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交警查得严,这个时候打车的人少。”司机倒是和汪洋自来熟,没多少敌意,就是看他们一群人一直停在路边不干事心里有些不爽。
司机师傅和汪洋随口聊了几句,汪洋知道了师傅姓王,老家在七十公里之外的县区,算是本地人。汪洋说道:“我倒不是本地人,来关单市十多年了。”
王师傅问道:“过年也不回家?”
“没回去过,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回去也看不到。”
王师傅一听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安慰道:“现在不也挺好的,人活着都得往前看。”
汪洋点点头,问道,“你呢?家里还好?”
王师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有个女儿有个儿子,老婆在家带孩子,我在外面跑出租,日子过得去。”王师傅之前细细看了汪洋好几眼,这时问道,“我怎么都觉得你和那些人不太一样。”
汪洋笑道,“我之前做过老师,可能有点和他们合不来。”
“怪不得,我就觉得不一样。”王师傅嘴上也说不出什么高深的话来,想了想又道,“那些人吧,就是对着交警我也能后两嗓子出来,不过看到你就像是,那个什么,老鼠见了猫一样,心里就发怵,肯定是我小的时候不好好学习,从小就怕老师。”
汪洋:“早不干老师了,倒是不少习惯还留着,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的事,就是聊会,吃完饭没事干,随便坐坐。大太阳的,你们也不容易。”
汪洋点点头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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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傅沉默了半响,汪洋见他有话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便问道,“有什么事?”
王师傅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两人一直靠着车背对着太阳站着,此时王师傅示意一下汪洋,两人走到车尾的位置,离那对车队的车租车司机师傅远了一些,王师傅这才说道,“那个,我就是想问问,我们家孩子,就是那个女孩,今年参加中考来着,这不成绩还没出来呢,就说自己不想上学了。我和孩子他妈都觉得这事不好,可让我们说也说不出个理由来。孩子一天到晚闷在家里也不出门,书也不看,人也不见,就是在床上坐着也不说话,劝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问问,你,你有什么办法吗?”
汪洋知道王师傅这事疾病乱投医了,他细细说了这么多,都是王家女儿最近的近况,可汪洋对王家并不熟悉,就是想帮忙也不能随便乱说话。
汪洋问道:“你家孩子中考之前就这样了,还是中考之后才这样的?有没有和学校的老师联系过,问问孩子在学校的事情?”
“之前一直没注意,这不孩子这样好多天了,我们才注意到的。问孩子也不说,就说不想上学了,他们这都毕业了,我们再去找学校老师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先去学校老师那里了解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学校那里有没有特殊的你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再作打算。”
王师傅点点头。
汪洋又多加了一句,“平时多和孩子说说话,这个年纪正好是敏感的时期,孩子愿意和家长沟通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那一年,他十六岁
那一年,他十六岁
第二日是周一,汪洋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准备下楼的时候,汪超也正巧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汪洋见汪超这个样子明显怔了怔,汪超捂着嘴说道:“爸爸要去上班吗?”
汪超还在纳闷,怎么又这么早,他昨晚还特意早睡想着今天能早起一会,一整晚都不敢睡得太沉,晚上一直没听到汪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早上迷迷瞪瞪的就听见汪洋屋里有动静,连衣服也没顾得上穿,只穿着一条内裤就出来了。
汪洋忙道:“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不用等我。”
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汪超问道:“爸爸中午在哪里?我去给你送饭。”
“不用忙活,我们单位的都在一起吃。”
汪超见汪洋着急走,也不再多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汪洋下楼去,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关单市说大不大,几条主干道加几个闹市区,就是绕着护城河转一圈,开车也只要半个小时的时间。汪超想着,大不了自己花几天功夫一一排除一下,他还不信找不到汪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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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三两日,汪洋每天早出晚归,甚至一整天下来和汪超连个照面都打不上,汪超中午都是早早的吃过午饭,叫辆出租车围着主城区转悠。
这天中午载着汪超的司机师傅是个健谈的,听汪超说他是在外面上学的好几年没回家,好不容易放暑假回来了,想好好看看城市的变化。汪超身量高,脸上的稚气已经慢慢褪去,说话不急不躁,乍一看上去倒像是个思乡心切的大学生。那师傅听了对汪超说道,“哎呀,这几天不是时候啊,再说哪有大白天出来遛弯转圈的,要逛啊就晚上来,那个时候热闹。”
汪超说道:“我昨晚也出来了啊,看着外面很安静,还以为只有在白天才热闹呢。”
师傅又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几天搞‘创城’呢,等过了这一周,下周,下周你再出来,就好了。”
汪超问道,“‘创城’有这么一说吗?”
“具体的咱不知道,反正那那些小商小贩的都被赶回家了,说是什么时候‘创城’结束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汪超又道,“那我也不全是为了看这些小商小贩啊。”
师傅笑道,“咱们这边就这么个小城市,还能有啥热闹,也就是人多的时候热闹点。”
“也是。”汪超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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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汪超已经围了主城区转了两圈,这天正在主干道上晃荡。司机师傅开着车,在各条道路间之字形前进,另一面还向汪超介绍道,哪个地方晚上出来好玩,哪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汪超听着时不时地问一句更为细节的问题,还真让那司机师傅以为他好几年没回家了,不知道最近几年的变化。
汪超原本说的话不假,他确实在外地上学,只不过这外地仅仅是在三四十公里之外的外地而已,而且他这一整年都被关在学校里,别说“创城”这种大事不知道,哪条道路上添加了什么好吃的更是不知道。
南北走向的主干道已经来回走了两遍,汪超在心里将这些干道一条条排除,准备让师傅带他回去,明天再来。师傅道,“行,我在那地方转个弯,小兄弟你等我一会,我正好下车去买个煎饼啊。小兄弟你放心,就几步路的事,不会管你多要钱的。”
汪超应了一声,司机师傅在路口调转车头靠边停下之后去买午饭,汪超注意到他下车之前还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两口水,是那种一升多的大矿泉水瓶,里面剩的水不多了,师傅拿在手中高高举着猛灌了两口,下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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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超的目光一直追着师傅的身影而去,见他在路边的一家店面停下来,比划了一会,没过两分钟就提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了。上车之后司机师傅并没有着急吃东西,而是指着计价器上的数字说,“比刚才多了一块钱,一会给你减了去。”
其实汪超之前并没有在意价格到底是多少,师傅说了,他也就随口应了,再转头时问道,“那边停了那么多出租车,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没事,之前这地是我们在一起吃饭的地方,晚上过来会热闹一些,现在不是‘创城’嘛,那些临时的铺子都不让出门了,不过我们习惯来这边吃饭了,大家就是聚在一起说说话,要是有什么路段堵车了什么的消息也能知道。”
“我看着那边好像还有警车?”
“都是过来检查的,反正是些当官的,我们惹不起。”师傅转了个弯,绕开远处的几辆警车。
汪超问道:“这怎么说?”
“平常也没事,就最近这一段时间,那些人逮着个人就说我们的车子不干净,影响市容什么的。”师傅许是看汪超年纪轻,也不像是上面下来做调查的,憋了好多天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咱们就是一开出租的,车里车外搞得干干净净的不就行了嘛,非让我们去做什么消毒。”
许是去年的一场浩劫,今年天气暖和起来之后,人心惶惶的,不管看谁都恨不得往自己脸上带一层防护罩。汪超说道:“这个倒是可以理解,消毒之后让大家都安心。师傅你想,你这开出租一天下来能接触到百十来人吧,万一其中一个有问题,那这几十个人不都危险了嘛。”
“这个咱也不是不能理解。”师傅道,“说起消毒这事公司之前早就做过规定了,一个月一次啊,这都是要有记录,要有证明的。可现在让我们一天去做一次消毒,一次消毒就要八十块钱,我跑一天车才一百多块钱,最后到手里的才不到几十块,哪里有钱每天都去消毒。再说,全市多少出租车,消毒的地方就那两三个,每天都排老长的队,一天甭干别的了,就从那里等着吧。”
汪超又问道,“这个问题你们没向领导反映吗?”
“反映了也没用,领导也没有办法,等这一阵过去吧。”师傅说的很是无奈,只觉得这创城没给他带来多大的便利,倒是添堵了不少。
汪超沉默不语,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由地想到,汪洋在这种大热天的,是不是也在做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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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超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一连在外满跑了五天,根本没有在外面找到汪洋,别说是汪洋,就是连个相似的身影汪超都没找到。这也是必然的结果,汪超坐在车里围着城区转,就是他的视力再好也看不到同样坐在车里的汪洋,再说,汪洋几乎每天换一个地方,虽然之间相隔距离不是很远,总是被汪超错过就对了。
再到周五早上的时候,汪超起床之后竟然见汪洋居然也在家,正在厨房做早饭。汪超看看墙上挂的时钟,七点半。
“爸爸。”汪超叫道,又问,“今天不去上班吗?”
“去,吃完饭再走。”汪洋将煎鸡蛋盛出锅,“‘创城’结束了,今天开始正常上班。”
汪超有些诧异,他连着在外面跑了几天,倒是没听说“创城”已经结束的事情。
“结果怎么样?”汪超问道。
“等着呢,还没有出来。”
汪超见汪洋兴致不错,洗漱完之后坐在餐桌边问他,“爸爸有高兴的事?”
“嗯,算是吧。”汪洋很少和汪超说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不过儿子问起来了,也就多说了两句,捡着有意思的说了,“听说旁边的泽林市有人趁着‘创城’这段时间来捣乱,派人来在咱们关单市的电线杆上贴小广告,不巧被检查团的人抓住了,栽赃陷害不成倒是给我们市添了不少助力……”
汪超没料到汪洋会和他说这种事,说起来这种内部消息挺见不得人的,就是城市与城市之间的互斗,真要彻查的话能牵扯出不少事情来。不过看汪洋的意思倒是一笔带过了,既然能流传出小道消息看来事情不是很严重,全当是娱乐大众了。
“检查团的人什么时候来的?”这才是汪超关心的问题。
“这个不知道,接到消息的时候检查团的人已经走了。”也怪不得昨晚汪洋还是回来到很晚,说不定就是早上起来之后才接到的消息。
汪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汪洋终于不用再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了,看这两三周汪洋都晒黑了不少。汪超说道:“爸爸中午早点回来吧,我做好吃的。爸爸好久没有尝过我的手艺了。”
汪洋答应了,吩咐汪超说现在外面天热,要出去的话等晚上凉快一点再出去找同学玩,并把自己的车留下,说汪超要出去买东西的话就开车出去。
汪洋这是白操心了,大中午的汪超都出去好几天了,也幸亏他一直待在车里,要不他也会晒黑的。汪洋出门时间早,走着去的单位,没想到在半路碰上了之前那位王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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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傅正抱着一个半大的小女孩拼命地往前跑,汪洋一把拦住从就要从身边过去的王师傅,又拉着他从两个小区之间的一条小路上跑。一看这王师傅就是要往医院去的,这个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马路上私家车越来越多,路上早就堵得不行,坐车还不如跑步来得快。
王师傅被汪超拽着拐了两个路口,再一转弯就是急诊室的大门。兵荒马乱了一阵,手术室的灯很快亮起来。王师傅像是卸掉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低声道:“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需要性-爱,因为政府每天都在强-奸我#(I Don't Need Sex; Because The Government Fucks Me Every Day)
这句话是一个在西方世界反政府人士中常见的口号。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基本上任何抗议示威活动中都可以使用(反对增税,反延后退休年龄,反延长工作时间,反全球化……)
大致意思是当前政府某项政策或者所有行为都太过分,已经不再是服务人民的机构,而变成了强-奸人民的强-奸犯。
☆、那一年,他十六岁
那一年,他十六岁
汪洋连忙扶住王师傅,拉着他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王师傅呆呆地看着手术室上面的红灯,也不知道在囔囔些什么。汪洋无意探听王师傅的家事,正好有护士过来让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汪洋见王师傅还在失神,起身跟着护士先去把手续办了,把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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