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在好端端地与你商量事儿呢!”景善若嘟嘴道。
“你说你的啊,我听着,绝不会耽误事儿。”龙公子正直地回答完,再次扑上前,三下五除二,将景善若拆吃入腹去。
伤脑筋的小儿啊
木缘国民演的大戏连出了好几折,小仙看得很开心。
仙草童子半途溜回来,跟另外两个小童炫耀自己得到的东西,说是公子阿叔送的。虎妖嗤之以鼻,道童则表示公子阿叔一定准备了更好的礼物送给自己。
待晚餐时候,景善若与龙公子才双双现身,将小仙领到景家人那处去,大家一起吃顿饭。
龙公子进食的习惯还是没改,跟景家人一起用餐时候自然不能让丫鬟服侍着慢慢熏好鱼虾然后吞云吐雾吃掉。因此他也就是走个过场,坐在景善若旁边陪陪她而已。
不过今天,好像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
道童眼巴巴地望着龙公子。
龙公子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故作慈祥状(……),摸出一支香,放在道童的食案上。然后,他被道童用怨恨的视线剜了。后者发觉根本没有说好的礼物,于是端起小食案,气愤地嘟着嘴,搬移到离他稍远之处去吃饭。
龙公子茫然地转过眼,望着景善若。
后者忙着跟景母说话呢,哪里注意到他与小童之间的动静,见他突然莫名地露出委屈神色,以为他闲得无聊,便也笑着夹了几片菜叶放在龙公子的碟子里,以示安慰。
龙公子更委屈了。
却说这席间,景善若同父母提起,希望二老在蓬莱洲多住一段日子。
景母并无异议,但景父表示家中还有生意要顾,虽然利少,但与人早早地就约定了时日,总不能食言。
景莅也说自己请得的假期就这么两个月,回去还要休整休整,实在无法耽搁太久。
综合二人意见,景母也表示:“瞧见龙神爷与若儿得美满,为娘便无他求了,如今随老爷回家去,才是正理。……总不好一直打扰着姑爷与姑娘过小日子。”
“娘,你多住一阵子,也好让昱尽尽心嘛!”景善若急忙劝着,同时向龙公子使眼色。
龙公子收到暗号,随即帮腔道:“是,何不多留几日?”
“不了不了,我夫妻二人不过凡胎而已,岂敢教龙神爷如此上心。姑爷多爱护咱家姑娘几分,老身便感激不尽了。”景母乐呵呵地说。
景善若不便将自己的忧虑明白告知景家人,只得撒娇道:“爹、娘,此去中原千万里遥远,平时又无法互通书信,难道二老就不心疼女儿,不愿意多留些日子么?家中生意,略延几个月又何妨?捎一封书信去做解释可好?”
景父立刻表示他立身之道首要为信诺,背信弃义之事万万行不得。
景善若又瞧了一眼景莅,见其神色,知道他也是必定要准时回衙门销假的,不由得心底一叹,唯有继续缠着母亲,看是否存在转圜余地。
景母见她如此黏着自己,心里也欢喜,道:“不然,为娘说个法子,若儿听听如何?”
“娘,是什么法子?”
景母别有深意地看了龙公子一眼,随后对景善若道:“你啊,争点气,肚子早些有动静!”
景善若一愣。
龙公子也是一怔。
景母尚在继续说着:“……一有了响动,便赶紧遣人来报喜。届时,若儿你是想接娘到蓬莱洲照顾你,或者回娘家去安心生养,为娘都依你,如何?”
景善若回过神,红着脸摇了摇母亲的手,道:“娘,你怎么说到那档子事上去了?”
“难道不是好法子么?”景母笑说,“若儿年纪也不小啦,前街张家闺女出阁比你晚,岁数比你小,年前都已诞下大胖小子了!为娘琢磨着,咱家姑娘这身段,应当也是头胎便能得麟儿的!”
“娘!”景善若听得窘迫万分,转首一看,那边几个小仙全都好奇地望着她,她更是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向龙公子使个眼色,搬搬救兵。
此时,龙公子却不知是怎么了,并不给她帮腔,只是坐在一旁,似是有心事一般。
景善若没能劝得动娘家人,回屋之后更为担忧。她与龙公子商议,想再寻个法子,将众人留上些时日,结果却发现龙公子心不在焉,似乎想着别的事儿。
“昱?疲累了么?”景善若询问着,用手背贴了贴对方的脸颊。
同时,她心底悻悻地想:叫你不知节制叫你不知节制,看,恍神了吧?
龙公子回过神来,伸手握住景善若的小手,道:“没,只是在想……”
“嗯?”景善若好奇地望着他。
后者欲言又止。
“昱?”景善若更感兴趣了——得见龙公子吞吞吐吐的模样呢!
龙公子叹了声,抱住景善若,开口道:“夫人喜爱孩童么?”
“那是自然了!”景善若答说,“小草他们几个不可爱吗?”
龙公子心中有事,只敷衍地点点头。
景善若并未察觉有异,将脑袋枕在他肩上,说:“想想明相他老人家,再想想我爹娘,他们都好喜欢小孩的。等你我将来有了子女,指不定他们会抢成什么样子呢!”说完,她在脑中设想了一番那时的场面,禁不住甜甜蜜蜜地笑了。
龙公子见其如此憧憬,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
——若是她得知,两人结合注定不能育有子嗣,不知会有多伤心?
“昱,怎么了,今日……”景善若觉察龙公子的黯然,轻声问,“是有心事么?”
“没。”龙公子摇头。
景善若想到方才的话题,问:“莫非你不喜欢小孩儿?”不会吧,看他同仙草童子几个也挺投契的啊。
龙公子看着景善若。
——瞧她双眼亮闪闪地,显然不认为自己的问题会得到肯定的答案,但若是否定了,她又会追问下去……总不能直截告诉她事实啊……
龙公子为难地想了想,索性一咬牙,道:“嗯,夫人料中了。”
景善若一愣,随即失望地问:“为、为什么?”
“吵闹,教养麻烦。”龙公子狠心说着,转头不看她。
景善若闻言,拉住他的袖子,失落地说:“那……待有了孩儿,我负责教管他就好……”
龙公子蹙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他真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说不定,末了还招夫人讨厌。可是……
他想想,又回首笑道:“八字还没一撇,想那许多作甚?”
景善若却很坚持,一定要问清楚:“是不是小草他们平时疯闹,吵着你了?我明儿好好训他们一顿,叫他几个莫要再来打扰你。”
“——不!别!”龙公子急忙叫停。
景善若诧异地瞧着他。
惊觉自己反应太大了,龙公子讪讪地收回手,挠头,随后支吾道:“没有很吵,犯不着别特地去责备小仙。”
——犯不着责备,却会厌恶到不期待自己的儿女?
见他说话的方式与以往不同,料定是有事相瞒,景善若的眼神中带上了探究的意味:“……昱,究竟是怎么了?”
龙公子死咬着不松口,犟嘴道:“没,夫人多心了。”
景善若不信地瞥他一眼。
想不明白,问不出究竟,她也倔,转身到妆台前坐下,不搭理龙公子。
后者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上前搂住其肩,哄道:“夫人?”
景善若把他的手往外拨,噘嘴说:“我才没有多心,是你有事诚心瞒着我。”
啊啊,糟了。夫人果然非是没脾气的,这就半嗔半怨,再坚持几个回合,指不定就真正要发作起来了。
龙公子脑中立刻滑过数个画面,包括大戏里面所演的,作夫婿的被妻室赶出门,不让同房等等等等……
他立刻就紧张起来了,连忙坐到景善若旁侧,认真哄她:“……哪有事瞒着夫人啊,你所问的事儿,这不还早着么?那小儿不知还在哪个虚无混沌处沉浮,又没到我妻的腹中来,他不认得我,我不认得他,我凭什么要喜爱他?”
景善若一听他这说法,禁不住噗嗤笑出声:“好无情的爹呀!”
“本来就是啊,”龙公子颔首,抱住景善若,继续道,“他无缘无故地来,预备夺走夫人对我的关爱,要让夫人从此将心思分一半到他身上!眼下他连声‘爹’都不曾喊我,我没怨恨他,就已经算是有大德行的人了!”
景善若笑得不行,道:“唉呀,你莫要这般腔调说话,没个正经!”
“我是再正经不过了。”
龙公子说着,暗暗松了口气,又与她嬉笑玩耍一阵,两人闹到夜深才相拥歇下。
临睡前,景善若望着床顶,睁大眼睛道:“昱,其实我总觉着,这几日下来,说不定……”
“嗯?”龙公子玩着她的发尾,心不在焉地应着。
景善若侧身面对着他,在他耳边羞涩地小声道:“你如此努力,我这腹内会不会已经……”说到句末,那声气细得连龙公子都听不见了。
龙公子面上闪过一丝无奈,随后搂着爱妻道:“不无可能,要不,明日请人来瞧瞧?”
“那怎么行?”景善若羞道,“还没点预兆呢,就这么急慌慌地……会被人笑话的。”
“所以你就别乱想了。”龙公子抚摸着她柔软的腹部,笑了笑,轻吻她的脸,“若真有喜,过些时日,你这做娘的,自然会知晓。”
喂喂……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拜托了。
龙公子以为,关于孩子的话题,自己已经成功地这么敷衍过去了。
他大错特错。
第二天,景善若在他怀里醒来,眉眼含笑,看得他全身都暖洋洋的。
龙公子开心地抱着景善若,问:“夫人,是梦中有喜事,亦或今日将有什么乐子?”
景善若却不答他,只甜甜地看着他笑。
龙公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两人梳洗打扮了,用过早餐,各自去做自个儿的事去,他依然纳闷着。
景善若在书房里没呆多久,龙公子就忙完龙神这边的谋划,空闲下来,径直去找她了。两人一合计,决定先去景家人那处,邀景善若的二位高堂游湖玩。
而此时,景家人正准备着回中原要带的东西。
“娘,何必急着收拾行李,不还有两日才走么?”景善若拉住母亲,将对方手上正叠的衣物拿过手来,转身放到柜上。
景母笑道:“若儿,这还不都怪你?”
“我?”
“你瞧你送这么多器物药材,你那宝贝夫君又送许多金银珠宝,为娘哪里拿得下?唯有精挑细选地带点东西回去,也好睹物思人啊!”
景母说着,悄悄地把衣箱打开,让女儿瞧瞧衣物之中都藏了些什么贵重品。当然,这个时候,龙公子是被赶到外屋去,跟景父相对无言的。
景善若看了看,拾起衣箱里的扇盒,道:“娘,我书房还藏有一柄小扇,与这盒内的,乃是一对子母扇。”
景母莞尔。
“说到子母……”景善若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凑到母亲耳边,小声道,“娘,我昨晚做了个梦。”
景母好奇道:“怎样的梦?说来听听。”
景善若有些羞涩地说:“女儿梦见一条蛇,游到怀里来了。”
景母一愣,随即欣喜道:“当真?当真?”
景善若点头。
“哎呀,这难道不是得孕之兆吗?”景母开心地握住景善若的手,连声问,“好女儿,有没有告诉腹中孩儿他爹?”
景善若摇头,说:“不过是场梦而已……女儿预备待过些日子,身上有孕兆出现了,请人确诊,再将好消息说与他知道……若是没有怀上,也不必害他空欢喜一场啊!”
景母笑道:“也是,但你要当心身子,行事莫急躁,处处宽着心。另外,也不可以再茹素了,得替为娘的乖孙儿多吃些好东西!”
“嗯,女儿知道。”
娘俩在屋内悄声说着。
外屋的景父浑然不觉,但龙公子却听得一清二楚。
“贤婿?”发觉女婿神色不对,景父再是端着岳丈的架子,也禁不住关切一声。
龙公子摇摇头,没有做声。
他回头就去偷偷地找了明相:“我与夫人当真不能育有子嗣?”
明相道:“千真万确,此事不是早早便与公子爷说过了么?”瞧对方这为难的神色,难道说,公子爷后悔了?
龙公子道:“是与我说过……但是……”
明相见他吞吞吐吐,面色也严肃了起来,出言教导道:“公子爷,老臣说话或许不中听,但万望公子爷好生往心里去。要说,这景夫人与公子爷你,也是颇受了番挫折才走到一起——”
龙公子心中装着忧思,一时没留意明相在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点头。
明相便继续道:“你二位的亲事,有不少龙神爷出席为证,往后说到天上地下,也没有谁能否认的。”
龙公子略回神,瞧着明相,不知他拉扯这堆话是要做什么。
“凡间女子与公子爷结合,本就无法诞下后嗣,公子爷亦是早就知情的。”明相说着,神色略有些替景善若不平之意,但却又无法不向着龙公子说话,“公子爷才成亲十数日,若此时就觉着不能传宗接代是大憾,要老臣劝景夫人答应纳妾什么的,老臣是决然不能点头的。”
“啊?”龙公子一愣。
“即便是往后实在不能忍受孤老之苦,也要等到景夫人百年之后,方能寻得龙族女子续弦。须知,凡人百年对于龙神来说,不过弹指之间而已!若非景夫人寿命本就不长,那公子爷你至少也得等上千年再寻妾室,才算妥当,不至落人闲言!”
明相振振地大谈一通,终于被龙公子叫停。
“明相,你在胡说什么?”龙公子不悦道,“我几时起二心了?”
“……”明相瞪大眼瞧着他,片刻之后,前者换了副吃苦耐劳的诚恳神情,对龙公子笑道,“公子爷,有何事烦扰,不妨说来给老臣听听?老臣虽然不够灵醒,却终究痴长了这许多年岁,好歹见识得广些啊!”
龙公子坐下,悻悻道:“明相,我确实早知无法传宗接代之实。但,夫人对此,一无所知。”
明相听他这么说,立刻恍然:“喔,难道是景夫人……”
“嗯,她向我表示,很喜欢孩童,期盼腹内早日传出佳音。”龙公子为难地撑着额头。
明相踱了几步,坐下:“这……本就办不到之事啊,想来定会教景夫人失望了。”
“明相,出个主意。”龙公子吩咐道。
老人家苦着脸:“公子爷,你难为老臣了。老臣若是有‘将景夫人变人为龙’这等通天的本事,还不立刻把狱王爷一族赶出归墟啊?”
“变人为龙?”这什么异想天开的法子?
龙公子扶额着,那脑袋就沉得抬不起来了。
他摇摇头,将景善若与景母在房内的谈话内容,原封不动地告知明相,然后苦着脸求老人家想个应对的办法。
此时朱砂端着茶水和香炉进来,将壶换过,原本的炉子也换过。
内中两人便都没吭声,颇有默契地等着朱砂出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