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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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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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还对老太爷的男女观缓不过神,但眼睁睁的看到福王像被顺了毛一样,乖乖的喊太监:“去,把我的《阿尔热巴拉新法》(代数学)搬来。”

福王贵为亲王,当然是壕。基本上零花钱全烧在这上头,为了不被赵贵妃骂才谎称是徐景昌买的。就跟庭芳小时候几个人凑钱买了游戏机一样,到她家就称是小明买的,被小明妈妈看到就说是借了小红的。总之绕一大圈,还得特意拉上个家住的远的同伙,省的几个家长对景儿穿帮。两位壕烧钱买的书,当然比庭芳家强的多。整套的原文版代数学就是那日让庭芳流了好久的口水,最终被徐景昌无情搬走的那套。有了书,庭芳也不小气,就地列公式进行科普。

福王驾到,叶家是个活人都得爬过来陪着,没资格进院门的都排排站在院子外头。简直劳民伤财。为此东院站满了人,看庭芳蹲在地上用炭条写个不停。然而除了福王,全部人都看不懂。福王也快晕了,不住的喊:“慢些!这个符号什么意思?”

中国古代的数学符号跟西方完全不一样,由于现代社会西方才是老大,主流社会便以西方为尊,尤其是自然科学,用的全是古希腊起源的那一套。福王看过不少书,有些符号认识,有些符号见过但不理解,有些就是天书了。庭芳自己也是适应了很久,才把中国的文字符号等跟西方的对应起来。又不免跟福王解说一番。

福王越看越精妙,看到后面已拍案叫绝,头也不回的喊:“老张!快去叫徐景昌!”

老张便是当日在树底下逮住陈恭的侍卫。晕乎乎的看着阶下囚变坐上宾,很是适应不良。听到福王吩咐,火速冲出了门外——跟着这位爷,最好以服从命令为第一要素,别的什么都不用想,想也没用。

庭芳蹲着把公式一气呵成,又喊水仙:“抄!”

水仙手忙脚乱的拿着毛笔誊抄,福王看不过去了,一把抢过,用狗刨过一般的书法奋笔疾书。庭芳更看不下去了,又抢过来,换了张纸,一笔一划的写着公式,嘴里还忍不住吐槽:“殿下居然好意思说水仙的字丑……”

老太爷好奇的捡起刚才庭芳扔在一边的纸,对比了水仙与福王的水平,笑的直抽抽。默默的袖在怀里,等明日拿去给圣上看笑话儿。顺道解释福王为啥盯着他孙女。

庭芳的字好到考科举可以当范本了,离书法大家是有距离,但秒杀学渣们已无障碍。用毛笔写的西洋公式有些违和感,但字体流畅,排版协调,看着就赏心悦目。福王见她写完,忙拿镇纸替她镇上,等着晾干。待庭芳写完,福王兴奋的问:“还有没有?有没有?”

庭芳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喜闻乐见的游戏,便随手出了个经典数学题:“有三个人去投宿;一晚三十个铜板三个人每人掏了十个铜板凑够三十个铜板交给了老板后来老板说今天优惠只要二十五个铜板就够了;拿出五个铜板命令店小二退还给他们;店小二偷偷藏起了两个铜板;然后;把剩下的三个铜板分给了那三个人;每人分到一个铜板这样;一开始每人掏了十个铜板;现在又退回了一个;也就是 10…1=9;每人只花了九个铜板;三个人每人九个铜板; 3 X 9 = 27 个铜板加店小二昧下的两个铜板等于二十九个铜板;还有一个铜板去了哪里 ”

此题乃当时新西兰发布的数学题,陷阱狂多,一不留神就被坑了进去。果然一屋子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连唯一的理科僧福王都懵逼了。

徐景昌被张侍卫从家中拎出来,不知道福王又闹什么幺蛾子。此时天都要黑了,也只能骑着马冲到叶家抢救他家四师妹。哪知一进门就被庭芳的数学题砸了满头包,跟福王两个齐齐落到陷阱里,蹲在地上捡着庭芳刚才随手扔的炭条算个不停。

老太爷把庭芳拉到身边问:“你哪学的?”

庭芳斩钉截铁的道:“我自己想的。”说完还摆出一副我好聪明你快点夸我的表情。要骗过敌人,首先骗过自己。数学技能点开启,又有福王搅和,她是低调不下去了。既然如此,装也得装成天才。横竖只要她把知识储备抖落出来就能坐实天才的名头。理科生的好处就是,只要真能想出个定理和现象,后面的人就不得不引用,也就不得不承认你的精妙之处。不像文科,江郎才尽就被人扔过墙了。科学家的名字不单被写进历史书里,还永远篆刻在所有理科生的心里。

福王蹲的脚都麻了,冲庭芳发脾气道:“有你这么待客的么?也不弄套桌椅来!”

陈氏吓的魂飞魄散,赶紧叫人搬桌椅板凳。福王气呼呼的坐在凳子上,狠灌了几口凉茶,怒道:“什么破题目!你满脑子坑人的玩意儿,不是好人!”

庭芳:“……”

天渐渐黑尽,东院里点满了灯。幸而春天气温不低,不然养尊处优的诸位站了这么久只怕要有几个着凉的。徐景昌又摆弄了一会儿,起身笑道:“师妹是个促狭鬼!”

福王眼睛一亮:“解出来了?”

徐景昌点头:“极容易的,我们就是被师妹给骗了。店小二藏的那两个钱原就含在二十七个铜板里,再加上退给每个人的一个钱,不正好是三十个钱么?”

福王一拍桌子:“着啊!”说完跳下凳子,一把揪住庭芳的发髻:“你怎么想的?……嗷!你居然敢踹我!”

庭芳要哭了,她她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条件反射……她刚才踹了亲王啊啊啊啊!在帝制时代踹了亲王啊啊啊啊!惊悚的望向老太爷:怎么办?怎么办?她不想又被夹手指啊啊啊!

“你活该!”徐景昌反骂福王道,“还不放了她的发髻,你仔细把她弄哭了。”

福王恨恨的松开手:“你个泼妇!”

庭芳登时哇哇大哭,不管了,先哭了再说,抢占道德制高点,她还小,有哭鼻子的权利。

徐景昌没好气的道:“你看!哭了!”

福王抓狂:“你怎么那么爱哭啊!我被你踹了的还没哭呢!”

徐景昌神补刀:“你十九了,她才九岁。”

庭芜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笑完迎上福王恐怖的眼神,忙捂着嘴,眼泪登时蓄满眼眶。

福王:“……”爷有那么可怕嘛?

老太爷轻咳一声,对福王行礼道:“殿下,天晚了,已是宵禁。还请殿下尽早回府,明日再来如何?”明儿一早就进宫告状去!

福王不情不愿的道:“这丫头怎么就不是我妹妹啊!连师妹都不是!”掉头问庭芳,“做我妹妹吧?做我妹妹,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庭芳好想点头!你妹妹是公主啊!肯定想啊!然而不能!只得遗憾的正色道:“殿下您是天家血脉。”

福王撇嘴:“没意思透了。”

叶家集体:“……”

徐景昌作为两边相关的人物,天然的润滑剂。扯着福王就往外走:“明儿再来!”

福王被倒拖着往外走,挣扎着嚷道:“你又不肯做我王妃,又不能做我妹妹,我要怎么才能跟你一起玩啊?”

第92章 喵喵喵

福王撤退了,叶家人齐齐瞪着庭芳。让庭芳生出一股“当时我就让他夹手指不想小聪明逃脱”的悔意来。毕竟在古代,女孩子太高调好像下场很不好的样子。这一会来个亲王,一会来个世子的,她自己倒是不怕,横竖上辈子照样欢乐的剩到了死,可会不会连累家族姐妹的名声?庭芳心了惴惴的。

老太爷显然也想到了此层,严肃的道:“无妄之灾,来了我们就得应付。但是我要听见谁窝里斗,推三阻四、架桥拨火、怨天怨地,就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皆是一凛,秦氏看庭芳的眼神变了又变。

老太太接着道:“世道对女子尤为严苛,然多少闲言碎语都出自妇人之口。我不要听到家里有什么闲话。外人问起来,都给我明明白白的说话,谁添上一句半句自家见解,此等长舌妇,我叶家亦消受不起!”此言乃明明白白的恐吓,多嘴,七出之条。秦氏又忍不住看了庭芳一眼。

“自来福祸相依。”老太爷老神在在,“我知道如今有些‘规矩人家’,恨不能把人管成了木头,脑袋全缩回腔子里。我就告诉你们,天下谁出头都轮不到怂包出头!我们家得天地之灵气,养出个伶俐人儿,是好事。”

庭芳感动的泪流满面,然而老太爷下一句便是:“大太太也不用忧心,倘或四丫头寻不着好亲,便在家一世也无妨。”

庭芳:“……”喂!!!

大老爷皱眉道:“女子太张扬了总是不好,四丫头原就该藏拙。现如今叶家的脸都叫你丢光了,还不好好闭门反省!”

老太爷看了儿子一眼,冷笑道:“今日之事怎么藏?藏了人家就不笑话你家闺女被福王调戏了?就这么让福王把书搬走,固然福王没有好名声,你家闺女却是……”又浪又蠢!“两权相害取其轻,还用我多说?”

大老爷依旧不赞同:“庭芳日后还是把这些个奇技淫巧丢开了吧,招惹的是非够多了。”

老太爷差点气死,合着他刚才说话如放屁,才说了怂包没出息,你就敢怂?

二老爷为人正直,虽不会转弯,但也不怕事。便直问兄长:“福王再来又如何?”

“来几次没意思了,便不来了。”大老爷道,“老勾的他有趣儿,他自然天天来。”

二老爷冷笑:“四丫头九岁,在数术上已是惊才绝艳。你还想要她装出渐渐江郎才尽的模样儿,我问大哥你能不能装出来?”装不出来叫恃才傲物,跟个亲王耍脾气,作死呢?

三老爷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许给福王好了。由他们两口子闹去!”

老太爷呵呵:“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进宫去,皇后与赵贵妃说了什么没有?福王作的主吗?”

“都是你闹出来的!”大老爷没好气的对庭芳道,“日后多读闺训,少玩些乱七八糟的!再引的王孙公子上门,我打断你的腿。”

其实都是陈恭闹出来的,杨安琴尴尬的半死。陈氏恼了:“回回有事了你就寻她,子不孝父之过,她还是个孩子,依我说你先寻了自家不是!”

大老爷道:“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惯?”

“我惯又怎底?”陈氏怒道,“不是我生的我还惯呢,你生的你都不惯,我再不惯着,越发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大老爷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庭芜也道:“分明是福王闹事,爹你怎么怪四姐姐?便是圣上不对,还得上谏书。都怪到臣下头上,哪日圣上倘或做错了什么,别的休提,文武百官且先罢了官才是!”庭芳不在家,她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好容易回来了,当然要力挺老大。难道还指望亲爹不成?

老太太指着大老爷的鼻子骂道:“还不如你闺女!”

大老爷心中不服,却不好再说什么,瞪了庭芳一眼,闭嘴了。

庭芳理了理思绪,才道:“我也不知怎么办了。我只问,如果我是哥儿,你们今儿是不是得开祠堂庆祝了?”

老太爷赞赏的看着庭芳,说到点子上了。

庭芳对着大老爷冷笑道:“就因为我是个姐儿,便是有才也在婚事上绕来绕去。爹要嫌我名声不好,便像那等人家自欺欺人一回,把我逐出家门得了。”

“你!”

“呵呵,”庭芳道,“我就直白说,前日买的算学书,我全看了,也全看的懂。你不要我,我就去找福王,让他替我引荐圣上。我不信户部就不要核算天下田亩之人,就不用预算来年赋税之人!”说毕深吸一口气,“世间女子能以自身存于史书上者,无一人因夫婿,亦无一人因子孙!卫夫人班固,后人敬仰;上官婉儿黄道婆,千古赞誉!我若能让史书添上一笔,亦不枉此生!”

庭芳直视着大老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有才之人不会被埋没!我便不是你女儿,也挣的了遍身绫罗!我是女孩儿又怎样?人比猴子厉害是因为有脑子,不是因为带个把儿!”

庭芳最恨遇事缩脖子扯后腿之人,事情发展到现在,是她的错么?她当时真被上了拶指,手残废了,谁能给她好下场?陈恭?当时的情况陈恭都未必能活下来。紧急时刻谁不想自救?明明有自救的机会,谁会放弃?谁又知道福王是偏才?福王除了熊了点儿,也没干什么坏事。平心而论,她对福王的印象真的很不错。甚至还有些喜欢,因为她曾经的队友里,这种逗比遍地都是。她无比怀念在公司里绕圈监督队友们进度的时光,嘴里哼着“大王叫我来巡山”,遇到不对头就用扇子一拍“你傻啊?”。她那是若身处自然科学的尖端,粉丝能多的绕地球一圈,爹妈能上电视演讲。哪像现在,还没什么事呢,亲爹先要掐死她!是不是男人啊?

“那你就这么继续着,坏你姐妹们的名声?”大老爷冷笑道,“你方才那话,便同世人说去。”

庭芳亦冷笑:“谁不是天生父母养,瞧不起女人,就是瞧不起你妈!”

“啪!”大老爷伸手就一巴掌打在庭芳脸上。

庭芳倔强的抬着头,她九成九掉眼泪都是装的,她并不软弱,所以被打了眼睛里一丝水光也没有。就那么平静的看着怂包爹,淡淡的道:“你闺女被福王欺负了,你敢给福王来一下么?”

大老爷:“……”

“你闺女被福王欺负了,”庭芳笑道,“你打你闺女。宋徽宗被金人欺负了,就把老婆闺女送给金人欺辱。你读了满腹诗书,敢不敢学点好?”

大老爷气的浑身发抖:“你!你!你!”

“我什么我?”庭芳炸毛,“你老婆被小老婆欺负时没见你指着小老婆发飙,就见你当着老婆飚闺女!我跟你不一样!”庭芳道,“我!不!怂!”

“你反了天了!”大老爷气疯了,“你厉害,我就如了你的意,来人,把她给我撵出去!”

“你敢!”陈氏道,“你撵啊,你撵啊,你有本事把我们娘几个都撵了!那日庭芳叫带走了,你在哪儿啊?你连门都摸不到,要你何用?”

老太爷无力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对着老太太苦笑:“你看他那样儿,女儿老婆都管不住。”

二老爷看着一团乱象,断喝一声:“够了!”又对庭芳喝道,“你闭嘴!”再扭头对大老爷没好气的道,“大不了找圣上评理,让你多个王爷女婿,多大的事儿,有什么好吵的!姑娘家聪明又怎么了?皇家惹出来的事皇家管去!哪个多嘴多舌的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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