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夏如烟作者:年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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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夏如烟作者:年小初-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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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昭时神情一动,林烟眼眸大亮,以为就有希望──可夏昭时只是脚步一顿,然后转身,仍是走了。
  那是夏昭时这一辈子,走得最艰难,最痛苦的一条路。
  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扯。他甚至能够想象身后的林烟究竟是怎样地缓缓闭上眼睛,期待的光芒逐渐暗淡,成为失望,最终绝望。这场景令他的心脏有一点疼,可他不懂。
  不懂自己为什么,更不懂林烟,凭什么。
  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李一南见林烟脸色苍白容颜憔悴,人瘦了好大一圈,情绪更是低落,本想将林烟抱着带出去的,可林烟拒绝。刚刚的妥协只是因为迫不得已,可他还没有忘记。出了门,李一南举着伞,一大半都遮着林烟,自己左肩早湿了一大片,手足无措地担心:“烟、烟烟,都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肯原谅我吗?哎当初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是、是我不该……”
  林烟呆呆望着眼前的茫茫大雨,失神了许久,这才冷笑:“是啊,你不该。所以你现在来装什么好心?不觉得晚了吗?Cecil那个小贱人的第一次上位,不就是被你捧的吗?”
  李一南霎时就被堵得哑口无言,无法辩别。
  一辆剽悍的悍马慢慢开过来,停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季晚潇那张深邃漂亮的混血脸,神情却不怎么高兴,对着李一南低吼:“我靠你都淋成什么样子了?他还顶着这么一张臭脸要死要活,跟你杀了他全家似的!?行了别管他了,今晚【宠儿】的事儿都闹开了,这人就他妈的是个疯子,你再这么下去,迟早也得疯。”
  李一南神情尴尬,余光偷瞟林烟几眼,小心翼翼,低声喝止:“你少说两句。”
  季晚潇脾气火爆,一听立马就不干了,又见好友那卑微顺从的窝囊样子,更是愤怒到了极点,狠狠砸了下方向盘,音量无法控制地拔高:“我靠他敢做还不准人说啊!你也他妈的给我有点儿骨气行不行啊!?平时挺厉害的怎么一到了他面前就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了,还是不是男人了!?”
  李一南深知好有个性,长叹口气正待再劝,不料林烟竟忽地幽幽转眼,清澈湿润的目光温柔落在季晚潇的身上,打量颇久,莞尔笑了:“是啊,我是疯子,但你比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季晚潇愣了一下旋即皱眉:“你个疯子,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沈下脸来补充,“不管你要说什么,我反正先把话撂在前头,我跟李一南齐逸王远山,你的这些铁杆粉丝可不一样,对你林烟可不感冒,所以有什么话,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儿说。”
  林烟低头轻笑,抬手拨了拨耳边碎发,点头附和:“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我对你倒挺有好感的,所以趁此机会,给你一个忠告吧季晚潇,别再死缠着萧岚了,有空多留意下身边的人,别以为谁对你好就能一直对你好,时间长了失望久了,得不到报酬和回馈,终究是会累的。反正萧岚这个人,就算你再这么执着,但这辈子,注定是追不到手了。”
  季晚潇闻言神色骤然一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为什么……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楚回,已经死了,”林烟无视季晚潇在听见楚回名字那一刻满脸瞬间无法掩饰的慌乱无措,甚至惊恐,仍旧自顾自地继续,“这就够了,不是吗。”
  活人争不过死人。林烟始终都是这么相信,也不能不这么相信。否则他妈妈的死算什么,否则他死后,又算什么。
  既然是他要死,那么活人,就不能赢。
  林烟开着车没有回医院。中途恍恍惚惚,心中念头一动,就这么拐去了郊区的公墓。
  大雨滂沱,他没有带伞。满脸的泪水跟头顶的雨水一样,奔泻肆意地下。四周阴气浓重,森然可怖,天地浩大,雨落似魂叫,风声如鬼哭,但他却毫不惧怕,毫不在乎。一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跑过,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一桩斑驳老旧的墓碑前,俯首痛哭,再不伪装。
  那本该是他父母同葬的墓穴,但时至今日,迟了这么多年的岁月,他爸爸等了这么多年的时光,身旁的位置,却依冰冰冷冷,空空荡荡。
  这一刻林烟突然好恨,好恨,恨这世上好多,好多的人。
  狂风暴雨中蓦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对他讲的那一些话。
  “烟烟,记住,如果一个人爱你,那么永远,不要让他得到你。可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他。”
  那时候林烟不懂,似懂非懂,琢磨了一下问:“可妈妈,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难道,不能是同一个人吗?那如果是同一个人,我要怎么办呢?”
  依稀记得妈妈听了这话,抬手摸摸自己的头,笑得温柔:“是啊,那要怎么办呢。所以乖儿子,你要看,你要睁大眼睛去看,你还要比,你要非常用心地比。究竟是他爱你更多一些,还是你爱他更多一点。这世上不会有人的爱是完全对等,完全相同的,双方里一定会有一个,比另一个,爱得更深,爱得更多。”
  小小的林烟思索片刻,撅起小嘴,皱紧眉头:“那……那如果,妈妈,我爱的人,我实在得不到……又该怎么办呢?”
  天空狂雷劈过,闪电照亮林烟苍白的脸,那句多少年前的叮嘱,此刻,清晰响在他的耳边。
  “如果实在得不到,那就让那个人,永远,永远地记住你。”
  “哪怕代价是,毁了自己。”
  乔小因后来做到了。娇艳鲜活的生命,开成了一地血流成河的曼珠沙华。
  可林烟,爱他的人永远得不到他,没错;但就跟着了魔一样,他爱的人,他自己,也永远得不到。
  他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妈妈。
  李一南万分庆幸自己跟在烟烟的车后一路追着过来了。看到烟烟淋在雨中伏在碑前,哭到昏厥的单薄背影,那场景可把他给刺激得,差点儿没也直接一个昏死过去。抱着林烟狂奔回到市区,冲进医院,李一南急得扯开喉咙高喊了两嗓子。医生倒是喊来了,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同时喊来的,居然还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本应该呆在D城的黎唯哲和庄景玉。
  庄景玉在Z大念到博士,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名讲师,这一次来S市是为了做学术交流。黎唯哲亲亲好老公一枚,自然软磨硬泡,死活非要地跟着来。而事实证明他果然来对了,庄景玉这工作狂,一来就把自个儿弄感冒了。
  大夏天的得感冒,真是让黎唯哲异常无语。
  李一南冲进来的时候他们俩正准备出去,两个人本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当庄景玉眼尖地发现李一南怀里抱着的人竟然是林烟的时候,一下子就惊叫咋呼了。而黎唯哲虽不如庄景玉那般夸张关切,但多多少少,也觉得有一些吃惊。
  “怎么回事?居然搞成了这个样子?”两人快步走过去,黎唯哲皱着眉问李一南。
  李一南没来得及回答。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女医生脚步匆匆地急赶过来,看到李一南怀里人状态的瞬间,霎时就变了脸色,气得跺脚大骂,呼天抢地:“天啊天啊!简直乱来!胡闹!这种身体他怎么还敢去淋雨!真是不要命!”
  三人皆惊。黎唯哲沈声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生了什么病?”
  女医生自知失言,清醒过后表情看起来颇有些为难:“呃……你们,谁是他的家属?”
  黎唯哲霸气天成:“没人是,但现在,你也没有不说的机会。”
  女医生虽不清楚眼前三人的身份,但因为知道林烟的身份,又见眼前三人衣着不菲气质非凡,心知大约也是得罪不起的,犹豫了下,模棱两口地打起太极来:“就是……嗯,他的身体里产生了大量不成熟的白细胞,这些白细胞在他的骨髓内聚集,抑制骨髓的正常造血,并且还能够通过血液在全身扩散,导致病人出现贫血、容易出血……”
  “说人话。”黎唯哲不耐烦地打断。
  “……白血病。”
 

  ☆、往夏如烟(四十五)
 
  林烟从黑暗醒来。睁开眼睛的刹那,此前熟睡的感觉,就像死了一遍。
  死是什么?是无边无际,永无止境的虚无。那是林烟一辈子,都在仓皇逃避的孤独。是啊,他就是软弱,就是怯懦,他承认了,他承认了……他承认了那又怎么样!?他承认他就是怕死,怕一个人,怕没有人陪,怕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触摸不了的虚无!
  如果那样,他宁愿睡得痛苦,一觉,都在噩梦中。
  轻轻转了转眼珠,大脑也慢慢运作起来,林烟花几分钟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情,猜到应该是李一南一路跟在后面追过来,然后把自己送进医院的。至于生病的事情,林烟倒不介意让李一南知道,反正以后他死了,他们那一群人,总归是会知道的。无非早晚而已。但他发誓,如果李一南胆敢对他露出一点点同情怜悯的样子,那他一定,做鬼也不会放过。
  “醒了?醒了就起来,吃东西。”
  一直以为是李一南的林烟,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大脑轰一声巨响,整个人当场就死机了。霍地瞪大眼睛撑着床垫半坐起身,林烟说不出话神情呆滞,满脸不敢置信地愣愣看着眼前的人。
  是黎唯哲。……居然是黎唯哲?……靠有没有搞错!?
  林烟心里又惊又悚,曾经这个男人哪怕一点点的示好都能带给他无上荣光,仿若置身云端的年少经历,风过无痕好似一场荒唐乱梦,如今比来可笑,更是想来讥讽。而相较此刻这般吃惊的林烟,那边的黎唯哲,却显得淡定多了,
  “喂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在你心中,我就那么绝情?”黎唯哲挑挑眉,“至少比起某人,我还是,要好多了吧。”
  说到“某人”两个字的时候,黎唯哲的语气,有一丝微妙的不满。
  “我从没觉得你绝情过,黎唯哲,”林烟眨眨眼睛,目光真诚,浅浅笑着,“只是你有情的对象,从来,不是我。”
  他的声音很轻,但口气并不计较,也不再在乎。都说成长是一瞬间的事,可为了那一瞬间的懂事,每一个人,总要经历太多太多。
  不然,凭什么换得。
  听了林烟的话,又眼见林烟现在这个样子,黎唯哲眼底蓦地闪过一丝复杂又单纯,并且毫不掩饰的怜惜,沉默片刻,叹口气,主动跟林烟解释起当前情形:“昨晚是李一南把你送来医院的。那时候我正陪庄景玉看病,”停顿几秒,宠溺不自觉地盈满眉梢,“那个傻瓜,大夏天的也能感冒。幸好我跟过来了,不然他肯定又要像上次那样硬撑过去。”
  林烟听得恍惚,好生羡慕:“是啊,他生病……哪怕再小的病,你也一定,担心死了。”
  浓浓的羡慕,遮都遮不住。也没想遮住。林烟不怕在黎唯哲的面前丢脸,毕竟曾经,早就已经丢尽。更何况如今,他所有的羞耻心,全都在夏昭时那里。
  黎唯哲顿了一下,自知失言,转开话题:“庄景玉这一次是代表Z大来S市参加学术交流的,今天早上因为要开会,所以不得不先走了。李一南本来想守着你,但前阵子他不是在跟陆霭霭拍电影吗,导演是谢非格那个完美主义者,严厉得出了名,就算对好友也不例外。今天凌晨谢非格一通电话把李一南叫走了,说要补拍一个镜头,估计中午才能赶回来。”
  林烟弯腰捧肚闷闷地笑:“哈哈,真是难为你说这么一大通废话来转移话题。黎唯哲你这是怎么了?居然会这么照顾我的感受?实在是让我有一点受宠若惊啊,就不怕你家那根宝贝木头会吃醋吗?”笑累了,林烟揉揉肚子直起身来,抬手捋捋头发,淡淡道,“其实你不用担心,因为真的没有必要,也没关系。你不需要这样做,他们俩怎样,我谁也不在意。”
  林烟深深看了黎唯哲一眼,轻轻飘飘,一字一句:“还有你,黎唯哲,我也,不关心。”
  不再,关心了。
  这是黎唯哲认识林烟这么久,前后加起来总共十三年的悠悠岁月,漫漫光阴,第一次,在与林烟的对话中,竟是被他,占了上风。
  因为过去林烟喜欢他,所以林烟总是输得一塌糊涂;可现在他们俩十分公平地谁也不喜欢谁了,这样的势均力敌棋逢对手,林烟从来,没有败过。
  他只惨败,也总是惨败在,他爱上的那个人手中。简直精准得可怕,就像一个永世难逃的恶毒诅咒。虽然黎唯哲觉得林烟这人是典型的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却也难免隐隐约约地,替他感到悲悯心疼。
  毕竟差点……差一点,就动心了。他黎唯哲,真的没有,那么绝情。
  半晌,黎唯哲耸了耸肩,大度一笑:“那就好。”
  那很好。那最好。此刻黎唯哲的微笑,竟比他们曾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要来得耐心与温柔。谈不上讽刺。或许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彼此一直在踏破铁鞋苦苦追寻,但本身并不自觉也从未发觉的,说不定正是这样一个,能够真诚相对坦率相交的,知己时刻。
  高山流水,惺惺相惜的同类。这关系清澈单纯,弥足珍贵,只可惜到底,来得太迟了。
  林烟偏偏脑袋,若有若无地轻嗯了一声。旋即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用眼神拒绝了黎唯哲似欲前来的帮助搀扶,独自去到卫生间里整理洗漱,而后才如释重负地坐回床边,开始专心致志地吃起东西来。若是放在以前,林烟是绝对没有这么讲究,这么磨叽的。但自从遇上了夏昭时,他就开始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林烟,你要爱干净……再干净,一点,更多一点。
  改变渐变,渐渐地,便成了习惯,虽然他为之改变和养成习惯的那一个人,明明根本,不在身边。
  两个人谁都没有言语。黎唯哲和林烟之间,很少有过这样,静如止水的安宁。
  有时想来缘分真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东西。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可不是你的以后,你反而觉得可惜,直至终于找到,珍惜的原因。
  没错,林烟和黎唯哲是没有在一起。但他们曾经那段互相取暖聊解寂寞,荒唐嚣张飞扬轻狂的年少时光,轰轰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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