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曾经听他自言自语说他不爱娘，却接受了这门亲事，我就知道父亲是那种人了。但是爹和娘之间的事，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作不知道。”思文顺着伊凡的视线望向天空，“也许这就是爹为什么从来不限制我的自由，他什么时候都宠着我，而且还请来像李文怀那样的先生教我们读书，他就是想让我挣脱这封建的枷锁吧。”
“所以，我们以后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报答老爷。”伊凡笑着说。
“喂，你可别爱上我爹，我知道他长得也挺帅的。”
“要是爱上老爷，我就不跟你说这些事了，”伊凡懊恼地挣脱他，“你这个混小子，老是惹我生气。”
第二天一早，家人吃了一顿丰盛的送别餐，董夫人和小雪眼泪汪汪地送走了思文和伊凡，平时经常在一起没有什么留恋的感觉，一旦真的要离开，又凭空生出许多不舍的情感。那庭院，那书斋，那小径，甚至连蹲在门口那脏兮兮的乞丐，似乎也都留有他们施与的印痕。伊凡看着渐渐远去的人影，旁边的柏树在恍惚的瞬间掠过，坐在湖边的白发老者们，谈天争执，这一切都要在自己的瞳孔里消失一段时间，然后慢慢地淡出自己的记忆——人终究是健忘的。
上海不愧为大城市，思文和伊凡刚站上这片土地，就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淹没。大街上到处播放着优美动听的音乐，这个夜夜笙歌的城市，潜藏着无数诱人的因素，稍稍自持不住便会被黑洞吸引进去。
伊凡和思文在复旦大学附近租了一处房子，真正过起了情人般的同居生活。当他们初次走入教室时，几乎所有男生都盯着堪比女娇娥的伊凡。
“这里简直就是和尚学校嘛！一个女生都没有。”思文拉着伊凡坐到角落，附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们选的是理科，当然见不到几个女生。”
坐在前排的朱丹转身向他们自我介绍道“我叫朱丹，以后请多指教。”坐在他隔壁的胖男生也转过头“我叫晴川，是朱丹的好朋友，你们俩叫什么？”
“我叫董思文，他叫林伊凡。”
“你们来自哪里？”
“杭州。”
“杭州好地方，我们两都是湖南人。”
“先生来了，大家安静。”一个调皮而又不失可爱的男生跑进教室，大家一听，慌忙正襟危坐，安静地等待先生的来临。半晌，只见一和蔼的老先生站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干劲有力的字。
“我姓苏，以后大家可以叫我苏先生，大家从五湖四海聚到这里，委实不易。希望以后每个人都能相亲相敬，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你们是刚入校的新学生，学校准备开欢迎新生的联欢会，希望大家能够踊跃参加表演节目。现在可以讨论讨论我们班表演什么节目！”先生说完长篇大论，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阵四周，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表演什么，再说彼此之间都未熟悉，又怎么搭档表演。
“先生。”思文忽然站起身，“伊凡和我会唱京戏，不如就表演一出《黛玉葬花》吧！”思文忐忑地望着先生，他只和伊凡排演过《黛玉葬花》这出戏，如果先生建议他们换一出欢愉点的戏码，他还真不知道如何下台。
“大家说好吗？”苏先生用询问的口吻问道。学生们纷纷鼓掌表示同意，有同学转过头羡慕地看着他们，有的则是妒忌地盯着他们，他们中也有想登台演出的人，只是下定的决心还不够催促他们起身时，就被思文率先抢了去。伊凡自如地微笑着，他对这种场景并不会感到羞涩，他在戏班子的时候，就已经习惯大家把目光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
『15』第十四章
苏先生要求学生之间相互认识，任凭学生们在课间“走门窜户”，不少学生挤到伊凡前面询问他的名字、喜好、以及爱去的地方。思文懊恼地坐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刚才嚷嚷“先生来了的”可爱男生也凑到他跟前，自称是上海大户人家的子嗣，叫刘昌盛。课后，刘昌盛以本地人的名义带伊凡、思文、晴川和朱丹逛起了大上海。
几人看到街上行走的电车时，都兴奋地嚷着要上去坐坐。思文一会坐在位置上，一会探出窗挥摇几下手，整个人像个不断被人推着的秋千，怎么晃荡都不肯停下。大街上走着的女人们貂皮披肩下裹着丝质旗袍，男人们既有西装笔挺，手里抱着个公文包的，也有粗布长衫，摇着纸扇的。近在眼前的夕阳隐在高楼之后，一点点往下掉，一点点藏起它的圆脸，最后只剩一片霞光留在天空，迟迟不肯离去。
昌盛见到他们这幅模样，不禁犯起了上海人自恋的毛病，洋洋得意地说“怎么样？这上海可要比你们那些穷乡僻壤的要好多了吧，以后毕业也别回家了，就留在这里谋个一官半职的，就可以安乐地过完下半生。”
思文看见他抬眉歪嘴的市井样，心里就涌起一肚子火“多谢昌盛兄好意，可惜我们喝惯了穷乡僻壤里的水，喝不惯这大城市里掺了屎尿的琼浆玉露。”
“你……”昌盛气呼呼地在电车停下时跳下车，董思文，我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不可，居然敢惹恼我上海人，也不先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
“思文，你这样好像不太好，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朱丹长得精瘦，他的性格就和他外表一样弱不禁风。一旁的晴川倒是体胖心宽，安抚道“我也早就看不惯他了，你们没来之前，他就老在教室里炫耀他家有很多西式玩意儿，什么东西吗！思文，你这次骂他可真长了我们外乡人的脸。反正在学校里，他也不敢对我们怎样！”
伊凡望向车窗外，昏黄的街灯在尚且亮白的天色中亮起，反而让人觉得添了几分昏暗。第一天上学就生出这样的事来，依思文的性格，不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事，而且刚才看昌盛的模样，不像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受了这样的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吧！思文看见伊凡沉默的样子，知道自己莽撞的个性又惹恼了他，他现在真想把伊凡拥入怀里，告诉他只要有他董思文在，他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但是碍于世俗的眼光——他觉得有些可笑，他董思文也有害怕的东西，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伊凡传递自己的柔情蜜意，如果这样做了只会让他们的前景更看不到光明。
思文故意嬉笑着揽上伊凡的肩，然后又揽上晴川的肩膀，晴川顺势揽起朱丹，四个人围成一个圈，思文率先说道“我们四个好兄弟，才不会怕昌盛那个猴子脸呢！”
“猴子脸？”
“因为他很瘦嘛！一时想不起就用这个绰号先。”
“你自己不是也很瘦？”
“朱丹更瘦！”
“好了，好了！兄弟不骂自家兄弟。”
几个人坐车回到原先的地方，互相告别后，朱丹和晴川回学校宿舍，思文和伊凡则进了大学附近的一个住宅区里面。住宅区环境优雅，外观为方形水门汀建筑，没什么特色，他们住在二楼，房间里面一张床，一张摆了杂物的桌子，还有一个放衣服的柜子。门边一个鞋架，整齐地摆了一溜鞋子。房间的角落还有一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硕大浴盆。
两人放好水脱衣跳进浴盆，又像小孩子一样玩闹了一阵，两个人的肌肤贴在一起，身下无法控制地渐渐膨胀壮大。思文紧紧抱住伊凡，舌头先品尝他的双唇，然后滑向他的脖颈。“别，别留下痕迹。”伊凡被快感冲击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思文的舌头一直滑向他的胸前，直到停留在他两颗突起前打转，伊凡抱住思文的头，嘴里不自禁地发出呻吟声。然后，思文扶起伊凡在热水中蒸得泛白的身体，舌头舔弄着他的分身并含入口中不断吞吐。“我要出来了。”酥麻的快感穿过伊凡的血管，传递到身体的每个部位。
在思文的引导下，伊凡的后庭渐渐淹没身下的热杵，身体激烈地晃动着，浴盆中的水掀起一片水波，落在灰色水泥地上不断漫延伸展。
“你们楼上的在干嘛？水都滴下来了。”一个尖利的女声传入房间。原本伏在思文肩上的伊凡睁开眼睛，慌张地走出浴盆拖干地上的水。思文尾随其后，帮他收拾满地的狼藉。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思文批上衣服，示意伊凡躲到一边，开门后只露出一个人的缝隙。门外站着一个做了波浪头的时髦女人，女人本想破口大骂，一见出来的是个俊帅小生，不禁压低了声音嗲声嗲气地说“这位小兄弟，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啊？水都漫到我们楼下来了。我正在床……”女人掩嘴谄笑，那时候她正在床上和男人厮混，男人因为房顶的水失了兴致，连钱都没给就走了，她一肚子火正没地方撒呢，没想到出来的竟是这么个魅惑女人的男人。
“对不起，我们不小心打烂了一只壶，改天我买点东西登门致歉去。”思文客套地敷衍道，应付这种女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小兄弟千万得来啊，我叫蕊儿，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思文。”
“好名字，那蕊儿等着您的登门拜访。”蕊儿伸出玉指在思文胸前点了几下，朝他暗送了一阵秋波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下楼梯，走到楼梯口还不忘再回头打量一阵那紧闭的小门。
思文关上门，转身抱住正在忙活的伊凡，撒娇道“伊凡，我们再来吧！”
“快帮我收拾，鞋子都湿透了。”伊凡转身敲了他一记，他只披着思文宽大的衬衫，衬衫下面的身体若隐若现，引诱得一旁的人蠢蠢欲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16』第十五章
思文咽了咽口水，帮伊凡拾掇房间，待一切整理干净，他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对坐在一旁的伊凡道“好饿！”
“老爷给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吧！”伊凡望着房里的一切，什么都是新添置的，而且他们并没有告诉老爷租住在外面的事。思文没有正面回答他，扑进他的怀里说“我们去买个煤炉，一起做饭吃。”
“好吧！”既然思文不愿说，他也不愿再提这些事情。或许自己可以去外面打打零工，贴补家用。这样想着他就不自觉兴奋起来，他也有帮上思文忙的时候了。
第二天一下课，思文跑去买个煤炉，伊凡则跑去买锅碗瓢盆。回来的路上，思文看见一个农夫担着鸡叫卖，里面的所有鸡都覆盖着黑色的毛，咕咕叫着等待人们将他们送上餐桌。
“这黑不溜秋的，什么鸡啊！”
“乌鸡，小哥要是有媳妇儿，可以煮给她补补身子。”
“补身子？”思文兴奋地说，“给我来一只。”
“好类！”
伊凡买完东西准备坐车回家，他忽然被剧院黑板上的招聘广告吸引了“本舞厅招一个花旦。”伊凡暗自思忖：这大城市的人真奇怪，居然把剧院叫成舞厅。伊凡拎着袋子谨慎地朝大门走去，一个穿青布长衫的男人拦住了他。
“干什么的？”
“我找花旦的工作。”
“跟我来。”
男人领着他进入舞厅，里面灯光昏暗，每个男人怀里几乎都搂着个女人，女人娇嗔发嗲，舞台上一群女人抬起大腿奋力跳着，脸上的表情流光溢彩，看不出到底是真还是假。伊凡羞涩地别过脸，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穿这么暴露。男人带他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坐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男人，俊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几十年来没抽动过嘴角一般，他转过身，将伊凡上下打量了一阵。青衣男子冷冷地介绍“这是我们舞厅的韩老板。”
“小磊，你先出去吧！”
“是！”伊凡恭谨地说，看到这个男人，竟让他升起些许凉意。
“会唱花旦吗？”韩老板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看你的动作，好像并不是唱戏的！”
“已经很久没唱了，不过我相信自己能够唱好。”
“那就唱一出《贵妃醉酒》。”
“好！”伊凡放下手中的袋子，里面的碗碟碰撞到一处，发出零碎的撞击声。伊凡紧张地清了清嗓子，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多希望这位韩老板能聘用他，然后就可以给思文买很多东西。
韩凌天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人，看见他一步三摇，一蹲一站，当他看到伊凡躺倒在地上那一瞬间，他真以为站在眼前的他变成了她，并非把他看作贵妃，而是把他看成了真真切切的女人。他比杨贵妃还要娇媚，还要震慑人心。
“你被录用了，你叫什么名字。”韩凌天的语气里依旧听不出半点情绪，虽然他的内心已经汹涌澎湃。
“真的？”伊凡慌忙站起身，向韩凌天鞠躬谢礼道，“谢谢韩老板，我叫林伊凡。”
“明天晚上过来。”凌天看见他拿起袋子，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就一些碗筷。”
“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北方人！”
“嗯，我是北平人，十四岁的时候被杭城的董老爷收养了。”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少爷一起读复旦大学。”
“既然是学生，为什么还要煮饭做菜，学校不是有食堂吗？”韩凌天思量了一阵，询问道，“难道你有老婆了？”
“老婆——”伊凡摸摸头，笑着回复，“算是吧，他是个不错的老婆。”凌天又和伊凡说了一些工作的事情，伊凡频频点头，这是他第一份工作，而且酬劳不菲，以后他和思文就不必靠老爷资助，在一起的机会更大。他走出剧院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大楼，街灯昏黄的光下依旧游荡这许多灵魂。
思文买了个砂锅，率先炖起乌鸡，还特地跑到三楼请教房东李太太，李太太见他是个帅小子，撇开老公热情地教他该怎么放调料，又该怎么放佐料——哎！他都快成师奶杀手了。他炖好鸡汤伸长了脖子朝窗外张望，这伊凡怎么还没回来，不会迷路了吧，早知道就一起去买东西，还以为分工买会更快。他这样想着，心里就不禁急迫起来，刚要出门，就看见伊凡满面笑容地开门进来。
“遇到了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哦！没什么！”伊凡把一只甲鱼递到他前面，“买了这个，补补身子。”他这才注意到满屋子的香气，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