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尼布也记得清楚,他自己有多少个晚上跟这男孩睡在一块,要是他想动手,没理由等到现在。
除此之外,他也隐隐感觉得到,伯提沙绝不会是一个暗杀者,尽管他憎恨尼布,而且总是沈默不语,又是个低下的犹大人,但尼布想到他那个清明的蓝色眼睛看到自己抓来的小狮子,怎麽露出笑容,就连之前尼布在床上当著他的面抱萨珊、疼爱萨珊,故意把一大堆东西赐给别的男孩,但他很肯定,伯提沙从没有因为这样而改变,要是发生在其他男孩身上,为了争宠而一言不和早是小事,但伯提沙从没这样过,他甚至看过他跟萨珊一块玩著耶布斯方石。
--床上的伯提沙正发出微弱的呻吟,尼布发现他眼皮正微微动著,好一会儿张开时似乎还看不太清楚眼前的景象。
尼布一动也没动,直等到那蓝色双眼的视线逐渐对到他脸上,但他看得出来伯提沙还是很茫然,甚至好像看不出来他是谁。
「但以理。」
他最後开口唤道,伯提沙双眼微微瞪大,嘴唇动了动却是没发出声音,那让尼布一时间一愣,想到那时医生说,他可能会变哑或是失明。
「你看得到我?」
尼布知道几乎没意识到自己这问题有些愚蠢,因为这男孩已经盯著他看了,他本以为伯提沙不会有反应,但他轻轻点了点头。
作家的话:
☆、小狮子6
「也听得清楚,对吧?」尼布更靠近。「说点话。」
「……。」伯提沙看了他一眼。
「……水。」
--尼布这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好像这些天来的紧绷终於解除似的。他拿起一旁水杯并扶起男孩上半身,他虽然虚弱无力,可是喝的水都流下下巴。
伯提沙连喝了两杯水,尼布跟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这男孩没什麽表情,显然他是累了,但好像终於认出尼布,跟他对望了好一阵。
「吃点东西。」尼布说,伯提沙没回应,但看了他一眼。
「想吃什麽?」
「……水果。」
他说,也许是因为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但尼布从未听过伯提沙这麽快回答他的话.而且那个微弱的声音让他有点心疼。不管侍卫长怎麽说,或是那杯毒酒是他给尼布的没错,但是他此刻不想管这些事,只吩咐外头仆人去弄些无花果、葡萄还有冰凉的饮料。
伯提沙似乎打算自己起身吃东西,可是尼布不顾他挣扎,硬是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他把葡萄拿近男孩嘴边时,他好一阵才张开口让尼布喂他。
「好吃吗?」
尼布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一边拢起伯提沙前额的头发,那里还有点汗湿。
事实上从来没有一个嫔妃或是男宠能让尼布这麽做过,就连送来食物的仆人都难掩惊讶,因为伯提沙不只这些天来睡在尼布床上,还让国王亲自喂著水跟食物,就连王后也没发生过这种事。
「吃点无花果。」
尼布说道,而伯提沙张嘴吃了一点时,他忍不住在他额头上亲吻--那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虽然尼布自己也不懂为什麽会这麽做,但是伯提沙前所未有的温顺--既使可能只是因为身体虚弱,但那还是让他感到怜爱。
後来伯提沙又喝了点水并让医生检查完,尼布看得出来他累了,本以为伯提沙会要躺下睡觉,但他好一会儿只微微侧过头看向尼布。
「……。」
两人视线对上好一阵都没动,尼布看到他表情没透出任何情绪,但那蓝色双眼透出一丝犹豫,本来刚刚有点乾糙的双唇已经被水份滋润,他看得出来伯提沙要开口,既使他嘴唇紧闭。
「小家伙在那。」
尼布说,下巴朝著房间另一头一指,因为之前他已经叫人把伯提沙的小狮子从後宫抱来,为了让他醒来可以看到。--只是尼布对於自己突然这样转移两人注意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他刚刚的确可以感到伯提沙有些话几乎要说出口。
仆人把小狮子抱到伯提沙腿上,幼狮似乎认得主人的味道,它步伐已经稳当多了,可是一上到伯提沙的腿,又是翻起自己肚子要他抚摸。尼布瞄了自己胸前的伯提沙一眼,果然发现他露出微笑--对著那只狮子。
稍晚时尼布正在自己房间旁的书房,读之前战事的记录,他王弟哈特坎来了一趟。
「好一阵没看到王兄了。」
哈特坎笑道,他跟尼布聊了好一阵,都是有关这次下毒的事,其实尼布不愿意对他提这件事,因为这个天真的弟弟小时候也遇过这种事,而且他天性单纯,他不想吓到他,尼布也早就让侍卫长封锁消息,因为不想惊动整个王宫。
「王兄,那麽--」
哈特坎似乎犹豫一阵才开口说道,其实尼布早就发现他视线不时看向寝室房门方向,而他也想起,哈特坎之前特别喜欢伯提沙,而他今天来,想知道伯提沙的状况似乎也是原因之一。
「他好多了。」
「王兄,你准许我探望他吗?只是说几句话。」
哈特坎有点艰难的说道,那反而让尼布停了一下,他弟弟一直以来对他直言直语,嘴巴也很甜,可是现在为了想见这男孩,竟支支吾吾了起来,而且尼布知道,当初哈特坎曾跟他要求过把伯提沙赐给他,而最近他自己宠爱这男孩的事显然也不是什麽秘密,所以哈特坎才会这麽犹豫。
尼布硬逼自己露出没什麽大不了的笑容,他心里的确也是这麽想,当然也是一丝罪恶感使然,他并不想让哈特坎觉得自己小心眼,那时不只不把这男孩给他,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当然,有什麽理由不行,快去吧。」
然而哈特坎到了隔壁,尼布虽然继续看著记录,但是那头房里毫无动静,那反而让他竖起耳朵,最後只听到低低的几句说话声就没了。
尼布稍晚才又进去自己房间,哈特坎已经离去,而床上伯提沙正睡著。
尼布本想坐到床边查看他脸色,可是刚刚哈特坎那个犹豫的脸色浮现他脑中。
也许他太的确是太小气了,整个後宫比伯提沙美的男孩也有好几个,而他弟弟偏偏喜欢这男孩,自己却把他留在身边,也难怪哈特坎问他时神色小心翼翼,这种毫无器量的作法让自己也感到不齿。
尼布又看了伯提沙一眼,他那个炉火旁宁静的睡脸上阴影正闪动,扶在脸边的手上,那些他之前自己咬出来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可是这样昏暗灯光下尼布还是看得到。
「……。」
那一夜尼布没在自己房间过夜而是离开,把伯提沙留在那里,走前他只又看了他那个被下的身影一眼。
☆、新年节1
接著几天尼布只能处理悬园的工程,因为根基已经立好,现在必须上外石,厚厚的一层淡土黄色沥青一涂了上,本来灰白的好几层石柱跟顶棚似乎有了花园的样子。
其实尼布对这工程并不感兴趣,他对高塔或是城墙这些有实质用处的建筑还算兴趣浓厚,花园在他看来用处不大,不过现在悬园架构都已经出来,只差上颜料还有平台上的花圃、鸟园地基或是水道,尼布这才第一次好好欣赏这个半完成的数层平台花园。
当初是为了王后赛米拉米斯而建的,只是因为他在外面征战而延後,那是王后故乡底米典型花园的样子,不过设计师特别把动物跟鸟园、水池跟小河流围绕著充满枝叶花草的花园中心。叫做「悬园」,就是因为这样好几层称在大柱子上的平台,因为种满花草还有水道,会像浮在半空中的花园一样。
尼布监督完当周工程,将军阿卡德正给他送了几个有关整顿战车队的消息来。
「幸好陛下当时没有喝下毒酒。」
阿卡德平时沉默寡言,主动提起这件事并问起尼布的平安,因为这件事其实被尼布压下来,他只是疑惑这名将军怎麽知道。
「当时帮我斟酒的犹大男孩喝下了。」
尼布盯著阿卡德的视线没移开,他想起侍卫长当时的报告,阿卡德家中不明人士的出入。
「奇怪的是,那酒从储酒房送出到男孩手上才拆封,完全想不到毒是怎麽下的。」
尼布知道不管是後宫或是自己寝宫,是因为伯提沙受他宠爱的缘故,没人敢提那男孩可能就是下毒者,但他现在提起,只是为了试探阿卡德的反应,他几乎就以为对方也会这麽说,但阿卡德抬起头看著尼布。
「那犹大男孩安好吗?」
--尼布没想到他会这麽问,他看得出来,阿卡德毫无犹豫就这麽问,甚至比他平时开口的速度快,既使他脸上还是一贯沉著的神色。
「还没醒来过。」尼布说道,眼光没移开。「所以也无法审问他。」
「……。」
这一次他可以明显感觉到阿卡德有一时间开口,但什麽也没说。尼布几乎忘了,那时他宴请将领的宴会里,这个平时再美艳的奴隶靠上去他都不动声色的青年,会主动跟伯提沙攀谈,当时就已经让他感到稀奇。
阿卡德最後还是什麽也没说就退下。
当晚尼布回了自己寝室一趟,其实他已经好几天没回这里,而都是去其他地方过夜,不是後宫,而是其他厅房,为什麽会这样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专心在悬园工程,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在他房里那男孩。
不过今晚他一回去,就发现本来应该在他房里躺著的伯提沙不见了,尼布之前就跟仆人守卫交代过,除非等到医生交代他可以下床,否则不能把他送回後宫。
「……?」
尼布走出房门,这才发现一旁他自己放地图与资料的厅房里有油灯光芒亮著。
他早进去的同时,桌子後的伯提沙似乎正把一卷布纸放回他的资料柜里。
尼布站在原地,看到微暗灯光下,伯提沙身上还披著短刺绣的袍子,他黑色中长的头发绑成马尾,靠著柜子什麽也没说,但蓝色双眼里闪著不安的光芒,灯光在他修长的脸上投下阴影。
「……!」
尼布朝他快步走过去时,伯提沙几乎侧过身,因为尼布靠上来几乎把他压在柜子上。尼布看到他一时间闭起眼而停了一下。
这男孩似乎以为自己会被打,尼布一时间感到不可思议,可是他那个好像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动作提醒了他,之前在床上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除了强硬的插入伯提沙体内,还打过他好几次,而伯提沙那个侧头闭著的双眼让他心里像有什麽一刺,尤其看到他身子勇敢得一点也没缩起来,但那瘦弱的肩膀却紧绷著。
--尼布最後只越过他肩膀,把刚刚伯提沙塞回柜子里的那卷布拿出来。
「……。」
那已经旧得有点变色的布纸上画著犹大王国的位置,还有那里一些文字叙述地点,当地支派、物产等等。那是尼布自己私人的资料柜,所以地图或是文献当然没有侧殿的丰富,这布卷尼布甚至自己没有翻过,只是一直放在那里。
而他这也才明白伯提沙看著那个的原因,他刚刚看到伯提沙在偷翻资料而心里一沉,第一个想到侍卫长主张这男孩是下毒者那件事。
可是打开那布卷他才知道,伯提沙看这的原因就跟王后赛米拉米斯想要在悬园种植自己故乡底米国植物的原因一样,因为思乡。
他也不只一次看过萨珊摸著自己国家带来的刺绣批巾,而伯提沙的犹大王国呢?--如果想要,赛米拉米斯也许可以远行回那里探望自己父王母后,可是伯提沙的犹大王国,早就已经被尼布给灭了。
「你能读多少?」
尼布最後只这麽问道,看到伯提沙蓝色双眼看了那记著犹大王国地理的布卷一眼。
「……一半。」
他说,声音不大也不小,那不是以往在床上隐忍的呻吟声,或是中毒时痛苦的哀号,声音很沉稳,虽然有一点口音,但他咬字清楚。
尼布知道外国进贡来的嫔妃或男宠会学阿耳卡德语跟基本读写,但是他们读写大多没机会用到後来就忘了,他没想到伯提沙读得懂。
尼布把布卷放到桌上,一点也不使劲的扶著伯提沙的肩膀,让他站到自己前面。
「哪里没看懂?」
伯提沙沉默好一阵,他视线毫无飘移,但尼布感觉得到他看了自己一眼,才在几段文字上一指。
「在约旦河西边,曼利的东边,南边是亚述国。」尼布念道。「十四个支派散在以亚甲平原--」
「只有十二个。」
伯提沙突然开口,语气毫无反驳,还比较像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尼布一时间看了这男孩一眼,只继续念下去,至少他知道这男孩的确有在顺著他念过的部分。而且,他这才发现自己嘴唇几乎贴在伯提沙耳朵旁,可是他似乎没注意到,也或者,是他不在意,只看著那些文字。
好一阵尼布念完了,两人没动但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室内静得只剩火光微微晃动,尼布鼻息轻轻扫到伯提沙颈边,他还记得发烧时伯提沙这淡褐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现在皮肤乾爽但还是透著均匀光泽。
「……。」
尼布正视线正移向他耳旁,伯提沙侧头也看向他,这一次他判断不出来这男孩的表情,但是那双清明的蓝色双眼几乎像晴朗的天空,这也是为什麽那些内侍总是让他换上同样颜色的蓝色批巾,那跟他瞳孔颜色很搭配。
--尼布几乎就要低头靠近,看著伯提沙形状好看的嘴唇,但他上一次这麽做时是把酒送进他嘴里--也就是这样他才会中毒。但他也依稀记得,他在那次伯提沙嘴里探著时,这男孩似乎没有反抗,也或许是他反抗了,可是後来有一瞬间,他的确感觉到他气息不稳了起来。
伯提沙双眼一眨也没眨,尼布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他没有反抗或是厌恶的意思,可是他自己最後还是抬起头,没再看伯提沙那双蓝色眼睛。
「医生没说你可以下床。」
他最後只这麽说,示意伯提沙回他房间床上,并叫了医生替他检查一次。
作家的话:
☆、新年节2
隔天尼布回到自己房间时,伯提沙正在阳台边,因为不是多凉的夜晚,阳台的火盆并没有升起,而尼布看到微暗中伯提沙本来跪在地上,但是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