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妹妹生的真是好!”
周秦氏听了面上欢喜,嘴里却道:“嗨,你快别夸她了,都让我和她爹惯坏了!”
“这样一个可人的闺女,别人家盼还盼不来呢!是该多疼疼的。”赵青禾道。
周秦氏笑眯眯的盯着赵青禾,说道:“别说她了,倒是你,都做了媳妇的人,皮肤还这样细嫩,相貌也清秀,我看着竟和未出室的黄花大闺女没什么两样!”
赵青禾被周秦氏看得脸上一热:“什么呀,婶子快别拿我说笑了!叫人笑话!”
周桃枝与周秦氏撒了两回娇,在周秦氏怜爱的目光中,端着一个装了几个艾窝窝的青花碗,转身又往里间去了。
“我看见窗台子上的箩筐里放着两双草履鞋,是婶子你亲手编的吗?怪好看的!”赵青禾随口问道。
周秦氏摆了摆手,“什么好不好看的,还不是闲时候随手瞎编的!好过掏钱去外头买,那街市上买的看上去花俏却还没有自己编的结实耐穿!”
“我倒觉得编的挺精巧的,婶子真是好手艺!”
周秦氏笑道:“你若是想学,我教你?”
赵青禾来了兴致,若是她学会了这手艺,闲时编上两三双,不但自己家里不愁没鞋穿,说不定还能拿到街市上去买几个钱,“真的?会不会太麻烦?若真是能学会编草履鞋就再好不过,只是我人笨,学东西慢……”
“不过是编个鞋子,能有多难?再说,我看你怎么也不像是个笨的!你要是真想学,空闲的时候带了编草鞋的东西过来就行,我保准把你教会了!”周秦氏满脸信心的说道。
“谢谢婶子了!”赵青禾高兴的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怎的不多待一会儿?好陪我说说话,你这孩子婶子看着喜欢!我炒两个菜,就留在这里吃中饭,怎么样?一会儿桃枝她爹也该回来了!”周秦氏挽留道。
“不了,我要回去做饭,婆婆和相公都在家呢!”赵青禾说道。
周秦氏见赵青禾主动提及,连忙顺着问道:“你相公怎么样了?家里还好吧?”
赵青禾以为她问的是何成的腿,摇摇头说道:“还是老样子,一瘸一拐的,不见好。这样拖着怕是大麻烦,我正准备吃过中饭以后到城里去给他请个大夫瞧瞧呢!”
“难为你还为他想着!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你还这样年轻,有什么看不开的?!何成他是个人就该知道好赖!不是有句话说的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后面的日子长着呢!”周秦氏感叹,随即又一脸好奇的追问道:“他这几日没有再出去赌吧?我听说之前还向赌庄借过银子,可有这事?”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任谁都有止不住的八卦欲望啊,赵青禾心中无奈地想,“我也不知。再说,他那个样子如何出去赌去?家里的状况他是知道的,除非不要命了才会再去赌呢!”
“唉,是啊!这个烂赌鬼这一回也该受了教训了!”周秦氏说道:“对了,吴家夫妻两个明日要驮了麻布去城里卖,你不是说要去城里找大夫吗?正好可以搭他家的骡车,也省得你花雇车的银子钱了!”
“哪个吴家?”
“就是你家屋后种麻的吴守家呀!”
“那敢情好。我原本还打算自己走去的。”
“你这丫头开什么玩笑,从我们村到城里,三四十里的路,那得走到天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5医腿
第二天青禾就把大夫请到家里来了,去城里的时候搭的是吴守家的骡车,回来的时候因为有大夫跟着,她狠狠地咬了咬牙花了五十文钱雇了辆简便的马车。
老大夫摸着胡须看了看何成的伤处,“哎哟,这腿断得怕是有些时日了吧?怎么拖到现在才找大夫?”
青禾与何孙氏相互看了看,没吱声。
老大夫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伸手捏了捏何成的腿断处,说道:“因为已经有些时日,断口处已经有些新骨长粘合起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那是不是成儿的腿过几日就能全好啦?”何孙氏满脸希冀的问道。
“无知妇人,瞎说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大夫胡子一抖一抖的斥道:“之前没有把断腿绑好,勉强拄着拐走路让断裂的骨头移了位,致使骨头新长合的地方出现了偏差,这样下去两条腿会一长一短,行走起来跛拐不说,还容易导致旧患处再次骨折。”
“什么?!”何孙氏被老大夫说得一下子慌张起来,“你的意思是成儿的腿没法儿治了?”
“大夫,你再想想,可还有其他法子?”比起何孙氏,青禾倒是冷静多了。
老大夫想了想,缓缓说道:“唯有把新长合的骨头再打碎,重新长合……”
何成一听,脸都青了,下意识的护住了腿,“打、打碎?疯了吧!你到底会不会治啊?!”而后又转脸对着青禾骂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庸医?想害死我啊!”
老大夫一听到“庸医”两个字,脸马上黑了下来,冷声道:“既然对老朽的医术不满意,那就另请高明吧!”说着就拎起医箱转身便要离开。
何孙氏急忙把他拦住了,好声好气的劝道:“大夫,我儿子是心里一害怕才说了这没脑子的话,您别忘心里去,我们若是不相信您的医术又怎么会请您过来呢?大夫,还劳烦您再想想办法帮帮他!”
何孙氏一边把老大夫拉着重新坐了回去,一边不停地朝青禾使眼色。
青禾会意,转身进了屋倒了杯茶出来递给老大夫,其实她心里知道这老大夫不是真的想要离开,只不过做大夫的都不乐意别人说他们是庸医,尤其是像他这种行医数十载的在城中有一定资历和口碑的老大夫。在这种时候再说两句好话哄哄、拍两句马屁也便得了。
老大夫接过茶来嘬了一口,摇摇头道:“没有其他法子,只有把骨头敲碎再重新长起来才有可能把腿治好。”
“可是……大夫不都是应该想方设法地把断的骨头接好,怎么还要把好好的骨头打断呢!这、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何孙氏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不是老朽说大话,就算你把城里的大夫都找来,要想让腿完全康复也只能得出这个法子!”老大夫胸有成竹的说道。
“娘……”青禾转头看向何孙氏,“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想必也只有这个方法了,我们不如试一试吧。”
“可是……”何孙氏一脸挣扎。
“试什么试?!”何成跳起来,“臭婆娘,我看你是想害我彻底变成一个残废是不是?什么狗屁法子?还想打碎我的骨头?没门儿!”
“你!”他指着老大夫,“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老子不治了!”
“你说什么?”赵青禾眉头一挑。
“我说老子不治了!”何成头一扬。
赵青禾也没说什么,头一扭进了灶房。
何成以为赵青禾躲到灶房里生闷气去了,站在那里晃着脑袋洋洋得意,嘴里还念叨着“老子就是不治,你能那我怎么样?”
可眨眼间就见赵青禾从灶房里钻了出来,手里扬着菜刀朝何成走了过去。
何成见到这个情景,身子不由的往后一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青禾手里的刀,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赵青禾冷笑,“既然你不想要这条腿了,还拄着拐做什么?!干脆直接让我给你剁了!放心,以后你躺在床上,我赵青禾一把屎一把尿、端茶倒水地伺候你绝不含糊!”说着菜刀就朝着何成挥过去。
青禾心里是真的恼火了,她厚着脸皮到娘家去借钱,婆婆把自己的棺材本儿都拿了出来,好不容易凑了这么多钱为的就是到城里请个大夫把他的腿医好,可到头来他居然是这种态度!
“你、你不要过来啊!”何成吓得连连往后退,拐杖倒在一边也顾不上拿,这个时候他的腿就好像没事了一样,健步如飞。
夫妻两个,一个追,一个逃。
“你别跑!你不是不要这条腿了么?我把它剁了有什么要紧!”
“他娘娘的谁说老子不要了?!!!”
“你不肯给大夫医我看就是不想要了!”
何孙氏正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瞥见外边不知何时为了一大群村子里的人,都伸着脖子看热闹,于是扯着嗓子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这是要谋杀亲夫了!谁快来救救我的儿子啊!”
“娘啊!救救我!这个婆娘失心疯了!”何成朝何孙氏求救。
何孙氏瞅着机会一把抓过何成藏在自己的身后,瞪着赵青禾嚷道:“你要杀了我儿子就先杀了我!”
青禾无奈的止住脚步,解释道:“娘,我这是在逼他乖乖听大夫的话把腿医好……”
“呸!谁信你?”谢陈氏死死的盯着青禾手里明晃晃的锋利菜刀,“我看你就是要杀了我儿子!”
“对啊!对啊!娘,她就是想杀了我好让她可以重新改嫁!”何成乘机在后面起哄。
“你……”赵青禾气急了一把抓过去!
何成侧身一闪,溜开了。赵青禾又举着菜刀在后面追。
谢陈氏身子一个踉跄,见护不住何成,索性顺势瘫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起来,“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成儿他爹你个杀千刀的怎么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独留我在这世上受这劳什子的罪!呜呜……做媳妇的竟然要谋杀亲夫啊,还有没有天理了!”突然又指着围在外面叽叽喳喳的那些人骂道:“一个个的就只顾杵着瞧热闹!没瞧见要出人命了吗?怎么也没个人来拉住那个撒泼的疯妇?!”
围着看热闹的那群人无一不是面露惊诧,这挥着菜刀追在自己相公后面喊着要砍掉他一条腿的女人真的是何家平日那个低眉顺眼整日受气的小媳妇吗?前后转变也太大了,早些日子还受不住了要死要活的今儿个怎么就……
有人一下子乐起来,“何大娘,你家媳妇原以为是个逆来顺受的,没想到竟然是个母老虎啊!这下子怕是有得你受了!哈哈……”
“估计也是给逼的!一个厉害婆婆,一个赌鬼相公,外面还欠了人一屁股的赌债,谁到了他们家谁倒霉!”又有人小声的议论。
“何家媳妇算是不错了,怎么说不都是为了她家那个烂赌鬼治好腿嘛!”
“说的是啊,嫁到这样的人家可惜了!”
“哎哟,徐大膀子心疼人家了?!何大娘,你都听见了吧,若是不满意你家小媳妇,还是趁早跟那烂赌鬼和离算了,有的是人等着呢!哈哈哈哈……”四下里传来一阵带着猥琐意味的哄笑。
邻里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兴冲冲的跑来看热闹,围在何家院儿外的人越来越多,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何家小子的腿要被他媳妇砍掉啦!”
谢陈氏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口里拼命地叫着:“住手——你给我住手——”
就见院子角落里,何成坐在地上,赵青禾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溜走,一手扬着菜刀,“说!你要不要你的腿了?给不给大夫医?”
何成忙不迭地点头,“给、给!我给!那老头想怎么医就怎么医还不行嘛!你、你先把菜刀放下来!”
老大夫不动声色的捋了捋胡须,唉,他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怎么说的就跟一个强盗一般了?
何成说着瞄了瞄把自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神色复杂地小声对青禾说道:“你快把菜刀放下来!我可是你相公,这么多人面前你总要给我留些颜面把?否则你让我以后出去如何见人!”
下一秒,谢陈氏猛地一把推开了青禾,双臂护住何成,目光狠厉地射向摔倒在地的青禾:“你当我这个老太婆死了是不是?!当着我的面就敢对成儿动刀子,背地里还不知怎么样呢!有没有一点做媳妇的样子?他就算再不好也是你相公!”
“好了,娘~别说了!好多人在看笑话呢!”何成挣扎着要站起来。
谢陈氏目光朝人群一扫,叉着腰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婆婆教训媳妇?!都给我一边儿凉快去!”
青禾默默的走过去,拉着何成的手搭在肩上慢慢的扶着他站起来,这时候,何成突然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如炬,看得青禾心中一抖,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青禾把何成扶着躺到床上,老大夫从医箱里取出一包粉末,问道:“家里可有酒?”
青禾摇摇头,家里快连吃的都没有了哪里还来得酒。
“那边去有酒的人家要些过来,只需一盅即可。”老大夫说道。
青禾一喜,脱口问道:“大夫,你手里拿的可是麻沸散?”
老大夫有些诧异的看向她,“此物正是麻沸散。姑娘如何识得?”
“真的?真的是华佗的麻沸散!”青禾有些小小的激动,以前上学时学到过,麻沸散,是由华佗创制,是世界上最早的麻醉剂,很可惜后来配方失传,没想到在这里可以见到真正的麻沸散。
然而那名老大夫却淡笑着摇了摇头,“老朽家中世代行医,这麻沸散的配方便是由祖父传下来的,虽然名为麻沸散却不是华佗神医的处方,据老朽所知,华佗神医的麻沸散失传已久了!”
“哦,是这样啊,原来早已失传了。”青禾有些失望。
“恕老朽冒昧,敢问为何会知晓麻沸散?莫非……姑娘也曾学过医术?”
“不是,不是,我是偶然听人提到过,说这个麻沸散很神奇,以酒服之,马上便令人昏昏欲睡,不知人事,即便劈脑剖腹,也不会有痛觉,既减轻了病人的痛苦又便于大夫行医。”
老大夫缓缓点点头,“开膛破肚也只有传说中的华佗神医才敢为之,老朽不曾亲眼见过,不过你家相公这样的情况用麻沸散却是再适合不过。”
何成听了老大夫的话,本来还很紧绷的神色慢慢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谢陈氏在一旁听了也很欢喜,“哎呀,太好了!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那成儿就不用受苦了!我马上就去弄些酒来。”
服过麻沸散,何成果真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昏黄了。
作者有话要说:
、6“吃素”
何成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腿,发现断骨的地方已经用几根木片固定并且用布厚厚的包缠着,微微一动便传来一阵痛楚,“嘶——”何成吸了口凉气,拧着眉慢慢地坐起身来。
何孙氏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见何成坐了起来,走到床边关切的问道:“成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腿上还疼不疼?”
“他娘的!我的腿比以前更痛了!那个老家伙呢?快让他给我来好好说说清楚!”
何孙氏拧干了布巾递给何成,“来,擦擦脸。大夫早走了,你的腿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