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替他包扎红肿的伤口,“你不要怪我爷爷,他不是有心的。”钟定怎么会怪他呢,当初他的爷爷,对他寄予厚望,是他辜负了钟老爷子,现在更是远遁千里,但愿陆师兄能够说服他。
夕遥一瘸一拐走出房间,看到楼下两个温情脉脉的人,不禁为余老头的打算,感觉到好笑。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夕遥或许不懂情爱,这画面里的温馨,让他都觉得舒畅。
但总是有人要打断这样安宁美丽的画面,余老头从门内冲出来,将霜儿拉到一旁,“臭小子,你干什么?”霜儿拽着他,“他的手受伤了,我给他包扎一下。”看着小脸微红的霜儿,余老头气不打一处出,“好小子,行啊,就算你骗到我孙女,也别想得到我的方子。”
到现在,他仍旧固执地认为,钟定想抢他那两张用以谋生的药方。钟定还能辩解什么,他只能老实切草药。这种淡然,就更加激怒了余老头,他拉着霜儿进门,“你跟我进来。”
房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钟定才抬头开一眼,夕遥正在对他竖大拇指。这种不变应万变,让他人上窜跳下,惶恐不安的策略实在是高。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嘛。眼不对眼,就不看;牙不碰牙,不牙酸。
“我明天就要回书院了,钟定,这两天,先生都教了些什么?”钟定道,“没有教什么,就是说了些书院的历史,地理,任务,这些,你在那本书上都看过了。”张怀对他还真是不错的,这是要等他回去了,才开始真正地教修行。
当然他的心,早就飞回了明德院的丁班。来书院的第四天,夕遥早早起床,走出了跌打房。书院很静,远处的湖水中升腾的雾气,弥漫在谷地里,仿佛走入云端。远处的山脉,沐在清晨的柔光中,异常沉静。
他并不是最早的人,在书院的石板路上,有身着白袍的学子,扫着树木掉落的枯叶。看来,书院的确是要教会学生勤奋,扫地的任务,都是交给学生做。四院成四个方向布局,听顾小顾说,明德院,在正北边。
夕遥绕了绕路,在至善院前碰到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横眉冷眼地看着他,肩上担着一桶水,汗水自两鬓落下。她一句话都没说,木桶撞得夕遥险些摔倒。“你······”,话没出口,云飘飘担着水,走进了至善院。
自己好像没得罪她吧?从路边又过来了一个人,一样担着水。夕遥跟他打招呼,“章华,这么早就担水。”章华倒没有云飘飘那般怪,放下木桶,“你是什么地方刺激到她了,这些天,我接什么任务,她便接什么任务。”
这明显是在攀比,本来只需要一个人,可是功德殿一路给云飘飘绿灯。现在至善院甲班的双姝,可是拼命地比拼。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当初选首席的时候,可没见他们争斗过,现在倒是斗得十分有劲。
第516章 正心(下)
章华道,“你是去过洛国的,你该知道,我们是没可能的。”这是**裸的拒绝,夕遥道,“我不记得了。”是的,那段记忆,他已经失去了。章华又道,“那你到过我的幻境,总该明白了吧。”夕遥皱眉,“他根本就不爱你。”
她突然失控地骂道,“他爱不爱我,关你什么事儿,你是我的谁?”“我好像在······”章华突兀打断,“你老是这么说,从一开始就是这句,你说说看,我们在洛国之前,在哪里见过?”
他记忆都失却了,哪里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替我付药费?”章华道,“药费?根本不是我付的。在入院礼结束之后,只有云飘飘回去过,你该是认错人了吧。”
云飘飘担着空桶,从大门走出来,冷冷道,“有的人自作多情,不见得别人领情,还好坏不分。”看着云飘飘扬长而去,夕遥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是云飘飘救的他。章华道,“以后,别来找我,咱们不熟。”
这**裸的拒绝,竟让他的心底有些空落落的,难道真的爱上了章华?可爱究竟是什么,他现在完全没有一丝头绪。他失魂落魄走到明德院,直到顾小顾叫他,才回过神了,“夕遥,你伤还没好么,怎么这个样子?”
钟定道,“上课了,今天张老师要讲修行。”在丁院中,有三列桌子,桌上文房四宝皆有。在最前端有个特殊位置,顾小顾将夕遥按在这个位置上,“这个位置,是你的。”
夕遥回头望了望,“你不是首席么,该你坐这里才是。”顾小顾笑了笑,“我这首席,是临时的,就等老师宣布,就归你了。”夕遥哦了一声,问道,“悬崖采莲花,这个任务怎么样?”
顾小顾哭丧着脸,一个学子笑道,“有知至院甲院首席陆师姐陪伴,顾师兄岂非十分惬意。”顾小顾脸更白了,“就是她,猛地推我一把,差点将我的魂儿都吓没了。”佳人在旁,不光是用来赏心悦目的,有时候还会激励你,在关键时候,推你一把。
这丁班,其他八人兴致缺缺,他们争斗过,可顾小顾,吴绮珞,钟定为代表的无条件进入派,完爆这八个人。这十四个人,经历了云雾城那场大乱,变得更加团结。现在丁班,由顾小顾等人说了算,这也是张怀同意了的。
“老师来了。”众人赶紧回归座位,正襟危坐。张怀扫视全班,对夕遥点了点头。“这些天的历史,大家想来也听得厌烦了。今天,我跟你们讲讲,什么叫修行?”吃了三天的杂粮,正菜总算上了。
“行路先生说,修行,就是你每走一步路,每喝一口水,每做一次呼吸。”什么,众人哗然,行路先生怎么这般说?“夕遥,你说,行路先生这么说,有什么韵味。”夕遥道,“行路先生是说,修行无处不在。”
张怀满意地点头,“是的,修行无处不在,有人把修行,修仙,修道混淆了。修行是个大范围,修仙和修道,只是一条通向高峰的分支。”人从生下来开始,每学一件事儿,都是修行。当官的,如何去当一个好官,是修行;当农民的,如何将土地伺候好,能获得丰收,是修行;当学生的,如何学好知识,取得好的成绩,也是修行。
修行没有多复杂,甚至于说,活着就是修行。修行的好赖,也有诸多评判的标准,不会因为大众的眼光,就给他定了性。“行路先生说,世间上本没有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所以在无路可走的时候,不要停下,不要返回,你只要肯摸索,或许可以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来。”
这确实有很深的哲理,但孩子们却并不怎么感冒,张怀摇头,“等你们修行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才知道这些话,是绝高的修行法门。修行的第一步,便是正心,心不静,心不诚,就别想做好修行。”
张怀右手一挥,干涸的砚台上有了水迹,“现在,研墨,我念,你们写。”不会写字的,挂起了苦瓜脸,顾小顾眉头深拧,他的字跟狗刨似的,真就上不了台面。“书院戒律:第一条,当持正心,秉正义,待人以宽,示人以诚,以万念苍生为己任,除魔卫道不堕泥潭。”
张怀一边念,一边走动。学生们字迹不一,有的人不会写字,咬着笔头;有的人字迹潦草,额头上隐有汗珠;有的人则字体浑厚,颇有气势;他走到夕遥身边的时候,只觉得那字自成一体,在碧野中从来没有见过。他微微点了点头,能摸到幻境临界点的人,岂会没有可塑之处。就凭这一手字迹,很多人也是拍马赶不上的。
咚咚咚,两个黑衣人出现在门口,冷然道,“谁是夕遥,跟我们走一趟。”张怀眼中杀意暴起,右手翻飞,二人闷哼着,摔下楼去。杜铁面冷冷道,“张怀,七日静心台思过,可是四大院长联名定下的,你想阻难?”
他确实阻难不了,“夕遥,你跟他走一趟。你心中无杀意,在静心台,不过静坐七日罢了。”夕遥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已经给张怀添了很多麻烦,受点罚,也没什么。
张怀道,“七日之后,我若见不到人,定打上你刑殿。”杜铁面冷哼,“是嘛,你还真是够厉害。可是你这么厉害,当年,为什么还是没保住那个人?”张怀的手已捏的青筋暴起。杜铁面冷冷道,“这一次,你也护不住他。”
张怀强忍住杀意,对着连五道,“你检查一下,写的差的,重写十遍。你教李季练字。”所有的学生都十分害怕,他忍着体内躁动的气息,立即离开了学堂。顾小顾问道,“老师怎么了?”连五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只知道,你还得写十遍。”顾小顾看了看惨不忍睹的字迹,只得埋头重新写。
第517章 不看好(上)
两个黑衣执事一左一右拎着夕遥的手臂,险些将他的手臂掰扯断。被张怀打出楼道,心底总是存着一股怨气,或多或少发泄在夕遥的身上。夕遥却不哼唧一声,只感觉到,从阳光下,走进了无边黑暗之中。刑殿分殿在这片谷地最阴暗的地方,它靠近中院的群山,在山群边缘的树林中,缓缓进入了山腹。
刑殿建在山洞中,没走几步路,夕遥便觉得有些冷。两个黑衣执事阴测测地道,“小子,进牢容易,出牢可就难了。”夕遥纳闷,“不过是在静心台呆上七天而已,用的着这般恐吓我。”黑衣执事冷眼,“这小子真是单纯的紧,你犯的事儿,可不是仅仅关静心台这般轻松?”
在山腹中,七拐八拐,沿途听到一些刺耳的呼叫声,十分渗人。刑殿执法,以刑论事,不讲情面,铁面无私。但夕遥无比怀疑,这牢房里难道真的都是罪有应得之辈,这怕是不见的,一看杜铁面黑脸一副,其余尽皆不论,便知必有冤案。一个好的法者,总能将情与理结合起来,只情不理,只理不情,都十分偏颇。
在这个牢房之中,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台,石台上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似乎能涤荡人心的作用。石台上有两个人,二人眉头时紧时松,身体时抖时歪,看着好像正遭受巨大的痛苦,除了闷哼,身体其他反应已是丝毫不差。
黑衣执事,将夕遥推进光幕之中。夕遥冷冷看了这二人,他们想要看到的痛苦挣扎,在夕遥身上是看不见了。他索性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一股清凉在身体里流动,感觉一阵舒泰。脑海中浑噩的感觉一扫而空,有了些许清明的通透感。他牵了牵嘴角,流露出笑意,这哪里是惩罚,简直就是福利吧。
黑衣执事没有看到笑话,有些愤愤道,“走吧,这小子故作无事儿,他撑不了多久。”静心台起先的作用,便是凝神静气,加快修行。后来,人们发现,这块石台能驱散人思想里的杂质,但其过程十分艰辛,一般人受不住,反倒弄成重伤。后来,静心台就变成了,惩罚恶徒的工具。
金白字睁开眼睛,“夕遥,你就别撑着了,难受,就喊出来吧,喊出来就好些了。”夕遥睁开眼睛,不明所以,真的很难受么?这夫妇二人被踢出幻境,与夕遥一样,都是因为杀戮过甚。在静心台洗礼之下,总是梦魇不断,心魔横出。“兄弟,你别怪我在山门前,没有帮你。”
他或是以为夕遥久不答复,乃是生了山门之前的怒气。夕遥淡淡道,“我不怪你们,她怀了孩子,怎么还来静心台?”火灵灵道,“第一,书院的规矩,不好去违背;第二,有人说,母亲若是怨气太大,会对胎儿造成影响,来静心台,对孩子有好处。”
火灵灵的狠,在作为一个母亲的时候,烟消云散。他们二人杀戮同族,处心积虑进入书院,正是因为腹中的胎儿。孩子,在你刚刚成型的时候,你的父母就开始给你安排一切,而结束的那一天,或许至死方休。所以呀,天下的孩子,在你们长大之后,可有不孝的正当理由?
夕遥疑惑道,“真的很痛苦?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感觉。”他的杀戮,是不带丝毫感情,仇恨,怨念的。而金白字夫妇二人,带着冲天的怨气,他们本身就带着杀戮。在静心台里,根除这些心魔杀戮,就显得异常痛苦,还不一定能达成。
金白字算是发现了,“你竟然真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想想,其实觉得很正常,夕遥这般纯粹的人,又有什么杂质?他人待我以恶,我却不必恶他人。他人带我以善,我必善待他人。夕遥虽说不出这些道理,他的一言一行,却是这般做的。
“你们还撑得住么“金白字道,”已经过了四天,只剩三天了,我们必须要熬过去。“夫妻二人对视,是的,必须要熬过去。两个相爱的人,绝对不是风中的沙塔,一吹就散。只要能坚守一心,必然如磐石般稳固,任何的外力都无法阻挡。
夕遥默然,继续闭目养神。那蓝色气旋进入身体,一阵舒泰,就连先前骨骼**的伤痕,都加快了愈合的速度。这哪里是惩罚,这简直就是奖励。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倒是很舒畅了,外面的人倒是议论翻天了。
“你说这次他们三个进去,会不会有人傻掉,听说以前就有人傻掉过。“”不对,很可能会神经错乱,静心台出来的人,都受心魔干扰了。“”你们都错了,说不定早就受不住静心台的洗涤,疯掉了。“”那么,有没有可能有人被洗掉杂质,安然出来?”
最后一问引起了一通臭骂,“我呸,他们是谁,妄图洗去杂质。在静心台洗去杂质的人,有几个?正式因为太困难,所以它才被当成了惩罚工具,放在刑殿里。“”就是,就是,三个被幻境扫地出门的人,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
无论看戏的人怎么议论,于事件本身并没有什么改变。真正在意的,还是那些心忧他的人。在百味斋的后院,上演这么一幕,两个娇滴滴的美人,正轮着胳膊,劈着柴火,真是三观尽毁,叫人不忍直视。章华道,“云飘飘,你何必要跟我比,有意思么。你想要什么东西,便用你的身份背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云飘飘一刀将木桩劈成整齐的两段,这个变态的百味斋,连柴火都要一模一样,美其名曰,标准化,而且火候均匀,炒的菜好吃。章华接了很多份任务,但无一例外,云飘飘也接了。明明只需要一个人,在这些地方却一路给云飘飘开绿灯。要是云飘飘没有身份背景,真是打死了也不相信,“你喜欢他,就明说,何必将我扯进去,你又不是没进过我的幻境,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