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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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不可攀-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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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开车这么野,”孟西城故作惊魂未定的模样,“你这一个月得吃不少罚单吧?”

“放心,城里的线路我都跑得很熟了,哪里有限速我心里有数。”

“嗯,记性好,车技也不错。”他赞赏道。

“那还用说!”

孟西城笑了笑,临下车前对她说:“今天太匆忙了,还让你开车送我,该我补偿你一回。过几天你生日快到了吧,我请你吃饭。”

生日?他不提莫澜都忘了,还真是。

“又老一岁……”她啧的一声,“吃饭庆祝可免,不过生日礼物我还是来者不拒的。”

孟西城允诺:“好啊,万一我出差什么的,人不到礼也一定到。”

“嗯。”

说起来,她真的好几年没过生日了。妈妈在世的时候她还小,生日虽然也是母难日,但有奶油蛋糕吃,还有新裙子或者新玩具,她每年也总是盼着那一天的。母亲去世后,生活天翻地覆,她的整个世界都变了,不要说生日,连生存都变得很奢侈。周其他同学别苗头似的请客过生日,她从来不参与,所以她也没什么人缘,交不到朋友,只在生日那天给自己煮一碗面条。

很巧,那年她的农历生日跟程东公历生日是同一天,但境遇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程东是班里成绩最好、人缘也最好的那一个,即使不大张旗鼓地请客庆祝,也有人记得他生日,甚至有其他班级的女生悄悄来给他递礼物。十六七岁的年纪,没人不喜欢那样的热闹,莫澜只得用嗤之以鼻的态度来掩盖自卑和失落。

他换了新的山地车,应该是家里人送的礼物,很贵,够她独自一个人过两个月。他把书包甩到背上,骑上车扬长而去,却在僻静处踩在车上拦下她:“我过生日,晚上他们都到我家来吃饭,你去不去?”

他期望的答案一定是“去”,甚至他根本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毕竟没人会拒绝他的邀请。

然而她却想也不想就回绝了:“不去。”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同样冷冷地说:“不去拉倒。”

他家那时就住复式的大房子,跟她住的那个又旧又小的一室户老房子不过两个街区的距离,隔得并不远。

十六岁的莫澜是想去的,可是她不能去。

她大概又花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才跨过这段距离,走到他身边。

程东走了就没再折回来,但第二天他递给她一个信封:“这个给你。”大约是怕她自尊心作祟不肯要,又补充一句:“借书证,免费的。”

南城新建的图书馆,宽敞明亮,空调冬暖夏凉。那时气候还不像如今这么极端,但南城的冬天也总有那么一段,冷得难熬。她有这张借书证,周末和寒暑假可以到图书馆里去孵空调。

他说:“你别误会,昨天来我家的每个人都有。”

他撒谎,她后来周末拿着借书证到图书馆去自习的时候,从来没遇到过其他人。只有他在那里,埋头看书做题。

她总觉得那是他有意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婚后也向他求证过,他只是笑,不肯承认。她用她的方法“严刑逼供”,专挑敏感地带下手,又舔又吻,撩得他声音都变了,挣脱她后反过来压住她,拨开她的头发边吻她边喘道:“……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重要吗?”

意乱情迷的时刻,她也觉得不重要。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爱相守,她有他的承诺说今后的生日都由他来陪她过。直到转眼就咫尺天涯,她才意识到,那些看起来过去了的、不起眼的小事,其实是挺重要的。

她只剩这些回忆了。

她还一直记得那个信封搭口翻开来,内侧有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莫澜。

隐蔽的心意,年轻的尊重。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份礼物,每年在她生日准时送到,有时是个新书包,有时是钢笔,通过她的班主任转送到她手里,卡片上写着陌生的落款——孟西城。

孟西城是负责她妈妈那桩医疗事故案的检察官,医疗责任事故罪当时对她来说是个全新的名词,他找她谈过一次话,给她做了详尽的解释。她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对法律产生了兴趣不好说,但孟西城确实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改变了她对司法者固有的刻板印象。

这个案子,在她妈妈死亡之后,检方决定不起诉,她以为两人从此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他会成为她的“长腿叔叔”。

他那时多大?不过也就二十来岁,凭着一腔热情和正义感就想管天下不平事似乎还天真了点。可他一坚持也坚持了十年。

先哲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他对刑案悲剧里的孤儿和少年犯们的关注就是他的支点。

如今他还记得她的生日,十六岁的莫澜却已经长大了。



肖若华打电话给莫澜说有事请她帮忙,莫澜于是赶到医院里跟她见面。

才几天没见,肖若华显得憔悴很多,也没穿护士服。两人没说两句,莫澜的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是程东。

这可稀罕了,这还是她回国后程东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不过她也不急着打回去,这么难得主动打给她肯定是有不得不找她的要紧事儿,她正好摆摆架子。

她果断按拒绝后关机,对肖若华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肖若华有点歉疚的说:“不好意思,是不是耽误你的正事儿了?”

“没关系,朋友的事也是正事。”

肖若华苦笑道:“谢谢你,这时候还肯当我是朋友。”

这样的情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澜心头忽然浮现出妈妈曾经绝望的神情,不由严肃起来:“你先别胡思乱想,你说工作上出了问题,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跟我好好说说。”

肖若华这才说:“我来胸外科之前,在生殖遗传科待过一段时间,就是做胚胎移植、试管婴儿。这个科室工作强度大,有时要加班到晚上九点、十点,但效益很好,奖金发得高。那个时候我女儿刚上学,私立学校学费很贵,我又刚刚跟孩子的爸爸闹离婚,就想在多攒点钱,将来不会那么辛苦。也不知是不是工作太累出了纰漏,弄混了两对夫妻的胚胎,其中一个还成活了……”

莫澜一惊:“成活了?你是说其中一对夫妻把孩子生下来了,但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另一对夫妻的?”

肖若华点头。

天哪,莫澜不由感慨,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科技这柄双刃剑她可算是见识了。

“我们本来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是生了孩子的这对夫妻偶然发现亲子血缘有问题,找到医院来,我们才知道是弄错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对方有什么要求?”

肖若华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会认定为医疗事故,因为孩子确实是弄错了。当初负责的那位医生已经移民去了国外,患者现在只能找我和帮他们看过诊的另一位年轻医生。医院还没有做出具体的处理,但我们最近都被要求暂时停职休假了。”

莫澜声音发紧:“所以你打算背这个锅?”

肖若华道:“谈不上背锅,如果真的是我的疏忽,我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我只求不要影响到现在的科室和我的家人。莫澜,我知道你很能干,这方面也很有经验,我想请你帮帮我……我实在也不知该去找谁了。”

她抬手拭泪,莫澜心中轻轻一揪。

“你别这么说,”她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起想办法,问题总能解决的。”

莫澜匆匆赶回住处,随手换了舒服的衣服和鞋子,就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和打印相关的资料。试管婴儿虽然技术已相对成熟,却还是方兴未艾的新事物,法律领域有许多空白和灰色地带,这样的案例她也是第一次碰到,需要国内外的案例和文献给她提供参考。

媒体的作用也不可小觑,她输入关键词查找新闻报道,发现果然已经有媒体在采访报道这件事。她心头稍稍有些乱,总觉得时间不够,怕事态发酵太快让肖若华承受不了压力而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她盘腿坐在椅子上,十个手指把长发全都抓到脑后,一卷再卷,随手拿了支铅笔固定起来,正想着打个电话让小优过来帮忙,门铃就响了。

她以为这小妞已经跟她心有灵犀到了这样的地步,兴冲冲地跑去开门,谁知门一打开,外边站的人居然是程东。

☆、第23章 一生恰如三月花〔4〕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开门见山地问她,紧拧的眉心隐隐透出的不知是担忧还是不耐。

“啊?噢……我下午去见委托人就关机了,大概忘了开。”

莫澜的心思完全没在手机开没开这个问题上,想的全是他怎么挑这个时间跑来,瞧她这都穿的什么鬼,头发也好乱……

程东仔细看她神色:“你现在不方便?”

难不成家里有人?他想到那天孟西城跟她一起离开咖啡馆,极有可能送她回家。有些事有一就有二,他现在会不会就在她家里?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程东垂在身侧的手都紧握起来。她这样随性慵懒的家居模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是他过去想都没想过的事。

莫澜不知他想到这一层,只顾摇头,问他:“你找我啊?有什么事?”

他又深深看她一眼:“我们一定要站在这里说话吗?”

她也倚在门边看着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地说:“噢,抱歉,进来说吧!不过你确定你要进来吗?”

她若有所指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粉色棉质的长睡衣,长度堪堪盖过腿根,本来是春夏穿的衣服,被她拿来应付南城的深秋。因为房间里铺着长绒地毯,也并不觉得冷,脚上拖鞋也没趿拉,光着脚丫就跑出来,脚背光滑白皙,圆润的十个脚趾却都涂上了亮色的指甲油。

她这个样子,让男人进门,孤男寡女,很容易就演变成*。

程东深吸口气:“你现在不方便就算了,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莫澜感到莫名,叫住他道:“喂,你怎么这样啊,说话说一半是现代十大酷刑之一知道吗?今天有事今天说完不就行了,干嘛还等到明天?”

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

他抬手看表:“一刻钟,我说完就走,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莫澜侧身让他进来,心头的雀跃简直按捺不住。看来白天不接他电话是明智的,这不,他直接上门来找她了。

程东还是第一次真正踏进她这个住处。她刚回国不久,他们以前买婚房时认识的中介就打电话给他,说是给她相中了一套不错的房子,问他要不要也过来参考一下。想来也是了解他们夫妻以前的相处之道,知道这种事向来是他大包大揽拿主意,莫澜只凭个人喜好和一时冲动,怕做不得准。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淡漠地说了句:是吗?她回来了?

中介都混得人精似的,一听这话已经窥见端倪,随便闲扯了几句就挂断电话。那个地址却在他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开车经过的时候他特别留意了一下,地段、环境都不错的公寓楼,即使单身女人一个人住也很安全。

现在看这屋里的陈设,猩红色沙发、白色地毯、色彩浓烈的抽象装饰画,甚至挂在椅背上飘飘荡荡的一只长丝袜,都是莫澜的风格。

不过还好,没有其他访客,也不像有男人留宿的样子。

她也发觉了屋里的凌乱,一边招呼他,一边随手收拾从进门开始就被她随处乱扔的鞋子、衣服和包包。

“不好意思啊,有点乱……你喝点什么?”她把收起的东西统统塞进身后的壁橱里。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

她却还是递给他一瓶冰过的苏打水,关上冰箱的时候,程东看到门上挤挤挨挨放满各种瓶装水和饮料。

她还是这样,吃喝贪凉图方便,肠胃受得了才怪。

莫澜在他对面坐下,翘起腿问:“说吧,什么事?”

程东放下手里的苏打水,像是斟酌了一会儿,才说:“我有个朋友,遇到点麻烦,想请一位律师帮忙。”

莫澜用手指了指自己,他点头。

她忽然笑起来:“怎么找我呢?市面上挂牌的律所这么多,选择可多着呢!”

“不是他自己的事,他不想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而且南城专做医疗纠纷的律师,并不是很多。”

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经手的案子赢得多输得少,又曾是“自己人”,实在没必要舍近求远。

莫澜目光炯炯:“你这位朋友,就是那天在咖啡馆跟你见面的那个骆敬之?”

程东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我不喜欢他。”

“……”

莫澜喜欢他这个神情,笑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跟他见面的事?那天在咖啡馆你也看到我了对不对,为什么装作不认识,都不打个招呼?”

“你不是也装作没看到?”

“那怎么一样呢,我是看你约了人相亲才没好意思打扰,女孩儿家心眼都很小的,万一误会了就不好了。”

程东忍不住讽刺道:“是吗,我看是你自己不方便吧?那个孟西城看起来对你很不一般。”

“怎么,你吃醋啊?”

程东这才发觉话题已经扯远了,她总是有本事七拐八绕地把他绕进去,她的笑容和声音就是诱敌深入的陷阱本身。

他有些恼恨这样的自己,声音不由沉了几分:“这个案子,你到底接不接?”

莫澜撇撇嘴:“你都还没说究竟是什么案子,让我怎么回答?”

程东这才把骆敬之委托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告诉她。

莫澜的食指一下一下轻轻叩着嘴唇,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那骆敬之是为了这个高薇才来拜托你的吧,是他什么人,小三?”

“有些人和事不是简单的一个词就能概括的,这跟你接不接这个案子有关吗?”

算是有关吧,她不喜欢骆敬之,不过挺喜欢他太太殷长安的。骆敬之在这件事上不愿大张旗鼓,其实就是不想让他太太或者太太的家人知道吧?

而且她跟肖若华有言在先,看来程东最近出门诊,还不知道自己科室的护士长也刚刚卷入这一场风波。

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是没有,莫澜想了想,起身坐到他身边的沙发扶手上,亲昵地拨弄他衬衫领口的扣子,说:“要我接这个案子没问题,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程东蹙眉拨开她的手:“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我,我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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