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羽傀儡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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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月羽傀儡之城-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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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死了,我会很伤心的啊。”

他想起那个小丫头在那个霜冷的清晨对自己说过的话——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如此干净的光芒,至今一想起来依旧让人温暖。

“琉璃……”他低声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在黑暗中看向大地。

很久不见了,你此刻又在这大地的何处呢?你说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南迦密林去参加祭典,如今又怎样了?只希望在这个云荒没有从战乱里平静下来之前,你都不要再从密林里回来了……这个大地,即将卷入腥风血雨。

你,甚至无法想象我接下来做的事情会是多么的可怕。

“让大军开拔,天亮后分六拨,上空寂之山!”他转过头,对一边被傀儡虫控制的袁梓将军道,“每两个时辰一拨,直至天黑。”

“是。”傀儡木然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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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界云荒风起云涌、瞬息万变时,云浮城却依旧在九天上孤独地随风飘游。空荡荡的城市里,一个少女孤独地趴在王座上,凝望着下界,看得出神。

一片黑沉沉……什么都看不见。

既看不见镜湖,也看不见白塔,甚至连大陆的轮廓都看不见,就像眼前被一道无边无际的黑色大幕给遮了起来一样——琉璃疲倦地叹了口气,重新聚拢了翅膀,把身体靠在软绵绵的羽毛里准备睡去。

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片大地上,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呢?在密林里见到的那些可怕的孩子,应该是来自于西海上的冰族,那么说来,那个流浪在西海上的民族一直进行着秘密的活动,灭亡了守护空桑的隐族之后,此刻说不定已经和空桑开战了。

那些冰族人拥有那样可怕的杀人机械,还有那样可怕的孩童杀手,云荒上的空桑人会是他们的对手么?还有他们信奉的那个破军……那个传说中九百年后当醒来的魔君,是否真的会如期苏醒?当他苏醒的时候,这个云荒将会怎样?

龙……龙又将会怎样?

一想到这里,琉璃再也睡不着,霍地站起身来,走上了高台,点亮了明灯,长久地凝望着下方,心绪如潮——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万古之前少城主离湮不顾一切也要离开兄长、重新去往下界的心情。

原来,翼族虽然有着羽翼,但心却还是诞生在大地上的啊。

琉璃心里复杂地转过了无数念头,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鬓边的花朵。

那是一朵白色的花,玲珑剔透,在指尖下散发出微微的寒气,仿佛是来自于冰雪之国的花朵——那是海誓花,来自于遥远的从极冰渊,百年不败,晶莹如冰雪。这,也是那个鲛人留给自己的唯一纪念。

有谁知,分飞后,碧海青天夜夜心?

忽然间眼角有什么一掠而过。定睛看去,下方的黑夜里,居然出现了一道炫目的光!那道光是金色的,从西方射出,瞬间扩散,形成了一个极其复杂华丽的符号,如箭一样朝着四方射出,然后转瞬消失。

“这是……”琉璃忽然失声,忍不住站了起来——在刚才那一道稍纵即逝的光里,她看到了逐渐停止了转动的命轮,也看到了那个蛰伏的庞然大物。那道光发出的地方,正是狷之原上的迦楼罗金翅鸟!

她曾经和溯光在那里第一次相遇,自然也知道里面沉睡着的是什么样的东西。琉璃定定凝视着那个逐渐停止转动的命轮,直到视线又陷入一片黑暗。

琉璃心中止不住地惊骇:那些冰族人,难道已经冲破了命轮组织在迦楼罗上设下的封印?他们难道已经唤醒了破军?那么,龙……你现在又怎么样了呢?以你的力量,能挡住西海上来的汹涌军队吗?

然而,当她凝视着漆黑一片的下界遐想时,忽然又有光出现——这一次是三团白色的光芒,柔和宁静,在离迦楼罗金翅鸟不远的位置上飘忽闪过,仿佛一朵祥云。

“啊?”这回琉璃忍不住失声低呼。

天啊……这,分明是刚归于下界的少城主离湮的三魂!她去了下界,直奔迦楼罗而去!悠悠生死别经年,三魂飘荡入梦来。难道,她是真的回去寻找前世被自己封印的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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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地宫血祭

天色微亮的时候,金柝声响彻了整个空寂大营。

虎帐里传出急令,让所有战士在用过早膳后迅速在演武场上集合,以五千人为一队列成阵,由校尉带领前往统帅帐下听令。

“一大早的干嘛呢?难不成帝都又有什么旨意?”

“难说,最近刚换了新帝——新官上任都要放三把火嘛。”

两名士兵一边喝着粥,一边压低了声音嘀咕。其中一个足足有九尺高,魁梧如铁塔,另一个却白净瘦弱,仿佛一个笔墨为生的书生,却被充军边塞。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反差,令人侧目。

“老浦,你丫的可别乱说。”铁塔呵呵笑了起来,不以为然,“袁梓将军肯定不是那种阿谀奉承、对帝都闻风拍马的人!”

“那倒是,不然我们这支队伍也不会被派来驻防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一驻五六年。”老浦抓起馒头啃了一口,不满,“如果不是怕当了逃兵会被抓去坐牢,真想早点回九疑郡去——这破山上阴森森的,每到半夜还有鬼哭,谁受得了啊?”

“有鬼哭?”铁塔露出诧异的表情,“我怎么从来没听见过?”

“你天天睡得死猪一样,怎么听得见?”老浦嘀咕,脸色有些苍白,“我也是倒霉,被这种声音吵得天天睡不好,再下去就得发疯了。什么鬼地方!”

“好了好了,在这儿总比去西海上打冰夷强多了。如果不是我,你小子差点在那儿送了命,记得不?”铁塔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对方的衣领里还隐约可见一条巨大的伤疤,“我们都在这儿戍边了五年多,还有三个月就出头了!忍忍吧,到时候就可以随着军队调回去驻防东泽一带了。”

“东泽……”老浦眼里露出神往的表情,“如果能去我老家九疑郡驻防就好了……我都已经快七年没看到家里人了,也不知道父母还好不?”

“哎,很快就能回去了!”铁塔安慰着同伴,一人喝了口粥,“等服满了八年的年限,再发一笔饷,回家就可以做点小生意,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咦,今天这粥倒不错!居然还带了甜味?你快尝尝。”

老浦喝了一口,忽地呸了一声:“啥味道啊?太烂了!米臭了吗?”

“喂喂,说什么呢你?不喜欢就别喝!”铁塔把他面前的那一碗粥挪了过来,一口气自己喝完,咂了咂嘴,“你这个人,不仅耳朵有问题,看来舌头也有毛病!——大家都觉得好的,偏偏你觉得不行。”

然而老浦却没接他的话题,蹙眉似在考虑着什么,忽然道:“别做梦了……你没听说当今元帅换了人么?我们未必回得去。”

铁塔愕然:“白帅辞官,我知道啊!这又怎么了?帝都那些都是天上飘的事儿,谁登机谁换人,和我们这些小兵小卒有啥关系?”

老浦对头脑简单的同伴嗤之以鼻:“嘿,关系可大了!——你不知道袁梓将军是白帅嫡系?白帅如今一走,将军在朝廷里就没靠山了,天知道以后会怎样。说不定我们会长年留守这儿,再也调不回去了!”

喝粥的铁塔差点呛住:“不会吧?兄弟,你可别吓我!”

老浦哼了一声:“谁吓你了?你看,今天袁梓将军忽然有动作,说不定就是帝都的事儿——嘿,快喝吧!多吃几个馒头,等下不知道要折腾到啥时候呢!”

不到片刻,两名士兵便迅速地将面前的粮食一扫而空,嘀嘀咕咕地整理着衣甲,抓起武器融入了队伍,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庞大的军队里忽然多出了几十个陌生的面孔,凝视着这一切。那些人沉默寡言,看似毫无关联地分布在各处,相互不说话,只是用眼神遥遥传达着什么。在军队用完了早膳之后,他们迅速地从四处离开,消失在了视野里。

鼓声响起,肃穆庄严,宣告着全军集中。

袁梓将军治军严格,这一支十万人的队伍在空寂之山驻防,每日操练训导,丝毫不曾懈怠。如今接到虎帐发出的指令,顿时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不到一刻钟,各队便已经集结完毕,分成五千人一队地前去领命。

虎帐内端坐着空寂大营的统帅袁梓,甲胄鲜明,面容肃穆,只是一双眼里微带血丝,似是夜里不曾睡好。自副将裨将校尉以下的人分列下首,却离得远远的。

袁梓将军今日一升帐就自称昨夜身体不适,屏退了左右侍奉的人。

“昨日接到帝都旨意,女帝登基后,屡次梦见空寂之山上前朝亡魂哀泣,心怀不安,决定将今年的空寂大祭提前,”将军在帐中传令,吐字清晰,一句句传来,“特令我部先行清扫空寂九曲地宫,设好祭坛,等一个月后便摆驾前来。因此,今日要调动人马前去。”

“是!”各部将领领命。

“地宫深邃庞大,九曲九进,因此尔等五千人为一队,依次进入,按照指令前往各处,进行定点清理。”袁梓将军开口,一字一句传令,“地宫图册在此,各部校尉前来领取——去往图册所指地点,各自为伍,切勿违反。”

“是!”各部将领再度领命,便有左右拿了图册下来一一分发。

“即刻出发,以一个时辰为限,各就各位!”

“是!”接了图册出来,各部校尉退下。

自从光华皇帝真岚大祭空寂之山后,空桑王室便有了每三年前往空寂之山祭祀一次的习惯,按照时间推算,今年其实并非大祭之年。担考虑到新帝刚刚登基,可能会打破惯例,所以军士们也并不觉得诧异。

“新皇上毕竟是女人……做了个噩梦就吓成这样。”军士各自回队,铁塔不满地一路低声议论,“提前祭什么祭,真是折腾人啊……”

老浦的眉头微微蹙起,忽然道:“不过,我看袁梓将军可能真的病了,你没听他的声音都有点不一样了么?”

“哪里不一样?也不见他咳嗽。”

“就是……说不出来,”老浦摇了摇头,有些诧异地道,“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感觉每个字都透着寒气似的,真是让我听了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

“呵,我就说你的耳朵有些毛病!别人都不觉得什么,你非要挑出刺儿来。”铁塔有些不耐烦,“别说这些了,一个时辰之内得到指定地点呢!军令如山,迟了可不是玩儿的!”

军令一下,大军调动。

千军万马有条不紊地在大营里列队,蜿蜒长龙川流不息,一队队依次出发,整个空寂大营顿时热闹非凡。

当下属退去后,中军大帐的门重新关上,里面光线顿时黯淡。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拍了拍端坐的袁梓将军的肩膀:“好了,站起来吧!”

那只手修长白皙,文质彬彬,包扎着一处白纱,似乎受了伤。手的主人是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在这样的边塞之地也是一袭白衣,气质温雅出尘。

慕容隽从后面走出来,手指轻轻一抬,略微一示意,端坐的袁梓将军就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站了起来——他在站起来时关节有些僵硬,膝盖骨发出轻微的咔嗒一声。慕容隽在那张空出来的将军椅上坐下,将手搁在两边吞金饕餮纹的扶手上,默默地看着直挺挺站在面前的昔日好友,眼神渐渐变成了空茫之色。

“唉……”许久,他几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城主,怎么了?”周围有人问,如同冒出来的幽灵,“身体不舒服?”

那是慕容氏的四大家臣之一,北阙——在帝都劫火之变后失踪的镇国公府幸存人马,居然在此刻悄无声息地云集在了这云荒最西端的大营帐下!

“不,我没事,”慕容隽喃喃,用包扎着绑带的手掌抚摸着前额,听着外面整齐划一的号令声和脚步声,“只是我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有些……呵。”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脸色有些苍白,只是低声:“我怎么会变成了这样的人?”

“城主不会是临阵退缩了吧?”北阙有些纳闷。

慕容隽侧过头,似是默默地想了一下,决然道:“当然不。”

“那就好,城主从来不是这种人。”北阙松了口气,“你看,我们都已经被空桑人逼到了这种地步了,无家可归无路可去,城主总不会还心慈手软吧?”

“是啊……箭在弦上。”慕容隽低声,看着外面的兵马,“元老院这一次的反攻计划缜密,天衣无缝,自然不会漏了空寂大营这一重要环节。你看,袁梓真是治军有方,这十万人调动起来都如此有章法。这一支军队在此,便是云荒的西方铁幕,无法突破。”

“是啊。”北阙也忍不住赞叹,“袁梓身为白墨宸一手栽培出来的得力下属,身经百战,带兵有方,本来是仅次于骏音之后、有望接替白帅的人。只是可惜……”

“只可惜,他与我们为敌!”慕容隽打断了他。

说到这里,他眉峰微微一动:外面传来了金鼓声,是军队先头部队出大营的象征。慕容隽停住了话头,吩咐:“北阙,你现在可以带人出去了!去空寂山下的古墓那里等我,如果一切顺利,日落之前我会到。”

“是。”北阙俯首,犹豫着,“可是……您不需要带几个兄弟随身么?”

“不用了,有那些冰族的灰袍术士就够了。你们进了那地方也帮不上忙,乱中出错,还容易折损人马——”慕容隽对着这个硕果仅存的得力下属吩咐,“如果到了日落我还没有出现,那么,立刻带着所有人离开!一刻也不能停留,知道么?”

“……”北阙沉默着,第一次违抗了命令,“不行!我们不能把城主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逃离!”

慕容隽苦笑:“傻瓜。如果那时候我还没出来,证明我早就已经死在了地宫。你还能做什么?——你一定要带着所有人在第一时间离开,回到叶城去投靠我的兄长。因为当天黑之后,整个空寂之山就会变成你无法想象的可怕地狱!”

“地狱?”北阙愣了一下。

“是的。”慕容隽不想多解释,只道,“不过我不会轻易出什么事情,元老院的安排也是缜密详尽,不容有失——放心,灰袍者会帮助我完成这一步。”

慕容隽蹙眉,神色从未有过的肃穆:“而你们,只要在山下的古墓里等待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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