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被砂石掩埋的时候大概撞到了石头,我尝试掰开,发现车门摇摇欲坠。
我深呼吸然后咬牙掰开车门,看到詹佑成趴在方向盘上,浑身都是血。那一刻,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扶住座椅的手抖个不停。
“詹佑成……”我艰难地爬进汽车里,玻璃碎片搁得我生疼。
没有回应!
“詹佑成……你还好吗?”我挪紧了一点,手掌抚上詹佑成的肩膀,心脏有种窒息般的痛楚:“这里很危险,我们快走。”
一秒、两秒……时间漫长得就像过了一个世界,我的手一直搭在詹佑成的肩膀上,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
“你快醒醒,别吓我……你不能有事……只要你能醒过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忍不住涌出来。
詹佑成似乎听到我的呼唤,手指轻轻抖了一下,缓慢地抬起头,转身望向我。
他的额头和脸颊都是血,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声音沙哑:“拉我出去。”
抓住詹佑成右手的那刻,我的心才从高处跌落,回到属于它的位置。他的意识尚算清醒,小心翼翼地把双腿从座位上抽出来,扶住我的手臂慢慢地往外爬。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我的身上,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一直支撑着我把詹佑成扶出沙石堆。
我仔细检查詹佑成的身体,脱下外套捂住了他左肩的伤口。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石头上,雨水沾湿了他及眉的刘海。
“你还好吗?”
“嗯。”他轻声应答。
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茫然地回头一看,发现吴颖正探出头,朝我挥手吼道:“快上车!”
老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
想不到一小时前,曾失魂落魄在路边求助的吴颖,最后成了我们的救命恩人。
吴颖的儿子好奇地盯着浑身是血的詹佑成,却没有一点儿的害怕。他从背包里翻出一条毛巾递给我,淡定地说:“先帮他擦一擦身上的血。”
“谢谢!”我手忙脚乱地接过毛巾,盯着詹佑成却无从下手。“你有伤着那里吗?”
詹佑成双目紧闭,唇色泛白,却没有说话。我抓紧他的右手,原本温热的掌心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
“你别吓我,说说话好吗?是不是伤到头了?”我焦急地扶住他的肩膀,却换来一声低吼。
“你碰到我的伤口了!”詹佑成吼道,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重新闭上双眼。
我讪讪地收回右手,尴尬地盯着他不说话。
吴颖已经把车子开回高速路上,安慰说:“别担心,车流已经畅通了,很快就能到医院。”
詹佑成缓慢地睁开双眼,黑眸就像蒙上了一层水汽,许久才吐出一句话:“这笔账,日后再算。”
都什么时候了,詹佑成还想着跟我算账。俗话书说得没错,唯男人和小人难养也。
赶到医院已是傍晚时分,大雨已经停了。
詹佑成被送到急症室的时候,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我跟着护士身后一直来到手术室前,他突然叫了我一声。
“林夕梦,过来!”
我大步冲上前,趴在病床上说:“你放心,我会一直在手术室外面等你。”
詹佑成的眸光微微一敛,低声吩咐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我想也没想,翻出手机塞到他的手中,安慰说:“别担心,医生说你骨折而已,死不了。”
怔了怔,詹佑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握着手机重重砸在我的脑门上,怒骂道:“瞎说些什么?你以为我借手机打电话给家里说遗言吗?”
大概扯动了伤口,詹佑成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痛苦地“嘶”了一声。
身后的护士抿嘴笑了起来,我尴尬地垂下头,默默地离开了手术室门口。
从一开始的恐慌,到现在的忐忑,我的心就像坐了一趟云霄飞车。虽然医生说詹佑成没有生命危险,但我的心总是跳个不停,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平静。
等待的过程是一种煎熬,阴森的走廊里只剩下我孤单的身影。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在掩埋的汽车下发现詹佑成的那一刻,我真的被吓到了。
还好,有惊无险。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静止在我的跟前,清脆的男声缓缓响起。
“请问你是林小姐吗?”说话的是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眉目清秀中等身材。“我叫徐成亮,是詹总打电话通知我过来。”
我抬头望向他,愣了许久才微微点头回应:“你好。”
“请你放心,詹总的手术会很顺利。上来之前我已经跟院长打过招呼,帮詹总做手术的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徐成亮把手中的纸袋递给我,微微一笑说:“这里有干净的衣服,建议你先换上,免得着凉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白色的衬衣沾满了泥巴。裤子刮破了几个口子,鞋子也脏得不成形。
“谢谢。”我起身结果纸袋,诚恳道谢。
换好衣服回到手术室门口,徐成亮正在打电话。看到我过来,连忙挂线然后把手中的纸杯递给我说:“刚才看到护士站有姜茶,顺便给你要了一杯。”
“谢谢。”我无比感激,接过杯子坐下来,小口啜饮姜茶。火辣辣的感觉很快蔓延至四肢,想不到小小的一杯姜茶会有如此魅力,瞬间让身体也变得暖和起来。
也许真正暖和的原因,是徐成亮带给我的好消息。在人生路不熟的异乡,他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
最后,徐成亮留下来陪我在手术室门外等候。他的性格随和,与我聊了不少增城的趣事。不知不觉间,手术在整整三个小时中结束了。
詹佑成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睡着了,护士说是因为麻醉药效未过的原因。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右腿打了石膏缠了绷带。医生说除了左肩和右腿的伤势稍重以外,其它部位的都是皮外伤。
徐成亮忙着办理入院手续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詹佑成两人。
我把灯光调暗,趴在病床边安静地看着熟睡中的男人发呆。白天发生的意外就像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直到现在我的心还没缓过来。
我甚至无法想象他逗留在车里多一刻,是否就会醒不过来。可是生命并没有如果,我们这次能死里逃生,也许就是命。
经历了一整天的折腾,不知觉间我趴在床边睡过去了。朦胧中我似乎听到电话了响起来,有人在我耳边一直压低声音说话,可我的体力早在挖砂石的时候耗尽了,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与现实相反,在山路上被赶下车的是詹佑成,而我却被埋在砂石之下。
我拼命呼喊,可是詹佑成却站在窗外盯着我,露出鄙视又阴森的笑容。最后,他隔着玻璃对我说了两个字,然后无声无色地离开了。
他说:“活该。”
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窗外斑驳的阳光洒满了充斥消毒药水味的病房。
趴了一整夜,我的脖子酸软难受,坐起来伸了伸懒腰,发现詹佑成已经醒过来了。他一脸嫌弃地盯着我,冷冷地哼了一声:“你……”
第一卷 命运 042。孤单一人
“你睡得比病人还死,好意思吗?”詹佑成的脸色依然苍白,边教训我边揉自己的手臂。
我尴尬地看了詹佑成一眼,发现经过整夜的休息,他的气息好了很多。我看得失了神,许久才反应过来。“你……醒了?”
詹佑成伸手在我的眉心处用力弹了一下,痛得我大声呼痛。
回想起昨夜的梦,那种如临其境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我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痛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还好,那只是一场噩梦,别人常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詹佑成最后不是回来接我了吗?他怎么会丢下我呢?
“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买。”我伸了伸懒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也逐渐好起来。
“先帮我洗刷。”詹佑成又恢复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冷声催促说。
詹佑成的右腿已经打了石膏,看起来伤得挺严重的。
我再次开启了保姆模式,小心伺候詹佑成洗刷。大少爷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会儿抱怨水太凉,一会儿又抱怨我碰到他的伤口了。
不过他还有力气骂人,证明没伤及要害。
末了,他把手臂勾在我的肩膀上,冷声催促道:“快扶我去洗手间。”
我知道他憋不住了,忍笑提议说:“你腿上还有伤,我把盆过来吧。别不好意思,我又不是没看过。”
詹佑成阴冷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冷哼了一声说:“林夕梦,有种再说一遍?”
我知道他生气了,连忙讨好说:“好了好了,我扶你过去吧。”
詹佑成的手腕上还打着点滴,我小心地把他扶起来,一手搭在他的腰上,一手高举起输液瓶,还不忘提醒说:“小心点。”
狭隘的洗手间里,我的胸口几乎贴在他的背脊上。他的脸色不太好,回头瞪着我低吼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帮你脱裤子。”说着,我伸手就往他的腰间摸去。
谁料詹佑成嫌弃地甩开了我的手,终于忍不住发飙了:“马上给我滚出去!”
我被吓得不轻,悻悻然地退出了洗手间。真心不明白詹佑成矫情什么,他身上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的?
詹佑成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很久才开门,出来的时候脸色似乎更阴沉了。
还好徐成亮赶过来了,手中还拧着打包好的早餐。他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放,利索地从公文包里掏出平板电脑递了过去,毕恭毕敬地说:“詹总,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
“嗯。”詹佑成接过平板电脑,神色严厉:“今天开盘到现在,股市涨了多少?”
“百分之八。”
“收购的事谈好了?”
“嗯,曾总说稍后让秘书准备合同。”
“增城分公司的经理下周正式调过来,你回去准备一下。我这次受伤的事注意保密,免得让竞争对手有机可剩。”詹佑成合上平板电脑,瞄了徐成亮一眼说:“你出去等吧。”
“是,詹总。”
病房很快只剩下我和詹佑成两人,从刚才的对话中我似乎听到了什么。詹佑成靠在枕头上,指了指桌面上的饭盒。
我把饭盒端过来,发现是一碗热腾腾的鲜虾云吞面。詹佑成的手臂受伤了,即使他没有直说,我也知道要喂他。
半碗云吞面下肚,詹佑成的心情才好了些,冷笑说:“我来增城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工作,以后别用那种好像欠了我一条命的表情说话。”
我的手一抖,差点没把饭盒打翻。
“还有,我沿路返回去是因为前方的路不通,不是为了接你。”詹佑成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吃过早餐,让徐成亮陪你去找人。”
“可是你的右腿骨折了,我留下来照顾你……”我还想继续劝说,却被詹佑成打断了说话。
“我今天想要好好休息。”詹佑成大手一挥,剑眉轻轻皱起,提高嗓门朝门外喊道:“徐成亮!”
徐成亮时刻准备着,闻声跑了进来:“请问詹总有什么吩咐。”
“今天陪林小姐去建设路的餐厅找人,找不到别回来。”詹佑成揉了揉眉心的位置,然后翻出平板电脑开始查看邮件。
“不,我今天留在医院陪你。”我坚持己见。
“林夕梦!”詹佑成的语气不太好,弯曲手指轻巧平板电脑的屏幕,逐字逐句地命令说:“马上跟徐成亮过去,同样的说话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徐成亮压在一旁劝说:“林小姐,还是我陪你去吧,詹总刚做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
我一下子来气了,从詹佑成的手中夺过平板电脑,教训说:“你需要好好休息,工作先放下。”
詹佑成黑着脸,薄唇微微蠕动,却最终没有说些什么。
我把平板电脑塞到徐成亮怀中,压抑怒火低声哄说:“我会跟徐成亮过去,但你得答应我暂时别管工作上的事。事情处理好了,我马上回来陪你。”
难得詹佑成没有朝我发脾气,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躺回去休息。
我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帮詹佑成挼了挼被角,才跟随徐成亮离开。
徐成亮是增城人,对市区的路况十分熟悉,驾轻就熟很快来到闹市中的餐厅。
那是一件装修雅致的中餐厅,位于增城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附近。沿着古色古香的长廊往里走,我看到了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
六年过去了,岁月的痕迹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印记。长廊上挂满了不少与知名影星歌星的合照,以及好几张全国性受欢迎连锁餐厅的奖状。
看得出来,我爸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
越是靠近餐厅,我的心情越是忐忑不安。我说不清此刻复杂的心情,就像隐藏在心底的某段回忆突然冲破了枷锁,呈现在现实中却让我措手不及。
我对父亲的印象,这几年都停留在高考两个月前的那个雨夜。那天晚上我自修下课从学校回来,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抽烟。
而妈妈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说话,双眼通红仿佛哭过了一般。
爸爸看到我的时候,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打算报考哪所大学。”
微微楞了一下,我连声应答:“海市大学国际金融专业。”
一年到头他都在外跑运输生意,也很少在家,对我的学习也不太关心。
“好!”爸爸掐灭香烟从椅子上站起来,淡淡地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妈妈,然后转身回到了卧室。
我问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拼命摇头,喊我别担心,说爸爸这段时间太忙累了而已。
自从那天晚上离开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爸爸的身影。他跑长途运输生意经常一走就是两个月,我也习以为常。
两个月后我在考场上超水平发挥,成功考取心仪的大学。可是开学前,妈妈却出事了。她出事后我曾拜托帮我打官司的律师去找寻爸爸的下落,却无疾而终。
痛苦的回忆浮现,让我有种窒息般的痛楚。回过神来的时候,徐成亮已经领着我来到一间装修奢华的包间前。
他推门而进,示意我坐下来:“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一下林老板。”
我在实木圆桌旁坐下来,因为紧张的缘故掌心已经渗出了冷汗。我弯曲手指使劲地抠自己的掌心,想要用疼痛压抑心底的彷徨。
可是,即使指甲陷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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