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宸还是挺快活的,因为阿宸最喜欢溜下山去玩儿,哪怕今日可能找不到景煜,阿宸还是觉得很快活。
等下了山,阿宸才发现在天上在下雨,天香山和平原的气候总是不一样,总是搞特殊,真是跟天香宗里的人一样,爱装!
丝丝寒雨打在脸上,冰冷沁骨,阿宸不由得担心起来,如果雨下大了,过年的时候一定减了不少趣味。
前年也是下大雨,虽然高阳城的街坊间都搭了竹棚,仍然挂上了灯,可是哪有皓月当空、花灯如海来得有趣。
青石板的街道很快被雨润湿,街两旁的柳树叶子早落尽了,疏疏的枝条像是一蓬乱发,掩映着两旁的铺子,铺中正点起晕黄的灯火,不远处的长街亦挂起一盏盏彩灯。
明天就要过年了,酒楼茶肆里人满为患,街上的马车像流水一样来来往往。高阳城里很少这般繁华,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这样的人气。
第七十五章 男扮女装
阿宸和廖凡走到【怡红院】的门口,早有殷勤的姑娘上前来拉人。今晚的【怡红院】也格外热闹,楼上楼下全都是人。
阿宸和廖凡身上都被淋得半湿,李老鸨见着阿宸跟见着活宝似的,乐的合不拢嘴,照例就要亮开嗓门大叫。
幸好阿宸抢先拦住了:“李妈妈,先找间屋子给我们换衣裳,我身边的这位哥哥是头一回来,怕生。”
李老鸨打量了一下廖凡的穿着打扮,她那双势利眼睛一瞧见廖凡身上带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就乐得直眯起来:“当然当然,两位小公子这边请。”
上楼梯的时候,阿宸问李老鸨:“嘉丽呢?”
“适才有位客人来了,所以嘉丽去弹曲了。”
阿宸觉得很稀罕,依着上次嘉丽害相思病的样子,以阿宸跟她的交情,都只弹了两首曲子,神色间还是无精打采。
嘉丽不仅是这西域的【怡红院】的花魁,便在整个天朝【怡红院】的总教坊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寻常的有钱人她都不假辞色,连阿宸上次带景煜这个美男子来,她都没半分放在心上。
所以阿宸不由得好奇:“是哪位贵客,有这样的能耐?”
“还有哪位?”李老鸨眉开眼笑:“就是上次来的那位贵客,让我们嘉丽惦记了好一阵子,这次可又来了。”
“哦?”阿宸的好奇心被大大地勾起来,便缠着李老鸨要去瞧瞧。
李老鸨显得很为难:“这个……客人在贵宾间里喝酒……总不能坏了规矩……”
阿宸软硬兼施了半晌,李老鸨仍旧不松口。
李老鸨在这里做生意不是一日两日,想来断不肯坏了名头。
阿宸不再缠李老鸨,决定靠自己的方法浑水摸鱼。
李老鸨一看阿宸不再为难她,态度就殷勤多了,将两人推进一间比较华丽的屋子里,又送上两套西域特有的男子胡服,吩咐两个俏丽丫鬟替两人换衣,自己则出去备酒宴去了。
阿宸生怕自己的性别露馅,所以等李老鸨一走,就把那两个俏丽丫鬟轰了出去,自己动手换下了湿衣服。
廖凡低声问阿宸:“你等会打算怎么办?”
阿宸一边脱衣服,一边歪着头傻笑:“什么怎么办?”
“别装傻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去瞧瞧那个什么贵客!”
“那当然!嘉丽可是我的好朋友,万一她被坏男人骗了怎么办?我一定要去瞧一瞧!”
廖凡哼了一声:“你懂得什么男人的好坏?”
“怎么不懂?我可懂啦!”阿宸指着他的鼻子,哼哼唧唧:“别欺负我不懂!像你这样的人,就是坏男人!”
廖凡的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那谁是好男人?”
当然像景煜那样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人长的那么好看,吹箫也吹的很好听。
像云端那样的当然也是好男人,他虽然不能言语,可他漂亮的眼睛会说话,让人喜让人忧,一颦一笑都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哪里像廖凡,整天穿着个破蓝袍子,摸鸡捣蛋的,到哪都遭人嫌。
不过如果阿宸抬出景煜和云端来,廖凡一定会跟她继续斗嘴,所以阿宸灵机一动:“像师父那样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廖凡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好像一口气憋不过来,可是他总不能说他自己的师父不是好男人,所以他终于闭嘴了,没跟阿宸继续吵下去。
阿宸带他出了屋子,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瞧着四下无人,就将他迅速拉进另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里没有点灯,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阿宸摸索着飞快地反拴上门,然后就去摸廖凡的胸口。
廖凡被阿宸回身这么一抱,不由得身子一僵,但并没有推开阿宸,反倒任凭她摸来摸去。
可是阿宸摸来摸去就是摸不到,他终于忍不住问阿宸:“你要干什么?”
“嘘!你不是带了火石吗?拿出来用一用。”
廖凡将火石掏出来重重的塞到阿宸手里,似乎在生气似的,不过他整日和阿宸闹脾气,阿宸也并不放在心上。
阿宸撅起小嘴吹燃了火石,点上桌上的蜡烛:“我要乔装改扮一下,去瞧瞧嘉丽的贵客。”
“我也要去!”
阿宸打开箱笼,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廖凡说:“你不能去!”
“凭什么你可以去,却不让我去!”
阿宸把胭脂水粉统统取出来搁在桌子上,然后笑眯眯地对他说:“我打算扮成女人去,你能去吗?”
廖凡果然吃瘪了,可是正当阿宸得意洋洋坐下来对镜梳妆的时候,廖凡突然说了一句话:“我也扮成女人去!”
阿宸“咣当”一声就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我的屁股哟,哎呀,疼啊……”直到廖凡把阿宸拉起来的时候,阿宸的屁股还疼得一抽一抽的。
廖凡说的很坚决:“反正我要和你一块儿。”
阿宸无语望苍天:“我是去看那个男人,你去干什么啊?”
“你不是说那个嘉丽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很有西域风情吗?”
阿宸怄死了,阿宸简直要吐血了,她从前只晓得廖凡是色鬼,没想到他竟然色到这个地步,为了瞧一瞧花魁嘉丽,竟然肯下这样的决心,不惜扮作女人。
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阿宸瞪了他一眼:“那好,过来!”
“干嘛?”
阿宸看到镜中的自己笑得好狰狞:“当然是替你好好……梳妆打扮!”
还别说,廖凡那一张臭脸,扮成女人还怪好看的。
阿宸替他梳好头发,又替他化妆,然后插上钗环,点了额黄,再翻箱倒柜找出件宽大襦裙让他换上,真是……衣袂飘飘若仙举,什么什么花春带雨……
最让阿宸觉得丧气的是,在镜子里一对比,廖凡竟比自己还好看!阿宸恨不得给他来两拳,揍成一个猪头脸。
两个人从楼梯走下去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客人朝他们直招手,真把阿宸和廖凡当成了坊中的姑娘。
第七十六章 惊心动魄
阿宸一脸假笑,同廖凡一起左闪右闪,好不容易快要走到后门口了,突然有个醉醺醺的客人拦住了两人的去路,笑着就来抓阿宸的肩膀:“小娘子,你这眼睛真好看,过来坐坐!”
那满嘴的酒气熏得阿宸直发晕,阿宸还没有反应过来,廖凡已经一巴掌挥上去了。
“啪!”
那人都被打傻了,阿宸挤出一丝笑:“有……有蚊子……”然后一把扯着廖凡飞快地跑了。
一直跑到后楼,才听到前楼传来杀猪似的叫声:“啊!竟然敢打人……”
前楼隐约地喧哗起来,那客人吵嚷起来,不过自会有人去安抚。
后楼则安静得多,虽然与前楼有廊桥相连,不过这里是招待贵客的地方,隐隐只闻歌弦之声,偶尔一句半句,从窗中透出来。
外头雨声清软细密,仿佛伴着屋子里的乐声,一片沙沙轻响。院子里安静极了,里头原本种着疏疏的花木,只是此时还没发芽,望上去只是黑乎乎一片树枝。
阿宸拉着廖凡跑过廊桥,心里觉得奇妙极了。两人的裙裾拖拂过木地板,?,只听得环佩之声,叮叮咚咚。
远处点着灯笼,一盏一盏的朦胧红光,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
阿宸想起来好像还是第一次主动牵廖凡的手,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发热。
他的手很软,又很暖,握着阿宸的小手。
阿宸不敢回头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幸好这廊桥极短,不一会儿阿宸就拉着廖凡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里布置得十分精致,红烛高烧,馨香满室,处处玲珑剔透,古色古香。
墙上挂着数幅字画,以青纱笼之,看来定是历代名家真绘,地下则铺了西域特质的毛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雪上一样轻柔。
阿宸知道这里是嘉丽招待贵客的地方,所以屏气凝神,悄悄往前走了两步。
隔着屏风望了一眼,隐约瞧见一位贵客居中而坐,嘉丽陪在一旁,正拨弄着琵琶,唱《相见欢》。可恨屏风后半垂的帐幔,将那位贵客的身形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嘉丽今日身着绛红罗地金绣,天青百褶长裙,乌发高挽,一双碧眸秋水低横,两道眉青山长画,身姿秀雅,风韵成熟中隐含温柔。
阿宸暗赞一声,今日嘉丽更显风华绝世,虽看上去也知道是三十如许的成熟女子,却别有一种异族风韵,不逊于二八年华的中原姑娘。
恰巧此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吓了阿宸一大跳,还以为是刚才那个醉鬼追过来了,原来是几位舞姬。
几个舞姬乍然看到阿宸和廖凡,骇了一跳似的,阿宸
连忙扯住一个舞姬的衣袖,压低了嗓子:“不要叫,是我!”
那个舞姬掩着嘴倒退了半步,好半晌才笑道:“宸公子怎么扮成这副模样?叫奴家差点没认出来。”然后瞧了瞧阿宸身后的廖凡:“这又是哪位姐姐,瞧着面生得很。”
阿宸笑嘻嘻地道:“听说嘉丽的贵客来了,我来瞧个热闹。”
那个舞姬抿嘴一笑:“原来如此。”
阿宸悄悄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话,本来那个舞姬面有难色,但阿宸说:“反正我只是瞧一瞧就走,保证不出什么乱子。”
在这【怡红院】里,阿宸没少撒银子,刚来天香宗的时候,阿宸在那山贼身上捞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个销金窟里。
顾客是上帝,肯花钱的顾客是上帝他爹,所以【怡红院】里的姑娘们都很给阿宸面子。
那个舞姬禁不住阿宸软磨硬泡,终于点头答应了。
于是阿宸欢欢喜喜的问廖凡:“你会不会跳舞?”
廖凡快要吐血了,可是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阿宸:“跳什么舞?”
“沙漠之歌。”
阿宸只等着他说不会,这样阿宸就可以甩下他,独自去一睹贵客的尊容了,没想到廖凡嘎嘣扔过来俩字:“我会!”
阿宸傻啊!真傻啊!廖凡在天香山住了十年,对高阳城更是了如指掌,还很会唱西域的歌,阿宸真是太傻了。
阿宸犹不死心:“这是女子的歌舞!”
“我从吃奶的时候就在看,看了十年了,年年都有人在大街上跳,不过大同小异而已。”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来吧。”
屋子里嘉丽弹琵琶的声音终于停了,丝竹的声音响起来,里面定然还有一班丝竹乐手。
这是催促舞姬上场的曲调,拍子不急,舒缓优雅。
阿宸深深吸了口气,接过那舞姬递来的丝带,同廖凡一起跟着舞姬们鱼贯而入。
这时候嘉丽已经轻启歌喉,唱出了第一句:“倾君相思豆……”
嘉丽的歌喉真是美啊……美得如珠似玉,只这一句便教人听得痴了似的……阿宸心里怦怦直跳,终于可以瞧见这位贵客长什么样了,真是又欢欣又鼓舞又好奇……
舞姬们含笑转过身来,阿宸和廖凡也转过身来,同所有人一起放低手中的丝带,只是阿宸一放下丝带就傻了。
完完全全地傻了。
不止阿宸傻了。
廖凡一定也傻了,其他人都已经踏歌而舞,就阿宸和他半拧着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这位贵客阿宸认识,不仅阿宸认识,廖凡也认识。
何止是认识啊……
天啊……
上天您给赐个地洞吧……
师父……
您不是在跟小青唠嗑吗?
身边的舞姬随着乐声彩袖飘飘,那些裙袂好似回风流雪,婉转动人,只有阿宸和廖凡两个傻帽呆若木鸡。
嘉丽拼命给阿宸使眼色,阿宸使劲拧了自己一把,然后又使劲拧了廖凡一把……这会不会是在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
师父……怎么会是您啊?您您您……您置徒弟于何地啊……我们要钻地洞……
幸好师父不愧为师父,就在两人目瞪口呆,诧异极了的时候,他还特别淡定地瞧了两人一眼,然后拿起茶碗来,浑若无事地喝了一口茶。
廖凡最先醒悟过来,扯了扯阿宸的袖子,然后随着舞姬一起,翩然踏出沙漠之歌的步子。
第七十七章 有故事的人
这一曲草原之歌真是跳得提心吊胆,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等一首曲子跳完了,嘉丽笑着起身,正要说什么,贵客已经淡淡道:“这舞跳得不错!”
“曲鄙姿薄,有辱贵人清听。”嘉丽婉转地说:“不如且让她们退下,嘉丽再为您弹几首曲子。”
贵客点点头:“甚好!”
嘉丽刚刚松了口气,贵客却伸出手指来,点了点:“叫这两名舞姬留下来。”
贵客的手指不偏不倚,先点一点,指的廖凡,后点一点,指的是阿宸。
阿宸估计嘉丽都快要昏过去了,连笑容都勉强得几乎挂不住:“贵客……留下……留下她们何意?”
“此二人舞步跳的甚佳,留下他们斟酒!”
贵客发话,安敢不从。
于是,嘉丽心怀鬼胎地瞧着阿宸,阿宸心怀鬼胎地瞧着廖凡,廖凡心怀鬼胎地瞧着贵客,而贵客心怀……咳咳,心怀坦荡地瞧着他们。
总之,所有人退了出去,包括奏乐的丝竹班子。
屋子里头就留下了四个人,心怀鬼胎,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贵客吩咐:“嘉丽,去瞧瞧有什么吃食。”
这下子嘉丽又急了,瞧了阿宸一眼,又瞧了贵客一眼。
见贵客无动于衷,而阿宸又对她挤眉弄眼,嘉丽委实不明白阿宸是什么意思,可是又怕那位贵客瞧出什么端倪,于是她终于还是福了一福,退出去了。
阿宸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倒不是吓的,是累的,刚才那支沙漠之歌跳得可费劲了,那些舞姬都是高阳城有名的舞娘,为了跟上她们的拍子,可累坏阿宸了。
廖凡同阿宸一样长跪在那里,屋子里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诡异,诡异。
不会又要面壁思过吧?阿宸苦恼地想,这次的乱子可捅大了,她带着廖凡来逛窑子,还被木长风当场捉拿,要是罚她面壁思过一年,她非憋死了不可。
不过阿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