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开口道，“他一直这样？”
苏瑾点点头，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刚才怎么了？”
云修面色不变，淡淡道，“我说了，要保住他的命，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么？”
“……”苏瑾心里一滞，讷讷道，“对不起，我以为你的意思只是吊着他一口气……”
云修看看他，冷声说，“那毕竟是我弟弟。”
苏瑾蓦地抬头，眉头微微皱起来，“什么？”
云修观察着他的反应一时觉得怪异，难道自己猜错了？两个人只是名字差不多，不是亲兄弟？不过至少……那个孩子上过自己的床吧……
“贺子扬以前毕竟是我的人，而且我有话问他，”云修板着脸，直视苏瑾惊愣的脸，“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医生护士，全力救他，懂了么？”
“……”苏瑾复杂地看了他很久，终于呆呆垂下头，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低低的声音传出来，“是，贺总。”
云修听到这个称呼皱皱眉，可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侧头看向手术室的门，没再太过顾虑苏瑾的情绪。
守护
走廊里寂静无声，苏瑾不吭声，云修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总算被推开，为首的医生走出来，云修立即迎上去问，“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叹了一声，“救回来了，”说着他瞥了一眼一旁的苏瑾，看着云修犹豫道，“您也是病人的家属？”
前段日子一直是苏瑾和医院联系，这会儿医生看到他自然有些疑惑，云修点头，“我是他哥哥。”
苏瑾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云修沉默一下，继续说，“以后子扬的一切医疗问题您和我商议就可以，用最好的药和看护人员，费用您不用担心。”
那医生愣了下，迟疑道，“最好的？”
“嗯，”云修点头，正看到贺子扬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他没再说什么，跟上去随着护士一道走回了病房。被抛在身后的主刀医生还没缓过神，犹豫着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苏瑾，尴尬道，“我到底听谁的？”
苏瑾看看他，又看看云修走远的背影，终于低低开口，“按他说的，最好的。”
*****
云修坐在病床边，手里捧着苏瑾拿来的策划案和一些合同资料细细翻看，他看得有些累了，便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慢慢走回去，低头看向病床上瘦弱的男人。
手术过去已经两天了，贺子扬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好转，不过照顾他的人的确是换了一批，至少这人看起来没那么邋遢了。云修小心掀开他崭新的被子看了看伤口处，也不渗血了，被包扎得很严谨，身上的衣服也带着洗衣粉的香气，温温软软看着还算干净。云修挺满意，又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他床边理了理他的刘海儿。
他这两天没事儿就翻一翻这些资料尽快让自己熟悉工作，其余时间就到隔壁的609病房来看看贺子扬，他此刻坐在贺子扬病床边，看着男人消瘦的模样，想着这些天思考的问题，心里的疑惑便越来越大。
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个人对贺子漠会从敬爱到憎恨，恨到恨不得……宁可毁了自己也要亲手杀了他。
云修叹了一声，动动身子让阳光照在贺子扬的脸上，暖洋洋的温度像是让他舒服了不少，皱紧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云修看着他仍旧苍白的脸，想着仅存的记忆里这个人笑起来的调皮样子，心中蓦地一动，眸光更是带了一层复杂。
贺子漠这个人，这个身份，牵扯出的事情实在太多太过复杂，他不是没想过找个机会逃离这里，远离这个身体带来的所有麻烦和纷争，可他看着贺子扬这个样子，心下忽然就有些犹豫了。
他上辈子在乎的人不多，云笙却是最重要的那个，就算父亲落马，千夫所指，所有人都责难他们孤儿寡母，他也想尽办法用自己残破的身躯去抵挡那些伤害，他想让云笙能过得好一点，想守护住那个天真善良的弟弟，可那个衰弱的身体让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沿街乞讨，撇下脸面捡那些冰冷的硬币外，他什么也没法做到。
可现在，他可以了。
有了梦寐以求的健康，掌握了无尽的财富和权力，他想保护云笙安稳度过一生，真的不再是奢望。
他看着贺子扬惨白消瘦的脸，忽然恍惚地想，如果没有我，小笙有一天会不会也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对弟弟的怜惜不自觉转移到眼前男人身上，他小心抬手摸摸贺子扬的头发，然后握住他的手，和记忆里哄小笙一样，轻声说道，“子扬，不管你以前怎么恨我，都忘了吧，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这么难过，所以……早点醒过来，好不好？”
意外地，手心里的手指动了一下，接着云修惊讶地看到贺子扬像是响应自己似的，眉头微微皱起，无助似的低声喃喃，“哥哥……”
云修回过神，笑笑，“嗯，哥哥在这儿。”
“不要……疼……”
云修沉默一会儿，然后伸手，安慰地一下下轻拍他的手背，“不疼了，乖乖养伤，以后再不疼了。”
“唔……”
云修弯下腰慢慢揉开他皱起的眉，而后手指轻轻顺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温柔又小心，指尖仿佛融进了阳光的温度，让贺子扬带些痛苦的声音慢慢消散了。
*****
出院的这天云修心情很好，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最初醒来的茫然早已褪尽，而自己的伪装看起来也很成功，连苏瑾都没怀疑的话，其他人应该更不会看出什么问题。他已经计划好，等出院后把公司的事料理稳定一些，他就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找云笙他们。他考虑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决定隐瞒真相，事实上，他很感谢上苍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自己叫了二十多年妈的女人从小就很厌恶自己，他不知道原因，可继母对继子不待见似乎也不需要什么原因，如果那女人知道自己是鬼上身，先不说她会不会替自己保守秘密，就连和云笙亲近一下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了，而小笙那个孩子太单纯，他并不想用这种事吓到他，更何况他也不敢保证，那孩子知道这种诡异的状况会不会也想远离自己。
他不奢求太多，只希望那两人能平安过一辈子就好，就算以后听不到那孩子再叫自己哥哥，也……没什么。
云修微微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不远处等他的苏瑾。
“等久了？”
苏瑾摇头，替他打开车门，“身体真的好了？没问题了吗？”
“嗯，”云修坐进车里，苏瑾跟上来坐到一边，他也没看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去哪儿？”
“送您回家，”苏瑾说着，从一旁拿过毯子盖在云修身上，“冷吗？要不要把暖气再开大些？”
“不用，”云修睁眼看他，看到男人眼里浓浓的关心，心里忍不住一叹。这人是真心爱贺子漠，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自己被他悉心照顾，他很感激他，但不代表他要回应他的感情，云修看着男人眼里的小心翼翼，心中一软，只得抬手抱住他的肩膀，把他揽进自己怀里，顺便也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我歇一会儿，到地方叫我。”
苏瑾乖乖点头，云修嗯了一声便闭上眼睛小憩。
头顶的男人像是在浅眠，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轮廓更是英挺俊朗，苏瑾痴痴看着，放纵自己慢慢把头倚靠在云修肩膀上，而对方像是下意识微微垂下肩，这个小动作让苏瑾呆了下，过会儿又依恋地靠得更紧。拥着自己的怀抱像是有些僵硬，苏瑾小心抬头看他，对方没有睁眼，只是抱着他的手掌却从他的肩头移到头顶，然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苏瑾觉得鼻子发酸，跟着回手抱住了云修的腰，慢慢搂紧了。
两人到了一处公寓楼下，苏瑾吩咐司机明天来接他们，便领着云修往楼上走，边走边说，“这几个月我一直给你收拾房间来着，昨天也刚打扫过了，跟你几个月前走时候没什么差别。”
云修听这口气，暗忖两人也许没有在一起住，心下便松了口气。
到了公寓云修随意打量了一下，卧室里是超大号的双人床，可卫生间摆的洗漱用品却只有一人份，云修这下确定了贺子漠的确是一个人住，不过看起来还挺会享受生活，自己一个人占了这么大个床。
苏瑾看他盯着那个床，抿了下唇不好意思似的说道，“上次你说不喜欢床单颜色太浅，我就换了，”说着他笑着弯起嘴角，“这样行吗？”
King…size的黑色床单，看起来莫名有些诱…惑，而此刻苏瑾漂亮柔和的面庞对着自己微笑，暖黄的灯光打在他微眯起的瞳孔里，看起来异常勾引人，云修咽了口唾沫，觉得眼前这家伙绝对是有意在引…诱自己，一个大男人散发的气息竟然这么诱…人，真让人受不了。
云修之前因为身体虚弱从没想过谈恋爱的问题，不想耽误别人，也就从来不考虑这些事，可这头一回遇到情爱的事情对象竟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别人的男人，想到这儿他就觉得纠结。
云修看着苏瑾水润的眸子，终于还是撇过头假装打量房间的摆设，正巧垂眼就看到床头上摆着一张照片，是个模样艳丽的女人，笑得极美，他愣了下，心想不会吧，难道贺子漠还有老婆……
苏瑾见云修绕过他，心里微微难受，可还是忍着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会儿看他盯着照片，便过去柔声道，“夫人知道您平安无事，一定会很欣慰的。”
夫人……
云修再次感叹贺子漠的无耻，有了老婆还找个男情人，真畜生无误啊……
可苏瑾的下一句话就让云修无语了，“夫人年轻时候还真是漂亮，这么看……您和她还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呢。”
云修扯扯嘴角，原来是贺子漠的母亲。他把照片放回原位，心想贺子漠也算有个优点，是个孝子，知道把妈妈的照片摆在床头。看来苏瑾说得没错，这个贺子漠还真没爱过他，这屋子里一张两人的合影都没有，看来是真没把他放心上。
他瞥了一眼对面温和好脾气的男人，心里为他不值，却又说不得什么。
床头角落似乎还摆着一张照片，云修伸手拿过来，却在看清的一瞬间怔了一下。
照片里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半身照，那人正微笑着看着镜头，模样和贺子扬有几分相似，可让云修惊诧的是，照片上赫然写着一个血红色的“死”字，那猩红的轨迹下有几行滑落下来的水珠，趁着那参差不齐的字迹，看起来异常触目惊心。
仇恨
云修皱眉看着那血红“死”字覆盖的照片，恍然想起这人正是贺家兄弟二人的父亲贺崇辉，他在新闻里见过这个人的照片，当时的贺崇辉看起来很疲惫，在诈骗行径被曝光后那男人矢口抵赖自己的罪行，新闻记者用词也比较犀利，陈列了当时的人证物证，可贺崇辉只是否认，直到最后畏罪自杀为止也没有亲口承认诈骗的事实。
云修墨黑的眸子眯了一下，而后把照片拿起来，侧头对着苏瑾说道，“这东西怎么也摆出来了。”
苏瑾愣了下，疑惑道，“不是一直摆着的么？”
“以后不用了，人都死了，看着晦气，”他把照片扔给苏瑾，语气略沉，“你跟我说实话，这样的东西你看着，真的不怕？”
苏瑾眼里涌上类似心疼似的柔软目光，他走过来，安慰地在云修耳边低低说道，“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他该死，我怎么会怕？”没察觉到眼前人的身体一瞬的僵硬，苏瑾只是小心地说道，“可是仇既然已经报了，子漠……以后，开心点好吗？”
云修沉默着站着，半晌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嗯了一声。
苏瑾看了他一会儿，像是略微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哑着声音说道，“子漠，我的命是你救的，那天我就决定了，这个命是你的，我活着的意义，也只剩下你了，”他抬头凝视着眼前男人墨一样看不透的眼神，笑容略显落寞，“可有的时候又会累，这里……也会疼，”他抬手轻按在自己的心口，苦笑道，“就想着，如果那天你没救我就好了，让我去死了就好了……反正到头来，我一直都是这样，没有家，也没有人会在乎……”
云修呼吸微滞，看着男人自嘲似的带笑的表情，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看他。
苏瑾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终于问出口，“子漠，你爱过我吗？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不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不是这些……”他微微仰头，很认真却又逼迫自己似的盯着云修，“哪怕一点点，你……爱过我吗？”
云修忽然不忍看他这样的眼神，这些话本不是对他说的，这个人用尽一切守护的那个人早已经消失了，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空壳，那个消逝的灵魂对苏瑾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没有人再会知道。贺子漠到底爱不爱他，云修不知道，可他醒来的那刻，这个身体下意识喊出了苏瑾，像是不爱听那疏离的称呼，下意识告诉他，叫我子漠。
云修看了他良久，终于是什么也没说，只松开手避开他的眼睛，“挺晚了，该休息了。”
苏瑾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他默默看了云修半晌，终于又如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嘴角微微翘着，露出一个安静又麻木的微笑来。
“以后……我再不问你了，对不起。”
云修欲言又止，苏瑾说完又笑着说了句晚安，便转身走出卧室带上了门，他以为他会直接离开，却隐约听到门外的洗手间里响起很大的水流声，像是想掩盖什么似的。他终于收回眼，走回床边坐下，然后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低低叹了一声。
贺子漠……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会让一个人爱他这么深。
云修睁眼看着天花板，适才被强压下去的震惊慢慢涌上来。
贺子扬恨不得杀了他。
他和贺崇辉有仇怨。
贺崇辉死不承认自己的诈骗罪。
还没开庭，贺崇辉畏罪自杀。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冒出头，让云修渐渐皱起眉来。
贺子漠，你难道……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甚至连贺崇辉的诈骗罪，也是莫须有的陷害么？
以私生子的身份，假意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