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的目光转向站在柳夫人身旁的蕙娘,这个女孩儿看似乖巧实则淘气,乌溜溜的明亮眸子直直的看着自己……这差事又不是那么好干的,再加上柳夫人提的那个什么御夫之术……
思前想后,青禾心里拿定了主意,对柳夫人说道:“夫人既然信得过我,肯将闺女托付给我,那我也对夫人说句实话,我们家的境况夫人你也知晓,这五两银子虽然对于夫人来说没什么,但对我们而言却是不少的钱,我们家也的确很需要这些银子,所以我也不矫情推拒了!虽然我不敢保证能将您的闺女教好,但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日后若是夫人觉得蕙娘小姐没有长进,我可以退回一半的工钱。”
柳夫人没想到青禾会坦荡的说出这番心里话来,不禁点点头,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增了一分。
“我教她女工针黹、烧几个菜都没问题,可是……至于夫人说的那个、那个……我……”何孙氏在一旁看着她,“御夫之术”四个字青禾怎么也说不出口。
柳夫人明白青禾想说什么,拉起她的手,笑得意味深长,“我知道,你尽量做就行,我就把蕙娘交给你了。对了,你看看明日什么时候方便我好叫仆人来接。”
青禾一怔,与何孙氏对望了一眼,犹豫不决。
何孙氏抢先说道:“这一来一回得费上大半时日了,反正都一样我看不如就让蕙娘小姐来我们家吧!”
柳夫人眉心一蹙,“这……让蕙娘天天来这里?就算我答应只怕老爷不会答应。”
“不用每天,隔个两三日来一回呆上一两个时辰就成!”青禾说道。
“你确定吗?过了冬可就是蕙娘及笄的日子了!”柳夫人道。
青禾平静而认真的说道:“我要是能教好蕙娘几个月的时日已经足够了,若是我教不好,即便再给上一年也还是教不好。”
柳夫人眼睛微微一亮,“是吗?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以前请的教习嬷嬷都是时日越长越好的。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管家隔三日带蕙娘来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23任务(修)
“你怎的就这么肯定能教好她呢?别看她今儿个好像文文静静的,内里就是个疯丫头,整个张家的人都拿她没辙!”待柳夫人携着蕙娘走后,何孙氏迫不及待的问道。
青禾莫名其妙道:“我没说一定能教好她呀!”
何孙氏瞪圆了眼,“那你还打肿了脸充胖子,就要那么一点儿时间?!怎么着也得多要些时日装装样子!看着还以为有点儿脑子,没想到你这么笨!张家可是我们村的第一大户,到时候万一弄不好结下梁子,连累的可是我和成儿!”
“时间多或少都是一样的教,没差~那柳夫人难道这么容易就被蒙骗过去的?!是她找上门来的,我只要尽了力,也就没什么好被人说的。再说,我原本就不想答应,不是娘你代我应下的嘛!”
何孙氏被这么一堵,直接就冲着青禾叫嚷起来:“照你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的错?!成儿这些日子炭一直卖不好,你又挣不了几个钱,要不是我收下这五两银子,我们一家子迟早要喝西北风!”
何孙氏说来劲儿了,口水接二连三从她稀疏的牙缝儿里钻出来,青禾警惕地默默转过头去,以防被喷一脸。
你倒是爽快了,可差事不还得我来干么!青禾腹诽。
三日后的早晨,火热的太阳刚破过云层露个脸,这时的阳光还很温柔,风也凉凉的很舒服,不知哪家的老花猫跑了出来,蜷在何家的墙墩儿底下舔爪子,青禾一家吃过早饭,何成出了门,青禾正洗衣服,何孙氏坐在一边看着她洗衣服顺带搓搓脚丫子。
有两个结伴的妇人,一直说说笑笑、指手画脚,兴奋地谈论着什么,从何家门前走过,之前也有两三个媳妇携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婆七嘴八舌的经过。
何孙氏伸直了脖子仰头张望,嘴里嘀咕:“外面热闹什么?”
“河东的曹家嫁小女儿,听说是今天办喜事,嫁的是城里一个富贵人家,亲事自然办得体面些,说是有二三十桌的喜酒,还请了城里的戏班子过来唱戏,估摸着大家一早是去看热闹去了,娘,你也去吧~”青禾边洗衣服边说道,让何孙氏过去凑凑热闹总好过更这儿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的好。
“哼!我晓得,铁头他娘跟我说过,不过是给了人家做续弦,有什么可显摆的,没脸没皮的不知羞!”何孙氏是嘴上不饶,心里其实也痒,转眼问青禾,“好容易有戏班子来村里,你怎么不去看看?”
“我不爱看热闹,呆在家里挺好的,外面日头晒,晃得人眼晕!”
外面隐约听见有炮仗声,何孙氏坐不住了,“我去瞅瞅到底有哪些名堂,一会儿就回来!”
青禾忍住笑,从屋里拿了何孙氏的那个破草帽递给她,嘱咐道:“不一会儿日头毒的时候戴上,别晒着了!”
何孙氏前脚走,后脚管家就领着张蕙娘来了。
管家约五十多岁,皂鞋、皂袍,见到青禾,微微点了下头,真的是“微微”,就好像风吹过不经意晃了一下,若不是青禾眼神儿好还真看不到,这有钱人家的人还真是奇怪,一大早到人家来,没个笑不说还板着个脸,就好像上辈子欠了他似的!
再看看管家身旁这位,上一次还是晴空万里呢,今儿个怎么就乌云密布了?小嘴翘得能挂油壶了!她好像看到一个因为要上学而满心不甘愿、正闹着别扭的小学生,又好像看到一个即将被拖上断头台的囚犯的悲壮……
青禾看到也当作没看到,随口说道:“没想来的这么早~”
“夫人交代了,早上是凉快的时候,适合小姐学女工闺礼,回去又正能赶上家里中饭的点儿。”这管家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的,一副严谨做派。
青禾心里明白,这只是缘由之一,毕竟蕙娘还未出阁,怕招闲话,柳夫人应该是打听了何成出门儿和回家的时段,再从时段里寻了个出门最舒适的时间,也就是掐好了时间来的。这也方便了青禾,省得麻烦,她朝管家指了指门外,“那……你……”
“时辰到了我再来接小姐。”管家说着转身又朝蕙娘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什么时辰到了?真以为是上断头台啊!
管家一走,蕙娘就放下了手里挎着的精致的篾竹篮,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说吧,要我做什么?做香囊?绣帕子?绣什么花样?双花团还是如意纹?”
青禾望了望篾竹篮里,绣针、剪刀、顶针、各色丝线、须子、络子、绢帕、布料,连装饰用的小珠子都有……哟,家伙事儿还挺齐全!
“你会做什么?”青禾反问。
蕙娘眨巴眨巴眼,“都不会……”
青禾讶异道:“你一股脑儿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全都会!”
蕙娘俏脸一红,“那、那是因为来教习的嬷嬷都让我做这些……你不让我做吗?”说到最后竟带了几分希冀。
青禾被她问得苦笑不得,“我倒想让你做呢,可你不会,怎么让你做?我只要你每次来完成一个任务就行了,也就是说只要你只要做到了我说的事情就可以玩两到三天,然后再做成一件我说的事情又可以玩两三天,你答不答应?”
蕙娘的两颗眼珠转啊转,一脸挣扎,随后下巴一抬,“你……说来听听!”
“今天的任务就是坐在竹椅上面两个时辰,不许站,也不许把屁股挪起来,只要你做两个时辰,任务就算完成,你就可以回去吃中饭了!”
“真的?就、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不过下次来又有别的任务了,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我答应!”蕙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张蕙娘坐在竹椅上悠闲的看着青禾洗衣服、晾衣服、倒灶灰、扫院子、做布鞋,时不时还像好奇宝宝一样问几个问题……
两个时辰说快也快,蕙娘蹦蹦跳跳的被准时而来的管家接走了。
另一边,张家。
张柳氏坐在厅里,正焦急地等着管家回来报信。
“夫人~”管家走进来,朝着张柳氏躬了躬身。
“快说,怎么样?”
“嘶——也奇怪了~我去接小姐的时候,小姐满脸是笑,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看样子是很高兴?”
“咦?”张柳氏也有些意外,“以前哪一回她跟教习嬷嬷学了一会儿之后不是哭丧着脸朝我抱怨个不停的?这回怎么不闹了?你说她还挺高兴的?”
管家点点头。
张柳氏面上极是高兴,说话的声音高了些,语速也明显快了,“老林啊~说不定……这回那个小媳妇真能把我们家蕙娘教好!我得赶紧告诉老爷去!”
今天的天格外热,太阳吞吐着火苗子,烧得村子像个大蒸笼,阳光晒到身上热辣辣的,即便到了傍晚太阳下了山,地上、墙上的烫热还未散去。
何成回来的时候,右肩挑着一担木柴,左手捧着一个大西瓜,一边喘着粗气儿一边卸了柴火,背上的汗浸湿了身上的棕色麻布长褂,不知道是因为干粗重的活儿练出了些肌肉来,还是原本白净的皮肤经过这些日子一晒变黑了不少,何成整个人显得精神、壮实了许多,没有了原先因为腿伤而经常躺在床上的那份虚弱、无力。
青禾打水给他洗了脸,看他脸上的胡子又长出来了,青禾换了盆干净的水,又拿了小刀给他。刮干净胡子的何成顿时清爽许多,倒是有轮有廓,长得人摸人样的。
“我顺道在路边的摊子上挑了个大西瓜,赶紧弄好切了吃吧!”何成道。
“娘去河东看热闹去了,西瓜先用井水拔凉了,等她回来一块儿吃吧。”青禾回道
“嗯,也好。这天太热了!干脆我明儿就不去了,反正这个天也甭想把炭卖出去,卖冰的生意倒是火热!好容易几个大户人家要点儿也早就有专门供炭的人。”
“看来这终究也不是长久的营生……”青禾若有所思,“既然卖不出去,就别浪费这个力气了,反正再过些时日就是田里收成的时候,总要在家帮忙的,到时再合计合计好了!”
也是该计划计划了,家里虽还有些余钱,可不能就这么吃吃喝喝胡乱用没了,这些钱再加上柳夫人给的五两银子(保险起见只能用二两半银子)虽然不多,可也应该好好想想花多少,怎么花,青禾感觉以后日子过得好或坏就要看这一次,必须慎重对待,若这次不好好投资理财、用钱生钱、获得更多资源的话,只怕很快又要回到以前揭不开锅的时候了!
可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青禾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24牛车
青禾将从吊桶里把井水拔凉的西瓜抱出来擦干,菜刀刀尖刚切出一个小裂口子,嘭的一小声,西瓜脆生生的裂开来,翠绿的瓜皮儿、鲜红的瓜瓤儿、亮黑的西瓜子儿搭在一起格外的赏心悦目,清甜的香气随着浅红色的汁液流出来,仿佛已经解去了人大半的燥热。
青禾把一半西瓜切成小块儿码在盘里,另外一半继续放在盛满井水的盆里凉着等何孙氏回来。
院子里,何成躺在竹椅上,上身敞着衣裳,手里拿着蒲扇使劲儿的摇,越摇越不耐烦,“这日头毒辣也就罢了,怎的连丝儿风也不给,热坏我也——”
青禾把装满西瓜的盘子摆在一旁的小几上,说了句“心静自然凉”。
“呸!”何成拿了块西瓜咬了两口,“那些个穷酸书生说的屁话都是专门糊弄无知妇孺的!”
“那你瞧瞧我怎的就不像你那般出汗?!”
何成将信将疑的起身,摸了摸她的手,又探了探额头,若真不像他那般流汗,不说流汗了,反复摩挲着,感觉光滑微凉,怪舒服的。
“手拿开!”青禾眉心一蹙,甩掉那微湿的热手。
何成嘿嘿笑着,“还真是不怎么出汗!心静自然凉,这……怎么个静法儿?”
“什么都不想,自然就静了,心里不想着热,自然也就不热了。”
“切~你这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何成不屑道。
青禾一笑,戏谑道:“唉哟,没想相公您还是读了两年书塾的~”
何成一下子站起来,仿佛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爷我可是读了三年书塾的!”
青禾扑哧一声笑起来,“那……可真是失敬了!”
何成斜眼瞧她,假怒道:“还笑?你竟敢瞧不起爷?!难道你读过书塾不成?即便你说有,那我也是不信的!”说完,又坐了回去,捡了块西瓜,翘起二郎腿吃了起来。
是的,村里没有一户人家会傻到送一个丫头去书塾,即便是小子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家。
“我自然没有去过书塾。”青禾说道。
“那不就是了!你相公我不多不少读了三年书塾,没有变成那屁用不成的穷酸书生却又是村里数得上数的有学问之人,晓得不?”何成得意地说道。
“那请问有学问的相公,若我说用家里现有的银两去买辆牛车回来,你觉得如何?”青禾话题一转。
“买牛车?”
“是啊,我以前不就和你说过咱们家少了辆车嘛!有了牛车,再不济,你也能当个车夫,去城里拉拉活儿,贴补家用。有了牛车,方便我把编好的布鞋送到鞋铺子,而且也方便我到城里采买,不用喊车夫,能省下不少铜板儿。”
何成砸吧砸吧嘴,似是不太认同青禾的话,他拇指食指摩挲着下巴,说道:“要我说,家里的银两已经够我们用好一阵子了,你还瞎捣鼓其他的做什么!等再过一两个月收了稻谷,我们家不就暂时不愁吃穿了!”
青禾的脸色有些难看,微微张着嘴,好像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哪里说起,她没想到何成是如此的不负责任、安于现状,一直抱着得过且过、能享乐一时是一时的心态糊涂过日子!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气恼,她开口道:“我本不打算向你抱怨什么,可我看你对家中一切还是不甚了解!你说不用愁了?哪里不用愁了?有了那几两银子就不用愁了?!家里油盐酱醋、衣裳鞋袜,哪一样不需花钱?就连一打手纸还需花几个铜板呢!我早想着叫人把家里的屋子修葺一番,每逢下雨,盆盆罐罐总要摆个满地,家里地上没个干处不说,连床上褥子都恨不得能拧出水来!还有,娘的那件冬袄都缝缝补补的多少回了,里面早就没什么棉絮了却还在穿,今年冬天怎么着也得给娘买件新袄子吧?你兴许受点凉熬点饿没什么,可娘年纪大了身子受不住!还有柜子里的棉被也该拿出来重新弹一弹,冬天盖了才暖和……”
越说何成越觉羞愧,“好了,好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拿一车来回我!我也没说不许买呀,怕只怕娘那里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