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不确定,因为什么都很模糊,很混乱。
反而是眼下的吃饭睡觉来得真实。
但是不管出于任何的考虑,怜妩都不能来钟家,不能和我再有任何瓜葛。
不管她心中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如果是我,那我当然不能害了她的后半生。
如果不是我,就冲着书房里头藏着的那几十张湛公子的丹青画像,恐怕原来的人对怜妩也是意少情廉吧。
在这种封建社会的大时代下,就算她从良,如果带着关于过去的一丝一缕,恐怕她这一辈子也很难挨上幸福的边。
至少在婚姻上。
转过天荣定王府的人就来到府上通知,说晚上酉时末会派人来接我和石金湖。
酉时末大概也就是晚上七点左右吧。
看来这荣定王下班也堵车。
当然这是后来家丁转告的,因为我一大早就被鱼伯叫到钟澜斋去,要我亲自选一些糕点饼食的花样,让师傅们做了好送给荣定王。
鱼伯说这可是去王府赴宴,空着手去就太不好看了。
说到这个荣定王,传说听了不少,甚至上天入地的都有,七七八八各式各样。
有说他想寻长生不老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的,有说他天星转世早晚入道门的,还有说他红尘炼心早晚飞升归位的……
当然最大的亮点就是但凡有关国家的正事荣定王一概不管,他一心扑在为皇帝寻求长生不老药这件事情上,而且这居然还是一件世人皆知的事情。
据说明皇后为此十分痛心,因为明皇后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他是皇帝家的老三,那位明皇后的儿子,今年三十有四。上面还有一个二个哥,一个太子,下面当然也还有很多兄弟以及不计其数的妹妹们。
我由衷的感叹,皇帝那身体就是好。
钟澜斋二楼雅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鱼伯正在里面微笑的等着我。
配上香茶,试吃大会正式开始。
我一边吃鱼伯一边给我讲解我嘴里的那个糕点,从由来,制作的工序,到销量,客人的反应,以及它最特别的地方。
钟澜斋的糕饼一向是有口皆碑的“甜而不涩,香而不腻”,醇美怡人,让人回味无穷。一样样的吃下来,少说我也吃了五六十种糕饼,我终于体会了面对一大桌子的菜色每种只吃一口的气派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当然吃到最后是再好吃也实在吃不下了,漱口的茶水把嘴巴都漱麻了。
经过翻来覆去的品尝和挑选,我和鱼伯终于确定了入围的糕饼名单。
十色糕八味饼,六酥四酪三卷三果,一花盏。
当然还有萝仙酥果,共计三十六样,这里面一半是钟澜斋的经典产品,一半是每年都会推陈出新的当季新品。
十色糕分别是,艾汁马蹄糕,杏仁莲子糕,莓酱金糕,玫瑰千层糕,荷香白糕,紫玉红芸糕,桂花栗粉糕,红豆包心糕,双色春糕,蜂蜜水晶绿玉糕。
八味饼分别是,五彩杏花饼,豆心双层饼,果香蜜枣饼,桃花饼,乌龙麦饼,奶黄饼,蔷薇素饼,金玉茯苓饼。
六酥分别是,佛手酥,凤尾核桃酥,茶香小荞酥,合意黄金酥,松塔蜜酥,奶霜乌梅卷心酥。
四酪分别是,金丝樱桃酪,蝴蝶酪,奶白沙蓉酪,玫果酥酪。
三卷分别是,绿豆沙冰心甜卷,紫米粉蒸小卷,明珠千丝卷。
三果分别是,鸳鸯莲蓉果,酒心梅果,珍珠酿豆果。
一花盏是,海棠糯心三色盏。
外加钟澜斋招牌产品,萝仙酥果。
等钟澜斋一楼大间的师傅们把这几十种糕饼做完,天也擦黑了,一下午紧赶慢赶时间也是算是刚刚好。
一样一样的摆好盘装入食盒,这三十六样糕饼每种四个一碟,每个食盒两夹层放三碟,一共装了十二个食盒。
“鱼伯,这……”我指了指整齐排列的食盒,“会不会太多了啊?”
让我有种提亲的错觉。
“哪里会多?这可是咱们钟家的脸面,”鱼伯一本正经的道,“时间太紧迫,都没有时间好好筛选,不然老奴可以帮老爷准备得更好。”
“……”
鱼伯又道,“石先生也要一起去吧?时辰也差不多了,那您和石先生这会儿就该回府去准备了。”
“准备什么?”难道还要梳妆打扮?
“老爷您这身行头太日常了,要正式一些,去荣定王府赴宴,这可是关系到钟家的脸面问……”
“知道了知道了,”我打断鱼伯又要开始的叨叨念,“我这就回去。”
“是老爷。”鱼伯笑呵呵的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兄台我给你开个药方吧
第十三章
夜晚的荣定王府一派灯火通明。
感觉比起上一次在白天见到的时候差别还是很大的。
处处明亮的流苏园纱灯让这里不再是那种山水叠影优雅安静的府邸,反而更像是游廊回转花影丛丛的迷宫,那份略显沉闷的奢华此时也多了几分柔和的神秘感。
当然,和钟府比起来就更是天壤之别了。
晚宴被安排在一处花园别院。
园子里面尽是开得正盛的杜鹃,明黄的纱灯下,深红浅白大片大片的团簇着,比起早开的蔷薇与海棠,热烈了很多。
走到里面的堂厅,豪华的宴桌已经准备就绪。
我们一一落座。
桌上除了我和石金湖以外,还有邵易,以及另一个叫做张方五的人,但是荣定王却并没有到场。对于一个痴迷追求长生不老药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有一个他爸是皇帝的光环时,你是不能用常人的处事标准去衡量他的。
不过这个叫做张方五的人,很有趣。
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兄台,我看你定是夜夜失眠多梦日日早起无能,我给你开个药方吧?”
搞得我登时就愣了一下。
然后他还无比真诚的望着我,补充了一句,“能治。”
让人哭笑不得。
张方五看上去绝不会超过三十岁,一身黑衣,随着走路黑色的衣衫滚动着绸缎般的波浪,让人有一种无风也飘逸的错觉。可惜他眉目生得不错却一脸顽劣,和飘逸这两个字是一点也不搭调,有种小孩扮大人的感觉。
我看着潇洒倜傥的邵易和一脸喜感的张方五突然心底有一种强烈的想笑的冲动,甚至有种压制不住的势头。
这种情况很诡异,当你在一个不可以笑的场合里发现了一个搞笑的事情后,你就很难去抑制它,虽然事后可能自己也奇怪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但是我现在真的感觉他们俩摆在一起好像黑白无常啊,一个每次出现必是白衣胜雪的,一个一身的黑,从头黑到脚,发带是黑的衣服是黑的鞋子是黑的……
我低着头努力闭住嘴,因为实在越看越像。
宴桌上的次序依次是邵易,我,石金湖,张方五。
主位上是空的。
“王爷近来一直忙着给明皇后置办寿礼,早些时候去了秦府,不知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此时没能在这与二位共饮,还希望钟先生和石先生能大度海涵,”邵易礼貌的解释道,“王爷确实诚意宴请二位。”
“不打紧,”我呵呵道,“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忙是应该的,应该的。”
“钟先生体谅,”邵易举起酒杯,道,“我先敬二位。”
说罢一饮而尽。
“不敢当,不敢当。”说着我也跟着喝了一杯。
“石先生……”
不等邵易说完,我就接道,“他不喝酒。”
“哦?”
“做萝仙酥果的师傅是不可以饮酒的,会影响五感,进而影响糕饼的品质。喝不得,喝不得的。”我笑着一通胡诌。
邵易点头笑道,“钟家的糕饼不愧是有口皆碑。”
其实桌上也就是我和邵易两个人在说话。一边的石金湖也根本不管我们说些什么,悠然的坐在一边置身事外,而张方五则一手撑着脑袋,一脸搞笑色彩的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下个月明皇后的寿宴,不知道钟先生可否帮王爷这个忙?”
“寿宴的事别的没有,只怕我们钟家人手有限,应付不了那么大的宴席。”
“这个钟先生大可放心,打下手的人手绝对充裕。”
我笑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邵易笑了笑,道,“钟先生进京师这段时间,王府会按照钟记所有铺面日常营业的十倍补偿给钟家,以感谢钟先生的不吝相助。”
十倍?真大气……
“鱼怎么还没上来?”张方五突然来了一句,没头没尾。
一旁斟酒的婢女忙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桌上的菜不是早就齐的吗?
我看着张方五那对斜挑着的眉毛,说不出的搞笑。
邵易扫了一眼一脸吊儿郎当的张方五,又对着我温和道,“还有萝仙酥果,王爷希望可以出现在此次的寿宴之上。”
“石、先生也一起?”我差点念了石金湖出来,最近对他都是直呼大名了。
邵易看着我,笑得温和,“感谢钟先生体谅。”
也对,石金湖代表着钟澜斋的顶级招牌,怎么能不去?再说人家这十倍的补偿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给。
这时一个婢女在堂厅门边,轻声道,“邵先生,王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以为赎身很简单吗
第十四章
紫金相间的宝丽华服衬得他容光超群,金冠墨发映眉,一双锐目洞深无底。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绝对的气势,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锐气太盛,虽是无意却已迫人万分。
我以为这位三十多岁又不务正业的王爷应该是那样那样的。
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荣定王走进来的时候,我们几人也都站了起来。
原本不小的堂厅,荣定王一走进来整个气场都微微的变了,不知不觉的就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紧张。
邵易先开了口,“王爷。”
我也跟着道,“在下钟俊佚,见过王爷。”
张方五和石金湖两个人仍然继续保持着刚才的状态,看着我们说话局外人一般。
荣定王看着我,道,“钟先生。”
那种锐利的目光带着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气势,并非刻意,但落在我身上却仿佛有重量一般,非常的不轻松。
“这位是府上的师傅,石金湖石先生。”我连忙给那位永远是老神在在的石大爷介绍,指望他自己自我介绍恐怕没什么可能了。
“石先生,”荣定王脸上有很薄的一层笑意,对着石金湖道,“久仰。”
石金湖看了一眼荣定王,没说话。
荣定王并没有理会石金湖的不言不语,只道,“大家坐吧,不必拘束。”
“谢王爷。”
我们几人再次一一落座,这回主座上不再是空的了。
屁股刚挨到椅子还没三秒钟,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就在堂厅外报告,道,“王爷,秦府有短笺一封送到。”
荣定王手指动了动。
侍卫立即把手里那个封着火漆的信笺送到荣定王面前,随即躬身退了下去。
荣定王拆开信笺只扫了一眼,也看不出个什么表情。
邵易看了看荣定王,道,“王爷,……”
荣定王抬了抬手,打断了邵易的话。
邵易颔首,不再说话。
“钟先生,”荣定王站了起来,对着我道,“今后有任何要求尽管对邵易讲。”
我也赶忙站起来,道,“谢王爷。”
荣定王脸上仍是带着那种很薄的笑意,微微点头,随即走出堂厅,转眼消失在花园外的游廊转角。
给明皇后寿宴做糕饼的事,这就算是应下来了。
鱼伯对这件事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十倍的营业额补偿不说,给皇后的五十寿宴做糕饼,而且是被指名的独家饼铺,这个广告的意义那是相当的大。
以后但凡有人提起钟澜斋都可以这样告诉他,钟澜斋不知道啊?给皇后做糕点的啊!
绝对的芙蓉城No。1。
当然去京师参加这个寿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后面一系列的关于选什么师傅带什么东西准备什么后手,这些事情就都交给鱼伯去处理了,不在我操心的范围之列。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急需解决的事,那就是怜妩。
其实怜妩的去留我还没有想好,究竟何去何从我自己也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方向,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然首先是要给她赎身。
我目前的想法是,赎身归赎身,但是红楼对外仍要宣称怜妩是跳湖死了。这样一来如果没有意外,那么即便是怜妩暂时留在钟府,深居简出的也应该问题不大。
去荣定王府赴宴的转天我就去红楼见了怜妩,我怕多耽搁几天她万一又想不开再出点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怜妩还在病中没有痊愈,但是比起上一次见她已经好了很多,见到我时眼睛里有盈盈的笑意,可是面容太倦,平添了些憔悴。
我对她简单的说了我的想法。
她始终没有说什么,最后也只是伏在我怀里沉沉的呼吸。
握着我的手似乎是用尽了很大的力气。
红楼给出的价格很吓人,五千两。
一两银子差不多要两千块,五千两折算一下就是一千万。在钱上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接触过,梦都没梦过的数额。而五千两在这个封建的大时代下,那个购买力只会更加的惊人不会变少。
我首当其冲的想法就是这些人可真特么够黑的。
当然了,五千两钟家倒不是拿不出,问题是如果花了五千两怜妩还没有完全和红楼断开关系这钱就冤枉了。
红楼里面的那些人有时候为了钱什么都可以不管,承诺基本等于没有,而且他们见惯了达官权贵,脑袋精人又滑,怎么才能他们老实配合我保证口风严谨,这个问题很难。
思来想去我想到了荣定王府,想到了邵易。
以我目前的见识水平,也许只有荣定王府这个名头能压得住红楼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价值一千万的人情
第十五章
我早就应该告诉你,我根本没办法和女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