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现在残存的法力,能不能做到,我没有把握。
可是,总要一试!
算得房中结界已满,我静静立于床侧,闭目,敛息,屈指结印。
试着调息运气……
好奇怪,十数之内,法力已盈满于身……我诧异地睁了眼。
宽袖已被风鼓满,不断起伏扬动;长发也伴着衣带高扬起来,于身侧回环拂绕,丝丝缕缕。
怎会……这样快?我的法力,不是已经所剩无几了么??我下意识望了望自己持于身前的双手,印已结起,房中一时光芒大亮。
且不去管他!
重又阖目,我凝神,轻声祈咒。
……
……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平复下来的阿若终于沉沉睡去,风早奎开口问道。
我微微犹豫,终于道:“这须从旧事说起。”
静静看着阿若熟睡的脸庞,我低了声音:“阿若不是一般的孩子,自出生始,她的灵气便充沛异常,因而能轻易感觉到鬼灵妖魔的气息;但同时,她的灵魄却又极弱,稍有不慎,就会被鬼邪之气摄住,甚至会遭受侵噬。”
轻声叹息,我继续道:“阿若自小便被当作怪物,因为总会看见一些常人看不到的物事,莫名的生起病来,又总是药石无灵。家人觉得不详,便将她送到寺庙中恳求僧侣代为抚养。”伸手为阿若掖紧被角,我顿了片刻,接着道:“当年父亲恰好在山中驱邪灵,遇见此事,便从寺里一个相熟的长老手中抱过她,带回了隐竹山,直至今日。而隐竹山的封印也是为了阿若所结下,如此,便可隔开外世,保护着她免受邪灵侵扰。”
当年还很小,但已时常也跟在父亲身边随他外出祛灵,因而那日我也在,也还记得她那时哭闹不休的情景。
往事依旧鲜活如新,可那个爱哭爱闹的女孩儿已经这般大了呢……
风早奎思忖片刻:“这般说来,她今日如此,很有可能便是那邪灵之气么?”
我点点头:“恐怕是这样。”刚刚结印施法,便是将这竹楼重新封印起来,再次护住澹台若的灵息。
可自从阿若进了隐竹山,再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啊!
这样的话,或许隐竹山的封印……已经无效了么?
又或许,是别的原因?
得去看看!
风早奎突然看了看我:“还有,你的法力,怎么会一下子这样强?”
“不知道啊,不过,”我想了想,“似乎,是恢复了的样子……”
再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很突然,这样莫名的恢复过来。
风早奎惊异:“恢复?!你原来竟这般厉害的么?”我有些忘形了,嘻嘻地笑:“是啊,确实是的呢!”风早奎按住头,微显失落:“……天啊,竟在我之上!那我以后怎么……呃,咳咳!”
我神情无奈地看着他,发现这人……说话总这样莫名。
突然站起来,我叫道:“啊对了!方隐!!”风早奎抬头看我,不高兴了:“又是方隐!”他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之前你生病,每次到你房里都会被赶出来!我多久没见着你了?你可曾这般挂念着我?哼,就离不了他!不过隔了半个时辰,你就……”
这么久了,方隐怎么还没有出现?
……似乎有哪里不对……方隐平常都很乖的,从不会不声不响地跑开去叫人找不到——只除了那两次。
前些天回来后,我也知道他肯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他不想说,我便不去问。
可是,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样想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我着急起来,没有去管风早奎还在念些什么,继续问他:“但我今早一直没有看到方隐啊!你呢?碰到他了么??”风早奎脸色沉下去,转开头:“没有没有!”
这时阿若忽然坐起,也大叫:“方隐!”
她的脸色煞是苍白!
我吓了一跳,忙坐下去扶着她,一时内疚之极,柔声道:“阿若抱歉啊,吵到你了!”给她拉了拉被子,我说:“来,再躺下睡会儿吧!”
阿若双眸虚茫,她看向我,突然拉住我的袖子:“快去找方隐!”我看着她惊惶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舌头打结:“怎、怎么了?”
阿若急得像是能随时哭出来,紧紧攥着我的手,开始语无伦次:“……又是那种奇怪的气息!……很近,就在山下!封印破了,全是那种气息!……方隐也在那里,他有危险!”
脑中轰的一声,我猛地站起,失声:“什么?!”
虽然什么都听不懂,可是……
——危险?!
方隐!!
我冲了出去。
不!
方隐……方隐!
不要有事!
求你了!
不要出事!!
未至山口,忽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同时天动地撼!
一时之间,炸裂开来的乱石纷纷四散而落,面前刹时尘土飞扬。
脚步顿住那刻,心仿佛被人揪起来一般。
方隐!!
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还好好的!!
摇摇晃晃站稳了,我继续大步往前跑,风早奎本想伸手扶住我,却根本不及触碰,只得在我身后大喊:“方衍鸣!你不要着急!危险!”说话间赶了上来拉住我。
我挣开他,脚下踉跄几步:“放手!”
放开,拜托了!要赶紧过去,快点过去!
方隐!方隐……
转过山石,又是一声炸雷之音,响动更甚于先前,我忙偏开了脸,同时举臂横于眼前,挡开飞溅而来的碎石尘土。
面前又是一片模糊,漫天是高扬的沙尘,什么都再看不清。
我努力地睁大了眼睛,试着四处张望。可是,找不到方隐!我看不清!!
情急之间,我挥袖结印,高声诵咒:“祈风!”
大风忽起,从身侧圈圈盘旋而出,呼啸着将混沌的沙石尘土层层卷开去。
眼前渐渐明晰……
远远地,两个身影的轮廓渐渐现出。
一人红衣,一人黑袍。
身着红衣的那个,是……封隐?!
真的是他!我顿住脚步。
封隐正单膝跪地,长发垂散。
他的头微微垂下,脸侧的黑发掩住了半边面孔;从这里望去,只能看到颈脖之上的小片侧脸,颜色却已苍白如雪,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就连身上的红色长衣也仿佛失却了烈焰的鲜丽。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人身披黑袍,立于封隐面前。他的眼眸低垂,正用一只手托着封隐后颈将他的头慢慢抬起,像是在仔细端详。
听到响动,黑袍男子的脸慢慢转了过来,眼角微微上挑,神情极是闲淡……
——这个人,似乎……是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个男子。
但是,这种气息……
我怔住。
怎、怎么回事?
这,是魔的气息……
黑袍男子望着我,慢慢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冰冷。
他笑着,悠然道:“呵,我猜得果然没有错,那个人……真的就是你呢!”与封隐一样,他也有着极为悦耳的音色,只是带着一种阴冷之感,叫人不寒而栗。
……可怕的人。
这时封隐的身体猛一轻颤,似乎恢复了些许生气,他的头慢慢抬起,侧了脸望了过来。
额发垂下来,遮住眼眸,我却看到那一刻他眼中一闪即逝的光。
黑袍男子又低下头去,贴着封隐的耳边低声道:“难怪你的力量弱成这样啊……”他轻轻笑起来,“啧啧,封隐,为了他,值得么?”
封隐没有说话,脸颊处散落着几缕长发,他的唇色被衬得更加苍白。
为了……我?
到底……
我不觉往前走去:“封隐……”
黑袍男子转过脸来,眯眼看我。
我的手开始颤抖:“封隐!”手腕被人拉住,我再走不过去。也不回头,我说:“风早,放开!”风早奎拉紧我,沉声:“不要傻了!你也该感觉到了吧!这种气息……他们,都是魔!”
——他们,都是魔……
我怔了怔,慢慢回身看他,轻声:“这个,重要吗?”风早奎愣住。
我望定了他,淡然一笑,低低道:“风早,谢谢了……放开吧。”
风早奎顿了顿,手轻轻松开,再不言语,只是看着我,抿紧了唇。
我抽出手来,转身。
黑袍男子望着我,忽然轻笑:“有趣。”
“啊对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叹息一般轻声道:“我还没有介绍自己呢,真是失礼了!”说着,他朝我微一躬身,唇边带着笑,却是七分的戏谑。
“我叫该彻,是封隐的哥哥哦!”他站直了,抬眼看我,笑意更深,“是不是,很意外?”
我直视他的眼睛,深深吸气:“我叫方衍鸣。”握紧了拳,我继续轻声道:“该彻,把封隐放开吧,他……好像不太舒服。”
该彻把头转回去,同时手一收,将封隐下巴用力往上托起,他认真地低头看:“啊啊,好像是呢!”说着,他的嘴角扬得更高,“所以啊,我该把弟弟快点儿带回家才行……你说,”他忽而望过来,“对不对?”
我急了,失声道:“不!不可以!”
这样可怕的人!不能把封隐留在他身边!绝不能!!
该彻忽然大笑起来,他的双肩抖动着,笑得肆无忌惮。最后,他竟笑得弯下腰去。
我只觉得冷,沁透心腑的冷……
身体像要就此凝住,再动弹不得。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寒冽胜冰。
该彻的笑突然止住,他慢慢站直了,斜斜看向我们,眼角微扬,带了一种特别的妩媚:“你真是可爱呢!”嘲讽的语气。
“不可以?嗯,这是在命令我吗?”
他侧了侧头,随意地道,“可是,没有人能对我下令,从来。”最后两个字,语气极为冰冷。
这时,封隐的唇微微翕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他望向我,只一直重复着两个字。
我看着他,片刻,轻轻点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在说:快走,快走……快走!
一直重复,一直重复。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可我不能。不能留下你……
我不能,我做不到。
封隐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又无力地分开,指尖轻轻颤抖。他在着急。
我定定望着他,不出声的说:“封隐,我们一起回去。”很慢很慢的说。
封隐摇头,闭上眼不再看我:不!你快走!快走……快走!
该彻的笑终于收起,面色已是寒胜霜雪,他说:“我不喜欢被别人命令……”忽然抬起手臂,他遥遥朝我一推,冷冷道:“现在,你最好……不要妨碍我!”
顿时只觉一股大力排空而来,胸口一闷,我来不及反应,身体已不受控制地直直朝后飞去。
我急急屈指结印,却只能消去三成力道。身体狠狠撞在山石之上,后背又是一阵钝痛。
捂紧心口,我试图站稳,却一下子半跪下去。低了头,还是没能忍住,我张嘴,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
封隐终于叫了出来:“鸣——!”
擦了唇角,我抬头朝他扯扯唇角,笑。
不担心!……没事,我没事。
风早奎跑了过来,伸手扶住我,连手都在抖:“方衍鸣!”
我望着封隐,说:“封隐……咳咳……我们一起……”
未说完,喉下的腥甜再难忍住,我猛烈呛咳。血开始大口大口往外涌,溅落地面,朵朵嫣红,染出艳丽的妖娆。
手心按紧胸口,却抑不住那处撕裂般的疼痛。
地上的殷红渗入泥中,色泽慢慢变暗,如萎落的春红。
风早奎拥紧我,连声叫着:“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不,别勉强起来!”
我捂住了唇,勉力将咳嗽压下去,抬头看他们。
封隐……我们回去吧,一起。
……我们一起!
该彻手腕轻转,遥遥指了过来,唇边挂着一丝讥讽而残酷的笑,他诵道:“封——”
“不——!”我大叫出声。
太晚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光已铺天盖覆了过来,将我与风早奎齐齐封于其中。
我挣开风早奎扑了过去,双手却只能按在光球之上。
不能……就这样被隔开!不能!
封隐,封隐……
28.双子对决之剜心
……不能就这样被隔开!不能!
屈指结印,我大声诵道:“解!”
可是……没有用!——法力凝聚之时,霎时间便被光球尽数吸去!
我怔了怔,抬头望去,光壁上的芒泽流转不定,不断闪烁着诡异迷离的色彩,似在俯视着我,冷冷嘲笑。
我敛息,再试了几次,结果均是如此。不逾半刻,自己已是大汗淋漓。
……要想办法!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可以出去!!想办法……想办法!
封隐,等我,等我……
这里必定有漏洞!我一定能找到的!按着光壁,我开始沿着边缘不断走动。
风早奎没有开口多劝,只叹息着,默默伸手扶稳我。
“毫无用处的挣扎!”该彻斜眼望过来,嘴角勾起轻蔑一笑,他悠然感叹:“不过啊,还真是感人哪……封隐,你说,对不对?”
封隐的头被迫再次抬高,尖削的下巴扬起来,双唇在日光之下愈显苍白。他抬眸望着该彻,突然轻笑:“怎么?”声音略微哑涩,他轻声道:“哥哥生气了?”。
我紧张地看向他们,不觉攥紧了手。
该彻危险地眯起眼来:“挑衅?嗯?”他微微歪着头,“不过,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十日之期已过,我一直等着今天,等着这场酣战。可没想到,现在的你却弱得不堪一击。封隐……知道么,哥哥真是失望啊!”该彻摇头,悠悠叹气。
“……该怎么处置你呢?”该彻皱眉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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