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波上照旧洒落着花瓣,消去血腥味,令它闻上去芳香扑鼻。
纵是杏儿很想看看在那单薄的衣衫下究竟包裹着怎样一具美轮美奂的身体,可她终究没敢窥探。若是主人知道了,非得将她大卸八块不可,要知道这身子日后可是画骨所有,怎是她一个丫鬟随随便便就能看了去的。
怀揣着一丝丝的不甘心她最终还是在那人褪去衣衫的瞬间掩门而去。真是一幅好身段, 杏儿这么久以来每天都在看着他,每当那薄纱云裳从他的肩头滑落,她都会怦然心动,脸颊发烫。其实她并不喜欢他,甚至连那么一点点好感也没有,但还是被那种勾魂摄魄的魅惑所蛊诱,这样的身段和脸蛋要是给她该有多好,老天爷真是不公啊,一个男子长得这么红颜祸水干嘛,到头来还不是死路一条。
有时候她也会安慰自己想,那是因为他是妖精。
可她也不是人……
算了,杏儿叹了口气,望了眼头顶的明月,步履轻盈的离去。
这些日子主人又不见了踪影,神出鬼没是他的一贯作风,说句真心话,她对于主人的性格不敢苟同,可以称得上是深恶痛绝,有哪个女子会倾心于半男半女的娘娘腔,但为了生存,也是没办法的事,还要装出一副对他痴迷不悔的蠢样子来。希望这次事成以后,主人能多少变化些,像点男人。小丫鬟在孤独的暗夜胡思乱想,最后浅浅睡去。
☆、第一百七十章:人格分裂的虐伤
这方诡异的宅院总是死一般的寂静,院墙外的灯笼从未熄灭过。在寒冷的夜风招摇,蛊惑着经过这里的人们。
墨青夜的心智也日渐的模糊,主观上放弃了以后,这血汤的效果似乎一下子就翻了几倍。不过他现在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放空一切的感觉。
从殷红的汤液抬起手来,凝望着一滴滴血红从指尖滴落,这只曾经握剑的手,以后怕是再也没有力气提起宝剑了,在妖界纵横了三万余年,他真的不曾料想到会是今日的结局。宿命的轨迹永远无法辨认,它一直湮没在茫茫雾气般的路途。
青夜缓缓的勾了下嘴角,不再若从前那般痛苦了。记得刚开始浸泡血汤时,那种吞心噬骨般的痛楚无法言喻,就像身体被一层层剥落。随着极度的痛苦相伴而来的是意志的朦胧不清,他知道,那是这血的毒在一寸寸侵蚀他的灵魂,他的记忆和颅脑。
他本来还在苦苦硬撑,用身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去反抗与抵制,可现如今又有什么意义,就让自己三万年的道行永远的封存在一片黑暗吧,本是想,是想……呵呵,说这些未免可笑,他深深的嘲讽自己,太傻,怎么就那么傻。还想着……呵。烛火摇曳映着一池血红,极致魅惑的男子一直唇染笑意,那么冷,那么尖刻,然后他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完全陷入在一汪殷红之。
仿若最毒的罂粟,一点点的沁入他的脑际。麻木了神经,陷入空茫的黑暗。
直到,一串可恶的熟悉的笑声破门而来。
现在墨青夜的反应越来越迟缓了,明明耳朵听到了笑声,但神志意识到有人进来却要过去好一会儿。
“心肝,怎么样了。”画骨看起来好像喝酒了,脸颊红扑扑的,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子,一袭红衣经年不变,摇晃着腰肢走至木桶前,笑的甚为欢畅,貌似遇到了什么极开心的事,“宝贝,你还不知道吧,对,你怎么会知道呢,咯咯。”
见墨青夜还沉在水,漆黑的发丝漂浮在艳红上如散开的海藻,画骨怔了下,眨眨眼拍了拍桶沿,“小心肝,你这是想寻死么。快出来,乖,咯咯咯。”
他自然知晓,现在跟墨青夜说什么,基本上都是石沉大海,他对待墨青夜就像对待自己一般小心翼翼,因为这身体很快就是他画骨的了,探手进去抓住青夜的胳膊,轻柔的将他提出水面,很是关切的望了望,然后微微俯身用指背抚掉他脸上的血珠,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柔怜惜,“这样对身体不好的,咯咯。”
一双深碧色的眼眸倒映着一片殷红,道不尽的瑰丽,墨青夜冷冷的看着他,神色空洞,似乎没有焦点。
“我跟你说,无冥出事了。”画骨神经兮兮的,只有跟眼前这个漂亮的人唠叨是最安全的,因为他既不会说出去,也听不大懂,于是他丝毫没掩饰心底的幸灾乐祸,妖娆的靠在了桶壁上,落井下石的笑道“没想到他那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也有今天,咯咯,怎能不笑煞我也。”
而之于墨青夜,他是听到了画骨的声音,但却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从耳畔游转到他的脑海需要很久的时间。他亦看到画骨红艳艳的身影,张狂窃喜的笑着,却也像是站在很遥远之处的一个影子。
“千算万算,却被枕边人给算计了,哈哈。”画骨自言自语的,并不希冀墨青夜有任何反应,只要有个活物在一边听着就成了,“你知道害他的人是谁么,估计你还认得呢,宝贝。”
幽暗的房间内没有一丝回音,画骨眼波一转,又看向墨青夜,然后笑了笑,“你这样我还有点寂寞了呢,多少出个声让我听听,知道你还活着才好,你说是不是呢宝贝。”随即,一把扳住墨青夜的下颌,苍白的手指猛地一紧,眼再度燃起阴毒的火焰,“你还没到连话都说不出的阶段。”顿了下,忽然满目疯狂之色的厉吼“给我说话!说!”
尖利的非男非女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房间内,令黯沉冰冷的夜晚愈发的鬼魅阴森,笼罩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扭曲癫狂。
墨青夜始终寒彻桀骜的注视着他,既无愤怒也无悲戚,绿色的眸子从始至终都空空如也,就仿若他的灵魂早已不在了。
下颌被画骨捏得咯咯作响,一抹艳红的影子在眼前仿若瞬间失控般狰狞疯癫。他是听到了的,却死也不肯吐出一个字。
“不说是么,是么!”画骨的眼色缭乱疯狂,几十万载沉积在灵魂深处的仇恨,痛楚一刹那爆涌,统统发泄在了这个比他还要娆美的男人身上,他抓住墨青夜的双肩将他一次次按入血水,“开口!给我开口讲话!”
带着馥郁芳香的血汤灌入青夜的口,他被呛得连连咳嗽,无法呼吸。
视线是晃动的血红,就像惨烈而妖异的梦魇。
“我让你嘴硬!”陷入不可自制状态的画骨跟魔障一般死死的卡住墨青夜的咽喉,手下一寸寸用力,直到有若水色般鲜红的液体从他的唇角滑落,才猛然一下松开了手,急促的喘息着,“小心肝,我不对,别这样,我的身子啊……”又忙不迭的去捧住青夜的脸颊,“你不能现在就死了呢,我要你的身体,笑一个,快给我笑一个。”
墨青夜微斜眼眸睨着他,瑰幻的眸底是彻骨的寒冷与绝望。
他并非毫无知觉,这般任人**,想自己这一生,是何等铮铮傲骨,只为不想忍受仙界的流言蜚语,便一纵跃下断仙台,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
生不如死。是的。而现在却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没了。
随后,他竟笑了。
笑的很颓然,也很无谓。
“就是宝贝儿,你还是笑起来好看呢。”画骨如同一个人格分裂,妖魅的容颜时而扭曲癫狂时而又患得患失,“今天的药吃了么。”
墨青夜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望向摇曳的虚无。
“吃了么,小心肝,说话呀。”
“说!吃了么!”
“不说是么,咯咯,那就让你吐出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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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体无完肤的折磨
锋利的指甲像一柄柄小刀,捅入墨青夜的喉咙,拼命的翻搅,可他也没什么好吐的了,除了血还是血。
足足折磨了他十几分钟,画骨像是累了,带着几分醉意同样颓败不堪的跌坐在地上,背靠着木桶,艳红的衣袂铺陈在地面,“那个妖精叫媚媚,你是认得的对吧。”
“咯咯,他宁可自己不要命了也把无冥拖下了水,还真是傻!”
“你说,他是不是很傻呢。”
“不过他太异想天开了,无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咯咯,哈哈!”画骨的情绪起起落落,此刻又带着一抹快意,“他死也是白死,最多是暂时消耗了无冥的一些法力,这鬼界永远都不会易主了,永远都是他无冥的!”
墨青夜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身体由内至外的发烫,仿佛有一团火从心底一直蔓延,就在这时,画骨忽然一下又凑到了他近前,胳膊撑在桶沿盯着他道“你可不要犯傻,为了谁谁的,值当么,你不也看见了,他连女儿都有了,看那孩子有半岁了吧,咯咯,墨青夜,你还不如乖乖的顺服于我,我还能好好的善待你的身体,有朝一日我用够了,找到更好的了,还可以还给你,咯咯咯。”
“你为什么那么爱他,为什么!他究竟给过你什么!”
“你们这些愚蠢的妖孽,被我和魏老玩于掌骨之却不自知,真是可笑啊。”
画骨用最尖刻的话语刺激着眼前已经失去知觉的人,“其实他不会死的,就算你不从我,他也不会死!傻呢,咯咯,看着你们这样为了对方将自己毁掉,我就好开心。”
阴毒的笑容泛起在红艳如血的唇边,他饶有兴味的讲述着这个骗局,“魏老需要他的功法,而我,需要你的身体,这根本就是不沾边的事。若非要说有些瓜葛,那就是用来要挟你们。”顿了下,“听见了么小心肝,咯咯,纵使你最初就选择了死,也不会改变他的结局。这么长时间,你活的一定很痛苦吧,看得出来,你是个傲气的人,我,呵,也曾听闻过你的一些事。”说罢,他目光的尖刻锋芒似乎暗沉了几分,旋即蓦然间又抬高声音狂癫的大笑,笑的那般淋漓,就好像有一柄无形利刃割破他的血肉,刺痛又快意,阴暗而扭曲的道“傲气能怎样呢,曾经贵为九天神祗又能怎样!还不是在我这宅子里日日受尽折磨,受尽侮辱,咯咯,哈哈哈!我就是要折了你的傲骨,折了你的翅!”
“我本就从不曾翱翔于九天。”墨青夜忽然冷冷的道。
画骨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没想到如今这人还能听得懂他的话,还能做出这样充满理智的回答,“你说什么?!你刚才,说,说了什么……”
没有回音,墨青夜的眼神依旧空空如也。
“我问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画骨的神色突然间陷入一种凌乱,带着隐隐的恐惧,“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其实是他过于担忧了,墨青夜只是隐隐听到了九天,神祗,这两个词若刀锋般刺入他灵魂的角落,激荡起了残留殆尽的意志,才会默然道出那样一句话。
这或许是他此生的遗憾。曾经位列仙班的他,却从未得到过应有的尊重与自豪,反却受尽蜚语蔑视,他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讥讽他是半神半妖,是仙界的耻辱,更令整个龙族蒙羞。
龙,世间最贵美的存在。
然,他却不是龙,在他的血脉里流淌着另一半灵魂。
那,是巫妖的血。
他成了龙族的污点,成了这脉九天之上最尊贵之族的逆鳞。
付凌霄想除掉他,还有很多道貌岸然的仙者也想置他死地而后快。
可他从来不屑于此,回敬他们的只有傲然的冷笑。
最终他的堕天而去不知令多少仙者心下懊恼,只恨自己没能及时的给他泼更多的墨水,更不留余地的挖苦嘲笑。墨青夜的离去反倒令他们觉得日子无聊起来,没了众矢之的,没了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平台,再也没法显得自己多么高尚与荣光。可他们又嫉妒他的勇气与果决,这样的事不是哪个神仙都做得出的。那需要怎样的魄力与勇气。
仙与妖差的不止是九重天的高度。
这些,墨青夜当然明白。
可,他从不曾后悔过。
唯一令他遗憾的是,没能开开心心的在仙界活上一天,好好去欣赏一下那无限的风光。
要说后悔,就是悔过自己最初没能自尽。
画骨仍在他眼前神色慌乱的踱着步,凭借高深的法力对付墨青夜这个已被封存了功力的妖精简直是易如反掌,绝不会有任何疏漏。
看来是他掉以轻心了,到了今时今刻,这蟒妖居然还能拥有清晰的意识,不行!必须斩断除根。
然他是舍不得伤了这副皮囊的,看来墨青夜还没有彻彻底底的断了念想,这几日听杏儿说他已经万念俱灰,了断了最后一丝挣扎,原来还在心底默默的较劲。想到此,画骨阴冷的笑了,就差一步,大计可成!没想到还得浪费心思。谈起折磨人的手段他可是应有尽有,要从灵魂最深处断掉他残留的希冀与坚守,让他完全沦为一具驱壳。其实若是强行夺舍,画骨也不是不可,但那样就会造成两个魂魄相争的局面,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墨青夜的魂魄彻底消亡。
看来是痛苦的还不够啊。妖艳的红衣倏忽停下了脚步,望了望窗外黑漆漆的暗夜。
随后上前一步将墨青夜从水拽了起来,苍白的指尖柔柔的拂了拂他被血水染红的衣衫,薄纱轻裳湿漉漉的贴在那消瘦的身体上,每一根骨骼都仿若看得真真切切。“宝贝,你热么。”
画骨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我带你到外面凉快凉快。”
十一月的鬼界滴水成冰,画骨拖拽着墨青夜一路来到院。
“这天是越来越凉爽了,真好呢,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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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让我死
空气仿佛一层冰瞬间包裹住墨青夜,身体里火一般的烫,身体外却是深潭一般的冷。他没有做任何挣扎,也没有余地再去反抗任何。
但在画骨看来,他却是再用这种手段迷惑自己。
便愈发的气愤,在他的后背上狠狠推搡了一把道“去那边!”
然后,又对着院门道了句“杏儿,拿铁链来。”
墨青夜对于他的话含糊不清,只觉得唯一残存在脑际的一点神智也在极度的寒冷被封冻了。
他被画骨推搡到了一棵枝头积满白雪的树下,从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声声镣铐,须臾,杏儿便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