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飞舞瓢雪,天地一片银白,冷清寂静的世界显得那么纯净,仿佛世上所有一切的阴霾与污秽都能被掩埋,消失……
“在看什么呢?”鹤将炭铅笔放下,清清冷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后将新绘了一幅战略对阵图卷起收妥。
而斜靠在窗边墙壁上,看着东方远处急卷漫撒的风雪中,那若隐若现的金碧宫檐,契眼神有些飘渺失神,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想回去就回去,像个雕像一样天天看着,难道你就指望陛下能知道你在苦苦等待,然后亲自派人来接你回去不成?”
鹤毒舌挖苦着,他真心看不起契那副小女人别扭的作态,明明盼着回到陛下身边,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来他的军营里窝着不肯走。
“谁苦苦等她了?!”契闻言顿时脖子都急红了。
他瞪着鹤,撇一撇嘴,不屑道:“再说回去做什么,反正她不是交待我出来办事了吗?办完了再回去不一样。”
鹤走到他身边,他个头只要契的肩处,他惊奇望着他,道:“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好耐心,只要有点成果就急急忙忙跑到宫里报吗?怎么现在倒是沉得住气了?”
契脸色有些难看,有些吞吐地反驳,道:“谁、谁说的!”
鹤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别再我面前装能,好了,说说吧,你跟陛下究竟怎么了?”
从昨天跑来他这里,就是一副气包子的模样,他此刻就像一个被小朋友欺负了,跑到他这里来展示自己有多委屈,多不爽。
“……”
“好吧,不说就算了,先前陛下吩咐打造的‘烈火弩’已经初步完成样品了,你等一下拿去给陛下检查一下,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整的。”鹤也懒得理他了,径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等等!”契一把拉住他,眼中露出挣扎,最后道:“我不去,你另外派人去吧。”
鹤闻言,脸瞬间一沉:“你有种再说一遍?”
契看鹤生气了,顿时一抿嘴,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无理取闹,陛下私制武器的事情是属于秘密军事范畴,除了他跟鹤,一些被监视着的秘密的工匠,完全杜绝有第三方知道的可能,现在他不肯去,除了鹤,就是那些工匠送了。
鹤最近要处理的事情绝对不少,而工匠们更加不可能,除了他闲着,他不去摆明不行!
“我……我去送。”契松开他,意兴阑珊道。
“你到底怎么了?”鹤真心看不惯他此刻低落的模样。
“鹤,我觉得……算了。”契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
他怎么能跟他说,他觉得陛下变了,她不光“从操旧业”开始吸血杀人,而且现在的陛下越来越不需要他在她身边了,她的身边已经有别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他或许不被陛下信任,所以有些事情她才会将他隔离开了……
鹤看着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冷清的双眸划过一丝异样,过了半晌,他才淡淡问道:“契,当初你为什么会选陛下为后选凤主呢?虽然我这么说有些失礼,不过若非你将她带来我们商族,我们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见识到她真正的价值。”
契闻言一怔,看向鹤,他似旧是那么沉稳而冷然,看着他那张略稚气的脸庞,他彷佛想起第一次他看见靳长恭的时候。
为什么会选她?
他不知道,可世间又哪里来得那么多的为什么呢,也许是命运怂恿,偏偏就在对的时间,碰到对的她,她就是这么毫无预警,不能他任何反抗的能力便入了他的眼,对了他的味。
她粗暴,一脚就将牢中欺负她的人踢飞,她狂燥,气起来直接就用拳头来征服,她邪恶,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逼问出他的底细,她聪明,她总会用各种办法解决令他绝望的困境,她也会很理智,即使在商族没有一个人欢迎她的情况下,她也绝不屈服,她……
她有很多的“坏”,但是她有更多的“好”,无论是她的“好”与“坏”,如今想起来,都能令他喜欢。
对,就是一种喜欢,明明觉得该气的事情,偏偏他回想起来却想笑。
智者曾就对他说过,他是一个凭心做事的人,他要是看准的事情就会勇往直前,绝不后悔,撞破南墙也要冲到底。
可是当初,他在选择她的时候,曾经却真的有思考过,他想如果她最终令他失望的话,他会不会为当初的一个决择而后悔呢?
但是,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她从末令他失望过,一次都没有!
“我相信她,我相信她能给我一个我想要的末来!”每说一个字,他的眼睛就亮一下,等他一句话说完的时候,他已经像重获新生一样,目露辉目虔诚的耀光。
是的,她是给他,而不是给商族一个末来,因为她是他自己不悔的选择,而不是商族替他选择的!
看着契现在的模样,鹤终于露出他这个年纪的一抹促狭的笑意:“那么,现在你跟她之间还有什么问题吗?”
契一顿,光洁蜜色的脸颊泛现一种顿悟的光彩,他咧开嘴,欣喜道:“谢谢,我懂了,那先我回去了。”
说远,他就急不可耐地朝着门边跑去。
“等等!谁让你回宫游玩去的,你是去办事!办事你光手光脚去哪里啊!”鹤一头黑线地叫住他。
契闻言,顿时尴尬停下来,扭过身子表面“嘿嘿”地傻笑一声,可暗地里却使劲捶地:擦!老子的脸面都丢光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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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契回到皇宫时,隔着迷蒙的风雪,不甚清晰地看见宫门有一道打着伞的一抹飘飘袅袅的红衫,静静伫立,周围并末跟着别人。
契一看那**的身影,嘴角抽了抽,冲着风雪跑了上去,近里一看果然是他。
“花公公,你站在宫门前干什么?”
花公公凤眸淡冷地睨了他一眼,斜眯的长睫却自有风情流泻,他道:“等你。”
契不习惯跟他单独相处,抖了抖,道:“等我?难道是陛下让你来找我的?”
一说到陛下,花公公表情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哪~野人,你昨天是不是见过陛下了?”
契一愣,皱眉头,道:“怎么了?”
契暗中掀桌,老子哪里是野人了,别乱取外号呀喂?!
“呵~边走边说吧~”花公公冷呵一声,注意到他肩上扛着的那个大箱子了。
契觉得花公公这尊大神莫名地在大雪天跑到宫门等他,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此事绝对非他本人来的重视,思及之此,他收起情绪便跟着他一起走着。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契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花公公有些不正常。
花公公眼视穿透风雪,偶尔几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有种妖异的剔透,道:“昨天你看见陛下,有什么感觉?”
契眨了眨眼睛,一谈到昨天回宫的事情,他心情就极度纠结,他闷闷道:“没什么感觉!不过陛下身边什么时候多了那些异域侍卫的,还有那个什么和尚……”
“和尚~?”花公公尾音一个吊起打断他,直直地注视着他,明显要他详细解释。
他并没有安插人手在养生殿监视,自然不可能清楚昨天有些什么人进入了养生殿,听契这么说,他才知道昨天恐怕发生了一些会令他在意的事情了。
“没错,就是一个光头和尚,陛下说他是国院阐福寺的方丈,看他们两人关系还挺好的,就不知道他们偷关上门偷偷摸摸地谈了些什么,都将我撵了出去。”契忿然不满,突然想到花公公是绝对的帝派,敢说陛下的不是,绝对会受到他的大力报复。
他讪讪地看向花公公,却发现他低垂眼帘,面寂如水。
摇光方丈?陛下怎么会突然与他会晤,这两人在从前可谓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才对啊~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么~……
“公公,你在想什么?”契明显感觉他的沉默是隐藏着一种不稳定的因素。
花公公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他扛着的一个四方箱子,道:“这是什么东西?”
契一怔,有些犹豫地掂了掂箱子,可是一想到陛下对他的无条件信任,便也开诚布公,道:“烈火弩。”
花公公瞬间明白了:“这个~莫非就是陛下让你们打造的新型武器?”
“嗯,现在还是试验阶段,如果成功的话,陛下说对靳军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我在军营私下试了试,这种新型式,复式构造,简直就是一种历无前例的重力武器,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绝对强劲的!”
契说起这个,眼睛都放绿光了。
花公公挥手,他示意契打开给他看一看。
“我说公公,这大风雪中,你不怕冷我还怕呢,反正这武器是给陛下看的,你等一下就跟陛下一起看好了。”
契哀怨地吹着风雪,君不见他就快被冻成一冰雕的吗,能不能不这么凶残地对待他这朵娇花啊?
花公公有些阴郁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流动的光泽令契一个寒颤,他怀疑他现在想的不是将他整个生不如死,就是整得他死不如生,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念头。
可是,他狭长略带邪魅的凤眸轻眯起来,眼中的诡异之色更为骇人,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走吧~就一起去找陛下吧,或许……”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流韵缠绵之音,故意拖长的尾音,意味深长。
而契则看着眼前的花公公,风雪扑面,他摸了一把,瑟瑟地抖了抖,不知道是冷还是“寒”的,越来越觉得他怎么跟平时感觉相差挺大的。
两人一来到养生殿,就感觉到一种迥与以往的森严怪异气氛,他们看见原来守在殿外的侍卫都换了一批新的重兵,而这批重兵皆不是花公公与契认识的人。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啊?”契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自语不讳道。
花公公却并没有过多讶异,他勾唇溢出几丝冷笑道:“野人,你脑子倒是开明了些~”
契正经的脸色没有维持多久,顿时一头黑线。
看到他们,那些重兵倒是没有什么无礼的态度,只是拦住他们,说是要见陛必须需要提前通报。
这让契感到十分窝火,抡起拳头就想上前理论,想以前他想进养生殿可从来没有这种规矩,这些货色敢情是狗眼看人低不成?!
而花公公却伸手拦住了他,难得收起以往那些嚣张,阴狠的手段,静静地等着他们进去通报,按理说他是靳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出入养生殿却遭到阻碍,本身这种道理就很奇怪。
“别不了陛下的规矩~”
契看了花公公一眼,黑漆漆的双眸掩下一抹沉思,收起满腔的怒意,跟着他身边。
“陛下,请两位进去。”这时一名穿着不伦不类,大冬天穿着一件单薄能看到皮肤的粗布衣,上面花花绿绿像是补丁,更像故意染的色彩的一个怪异男子出来了。
“哼,你是什么人?”契看到出来的人,一愣,这个人他从末看见过,以前那个内侍太监怎么不见了?
这位瘦得像一只骷髅,脸无几肉,乍看一下真有点像丧尸,面色枯黄,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偏偏还是靳长恭的人。
“我叫骸,是陛下底下的七怪之一。”他意义不明地笑了笑,那寒碜的笑容完全令人感受不到半点和善的气息,只觉毛骨悚然。
“请。”他不顾他们的反应,便走得缓慢,而摇摆地走在前面。
骸?花公公那张惨白的脸带着一种森冷,又是一批新人物吗?
这次寝殿的血腥更重了,他们一进入,就看着躺在地上几具尸体,契脸色乍然沉黯下去,而花公公则心无旁鹜,全部注视力都集中在卧榻上的那抹黑沉华服的少年身上。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难道事情办好了?”“靳长恭”冰冷的指尖抚过唇边的艳丽绯靡的血液,薄唇轻掀。
而他身边则围着七个形态各异,透着浓郁危险气息的男从,他们姿态带着野性的挑衅,完全不像正常的人,双眸都有一种森然的绿光,就像饿急的猛兽,随时都可能暴走进行冲突。
冷血,冰冷,血腥,疯狂,绝望,眼前的的靳帝给契的感觉仅此而已。
“陛下,他们,他们是你杀的?”契怔怔地看着地上死得惨白的尸体,艰难开口道。
他指着地面那几具男孩尸体,是的,不是男人而是男孩,看他们的样子顶多不过十五、六岁大小。
“靳长恭”看他隐怒的模样,顿时有些为难地支起脑袋,叹息道:“契,寡人亦不想杀他们的,可是你知道寡人练了浴血魔功,需童男血才能够压抑体内的寒气,否则寡人会死的,难道你觉得他们的命比寡人的命更重要吗?”
契闻言,张了张嘴,眼珠子左右转移,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相信靳长恭的为人,不会胡乱杀人的,可是自从他跟着她以后,便从来没有看过她为了练功而吸血杀的,他以为她已经不需要吸血了。
可是现在她为什么又恢复以前那样需要吸血练功了呢?
“你的浴血魔功不是练成了吗?”契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闪过挣扎的神色。
“靳长恭”有些无辜地垂下眼睫毛,道:“不,寡人的浴血魔功不过才练就第一阶的巅峰,这种程度的功力还远远不够,至少跟靳微遥的差距还差很多……”
一百一十一章 放狠话,谁不会!
“你的浴血魔功不是练成了吗?”契紧抿宽厚的唇,一双漆黑的眼珠闪过挣扎的神色,问得有些低沉。
“靳长恭”有些无辜地垂下眼睫毛,扬唇道:“不,寡人的浴血魔功不过才练就第一阶的巅峰,这种程度的功力还远远不够,至少跟靳微遥的差距还差很多啊……”
听靳长恭说起靳微遥,契就联想到先前靳长恭被他打伤的事情,凭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所以她现在是打算就算是踏着尸骸堆成山,也要尽快将功力提升上去,再去找他报复!?
“难道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不是也曾经吸过我们的血吗?当时你虽然神智不清,可是也能试着控制一下嗜血的本能,不需要每一次都将人吸食而亡不是吗?”
契不是什么卫道者,也不是标榜自己是一个多么仁慈的人,他也曾经生存的丛林中,过着危机四伏,杀戮成性的生活,自然他能存活下来必然是保持着一颗坚毅心性。
可是杀戮并不意味着,丧心病狂。像她这种将同类当成一种“食物”,或者说是当成一种练功的“道具”,不断没有截止的夺取无辜人的生命,这对她的帝途,对她的末来,根本就是一种摧毁,是一种堕落!
“吸食你们的血是为了祛除滞留在体内的寒气,而吸食他们血,寡人体内运转的浴血魔功是凭着本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