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泽身为太后的娘家心腹,借试探彭晏,何尝又不是在与皇后打交道?
彭晏忽然对皇后久久不传唤自己的做法有了几丝明了。
宫中一日不发召唤自己的旨意,外界便可随意揣测,与自己的交际也松范许多,然,一旦皇后召见,乔云泽再想与自己这样把酒言欢怕就要多思量思量再说。
彭晏沉声道:“若能得见皇上皇后,我自然要分析这厉害关系。不过,我也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就怕人微言轻,无甚大用!”
乔云泽忙接话:“哎,彭兄岂可妄自菲薄!皇后娘娘器重你,这就是你的机会,咱们联手,难道还怕武家真成了气候?”
乔云泽已然表态,彭晏却心如乱麻
武家在前院闹腾,后院郑离却半点不知。
然入了夜,闹市街面上渐渐安静后,忽然从墙外飞进来几个黑影儿“啪啪啪”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出来倒水的婆子远远瞧见,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便好奇的往前来看。这一眼吓个半死,一嗓子把前后院的人都惹出来看究竟。
郑离抱了阿译被芬儿、翠儿挡在身后。
彭晏穿着单衣背手而立,看不出喜怒。久与人命官司打交道,他一眼便瞧出地上是被剥了皮的野狗。因血肉模糊,夜色又黑,不留心的人猛一下肯定就被唬住了。
老管家气的哆嗦:“老爷,武家未免欺人太甚!要不要报官?”
“报官有什么用!咱们没有证据证明这就是武家所为,况且,此事对我名声无半点好处。”
彭晏冲郑离招招手唤她上前,一指地上的死狗:“阿离,牢牢地记着,你要面对的武家没有善男信女,千万不能妇人之仁。”
郑离用手背挡住了阿译的小脸,腥臭的血气熏得孩子两条小眉毛蹙在一处,想哭却不哭的委屈模样。
“先生,这武家明明不喜我们姐弟,不理会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武贵妃野心不小,剑锋直指东宫,我们还是防备着好。”
彭晏连夜又写了一道奏折,次日天不亮,赶着坊门大开,立即送去了皇宫。
皇上连日与武贵妃泛舟湖上,不想有些中暑,不能早朝。文武百官习以为常,若有要紧的折子,就直接去文华殿面见皇后、太子。
彭晏的折子一路畅通,由掌宫太监徐云直接呈递了上来。
“娘娘,这已经是彭大人第四封请旨的折子了,要不见见?”徐云弓着腰,小心的侍奉在侧。
皇后早已是四十出头的妇人,却还如少女般年轻,不过常年威严加身,让她少了几分娇媚,多了几分威仪。文华殿殿中尚书侍郎们站了七八位,无一人敢大声喧哗,都静静听着娘娘发话。
皇后并不看徐云,只用朱砂笔将工部侍郎的奏折打了叉:“去年辽北大旱,工部拨调了二十万两赈灾,不但兴修水利,而且户部还赊欠了百姓粮食种子。”
乔云泽忙赔笑:“皇后娘娘记忆力惊人,臣等自愧不如。”
皇后不觉一笑,语气有些和缓:“你倒是滑头,不过,本宫记得分明,你们工部可是信誓旦旦的对万岁讲,辽北旱灾不足为惧,百姓得朝廷抚恤,已然安居乐业。怎么转眼之间,这辽北就又成了重灾之地!”
“请皇后娘娘明鉴!”乔云泽忙跪下请罪:“今年旱情严重,为数年之最,开春时有已经有了预兆,工部各方为减少旱情,已经调配了人手前往探查,无奈老天无情,说起来,还多亏去年娘娘赏赐下的银子,在辽北各地打深水井,百姓才能得以喘息。”
户部尚书见势忙道:“娘娘垂范围后宫,节俭开支,为黎民百姓造福,如今辽北各地都在传唱娘娘的美德,臣等不敢隐瞒。”
皇后长叹一声,将朱砂笔放下:“本宫委屈些没什么,只要百姓能有口饱饭吃。你们六部联合起来想个法子,先解了这燃眉之急,也免得皇上看了这旱情折子心头更堵。”
大臣们应诺而下。
待文华殿中再无旁人,皇后才与徐云笑道:“彭晏那老儿是坐不住了?”
徐云趁机紧忙将彭家昨晚发生的狗血案件告诉了皇后,就见皇后蛾眉倒蹙,杏眼圆瞪,一把手中奏折。
“又是武家!”
“娘娘,武家这般作为,多半是为彭晏大人屡次提到的那位郑家小娘子。”徐云是皇后宫中一等大太监,皇后有什么辛秘,从来不瞒着此人。
徐云忙赔笑:“娘娘,武贵妃不是总说他们家父慈子孝嘛!若皇上知道她们武家连个庶女都容不下,可不就漏了老底儿?”
“你的意思是”
“奴才的意思,倒不如把那个郑家小娘子接进宫中,一来成全彭大人的心意,就封了她做个女官;二来,武贵妃动手谋害这郑小娘子的时候,也好被咱们捉个现形,叫皇上瞧瞧!”
皇后闻听后不做声,良久,才道:“要是武贵妃不上当呢?”
“那奴才就给武贵妃帮把手”徐云目色中闪现狠绝之色:“就如当年奴才是怎样帮元后娘娘的。”
皇后面带笑意,搀了徐云的手步下高台。殿外宫女忙将描绘着金漆的门扇打开。夏风徐徐吹进,从文华殿远眺,能看到整个皇宫中最美的景致;也因此,皇后最喜在此办公。
“就按你说的,明日早朝后,宣彭晏进宫。”(未完待续。。
正文 57、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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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皇后召见朝廷内命妇觐见无可厚非,但随意宣见外臣却并不合祖宗规矩。
唯独本朝除外,宣帝的这位继皇后精明干练,宣帝又常年病痛缠身,放手后宫干政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儿。太后对此颇有怨念,然亲生儿子不争气,闹的老太太也没办法,时日一久,皇后想宣见什么人,绝无外人敢过问。
彭家得了进宫的消息后忙活整一宿,天不亮,郑离就开始在几个嬷嬷的帮衬下洗漱穿衣。
衣裳是房氏早准备好的,一件艾绿色的宫装,颜色偏近苍白,并不炫目,稍加点缀,只在腰间挂着一支缃色的梅花络。梳的是简简单单双丫髻,依照郑离的要求,梳头嬷嬷只在发髻上插了房氏送郑离的那根茉莉银钗。
彭晏满意的看着郑离这身装束。
素雅而不失亮丽,纯美又不乏活泼。
外面套好了马车,彭晏不敢多带人,自己身边也不过就是跟着个手底下有功夫的家丁,余下再加上老管家的儿子,小彭管事。
至于郑离,芬儿翠儿一概不能带,彭晏只把一个临时聘来的老嬷嬷放在她身边。
这位嬷嬷是宫中出来的教席,对郑离此番进京有些助益。
车马不敢走的太急,通往皇宫的主干道上时不时有当朝大员的车轿经过,彭家便要往旁边躲闪。从怀贞坊到皇宫,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马车内的郑离府中干渴,老嬷嬷便道:“姑娘忍一忍,这见主子娘娘是头等大事,怕吃了东西不雅,所以要空一空肚子。”
郑离袖子中倒是有芬儿偷偷塞来的两块青玉糕,眼下一听老嬷嬷如此谨慎,不由也歇了偷吃的心思。
“嬷嬷,这皇后娘娘究竟是怎么个人呢?脾气可好?会不会不喜我这身装扮?”
老嬷嬷收了彭家的银子,自然要替人当好这门差事。她笑道:“皇后娘娘时而威严,时而和蔼。便拿朝廷中的大事说,娘娘是最雷厉风行不过的,连皇上都赞娘娘为女中豪杰。不过私下里,娘娘对诸位皇子公主极好,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郑姑娘聪明漂亮,娘娘一定喜欢。”
郑离道:“到时候还请嬷嬷多提点,免得出了笑话。”老嬷嬷欣然应允。
车驾好容易到了宫门,又经层层关卡审查,才放了彭晏和郑离。彼时,彭晏身边已经再无一人伺候,郑离这儿也就剩下了嬷嬷。三人低着头随着小太监一路往文华殿方向来。
今日太和殿有早朝,文华殿这儿就显得冷清许多。
皇后刚刚用过早膳,徐云躬身进来:“娘娘,彭大人和郑家小娘子在殿外请安呢!”
皇后端着绘有龙纹祥云的青花茶盅吃茶,右手拈着碗盖儿的手停在半空:“这样早,皇上没宣?”
“皇上忙着处理辽北旱情,怕,怕没来得及。”徐云小心翼翼道。
皇后脸色果然阴沉。
她想抬举彭晏,已经将彭晏的名儿在皇帝那儿报了号,就是希望皇上能当着文武百官的见见彭晏。
皇上当时并没答复自己,眼下又不肯不宣见,莫非还为当年耿耿于怀?
徐云见皇后不说话,便道:“娘娘,要不先请彭大人去太和殿外候一候?”
“罢了,皇上不相见,咱们就是将人送到眼皮子底下又能怎么样!”
皇后一摆手,命徐云将殿外二人叫进来。
老臣得见旧主,当即潸然泪下。彭晏也是半百的年纪,可哭起来比襁褓中的孩子也强不到哪里去。
皇后见了反而欣慰,不但叫徐云亲自端了椅子来,更道:“彭爱卿回京,本宫和太子也就有主心骨了。”
“臣甘为娘娘、太子鞠躬尽瘁。”
皇后安抚几句,目光就落在了郑离身上。见这小姑娘长的虽说漂亮,却与其生父并不相似,难免有几分失望。
“这就是你奏折中提到的郑家姑娘吧!”
郑离赶忙上前:“民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起来,这儿又没有外人,何必拘此大礼!”皇后笑道:“本宫身边就缺这么一位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帮忙打下手。彭爱卿,你此举可谓是雪中送炭啊!”
彭晏十分激动:“能为娘娘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对比彭晏的激动,皇后显然不愿意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耽误更多的功夫。不过再多说几句,就打发了徐云将郑离带去偏殿吃点心,她另有大事和彭晏商议。
“郑姑娘随咱家往这边来!”徐云引了郑离出了正殿,来至左侧略小些的偏殿。
文华殿多年来被皇后占用,所以不管正殿还是偏殿,摆设均趋近于女性化。郑离一进门就被正前方宝座正上方的匾文夺去了注意力。
就见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大字“茂修内治”。
“茂”为美好、才德之意,“修”则指学问、品行操守。
“内治‘又映射了后宫之主皇后娘娘。
当今皇后被赞誉为是“温恭懋著,克勤克诚,淑帷无咎,敬上礼下,谦和有度”。而今皇后不但费心治理后宫,还要着手处理前朝正午,宣帝为表心中感激,特意写下这块匾文,悬在文华殿。
殿中设着朱红油贴金龙凤三屏风宝座一张,上面铺了黄妆缎的坐褥,两侧各有铜烧古垂恩香筒一对,铜烧古炉瓶三件。东边又有花梨木案一张,摆了官窑铜镶口盖罐,青绿汉素扁壶。
郑离并不知,如此奢华的摆设竟还是是皇后娘娘严令节俭下的产物,后宫之中各位娘娘小主处要比这儿富丽不止数倍。
徐云引着郑离绕过屏风,却见屏风后的玫瑰椅上立即站起三个绝妙的少女。
“徐公公,母后可是要见我们?”
徐云忙笑道:“三位公主太过心急了些,娘娘若得闲,奴才一定马上回禀。”
“本小主亲手做了蝴蝶酥,想着母后最爱吃,特意趁热热的送来,徐公公您看”
“哎呦,二公主孝心一片,得,奴才这就给您走一趟!”徐云接过二公主手里的托盏,欠了欠身,将郑离丢下扭头走了。
偏殿里四个女孩子谁也不吭声,你瞧了我瞧了你。
许久,还是那位做了蝴蝶酥的二公主好奇道:“你是哪家的小姐?怎地穿的这样朴素!也来见母后?”
郑离忙欠身施礼:“回二公主,民女锦川县令之女郑离,得皇后娘娘圣谕,有幸进宫请安。”
三人一听,不过是个县令的女儿,便没了几分兴头。余下那二人便自去玫瑰椅坐下闲谈,并不肯再理会郑离。
唯有二公主拉了郑离一把,将其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母后虽然常见朝中内命妇,却少有你这么大的女孩子进宫。我们姊妹们熟悉些的也不过是几位王爷郡王家的千金,便想打听打听外面的新鲜事儿也不能,今日正巧有你,便和我们讲讲这外面时下流行什么!”
郑离莞尔:“公主殿下抬爱,原不该不说,只是民女刚刚入京,对长安风土人情并不熟悉。”
二公主有些失望,郑离继而道:“不过民女在青州住了一段时日,虽比不长安繁华富庶,却有江南味道,非长安能比。”
郑离就捡了些风土人情的趣事来讲,这其中未必是郑离经历的,多半是从《乡土志》上看来的,但对几个公主来说,却是无比的新鲜陌生,就连刚刚不屑理会郑离的两位也难掩好奇的凑到近前。
都是年轻的小姑娘,不多时就打成一片。
三个小公主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生母分位不高,自己的宫室都没有,连带着几个公主也只能自号“本小主”,而非“本宫”。这三个女孩儿平素仰仗皇后恩泽,时不时就来文华殿请安,只盼着皇后从手指缝儿里漏出来点实惠,叫她们三人在这后宫的日子也好过些。
二公主年纪最大,四公主次之,六公主最小。
二公主脾气好,性情温和,俨然三人中的领军人物,这会儿正挨着郑离坐。
“阿离,你身上带着什么荷包?香味清淡,却很是好闻,像是茉莉!”二公主留心郑离的穿戴,并未见她佩什么香包、香囊,却总是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传来。
四公主和六公主也甚是好奇。
郑离便笑道:“大约是民女髻子上的茉莉簪!”她伸手将花簪摘下,擎着给三人瞧。
几位公主虽然地位不高,但皇后为彰显风度,也时常打赏些,加上逢年过节,内府是照例要进献新鲜花样的,所以她三人对首饰方面见识有些不俗。
郑离这根小簪子入不了三人的法眼。
只是用茉莉花水熏簪子一招很有些心思。
正殿传来消息,皇上要与皇后共用午膳,彭晏便起身告辞。徐云跑来请郑离,二公主很是不舍的拉着郑离。
“咱们才说到一处去,你却走了。”
徐云在一侧赔笑:“二公主不用难过,郑姑娘进宫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儿,届时二公主还怕没有玩伴嘛!”
三位均是一惊,不明白徐云这话里的玄机。
待徐云、郑离出了偏殿,四公主忙问:“二姐,徐公公什么意思?这离选秀还有段时日呢,况且,那丫头年纪小小,父皇能看上吗?”
二公主冷笑:“父皇的心思都在武贵妃身上,皇后娘娘怎么打算,我们做晚辈的,还是少打听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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