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真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所以，看到她眼底的委屈之色，千青松只觉得格外心疼。
她孤身一人，又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到这里来？
千族追杀，父母流亡。
他不用想，也能猜到一些，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
他心中对千筠多般愧疚，此时看到她居然还有血脉存世，心中惊喜万分，然而更多的却是疼惜。
千青松叹气，却只是更加心疼。
然而眼前这凤雅儿，更多的却是真实的委屈。
不同的是，千筠心思灵动，而且一般很少为什么事情烦恼，所以一般都是撒娇的时候露出这表情，看着难过，实际上眼底全是盈盈笑意。
那时候的她，遇到烦恼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偶尔咬唇，然后露出几分情绪来。
很早的时候，千筠还只是个天真的少女，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没有遇到那个男人，也没有做出那样离经叛道的事情，更加没有宣布和家族决裂。
因为这样子，实在是和千筠太像了。
千青松就看不得她这样子。
她咬了咬唇，神色似乎有些犹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想要杀了我。而且…。“
凤雅儿看了他一眼，眼底依然带着几分戒备，点了点头。
千青松率先开口询问：“你说什么？你说，凤墨曾经想要杀你？“
不过凤雅儿的话，还是引起了该有的效果。
但是这一串低低的笑声，却是让她心中有些捉摸不透了。
所以凤雅儿心中是有恃无恐的。
即便真的去查证，也只会找到对她更加有利的条件！
当然，这个故事，也是精心加工过的，也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
一旦否认，她就会将当时在大沼泽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凤雅儿想过她的各种反应，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唇角弯弯，眉眼之间似乎都缀上了几分笑意，甚至还笑出声来了。
于是，凤长悦真的笑了。
凤长悦心中第一感觉不是愤怒，不是愤懑，反而是可笑。
她追杀她？
凤雅儿仰头看着她，表情镇定甚至堪称真挚，若不是那闪烁的眼神，凤长悦都差点相信了。
她站在上面，凤雅儿就在下面，凤长悦是俯视，便似乎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
凤长悦停下脚步，笑意微敛，看向凤雅儿。
这可是平地一声雷！
难道凤墨曾经想要对凤雅儿下杀手！
这、这话的意思…。
所有人反应了一瞬，而后都风中凌乱了！
语气和之前指控千初凝时候的激烈完全不同，此时她原本温柔的声音十分平静，但是缓缓说来，却是莫名带上了几分暗讽和挑衅。
她是看着凤长悦，说的这句话。
“看到我没死，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然而，就在她脚步即将走下那九层台阶的时候，风雅儿却是忽然开口——
一个个来，她有十足的耐心。
她倒是不着急，等事情都露出马脚来，一网打尽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凤长悦目光淡淡扫过凤雅儿，笑意微深，眼角微冷。
若不是那后面一身狼狈的千初凝，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她不过是刚刚欣赏过某个地方的风景，欢欣归来了。
姿态磊落，走路生风，神情闲适。
她十分真诚的笑了笑，随即转身走下去。
凤长悦顿觉不妙，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他怎么闹腾，还是见好就收。
他眸色越发的深了。
他几乎是本能般的想起咬住那双唇的感觉。
他目光落在她弯起的红唇上，润泽水光，饱满柔软。
口才越发的好了，不堵着她，真是不知道她还能说出点什么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轩辕夜挑眉。
而且看样子，那轩辕城主似乎也真的不在意…。。
这人连千族圣女都敢直接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说话不卑不亢，众人早已习惯她这个样子，所以即便对方是永恒之城的城主，也没几个人太震惊。
“是我失礼了，竟然忘了向轩辕城主道谢。方才如果不是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怕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的解决。我在此先谢过了。”
凤长悦似乎觉察到什么，忽然停下转身，朝着他微微一笑，而后拱手道谢——
轩辕夜眼眸一暗。这小东西还打算用完人就不认了？
凤长悦眼神微动，却是抬脚就朝着下面走去。
这双眼睛，更加冷静，更加纯粹，也更加让人无法喟叹。
可是，仔细看，却又不同。
那么相似！
在一旁，始终未曾发话的千青松，此时看着那眼睛，也是忽然生出了几分荒诞的想法。
千青霖心底一颤，似乎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太久以前的事情，一瞬间竟是有些恍惚。
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神情分明是从容无谓的，却依然让人心生敬畏。
且不论容颜，仅仅是那一身尊贵清冷气息，也让人觉得仿佛高不可攀。
那红衣少年站在那里，身姿有些消瘦，但是却十分坚韧，线条也都十分流畅，各部分都像是上天精心描绘的一般精致。
什么也不说，千青霖也是瞬间感觉似乎被隔空扇了一巴掌！
她转身，看向千青霖。
凤长悦对杀了千初凝，的确没什么兴趣。
做出这样的事情，令整个千族蒙羞，颜面扫地！别说她是不是圣女还有待考证，便是她真的是圣女，也依然无法免去她的这些惩罚！
这样子，直接加深了众人的怀疑，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暗中猜测，千族会如何惩罚这么她？
她沉默不语。
此时，日光明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轩辕夜那一脚，着实是用了力的，她的身体几乎都已经完全碎裂，外面看起来并不严重，然而唯有她自己知道，身体已经损毁成了什么样子。
千初凝猛然倒在地上。
他轩辕夜的女人，自当该是最骄傲的，最风光的，最睥睨天下尊贵不已的。
轩辕夜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千初凝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被什么打击到，然而这话轻轻落落，却如同重锤，狠狠砸落在她的心上，让她几乎站立不住！
死寂。
“放心，我只是取回我自己的精神力，至于你的——我嫌脏。“
凤长悦轻轻的掸了掸衣袖，眉眼舒展而冷淡，带着绝对的骄傲和尊贵，睥睨千初凝，一字一句道：
千初凝惊愕的抬头，无数人看到这一幕，也都瞬间没了声音。
凤长悦却是忽然松开了她，向后退了一步。
千初凝垂下眼睛，嘴角一丝惨淡而奇异的笑。
那精神力的涌动，众人都无比清晰的觉察到了。这样如果还不算证据，还有什么是证据！
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有些诡异的笑容。
可是，她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她终于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她居然还天真的以为，那个男人会为自己驻足哪怕片刻！
他们、他们！
心底忽然涌出无尽的绝望，以及对自己的荒诞的嘲讽！
她看着凤长悦，余光正好看到一旁的一脚黑色。
“你…你…”
如果、如果她连这个都失去了，那她就真的一点翻身的可能都没有了！
千初凝终于脸色惨白！
那精神力，依然汹涌的朝着外面涌去！
凤长悦手掌的力量堪称钢铁，根本不是千初凝可以相比的。
“你放心，我怎么会就这样杀了你。那样太便宜你了。”
千初凝身体僵住。
嗓音纯粹干净，却带着无尽的杀意！
“我的东西，你也敢肖想……“
凤长悦却是忽然靠近两分，贴在她耳边，缓缓开口——
她心脏剧烈的一颤！心中闪过片刻的恐惧！
她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他那一双幽深沉寂的眼睛，仿佛永无光泽一般，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吞噬进去！变幻莫测，无法捉摸！
然而只是一个动作，就被凤长悦指尖的力道惊住，立刻停下来。
她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今天的仪式，肯定是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但是纵然如此她也绝对不能一败涂地！
不行！她绝对不能任由事情这样继续下去！
千初凝终于清醒过来，而后整个人都忽然浑身冰冷！
于是，她清晰的觉察到自己身体里面的精神力，瞬间如同开了闸一般猛的倾泻而出！
千初凝也没想到凤长悦居然有这么一招，终于回神，下意识的要挣脱，然而此时已经被凤长悦死死钳制住，怎么可能挣脱的了？
千初凝偷走的那些精神力，此时全数被她拿了回来！
像是什么东西忽然碎裂，而后，一股精神力便是猛的涌入！
那尚未完成的火焰，似乎还带着几分炽热的温度，在落入她掌心的那一刻，凤长悦清晰的听到脑海之中传来一声悠长的鸣声——
她扼住千初凝的脖子，而后忽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眉心！
凤长悦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淡。
但是，精神力这种东西最为虚无缥缈，就算这事儿是真的，这样短的时间，他也不可能留有什么证据的…。。
千青霖看到她嘴角一丝冷笑，心头一跳。
她就是要千族天翻地覆！
可偏偏，她今天就是要将千族的脸面完全撕下来！
凤长悦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认下，必定这对千族而言，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耻辱。
他压住激烈翻涌的心绪，沉声问道：“你这样说，空口无凭。”
若这是真的，那么就相当于一巴掌死死打在了千族的脸上！而且任何人都可以上来践踏两脚！
他们！好大的胆子！
他余光看向了千青宏，看到他闪烁的眼神，顿时心中狠狠一颤！
凤墨的这番指控，实在是当头一棒！
但是他偏偏没有办法发火！
千青霖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憋闷的几乎疼痛。
“呸！自己本身就是炼药师，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长得倒是一副天仙样，谁知道有着什么肮脏龌龊心思！”
“真看不出来，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瞎了眼！什么圣女！我看八成是假的！”
议论声渐起，不少人看向千初凝的眼神都变得鄙夷起来。
千筠的女儿在这里，真正的圣女是谁，尚且说不清楚呢！
不少眼神看向了在那祭坛之下的凤雅儿。
毕竟…。
甚至，她可能连那传闻中的封印，都是假的！
她根本没有把握通过这测试，从一开始就想了各种办法！
这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下作！而且，听凤墨的说法，那分明是千初凝用来帮助自己通过那血脉之力的检测的！
就算他们惹不起千族，但是谁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主动奉上？！
而现在，凤墨的精神力竟是被人用了手段偷窃吞噬了，那么这般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
精神力是一个人天生的资质，也是一个人极为重要的东西，炼药师和一般的修炼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的精神力天生比较强悍。
不少人的眼神都变了。
若不是心虚，千青霖这般身份，怎么可能这样方寸大乱？
这一声喊的极大声，不少人都是看了过来，等看到千青霖的脸色，都是心中了然。
千青霖脸色难看之极的喊了一声！
“住口！”
“还是，这原本就是你暗中授意…。。”
“就在方才，她第三笔迟迟无法继续的时候，我的精神力被一股诡异至极的力量疯狂卷走，而那来源，恰好就是你口中的优秀的，卓越的的圣女——千初凝。身为炼药师，难道，这件事情的恶劣程度，你不清楚吗？”
凤长悦手掌微微收紧，千初凝立刻痛苦的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唇色苍白，猩红点点，看起来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身为千族族长，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凤长悦嗤笑。
这一次，语气甚至更加坚定，仿佛是在强调什么。
千青霖脸色铁青，又一次道：“不可能！”
那凤墨刚才说什么？初凝用了手段，想要窃取吞噬他的精神力？
初凝是千族圣女，这么多年，也算是一直在他身边长大的，因为当年的事情，他对这些事情格外上心，对千初凝的教导也是尽心尽力，然而……
这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
千青霖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愣怔在了那里，眼底闪过几分不可置信，而后下意识的摇头：
这个意思，只有真正顶尖的强者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些炼药宗师，闻言也都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猛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千初凝！
千青宏的脸，彻底白了。
这话听着清楚，但是怎么感觉不是那么明白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千初凝利用下流手段，妄图窃取吞噬我的精神力，我心中愤怒，自然直接出手。怎样，够清楚吗？“
“既然这样，那，你就挺好了——“
凤长悦闻言，红唇微勾，似笑非笑。
永恒之城的城主，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而凤墨屡屡成为那个意外，此时更是引得轩辕夜直接出手，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都没人信！
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实际上，在方才那片刻时间，他已经明白了什么，看着轩辕夜的模样，再联想到前一天他来到的时候，被凤墨拒之门外居然也没有将对方怎么样的事情。
这话自然是说给其他人听得，尤其是轩辕夜。
“好！既然轩辕城主要求搞清楚事实，那么你就来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居然要对我千族圣女赶尽杀绝！今天你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任何人都护不了你！“
他想要发火，但是看着轩辕夜，心中总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虚，便是看先了凤长悦，阴沉道：
“你——“
千青霖顿时恼怒，轩辕夜这话，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留！
轩辕夜嘴角微挑：“千族长，本君劝你，没有搞清楚事实之前，不要妄下结论。否则，只是自打嘴巴而已。“
否则，千族岂不是人人可欺？！
千青霖忌惮轩辕夜，然而这样的事情，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必须拿出态度来。
他看向轩辕夜：“轩辕城主，这件事情，似乎和你没有关系吧？我为刚才手下的鲁莽和冒犯道歉，但是——你似乎也没有理由对初凝出手吧？“
这样的心性，终究还是成不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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