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区别于热火朝天的网络世界,望海市漫长阴沉的雨季仍未结束。
春山路社区隔了一条马路的对面,就是绿树成荫的市中心公园。白天过后,林荫道两边的路灯正散发出浅黄色的光晕,天空降下的细雨在灯光照映下,仿佛无数根被拉长了的银色丝线。
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公园里散步慢跑的人流也早就散去,在偏僻的公园一角,小叶黄杨,女贞,樟树等各种杂木错落挨挤在一起,将整片空间包裹得密不透风。黑暗中一片静谧,除了沙沙的风雨声外别无他物。
然而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多久,雨幕下,某棵树的枝杈忽然发出一阵抖动,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两名身着迷彩服头戴夜视镜的男人分开树丛,在路灯背光处站定,随即一人很快拨通了手机。
“是,BOSS。目标已经出现,下车后只有他一个人,目标身后一百米左右还跟着另外两辆车。对,暂时我们不太好下手……”
手机那头,望海市某高档娱乐会所包厢内,季宏明收了线,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伸手不耐烦地推开了在他胯|下卖力服侍半天的妖媚少年,季宏明撑开双臂,重重倒向了身后的沙发。
“怎么,不合季宗主的口味?”
点燃雪茄,沙发对面的中年男人挑了挑眉,表情颇有些意外。他可是一早就打听过了,得知季宏明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模样标致鲜嫩的雏儿。眼下见他这副坐怀不乱的模样,中年男人心里倒又有些不确定了。
“这种货色……”哼了哼,季宏明漫不经心地眯着眼睛,懒得再开口。浑身直往外冒的煞气,却让他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充满了危险。
被冷落在一边的那名少年,原本还有些委屈,这时禁不住吓得抖了个激灵。
被两个衣着清凉的美艳女子围在中间,左拥右抱的中年男人哈哈一笑。对季宏明的‘不给面子’,男人那张国字脸上毫无不悦的神色,他显得城府极深的细眼透过烟雾,望向对面的季宏明,玩笑一般试探道:“看来非尤物入不了季老弟的法眼呐。要不等改天,我从公司那批新晋艺人里再给你安排几个?”
“不劳冯总费心了。”
兴致缺缺地摆摆手,季宏明眼角余光一扫,恰巧瞄到被他扔到沙发一角的手机,深暗的眼内亮起火焰,如野兽追逐猎物般舔着嘴角,他露出了一个叫人寒毛倒立的嗜血笑容。
拉长声音,他缓缓道:“说到尤物……冯总你那个死对头身边,倒是正巧有个人很对我的胃口。”
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冯国栋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迎上季宏明的视线时,面对这个人人胆寒的魔头,作为泰达娱乐传媒的掌门人,已年届五十的冯国栋还是迅速堆起笑容,故作惊讶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季老弟是早就相中属意的人了,哈哈哈。”
吸了一口雪茄,放开怀里的软玉温香,冯国栋眉头一锁,转眼面露难色,“不过这个雷振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唉,说句不怕季老弟你笑话的,我和圈子里另外几位老总跟他斗了这么些年,也常常是输多胜少。眼看着雷振一手遮天,把持了华国娱乐界大半江山,我们也是没奈何了!”
听冯国栋大倒苦水,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大拇指摩挲着屏幕,季宏明双眸微垂,连眼风都没动一下。手机在他掌心亮起微光,出现的屏保却是一张近似全家福的奇怪照片。
相片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男人凤目薄唇,容色逼人,只是表情格外冷淡,仅简单坐着,就从骨子里透出了高不可攀的距离感。他不耐烦地斜睨着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小孩,那是一对仿佛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兄弟。两个小家伙长得粉粉嫩嫩,玉雪可爱,可惜面对镜头的眼神却充满了戒备敌意。他们紧紧拉住男人的衣角,就像人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那样。
就这么定定看了好半晌,直到屏幕再次暗了下去,季宏明才想起回应冯国栋先前的话一样,淡淡传来一句:“是么?”
整个包厢的气温因着他这句话,瞬间就仿佛降低了几度。
心中暗自叫苦,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这尊煞神,冯国栋只能打起哈哈:“话虽如此,如今有了季老弟你的鼎力相助,雷振再怎么难缠,扳倒他那也是指日可待啊!到时候随便老弟你要什么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来来来,干——”
叼着雪茄,冯国栋伸手就拿起桌上的酒杯,在他得意的笑声中,另一边,季宏明脸色讳莫如深,同样抬手致意。
玻璃杯两相碰撞,艳丽犹如浓稠鲜血的葡萄酒翻涌着,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第68章
等钟云清他们踏进‘江南’的大门时;正值就餐的晚高峰;一楼大堂的自助海鲜餐厅里人满为患。不过大概是雷振派人早就打过招呼,餐厅负责人一见钟二他们,立刻就热情地将众人引到了一处靠窗能够看到江景的绝佳位置上。
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一群人哪里还管那么多;落座后便开始端着盘子四处扫荡觅食。
这间江南连锁餐厅;和雷振投资的其他产业一样,生意堪称火爆异常。与一般海鲜酒楼不同,江南在做传统的高档包厢席面之余,同时供应午市、晚市两档自助餐服务。多达数百种的海鲜贝类;牛羊肉,蔬菜水果;酒水主食等;每天确保新鲜足量空运至每家门店,可供顾客自行挑选,DIY火锅烧烤。
这种不同阶层都有能力进行适度消费的方式,一经推出即大受欢迎,营业额节节攀升,甚至很快赶超了那些动则上万的高档海鲜席面的份额。
这里不得不说雷振确实是个商业奇才,他敏锐地掌握到了经济形势和大众消费心理的变化,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到后来其他一些大酒店再来跟风效仿,江南的名气早已打响,竞争对手就是想要分一杯羹,也只能从雷振这儿挖走很小的一块份额罢了。
“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举起叉子,把一只烤生蚝叉进嘴里,剧团成员鸽子边嚼边含含糊糊感叹道。
“吃你的吧,废话真多。”掀了掀眼皮,玉米坐在鸽子对面,正眼疾手快地主攻一盘三文鱼刺身,从表情来看,他显然明白鸽子在感慨什么,“和钟二他姘夫比有钱,你可真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咱们的二货团长傍上了土豪的金大腿,他一人得道,我们鸡犬升天,我高兴不可以啊?”鸽子吃的满嘴流油,趁钟云清被他们打发离席找食去了,他又装模作样长吁短叹了一番。瘦成竹竿的他,食量却大得惊人,说话的工夫,面前就已经堆起了一叠空盘子。
应该说剧团里所有成员都是大胃王,挨过饿,吃过苦的他们,曾经把仅剩的一点钱付了仓库租金,买完乐器后,就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了。几包泡面加榨菜,煮一锅分分就是一顿,半夜饿得实在受不了,爬起来灌一肚子自来水的时候也是有过的,那应该是他们最艰难的一个时期了。
钟二之所以对肉那么执着,主要也是被那段简直不堪回首的日子给闹的。
切了一声,面前烤盘上的大虾已经滋滋作响,香气直冲鼻子,美食当前,这时玉米也顾不上跟鸽子纠结谁鸡谁犬的问题。他先给旁边埋头苦吃的小龙虾夹了一大盘虾,然后在大海鸽子他们几个饿死鬼把东西抢光前,打仗一样往自己的餐盘里划拉了一堆鲍鱼、扇贝和大虾。
“肉来啦!”
正吃着,随着熟悉的一声喊,就见钟云清左右开弓,双手各捧着满满两大盘肉出现在玉米他们面前。先是递给隔壁的助理周贝贝他们一盘肉,钟二这才兴冲冲地挤进李老师和小龙虾中间,坐下把另一盘牛肉放到了桌上。
凭着钟二的好卖相,打发他去拿吃的果然是对的,就盘子里定时限量供应的雪花牛肉的分量,也比其他桌要多出好些来。
十多个人此时分成了两大桌,钟二玉米他们这些团员一桌,助理周贝贝和飞鸟的几名工作人员紧挨着他们在另一桌。
一群人大快朵颐,风卷残云之后,捧着肚子几乎走不动路的他们,十足贴切地演示了何为吃自助餐的最高境界——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
背靠在座位上,身材魁梧却有一颗十足少女心的团员大海,正翘起兰花指,捧着最后的起司甜点慢条斯理吃着。他旁边就是打着饱嗝已经撑得半死的鸽子,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柴,偏偏他们每次都喜欢凑在一块,场面总是十分的喜感。
吃完甜点,一群人还是不见钟云清回来,大海随口就问玉米:“钟二呢?”
“尿尿。”粗鲁地应了一句,玉米四处张望一圈,模样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不过那个二货去得也太久了,该不会是掉坑里了?”
“那怎么办,要去人把他捞上来吗?”对着自言自语的玉米,鸽子挤着他那对小眼睛,猥琐一笑。
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玉米嫌恶地皱皱眉,然后,连厚道的李叔和对钟二千依百顺的小龙虾在内,一群人全都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邻桌的助理周贝贝等人,这时也都摇头失笑,对此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别看现在这样,其实凤凰社这些人比谁都宝贝着钟云清呢。这大概就属于自家的孩子自己埋汰可以,旁人真要敢欺负到钟云清头上,这些人第一个就不答应了。
“再等等吧。”笑过之后,玉米挑着眉毛,下巴指了指面前盘子里的水果,道出最大的一个可能,“我赌一根黄瓜,这个二货十有八|九是找不到路了。”
对钟二轻微路痴的毛病,团员们都是知道的,特别是到了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他这毛病就会犯得更厉害一点。
可惜这次,玉米注定要输掉他的黄瓜了。
团员们口中的二货钟云清,正绷着个脸,如临大敌般瞪着在他面前挡路的陌生男人。
那人深黑的眼里带有血腥,靠近三尺之内,散发出的煞气就简直能割裂皮肤。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如同是一头蛰伏于深渊中的野兽,充满了咄咄逼人的侵略性。钟二刚才一不小心,甚至瞥见了那人西装下腰间别着的手枪,天不怕地不怕的钟云清,此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正稍息了,本能使他感觉到了危险。
更别提那个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眼神嗜血的保镖了。
不过是因为一楼洗手间人满为患,钟二等不及跑去了二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似乎跟着他来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如果钟二能未卜先知,预料到会在走出洗手间时,撞上这么一号恐怖分子,他一定会在之前先狠狠抽自己一顿。
而他对面,季宏明则越加露出了充满兴味的目光。
这次的望海市一行,他倒是真没想到,光吃一顿饭就能有这样的机缘巧合。看着面前这个漂亮又生气勃勃的小东西,季宏明曾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隐约又记起了在他的生命里,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拥有这样骄傲不屈、仿佛太阳燃烧一般明亮的眼神。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季宏明试图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一些,可惜浑身挥散不去的嗜血气息,配上他那副笑容,怎么看都怎么像是没安好心的狼外婆一样。
“我不叫小东西!”钟云清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用眼神瞪着季宏明,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人了。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季宏明就越是魔障了一般放不开手。那副明明紧张得要命,却还站在原地一步也不退缩的顽强模样,实在是太像了。
“我是季宏明。宏大的宏,明亮的明。”挥挥手,示意正从腰间掏家伙的保镖们退后,季宏明继续堵在门前,不让钟云清有机会脱身,“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对他这副唯我独尊的样子,钟云清心底一阵恼火,本来那点害怕也被抛到了脑后。平时雷振再如何霸道地安排他的作息生活,钟二都没这么反感过,他天生吃软不吃硬,得顺着毛捋,雷振也渐渐摸清楚了钟云清的脾气,只要不踩到那条底线,雷振总能在事后将炸毛的他成功安抚下来。
而此刻,季宏明显然对钟云清完全没有一点了解。
钟二虽然二,可他又不傻,对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的季宏明,被他堵在洗手间门口出不去,再告诉对方名字,这不等于自己送上门找死呢吗?
虽然打架在行,可钟云清毕竟是野路子,如今遇上了真正的行家,僵持中几乎所有逃跑的空档都被堵得严严实实。钟云清的火气也跟着蹭蹭蹭逐节攀升,就在他认真考虑着是不是抬腿给季宏明的裆部来那么一下时,原本在楼下等着他的玉米拔高了声音,突然出现在洗手间走廊的另一头——
“钟云清你个二货,还不快给我滚过来!没掉坑里你在磨蹭什么,信不信我们扔下你走了!”
玉米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吼,简直是搭救钟二脱离苦海的救星,趁着对面季宏明一愣神的间隙,用力撞开了对方,钟二头也不回,一溜烟地跑了。
“BOSS,要不要我们……”季宏明身边,保镖甲上前小心询问。
摇了摇头,眼神微闪,季宏明的神色若有所思,低语道:“原来他叫钟云清。”
而在走廊另一头转了个弯后,玉米当即一脸紧张地拉住钟云清,刚刚已经看出气氛不对的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钟二反手拉走脚步不停地离开了。那个平日总是笑嘻嘻的二货,此时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脸色更是沉重,他压低了嗓音,对玉米摇摇头,说:“快走,别回头。那些人手里有枪。”
玉米心中一跳,随即也沉下脸色,直到他们下了楼,回到其他人中间,季宏明那群人都没有再出现,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为了不让大海他们白白担心,钟二和玉米两人很有默契,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闭口不谈。
不过一顿热热闹闹的庆功宴,到底还是在最后留下了一点隐患。
第69章
雷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异常醒目的钟云清。
一头及肩发随性地扎成了马尾,当钟云清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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