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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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逼我-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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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宾馆楼下,广胜给了朱胜利五百元:“老胡,悠着点玩儿,把我的任务完成好才是真的。”

朱胜利什么话也没说,接过钱,不认识似的看着广胜。

天际蓦然划过一道闪电,随着一声闷雷,“哗”地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

送下老歪,广胜站在淋漓的雨中一动不动,密集的雨点打得广胜睁不开眼睛。

雨花飞溅的灯光下,一只麻雀坠落般从雨中斜过,落在朦胧的路灯上面。

鬼魂一样地走在空旷的街上,广胜挥舞双手,号啕大哭。哭声让一辆黑色奥迪车放慢了速度。

“胜哥,你怎么了?”贾静从车上下来,撑着一把雨伞站在广胜的身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呵呵,我在洗澡呢,”广胜扭头看了看轿车,“傍上大款了?”

贾静嗔怪地搡了他一把:“不是,是我们老总。我们一起刚出去陪了一个装潢材料厂商,孙明也刚回家呢。”

他妈的,都是三陪!广胜皱一下眉头,转身冲进了滂沱的雨幕,狂乱扫过的雨线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

此刻的广胜,赤身坐在楼顶,外表死水无澜,心内波涛汹涌。万家灯火,在他的脚下剧烈旋转。

第二天早晨刚刚上班,赵玉明就站在门口朝广胜勾手。

坐在赵玉明的办公室里,赵玉明指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人对广胜说:“这位是凯达霓虹灯制作公司的郑经理,有一笔业务需要你跟他谈谈,我马上要出门,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面对中年人笑了笑,“郑经理,后面的事情你跟陈总说吧,我先走了。”

“通知朱胜利来上班?”广胜连忙插话。赵玉明说声“来吧”,就像一个急于咳嗽的痨病鬼,一晃不见。

广胜摸出手机给朱胜利打了一个电话,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郑经理看着广胜没有表情的脸,很拘谨,直向广胜敬烟。广胜摆摆手,笑得有些无奈:“不必客气,什么业务我还没弄明白呢。”

郑经理告诉他,金星制冷公司要在厂区楼顶上设八百平米的霓虹灯广告,这业务是你们公司承揽的,赵总找到了他,让他们公司负责制作,价格已经跟赵总谈好了,其他的事情请陈总处理。

广胜问:“连制作带安装,一平米多少钱?”

郑经理说:“还是老价格,每平方六百。”

广胜在心里简单算了一下,这样完了以后应该付他四万八千块,公司能赚八万多一点。

谈妥了业务,老郑要求中午一起吃饭,广胜也没多大推辞,拉着蔫坐在一旁的张屐,起身就走。

走在路上,广胜接了一个电话。

老杜在电话里哭咧咧地告诉广胜,有几个小痞子在他的店里闹事儿,把摆在大厅里的大钟表都给砸了——那可是正宗的俄罗斯货啊……

广胜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呵斥他:“不是有派出所,有法院吗?我没时间管你这些破事儿。”

老杜被广胜呵斥得很尴尬,半晌没有说话。

广胜注意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人在高声叫骂。

广胜犹豫了一下,对郑经理打声招呼,让他们先到酒店等着,自己去办点事儿。

匆匆下了出租车,广胜远远地看到俄罗斯酒店门口围了很多人,一个光着膀子的黑大个儿手里提着一个拖把,“噼里啪啦”地往门口的彩灯上抡。广胜屏了一下呼吸,扒拉开看热闹的人群,径自走过去拉住了黑大个儿的胳膊:“兄弟,别动手啊,有什么事情我来跟你谈。”

黑大个儿转过身,瞪着血红的眼睛上下打量广胜:“你他妈谁呀?关你什么事儿?”

广胜见他住了手,上前搂着他的脖子往店里走:“我是谁并不重要。来,消消火,进来我跟你谈。”

老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脸色蜡黄地冲广胜吆喝道:“大哥!你可来了。”

广胜注意到,从拐角处“呼啦”一下蹿出几个人来,斜眼瞄着广胜,贴紧墙根溜出门去。

广胜心里有数了,沉稳地冲老杜摆了摆手:“来来来,给我和这位兄弟找个单间,我跟兄弟聊两句。”

黑大个儿疑惑地站住了:“你到底是谁?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跟你说。”

老杜隔得远远的,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畏惧地望着这边。

“好吧,那就在这里说,”广胜摸出烟给自己点上,慢慢抽了两口,“兄弟,这个酒店跟你有什么过节吗?”

“你先别说旁的……”黑大个儿被广胜的气势镇住了,擦着冷汗嗫嚅道,“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在问你话呢。”

“大哥,我喝多了……”黑大个儿的眼睛不停地往门口瞄,似乎是在寻找他的同伴。

“喝多了不是理由吧?告诉我,你是谁?”广胜的眼睛放出冷冷的光。

“你别问了……我给我大哥打个电话行不?”黑大个儿彻底软了下来。

好家伙,这小子的背后还有“大哥”撑腰?他不会是常青的人吧?广胜迟疑一下。管你大哥是谁呢,目前我就是大哥。捏一下嘴唇,突然笑了:“好啊!打吧,我倒要看看谁是你大哥。”黑大个儿猥猥琐琐地伸出手来:“我没有手机……”广胜把手机递给了他。

“胜哥,你找我?”手机那头的声音很响亮,竟然是老七的声音,广胜忍不住低下头笑了。

“我不是什么胜哥……七哥,是我呀,老黑。”黑大个儿偷偷瞄了广胜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广胜劈手夺过手机,哈哈大笑:“老七,你他妈真行啊,跑我哥们儿这里来搅事儿?”

老七顿了一下:“阿唷!胜哥……我明白了!唉,这叫什么事儿嘛……让老黑接电话。”

黑大个儿接过电话,毕恭毕敬地点着硕大的脑袋,冷汗在脸上流了个一塌糊涂。

广胜拍拍黑大个儿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我走了。刚才这事儿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就这么着吧。”

老杜长舒了一口气,疾步赶过来想要跟广胜握手,广胜已经走出了门外。

找到郑经理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阳光艳丽,空气仿佛都是金色的。

下午赵玉明回来了,简单问了一下跟老郑签合同的事情,说声“广胜有能力”,搂着王彩蛾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啤酒节在广胜来到海岸广告公司的半个月以后开幕了。

一大早,赵玉明就开车拉着王彩蛾先去了。走之前,赵玉明告诉广胜,呆会儿朱胜利来了,让他开着客货两用车,拉大家去啤酒城先把气球拱门立起来,完了以后各人戴上工作人员的胸牌,进去随便喝,花多少钱公司报销。

老牛兴奋得像一只吃了伟哥的猴子,立着眼珠子问:“花多少,五千?”

赵玉明一把推了他个趔趄:“把你老婆让我睡三天就五千。一千以内,多出来的算你的。”

下楼的时候,广胜正碰上朱胜利上楼。朱胜利听说今天中午有酒喝,高兴得直拍大腿:“这公司真来劲!”

赵玉明冷笑道:“小朱,你刚来还不知道吧?喝我多少酒就得给我干多少活儿。”

朱胜利说:“对头,这事儿成正比,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从啤酒城回来,广胜意犹未尽,要拉着老牛和朱胜利找个地方继续喝酒,老牛不想去,广胜打趣道:“想你闺女了?”老牛翻个白眼答非所问:“闺女好啊,一出生就等于给我赚了三十万。”广胜纳闷,问他这话什么意思,老牛说:“你想想,要是生个儿子,你还不得给他攒钱娶媳妇?花了一大堆钱,接着又好买房子了,没个三十万五十万的你拿不下来。儿子孝顺还好,摊上个杂碎,你就等着遭罪吧……你就说我家隔壁的黄三吧,前天拿把菜刀把他爹撵得围着院子哇哇叫!老爷子跪下了,他还不饶……”想起黄三,广胜的心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就在广胜甩开老牛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广胜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的声音竟然是黄三:“姓陈的,你把我打了就这么算完了?”

广胜站住了:“你想怎么办?我陪着你。”

黄三“啊哈”笑了一声:“那好啊,咱哥儿俩找个时间好好玩玩。”

广胜刚把手机揣起来,手机又响了,说话的还是黄三,口气十分无赖:“我在俄罗斯酒店签了几个单,你看看不好过来帮我结了?”

广胜陡然火了:“我他妈弄死你!”

黄三冷笑着说,好啊,我在酒店等着你呢,你来吧。广胜飞奔下楼,打个车直奔俄罗斯酒店。刚下车,黄三就在门口掀起了肚皮:“来吧胜哥,拿刀子往这里捅。”广胜一抬腿把他踹在地下,抡起脚刚要踢他的脑袋,身后响起一声汽车喇叭,广胜回头一看——金林。

金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站在一辆警车旁边,冷冷地看着广胜。

黄三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金所,你都看见了,陈广胜恶习不改,要打死我呢。”

金林冲黄三勾了勾指头,黄三刚一靠前就被金林揪住衣领,一把掀进了警车。

警车开走了,留下广胜孤单地站在酒店门口,就像一个找不到家门的孩子。

第十六章 百无聊赖

月初忙碌了一阵,月底又闲散起来,广胜觉得这个公司好像正在走下坡路,可是自己又使不上什么劲。

这几天的新闻倒是红火得紧,电视、报纸都在宣传打黑除恶的消息。

今天的报纸又报道了一起案子,上面说,市“打黑办”接到群众举报,海天市场被一帮带有黑社会性质的人控制,这帮人利用暴力恐吓等手段,收取商贩的保护费,并打伤多人。警方在抓紧调查此案的同时,抓获了这个团伙的一个管理打手的小头目,并顺藤摸瓜,开始调查这个团伙的主要成员。广胜注意到,报纸上说的这个小头目名叫那五,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记得几年前还曾跟他打过交道。后来听说这个叫那五的家伙跟了蝴蝶……稍加联想,广胜感觉报纸上说的那个涉黑团伙可能是蝴蝶那伙人,不由得拨通了蝴蝶的电话。

没等广胜开口,蝴蝶就说:“我正找你呢,有些话想对你说。”

广胜有点儿紧张:“什么话?”

蝴蝶沉默了一会儿,话说得很简单:“以后你不要随便跟我联系了,我怕连累你。”

广胜纳闷:“我本来就没跟你过多联系啊。”

蝴蝶冷冷地说:“我不喜欢你跟我提关凯和常青的事儿,这里面很乱。”

广胜舒了一口气:“那就不提了。我问你,今天的报纸你看了没有?”

蝴蝶说声“看了”,直接挂断了电话。

广胜没趣地揣起手机,冲天笑了笑:“去你大爷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下午,赵玉明又走了,这次是去了广州。广胜感觉,赵玉明好像对这个公司失去了信心,想撒手。

广胜喝了半夜酒,第二天没去上班,他用一个嫦娥奔月的造型反着身子躺在床上。

初秋的阳光有些干燥,直射在广胜的背上,有一种微疼的感觉。

脑子里空荡荡的,广胜搞不清楚自己这些天为什么总是心情郁闷,也许这也算是“转型时期”的不适应?

广胜记起多年以前他也曾发誓脱离以往混混沌沌的生活,做一个正常的人。可是那时候他管不住自己,尤其是喝了酒以后,喝了酒的广胜跟没喝酒的广胜完全就是两个人。有一次广胜喝多了,拨通蝴蝶的手机,张口就给他朗诵诗:“美丽的马勒戈壁,住着一群草泥马……”

喝醉酒之后朗诵诗这个毛病很久以前广胜就有,可是以前他朗诵的全是唐诗宋词,但是后来他变了,变得借用诗歌来骂人。

时间再往前追溯很久,那时候的广胜没有这个毛病,那时候的广胜是个很严肃,很有理智的人。记得在没上大学之前,广胜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那天蝴蝶也在场,喝酒的时候,蝴蝶把广胜的这位朋友用一把磕掉底的酒瓶子扎伤了。那时候广胜不想在外面混了,随便安慰了那位朋友几句。后来这事儿被别人添油加醋地转告给了蝴蝶。结果,蝴蝶带了一大帮人去他的家里把他砍了。这件事情让广胜彻底打消了想要做个正常人的念头,一怒之下把那个在背后“戳弄”事儿的人的胳膊砍断了。他正准备找蝴蝶报仇,就被警察抓了。

那是广胜第一次坐牢。一年多以后,广胜从监狱里出来了。这次他彻底下了重新做人的决心,隐瞒自己的历史,考上了大学。毕业以后,他确实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以后就在家陪父母说话。可是好景不长,没有多长时间他就被一个混子给纠缠上了,冒充蝴蝶的手下,没完没了地打电话跟他要钱。这一次广胜彻底放弃了以前的想法,直接用猎枪打穿了那个人的肚子……

我本善良,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鬼的家伙?想到这里,广胜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坐起来,忿忿地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妈的,我的大好青春全lang费在这些事情上了!今后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过完下半生?心一乱,脑子又恍惚了。

电视机开着,一个人在里面唱歌:

一时失志不免感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曾经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无魄就像稻草人。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lang,有时起有时落……

这首歌的歌词不错,讲得似乎很有道理,可是我的人生曾经有过“起”的时候吗?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一直在“落”,落魄不堪,鬼魂一样,没有方向地飘呀飘,从来没有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人生是什么,幸福是什么,有深爱着我的女人,抑或拥有很多很多的钱吗?

广胜不止一次地梦见一个鬼魂一样的影子,这个影子躲在暗处发出阵阵尖叫,让他毛骨悚然。每次醒来,广胜都要出一身冷汗,然后捂住胸口不停地想,我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要振作起来,我要摆脱一切噩梦,挺起胸膛,大步向前,直到化为灰尘……

阵阵空虚袭来,广胜重新躺下,无助地攥住了搁在床头上的一沓钞票。这是整整一万块,够一个下岗职工三年的救济金。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注定就要用这种方式来挣钱吗?广胜翻个身,冲飘在地板上的一抹阳光长叹一声,然后抱着这些钱,嘿嘿地笑。

这钱是今天上午刚刚从消费者协会拿到的。广胜觉得这钱来得太容易了,像风刮来的一般。

脊背有些发热,广胜翻了个身,拿报纸挡着直射到眼睛上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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