默了片刻,她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其实臣妾一直没敢确定皇上究竟是男是女,也就是您跌下殿顶的那天,后宫诸妃恐慌不安,臣妾自然要安抚诸妃,那时臣妾心里也是怕的,可是臣妾的身份却不允许臣妾出现一丝的慌乱……毕竟那时,御医院会诊都说皇上……”她顿了顿,再道:“臣妾来看皇上时,秋月在给皇上换衣,苏公公在寝殿垂幔处守着,彼时只有秋月一人在,臣妾原本想帮把手,谁料苏公公不让臣妾进去,臣妾心急不顾阻拦就进去了……”
她停了下来……我便道:“然后呢?你看见了什么。”
李贤妃抿抿唇,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闪躲,垂在一侧的手揪着裙子,脸色有些发白,“其实臣妾什么都没看到,秋月已经帮皇上换好单衣了,臣妾看到的是白布……再加上秋月不让臣妾靠近,苏公公也跑了进来,臣妾一时无法便先回去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眸才算是正视着我,见她眸中一片复杂,于是就问:“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贤妃说:“臣妾原本心里是气不过,皇上与臣妾一向亲近,谁料连近皇上的身都不行。回到殿里想到那白布,只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若不是若儿开玩笑说臣妾三妹自小扮男装怕她以后嫁不出去,臣妾也是想不到那白布是裹胸布。”
我没有说话,听她继续说:“此后臣妾都在想皇上即位这四年的事情,不亲近嫔妃不召嫔妃侍寝不充盈后宫,自古帝王多情,就连先帝那般人物不也是为了巩固帝位纳了许丞相的女儿么。皇上在位四年也只有朝臣女儿的按律进宫,但也只进了二十几人罢了,宫中侍女不乏貌美者,却没一人得皇上青睐。”她越说眼里的坚定之意就越重,“而且,皇上不觉得您与丞相之间太不过寻常了么……怎么看都不像是君臣,而且最近这些日子您和丞相太过逾越了,他看您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看一个君主或是一个朋友,而是……像倾心之人。”
我无话可说,她推理的都对说的也都是事实,只不过为什么会蹦出来林轩那一段话!他哪里看我像是看倾心之人了!李贤妃你不要乱说啊我无力在心里默默吐槽。暗自叹一口气,我看着她道:“你都带了确凿的证据来找朕了,朕还有什么可说的。”这般说着我抬手将脖子上假喉结取了下来,在她惊愕的眼神下搁到了桌上,对她一笑,道:“知道朕是女的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李慕夏是个聪明人,若我不承认那我必是傻的那个,倒不如现在说开了的好。
她看了我一会儿,半晌没说话,我也不急,只笑看着她,其实我现在最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有想过丞相是不是断袖”这种问题,或是我是断袖我和丞相都是断袖。但是介于这问题实在不过档次,还是算了吧。
许久之后,只听李贤妃低低一叹,神色也柔和了下来,她看着我道:“无打算,皇上若一日为帝,那臣妾就愿一日伴于君侧。”
“李慕夏愿为皇上保守这个秘密直至永远。”语毕她便直直的跪了下去,朝我叩了一头,发上流苏随着她的动作“簌簌”作响,宽大的粉色宫装如一朵粉色蔷薇似的盛开无双,绮丽华美。
我大为震惊,她连臣妾都不说了而是用李慕夏这个名字作誓,犹见她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忙走到她身前俯身去拉她,“你这是做什么!朕既然与你道出了实话就不是用来威胁你的!”
李贤妃一把抓住我的手,抬起头来看我,道:“皇上,臣妾在说出这段话之前就已经做了准备了,我李家世代忠良,入宫之际爹爹就对臣妾说过,要做贤妃要忠于皇上,不愧对我李家列祖列宗,就算皇上是女人,臣妾也是您的妃,此生此世只效忠皇上一人。”
此时的我无法说明白心里那份震撼,李贤妃也只不过十七的芳龄,却宁愿待在深宫也不见有丝毫怨言,我心里感动非常,干脆也不顾什么君臣有别便直接蹲了下来,李贤妃顿时慌了神,我双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道:“慕夏,容我叫你一声慕夏,你这份心我领了,你十五岁入宫如今已经两年,你已被耽误了两年……如今我是万万不能再负你了,你且放心我会护你周全许你一个未来。”
李贤妃眉目之间尽是复杂之意,就如有几分看不懂我的意思,她看了我一会儿,旋即摇摇头,微蹙着秀眉,说到:“臣妾不需要,如今臣妾得知皇上身份只希望能做皇上的耳目替皇上挡住外面一些流言。”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李贤妃唇角一弯,笑道:“臣妾今晚便宿在皇上这里了。”
言及此,看着她笑靥如花,我思忖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留着李贤妃用了午膳她便回去了。
我靠着床头无聊翻着一本书,想起今早她的一番表态,心里思绪翻涌。这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让她做出的决定,若我一辈子都隐瞒身份那她岂不是也要一辈子陪着我,这孽作的!
百无聊赖的想起来秋月以前提过李慕夏是侯府嫡女,父慈母祥,弟妹懂事,府中无妾。因她父亲无心朝事先帝在时就允了其父不用来早朝,而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懂得隐藏锋芒,护一家平安。
这样一个家庭教出的女儿必是出类拔萃,深明大义的。
、18传言
秋月又端来一盅参汤,我抬眼见了,叹息,问她:“流远醒了么。”
“没有”我伸手接了参汤,蹙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迷药药性这么大。”
秋月说:“御医已经看过了,说可能要过上一两天才能醒。”
我“唉”一声,再道:“打听的如何了,宫里都是怎么说的。”
秋月有些顾虑的看我,一副想说不能说的样子,我笑笑:“你且说就是了。”
“……其实也没什么……”她这样说,语气有些故作的轻松,我没太在意,只听她说着:“也不过就是传些皇上是断袖之类的话,丞相举世无双皇上君临天下,其关系是君臣又是……那种关系……”她顿了顿,“丞相抱您回来也被传成皇上衣衫不整,靠在丞相肩头浅笑娇嗔,丞相笑若春风不顾周围人的异样抱您入了殿,据说又是一番**之后,丞相才走……而皇上却因气力不足,以至于连早朝都不上了……”
我无力扶额,秋月小声安抚我:“皇上不必在意。”
即使我早就清楚会传的很是离谱,但是也没料到竟然会离谱到这份上!谁看见我衣衫不整了!谁看见我浅笑娇嗔了!谁看见林轩笑若春风了!谁又看见我和林轩一番**了!你妹真当我这个皇帝是吃素的么!我狠狠的说:“去查!看看是哪个嘴碎的家伙造的谣!脱掉他的鞋不要客气的拿羽毛挠他!挠死他!”
秋月愣了,道:“皇上这种人当杀,您这是什么法子……”她语调一变,很是不解。
我看她:“这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人嘴碎造谣罢了,用不着杀吧。”
秋月蹙眉,“皇上,这种造谣者怎么能轻饶,留她在,皇宫岂不是要流言满天飞,到那时皇上您威严何在,就算事实不是如此,皇上即便是您下旨,那些事情也已经刻在人心里面了。”
“朕也知道这严重性……”可是,杀人什么的,“算了,找出来你们看着处置吧,不用再向朕说了。”我无奈道了句,竟然身在这个世界就理应执行这个世界的法则,宫规如此,我也不好说什么,我又不是圣母白莲花,一朝穿越就想着凭自己的力量改变世界,见谁都不忍总要出手相救一把。我是洛轻言,很多事情容不得我私心也不许我私心。
“朝堂上又是怎么传的”我不再纠结了,又向秋月问到,把手里的碗递给了秋月,她接过后,说到:“有丞相压着,皇上不必担心。”
我“嗯”一声,林轩要是借题发挥我一定和他没完,“那林轩呢,他又怎么样。”
“丞相没什么异常,对这些流言也只是一笑而过,他自出了宫便脚不沾地的办事,也没那个时间去管那些流言。”
我再点头。
洛轻寒和洛念容是一起来的,两个人的神情皆是沉重带着不安。
彼时我还在与秋月说着话,来传话的太监引了俩人进来,秋月便起身退下去了。
因为洛念容在场,洛轻寒一肚子话不能说,只能任由洛念容问东问西,看我的眼神也变的十分奇怪,好像在打量一件稀奇物品或者说她好像第一天认识我似的。
我不知几次否认我不是断袖,那些流言都是造谣胡扯的,让她不要相信。而她只是瞥我,勉强相信了,搞的我头大。
最终还是洛轻寒说有要事找我商议,洛念容才不情不愿的走了,眉头蹙着,走时也是一步三回头,好似一回头就能看见我有什么异常似的。
洛轻寒也不客气,直接狠批了我一顿,我低着头听着教诲,早把林轩轮回了百遍。
许是看我低着头认错态度良好,他一转语风,柔和了不少,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林轩。
我举三指作誓,我就算喜欢流远也不会喜欢上林轩!
然后,他只瞥我一眼,我睁大眼睛再次重复,我和林轩真的没关系啊!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上那个腹黑的林轩!
他不做声,只看我了一会儿,便淡淡的说到:“姐姐不要在自欺欺人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丞相待你确实不同,你待丞相也是随意不加拘束,况且他早就发现你是女子了吧。”
我看他,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也许是真的有那么一点不同……我蹙眉思忖,洛轻寒笑出声来,我抬头看他,他笑道:“至今才发现,姐姐原来这般迟钝。”
我无语,实在不想和他纠缠林轩的问题了,便与他说了李慕夏的事情,毕竟现在她也是知道我身份的人。而关于安南王,我是不会和他透露半分的。突然觉得很对不起洛轻寒,还要这般防着他。
只见他眉头渐渐蹙起,迟迟不说话,我心里咯噔一声,向他说到:“可有什么问题么?”
洛轻寒摇摇头,眉头蹙着,“李家真是出了个好女儿。”
他这话说的不明不白,我一时半会儿猜不透话里意思,便直接问到:“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只是有些对她刮目相看了吧,竟不曾想到她还这般有胆识勇气。”洛轻寒轻笑着,唇角扬起的弧度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