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就必须从中找出它的根本。”
华韶看着疯狂的海潮充满令人战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测的神秘,然而他却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人难以相信他随时可能会被海水淹没的危险。
他身上那股洗练般的豁达与淡定,让靳长恭浮动不安的心绪像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抚平了。
她冷静下来,听从华韶的指令观察着海面,靳长恭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当她越紧张就会越冷静,所以现在她完全隔绝了周围的风声,人声,海浪声……神情是绝对的专注。
船上的其它人仍旧在垂死挣扎,明明已经感到绝望死亡的阴影却仍旧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与那么“热闹”的场面相比,华韶跟靳长恭两人却安静得有些诡异,但是也没有多少人会特意留意这对师徒。
海面漩涡逆行,排列方式……若将混沌海域当成一个阵,那么阵眼……
逆风是其一……
靳长恭蓦地眼中炙光一闪,心中若有所悟,她深吸一口气,拉着华韶一同匍匐爬到船舱处,她看到好几个站着的人都撞晃的船甩进海中,所以她只能选择这种方式。
船舱现在根本没有人了,大伙儿都跑出去将船上笨重的东西抛下海里,减小船的承受力,靳长恭看着绑着帆的绳子,犹豫了一下,却迟迟没有解开它们,另外她总是左摆右晃得无法着力,而华韶这时伸臂抱住她的腰,替她固定脚力站稳。
“阿恭,相信自己。”他的声音似清水洗涤过般清柔,总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作用。
靳长恭将他紧紧地抱住,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脏有节奏地跳动,他身上萦绕的佛手香令她不再彷徨。
“师傅,帮我。”
她说完这句,便扯掉绑着帆船的粗绳,咻地一声绳子用力地甩落在空中,那些随着更多的空气流过背风面,迎风面上流过帆的凸起面和自由气流之间的扩展空间的空气将帆吹停一歇,便掉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穆梓易暴吼一声冲上来,这时许多在甲板上抢救的一等民都急红了眼,瞪着靳长恭他们。
这时,由于帆落,船便完全沦陷在了海里,顺着漩涡逆时针开始转动,朝着混沌海域中央位置移进。
“不想死的话就相信我!”靳长恭甩开脸上覆盖的凑乱发丝,声音亦不遑多让地大吼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穆梓易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死命地瞪着靳长恭,声音就像负伤的野兽,低吼咆哮。
难道她不知道当他们的船真正地进入混沌海域,就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吗?她这是想致他们于死地吗?!
众人这一刻恨不得杀死靳长恭与华韶他们,可是随着船转动的频率越来越急,他们根本连多跨一步都做不到,只能死死地攀着很够支撑他们身体的物体,以勉被甩了出去。
“你们想死,我还不想!抓紧了,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靳长恭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或者说她也想知道最终的结果是否能够如她所愿地发生。
听到这话,穆梓易疯狂的眼睛一闪,稍微有些理智了,可很快他也没有办法思考更多的问题,因为整个艘船已经完全失控,而在他们则被甩了起来,若不是死死抓着船,肯定都被甩下海去了。
靳长恭一个转身回抱着华韶,拿起来一根绑着桅子的粗绳绑住他们两人,她将头埋进华韶的怀中,沉声道:“抱紧我!”
华韶从善如流地抱紧她,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即使再大的风浪都分不开,两人绑在桅上,只要船体不散架,他们都不会有事情。
随着一圈了圈,一个漩涡接着一个漩涡,他们竟离原地越来越远,最终进入了混沌海域的中心地带,船才缓缓停止的运转。
所有人在头晕脑花,跌落在船板,然后脚步轻浮得像踏在不真实的的云朵软绵绵时,看着劫后重生的彼此,都一副傻呆了的模样。
他们竟然活着?!他们真的活了下来!
一时之间他们惊喜地狂叫,大喊,像发情的猴子一样到处蹿跑着,蹦达着,根本歇不下来。
“天啊,我们真的活了下来了!”
“你是真的吗?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呢!”
“混蛋,活着的感觉真好!”
穆梓易也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有想到放弃了驶航,放任着船自已随着漩涡旋转,他们竟真的脱离险境了。
这么说,刚才“柳梅”知道会变成这样,才敢这么做的吗?
他看了一眼正在解绑着她跟华韶和尚绳子的“柳梅”心中起伏不定,眼神也明明灭灭。
“你知道会变成这样?”他耙了耙头发,走上前问道。
靳长恭也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看到穆梓易上前搭话,似笑非似地睨着他:“你觉得呢?”
她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因为一开始她的确也只是猜想,用一万来赌那一个万一。
而穆梓易却当她是责怪刚才他们的恩将仇报的态度,心下有些愧然。
“……多谢了。”
靳长恭倒是挺欣赏他这种敢错敢当的性格,于是摆摆手道:“现在谢还太早了,我们被困在这混沌海域想要出去,恐怕还得耗点精神。”
穆梓易闻言,扬目看向那团团将他们围住的漩涡,再度陷入危患之中。刚才他们的船就是被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漩涡转了进入这中心,可是接下来他们想要离开,又该怎么做呢?
“师傅,你怎么看?”靳长恭刚才被送进这中心位置时,曾灵光一闪,总觉得一切皆有规律可言,最终他们平安脱险,她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周围的空气再度恢复平静,轻轻的微风吹动华韶广袍衣袂翩翩,他双眸若两汪清泉落入靳长恭眼中。
“阿恭不是心中已有打算?”
明显,他不会反对靳长恭的一切行为,纵容着她的选择,他会在一旁跟随着她,却不会替她安排一切。
他相信她能够应付眼前的危机,他也相信她会成长成他期望的那样……足以支撑以后所有变故,能够自负于天下,绝不负于已心的人。
靳长恭回视着他的目光,然后转身对穆梓易,不容置喙道:“等一下将船将给我支挥。”
穆梓易看见她眼中的坚持跟果断时,心中亦有触动,那是一种忍不住想要臣服在她眼下的错觉。
眼神闪了一下,他半垂眼睫,考虑片刻道:“好,希望你真的能够带我们出去!”
第十七章 海上危险(二)
眼神闪了一下,他半垂眼睫,考虑片刻道:“好!希望你真的能够带我们离开这片死亡之海!”
靳长恭俐落飒爽地将身上的薄灰袄脱掉扔给华韶和尚,看到众人怔愣愣地看着她,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视线摇摆,顿时浓眉恶煞一凶地扫过他们,厉声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各守其位,准备出发?”
那些平时嚣张跋扈,眼高于顶的一等民们被靳长恭这么兜头兜脸,毫不留情地甩了一脸子,顿时只觉脸上有些讪讪然的尴尬,赶紧后知后觉地移开眼睛。刚才他们劫后逢生,之前心中一直严防的戒备松懈不少,自然也多了几分愧疚与感激。
厚厚的阴郁乌云射透几缕光线,她长眉锋利似剑,却有一双晶莹剔透的乌黑眼珠偶尔流转,似不经意掠过一丝丝邪魅之意,薄唇冷漠得艳色,青丝随风飘舞,昂首笔直立于甲板,广垠碧海为她渡了一层柔媚的水纹光泽,随着他们心境的变化,此刻这些一等民再瞧她那一俊美惑世的脸时,只恍然失神她就似那从海中开天劈地,从混沌而生的海之女神。
所以一个个就像是定在原地的木桩子一样,艰难地移不开眼睛,却不想他们这一举动惹来“女神”的极度不满,他们不由得苦丧着脸,拔腿就朝着船舱跑去,努力挽回“名誉”干好份内事情。
刚才穆领主跟她的对话,他们在一旁也听清楚了,他们原先的怀疑与误会随着她的实际行动多少瓦解不少,想着她那厉害的身手,从容不迫的态度,以及是那神秘而富绝天下的八歧坞的身世,或者她真的有什么通天本事能将他们带离这片埋骨之地。
为着能够活下去,他们没有什么是不能妥协的,流失之地的人被外界的人轻视为最卑微,最恶心的蛆虫,但即使这样,他们亦要不择手段,就像被踩在最底层,只剩一口气都要顽强生活下去!
只要在黑暗中预留一丝阳光,他们就能选择让自己不绝望,这是信仰,亦一种最原始的欲念。
“师傅,我看不懂……”靳长恭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
华韶看了她一眼,伸手蒙住她的眼睛,轻声道:“还原你的本心,阿恭你的心乱了。”
耳畔传来了他恬静平和的声音,还有海风、浪花、船上窃窃私语,船摇晃的细碎“呻吟”……渐渐,她的心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境界,平静得那么不可思议,就像她此刻就处在一种奇妙的世界。
这里面,她是平稳而安全的,她无所顾及,她可以掌控着整个世界,所有一切都逃不出她的意念所及。
蓦地,从背部蔓延而来的酥麻痛意惊醒了靳长恭刚才的走神,原来不知不觉她竟随着心境而运功,感觉体内的内力又深了几分,靳长恭一把抓住华韶的手握在手中,温凉的手心触着那温暖如春风的感觉。
“那本功法叫什么?”突然,她很想知道。
华韶似怔了一下,尔后才道:“本心源,它没有名字,若你愿意,可以替它取一个。”
靳长恭缓慢地拉下遮下她眼前的手,勾起优美的红唇,怀念地念道:“我曾听人说过,征服世界,并不伟大,一个人只有征服了自己,那么世界便是已经握在他手中,那么……叫它控心吧。”
看着那片像沼泽一般的海洋,那不断旋转的漩涡,靳长恭眼中思绪万千,一一流转过滤最终她,道:“既然暂时看不懂,那么就拿出实践的精神来试一试它的水究竟有多深吧。”
穆梓易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所以在听到她的话,便上前问道:“你想怎么做?”
“命令大伙儿沿着左斜角上进,那个方面处于中元七八点,以立冬居乾卦数六推论,不该有险。”靳长恭抚唇,眸光沉吟。
而穆梓易听不懂她的话,却知道她估计推算出一条安全的通道,看着她冷然沉思的侧脸,他吐出一口大声。
“小的们听着,大伙儿全速朝西北方左斜前进!”他张臂一呼,声音带着内力遥遥扩张传递在船上每一个耳中。
“好勒~”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声音高亢地回应道。
不难听出他们的声音饱含着兴奋与希望,却没有一丝迟疑与怀疑。
靳长恭闻声,神情怔了一下。
她看向正在拉帆掌舵启航的穆梓易,还有那些两两三三进入舱房的一等民,全力以赴地实施她的命令,令她有些彷佛。
不知道契跟鹤他们怎么样了,商族是被她从隐世中带出俗世的,到头来却是又是被她“背弃”了,现在她失踪了,他们知道那个他不是她吗?
还是说,他们并不在意身在其位的是谁,只要那个人是靳皇,能让他们商族再重现几百年前的战神声望?
想得越多,靳长恭就觉得胸口有些憋闷,暂时她决定还是放弃这种消极想法,全力先面对眼前的一切!
她相信她可以夺回她失去的一切的,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失去一切的人了,至少她的身体,她的武功已经在朝着好的方向进步了,其它的事情,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会恢复如初的!
“阿恭,专心。”华韶微微颦眉提醒道。
靳长恭眉眼一紧,轻“嗯”了一声。
他们航行不受阻止,缓缓朝着西北方前进,在触及直径超过上百米的漩涡边沿时,靳长恭看着漩动的方向,略有所感,再转头朝着穆梓易吼道:“等一下,进入漩涡拉扯的范围就不要摇橹,只管听从命令掌帆!”
穆梓易没有多问,只是忠实地传达她的命令。
果然一触到漩涡边沿船身自然而然地就被扯进中心,而靳长恭被摆晃着一个箭步踱上船桅,迅速攀爬上去,努力摆脱船身转动刮来的急风影响,眯睫看着它的运作。
“转帆向东!”靳长恭大吼一声。
西北以死门为破口,乹,天心,六宫,方位应转。
“航行转右,全加冲刺,摇橹急进!”她看到漩涡将他们甩到边界处,即将进入另一个漩涡时,立即急声再吼。
她大抵看出些门道了,果然天地万物皆以奇门而生,皆以阵法而附,虽天地自然法规乃隐阵,人为布法乃明阵,不过一通百通,一应百变的道理却没有错。
“柳梅!强力突破的话船身可能抗不住那么强的阻力!”穆梓易能够听到船身在奋力突进的过程中那脆弱,凄惨的“咯吱”叫声。
靳长恭回眸一看,果然船甲板激烈地撬动着,看来强行突破的可能性太低了,最终结果可能会是船毁人亡。
看来,她太急进了!
“缓下来,落帆自由航行!”靳长恭考虑一下,决定再换一个方式试一试。
很快船再次失去了控制,慢慢被漩涡带动回到了最初的位——他们无功而返。
众人步出船舱,看着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心中茫然渐生,或多或少有些沮丧。
可是靳长恭却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感怀失败,她的声音依旧坚定而充满力量。
“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们再换一个方位,从西南方向!”
穆梓易虽然说不上多失望,却也多少涣散了一下心神,却没有预料到靳长恭却一丝气气馁的表现都没有,那充满坚毅而果断杀伐的神态,简直令人着迷。
“好!继续!”
那些一等民也似被靳长恭的声音或神态鼓舞,再一次恢复先前的拼博精神,高声振呼。
不绝望,不妥协,只要他们还活着,就绝不放弃!
一次,又一次地试验,从出发再到回到起点,周而复始,终于靳长恭寻到了她要的那个突破“点”!
“流失之地的一等民们,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努力了,我们一定会平安地离开这片混沌海域!”靳长恭的声音摈弃了一开始“柳梅”的娇媚柔软,多了几发清脆如翡翠扣击的质感与冰冷,她的声音因着强大的自信极具说服力,让闻声者无一不被注满了一种激昂的情绪。
“冲出去!”
“老子们在流失之地被人杀了多少次都活了下来,绝不能死在这种鬼地方!”
靳长恭深吸一口气,她此刻早已下了帆桅,她看着一直凝视着她却默默地守在那里的华韶,想都没有想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也许是习惯,也许是想从他那里获得一种能够让她平静的气息,总之她想他现在待在她的身边,触手可及。
“师傅,我们会离开吧?”虽然是疑问句,可是她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