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回美国,离开这里,离开祁家,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吗?祁沣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而且会比他做得更好。”
“他对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劳驾你这么关心。至于去美国,我更没什么兴趣。”骆丘白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毫不退缩的跟他对视,瞳孔犹如深井一样透着寒气。
祁沣的好,根本不是别人能理解的,那种好并不是衣食住行上的满足,也不是彼此的相守,而是此生唯一,他从不担心祁沣背叛,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像他一样好。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冷漠坚硬的一面,可是只有他才明白这层坚硬的外壳下面,是一颗无比火热柔软的心。
爱情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情,旁人凭什么置喙?
“韩先生,今天我就当你说醉话,不跟你计较,我还有事,不奉陪了。”骆丘白不想多说什么,今天留下听他说这些话其实就是个错误。
有事?
韩昭闭上眼睛,能有什么事呢,不过就是祁沣在等他罢了。
想到刚才他无意中看到两个人在后台一起吃饭,耳鬓厮磨的样子,手掌紧紧的攥了起来。
“哪怕我快死了,我们……有没有一点可能?”
“没有,永远没有。”骆丘白脚步顿住,他并不相信韩昭说的话。
韩昭垂下了眼睛,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瞳孔里的情绪,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终于松开,把酒杯里的红酒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进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脸上竟然还带了点笑。
“好……我明白了。”
他突然变换的口气让骆丘白疑惑的回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韩昭咳嗽了几声,扯了扯嘴角。
“你也不用这样看我,我也不是那么放不开的人,刚才是我说了疯话,抱歉,以后再也不会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走近骆丘白,伸手去碰他的脸,骆丘白戒备的闪开了,韩昭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似的,又捂住嘴巴咳嗽了几声,之前喝酒熏红的脸色再一次变得苍白。
“电影宣传完之后我就会回美国,你也不用担心,就当……最后的告别行吗?”
他的状况看起来非常糟糕,呼吸也有些急促,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骆丘白,目光里甚至带了点……恳求?
骆丘白没有动弹,盯着对面的男人,半眯着眼睛思索着他这样一前一后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真的耍酒疯,才说出这些胡言乱语?可是他这突然病病殃殃的样子又是什么回事?
他一言不发,细细的探究韩昭脸上没一个破绽,可就在他走神的一刹那,韩昭却突然上前紧紧地搂住他。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骆丘白正愤怒的要推开他时,他注意到韩昭的目光突然落到了他的身后。
骆丘白的心“咯噔”一下,回过头,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祁沣。
此时他那只受伤的手正拿着饭盒,另一只手里是一把雨伞,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里,深色的瞳孔里一边冰霜。
骆丘白知道自己被韩昭算计了,一时间怒火、惊慌甚至心疼……全都涌了上来。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却连手掌都颤了一下。
他并不是心虚,而是知道这肯定刺到了祁沣的心,他根本受不了祁沣难受,更何况这还是因为自己。
“祁沣。”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祁沣的手,语速急切的说,“我可以解释。”
祁沣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愤怒,只是深深地看了骆丘白一眼,接着慢慢的走了到韩昭身边。
两个人第一次用同样祁家子孙的身份,这样兵戎相见一般的对视,韩昭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祁沣,“我刚才跟丘白说了点事情,大哥不是连这个都不允许,又要像上次那样打我一顿吧?”
他第一次用了“大哥”这两个字,口气里控制不住带着讥讽,而祁沣却不为所动,目光仍旧冰封,没有丝毫波澜。
上一次他有多么怒不可遏,这一次就有多么冷静可怕,他凑到韩昭耳边沉声说了一句什么,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了,甚至连骆丘白都没有多看一眼。
骆丘白慌了,祁沣发怒才证明有缓和的余地,而像现在这样冷静到发指才是真的糟了……
他从没见过祁沣这么生气,一时甚至来不及教训韩昭,急步去追祁沣。
“你不能去!”韩昭在后面猛地扯住他的胳膊,赤红的双目刺目逼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韩昭的脸上,骆丘白气的脸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
“放手!”
韩昭不为所动,拳头越攥越紧,用近乎绝望的口气说,“你答应我来庆功会就应该有始有终,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丘白……别去,算我求你。”
骆丘白只觉得他疯了,以前他的脾气虽然古怪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外露,可是骆丘白现在没心思研究这些,摸到窗台上摆放的一个装饰花瓶,猛的冲韩昭砸过去。
韩昭下意识的躲避,骆丘白猛地推开他,接着头也不回的追着祁沣的身影跑远了。
韩昭半靠在墙上,脸色惨白,死死地咬住嘴唇,掐在掌心的手指都留下了血痕,酒后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想起祁沣刚才给他说的那唯一一句话。
他说,“别做梦了,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看不上你。”
*****
窗外的雨瓢泼而下,原本只是淅沥沥的小雨,如今雨幕密集的几乎看不到人影。
祁沣没有打伞,全身湿透,骆丘白就更加糟糕,身上的礼服西装破败的不成样子,他一路跟着祁沣,好不容易追上他,猛地挡在他跟前。
祁沣看着他,深邃的瞳孔看不出情绪,骆丘白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听我说完,否则我不会让你走。”
“让开。”祁沣沉声开口,绕过骆丘白继续向前,骆丘白不依不饶又一次堵住他,丹凤眼透过雨幕带着零碎的光。
“如果我说,我刚才是在拒绝他,你信不信?”
祁沣没开口,只是把雨伞扔给他,自己顶着大雨继续向前走。他越是这样骆丘白越害怕,他知道平时的祁沣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把雨伞落在了原地,两个人在大雨中奔走,最终骆丘白终于在祁沣上车之前再一次拦住了他。
祁沣冷着脸,抬起他的手甩开,然后打开了车门,一句话没有说。
骆丘白固执的按住车门,不让他关上,觉得此刻连心脏都发木了。
大雨倾泻而下,骆丘白看到了祁沣手指上斑驳的伤口,一张嘴声音都哑了,“沣沣,你不要我了?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骆丘白脊背直直的挺着,在大雨中瘦高的身影有些单薄,祁沣的嘴唇越抿越紧,最后猛地把饭盒让进车里,冰封似的说,“上车。”
说着他就要坐进驾驶座,却又一次被骆丘白挡住。
“你到底有完没完?”
“你的手受伤了,让我来开。”骆丘白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祁沣半眯起眼睛,最终甩上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
大雨哗哗的下着,车子在路上行驶,车里却一片死寂。
骆丘白抓住祁沣的手,“……你刚才是给我送雨伞的吗?”
祁沣抽出自己的手背,冷着脸闭着眼睛不发一言,可是嘴角却紧紧地抿了起来。
“是我不对,对不起。”
骆丘白的声音有点哑,他此刻竟然猜不透祁沣在想什么了,一颗心也悬在半空,可是不管怎样,祁沣生气了是肯定的了,他必须要把事情说清楚。
祁沣终于睁开了眼睛,“你没错,一点错也没有。”
一听这个口气,骆丘白的脸色变了变,低声说,“祁沣,你别误会,那只是个拥抱罢了,而且我可以解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肯定都不爱听,可是我真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我压根不是因为这个!”
祁沣突然爆发了出来,就像一座火山,表面的冰雪崩裂之后,就是愤怒的岩浆喷涌而出。
“那个人是韩昭!我警告过你那么多次,你却还让他抓住了机会!我一点也不怀疑你会拒绝他,可你竟然怀疑我会这么想,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觉得我就那么小心眼,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误会?他韩昭可没有这么大的脸!”
祁沣一发不可收拾,一张脸绷得紧紧地,深邃的瞳孔散发着愤怒。
他之所以不在韩昭面前发作,是因为他不配,他绝对不信骆丘白会变心,但是受不了自己的人被别人一次次的骚扰!所以这些怒火只能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能发泄出来。
骆丘白看他终于发怒了,心里反而如释重负,可是脑袋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没误会我俩?”
“开你的车!他配让我误会吗?”祁沣暴躁的开口,“是你骆丘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你到底还要让我看到这种事几次?!骆丘白,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看着我为了你一次次的生气,这样才让你觉得在我心里特别重要是不是?”
骆丘白有点慌张,“不是,祁沣,你知道我爱的只有你,也不会背叛你,这样还不够吗?”
“那也只能证明你爱我没有我爱你深!”祁沣气急了,口不择言。
车里一片死寂,骆丘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半响之后,他使劲扯了扯嘴角,搓了把脸,心尖都疼。
他竟然让祁沣有这样的想法……是他识人不清没想到韩昭来阴的,可是他却实打实伤了祁沣的心。
伤了他的心……
一时间,骆丘白的鼻腔都酸了,祁沣也知道自己脑袋进水了,竟然对妻子说出这么恶劣的话。
如果爱不够深,骆丘白不会陪他走到今天,更不会在异国他乡有一个团团。
祁沣抓住骆丘白的手,在掌心小心翼翼的摩挲,张了张口准备说点什么,骆丘白却反握住他的,使劲用明快的口气说,“沣沣,我会对你好的,会比现在更好,所以别这么说,我很难受。”
一句话刺到祁沣的心窝,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外人跟妻子发这一通无名火。
“停车。”他控制不住想要紧紧地把妻子搂在怀里,去他妈的吃醋,都通通去见鬼!
雨越下越大,骆丘白笑了笑,一打方向盘,刚要在路边停车,可是他突然发现一个非常严重问题。
车子的刹车竟然失灵了!
刚才两个人一直在争吵,车子也在路上漫无目的的开,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刹车有问题,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脸色变得惨白瞳孔剧烈的收缩,他说不出话来,脚下使劲的踩,可都无济于事,刹车真的坏了。
祁沣这时候也看到他的脸色变了,坐直了身子碰他,“怎么了丘白?”
“刹车……”
车子速度不快,可是在瓢泼大雨中,刹车失灵都是致命的!
这是祁沣的车子,他开车给自己送饭的时候肯定是好的,为什么回来的路上突然出现了故障!?
骆丘白的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这时候祁沣也意识到了问题,“丘白倒车去撞后面那面墙!马上!”
骆丘白猛地方向盘,狠狠擦下油门,祁沣扑上来护住他,车子“砰”一声撞倒了两棵树才总算停了下来,加长的车尾救了两人,这突然的变故让人心惊肉跳。
骆丘白手心里都是汗,祁沣猛地直起身子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上。
“我没事,你有没有事?”
祁沣对他很明显的笑了一下,可就在这个时候,街角突然传来刺耳的轰鸣声,接着耀眼的大灯闪光,一辆车子冲着两人就冲了过来。
骆丘白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甚至已经听不到祁沣的吼叫,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把方向盘打到右边,用自己死死地护住了祁沣……
救护车呼啸而过,手术室的灯散发着绿色的光。
郑淮江、苏丽玫,还有特意从邻省赶回来的叶承,全都聚在门外,此刻心急如焚。
谁都没想到骆丘白会遇上车祸,此刻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而祁沣身上还挂着斑斑血迹,他沉默的坐在原地,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冰雕,周围站了一片下属和保镖,可是所有人都不敢上前说一句话。
祁沣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上面还残留着骆丘白之前留下的温度,上一秒还跟他说话的人,下一秒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他一想到事发时那一刻,他还在乱发脾气,甚至用冰冷的话说,“你爱我没有我爱你多”
然后骆丘白说了什么……
他说“沣沣,我会对你好的,比现在更好”,接着他真的做到了,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他甚至没顾上自己的死活,没有任何停顿的,几乎出于本能的护住了他。
他到底对骆丘白做了些什么……
祁沣捂住半张脸,上面仍旧看不出分毫表情,可是黑色的瞳孔却一片死寂,仿佛再也活不过来一样。他的脑袋上还裹着纱布,身上多出软组织挫伤,可是他就直挺挺的坐在离手术室大门最近的地方,一动不动,仿佛骆丘白不出来,他就一辈子这样坐下去。
郑淮江看不下去,走过来低声说,“祁先生,您去休息一吧,这里有我们几个,丘白……会没事的。”
祁沣不为所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手术室。
叶承这时候也凑上来,“你自己都一身伤,赶紧去休息,要是丘白活蹦乱跳的出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不得气死?’
他努力活跃气氛,可是收效甚微,祁沣的瞳孔冷若冰霜,心口钻心疼,仿佛都快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车子是他的,同意骆丘白开车的也是他,如果他当时阻止,如果他不跟妻子吵架,现在躺在里面的就不会骆丘白。
他把人放在心尖上啊,现在跟被人剜出一颗心的滋味还疼。
“砰!”他一拳正中墙壁,郑淮江和叶承都吓了一跳,瓷砖裂开了,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纹路淌下来,滴答嘀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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