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被风吹起又缓缓落下,停在他的身上,然后变成了鲜红,他脸上的血色如数退去,最后只剩下纸一般的苍白,撕裂的唇角早已没了弧度,冰冷冷的不像那只温煦圆滑的狐狸。
“温瑾瑀,温瑾瑀?喂,回答我,温瑾瑀。”
她慢慢跪下,靠在他的身旁,眼睛不眨,直直的看着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玩笑的语气。
“喂,叫你呢,温瑾瑀,不理我吗?搞什么啊,别闹了,起来吧。”
声音一点一点的染上了哭腔,她用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抓住他的衣袖。
“真的,别开玩笑了,温瑾瑀,我不去了,我不看了,你别玩了……”
真的,她真的不看了,她不敢任性了,一次都不了,起来吧。
她真的,一次都任性不起。
“温瑾瑀,如果我不等他了,你起来吗?”
330 代价
330
医院手术室的大门推开,梧桐听见了这世上最为残忍的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该死的对不起,该死的尽力了。
该死的一切。
她踉跄的后退靠在医院白色瓷墙上,消毒水的味道,鱼贯而出的白衣人,刺目的灯光,耳旁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医生的那句话不断的回放,回放……
一道黑影从她身后飞快的冲出来,她的肩膀被狠狠的撞开,整个人摇摇晃晃瘫坐在地上,木讷的看着闻噩耗赶来的温邹衡一脸怒容的紧抓着医生的衣领不断的在说些什么。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她能理解,因为她何尝不是?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她来不及做准备,不,甚至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预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温瑾瑀?
两个小时前,他还那样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他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因为蒋宴泽而濒临崩溃的她,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他狐狸似得笑容似乎下一秒仍会出现在她眼前,他还在等着她,就如同她执拗的等着另一个人一样,她的双眼一直看着蒋宴泽的时候,他却一直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她,她的人生紧紧围绕着蒋宴泽旋转的时候,不知何时,他也时时围绕在她的身旁,玩笑般的语气,却说着那些不容她拒绝的话。
不应该是这样,他的人生应该是轻松的,精彩的,光鲜而自在的,他有良好的盛世,俊朗的外貌,圆滑聪明的性格,带着他特有的个性游走在那些繁华的上流社会,他才不到三十岁,接下来还会有个门当户对的美貌妻子,拥有自己的孩子和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他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一点点,只是因为她……只是因为喜欢上了她……只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不爱他的她……
她蜷缩起来,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脑袋,茫然的瞪大了双目,却没有一滴泪水流出,原来是真的,原来人绝望至极时真的流不出眼泪,因为那已经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悲伤了。
被白单掩盖的人推出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勇气上前去看一眼,只是蹲在墙边,远远的看着那人一点一点的被推走,温邹衡紧跟在旁边,沉默不语,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薄薄的白单勾勒出一个修长的人形,他的胸口安静的,平静的,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起伏,她紧紧的盯着,荒诞希望下一秒那个人会掀开白单跳下床,然后对她露出熟悉的笑容,说着“吓到了吧?开个玩笑。”……
是啊,她真希望这不过是个玩笑,可她的想象才是一个玩笑,垂下的白单被风拂过,微微扬起了一角,染血的衣服刺痛了她的双眼,那支骨节分明修长的手紧紧的垂在身侧,冰冷的,决绝的带走了她最后的一丝奢望。
是他。
那是温瑾瑀。
天旋地转,白色的地面逐渐向她靠近,闭上眼睛最后一秒,落入眼中的是温邹衡带着泪光的凝视。
一句“对不起”噎在喉间,然后她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要回头!只管跑!”
人还未醒,眼泪先从眼角滑落。
温瑾瑀,我该怎么办……
“她怎么样了?”
“镇定剂的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该醒了。”
她不愿睁开眼角,若是可以,她宁愿当个缩头乌龟,从此永远沉沦于黑暗之中,去寻找那个说过会一直等着她的人,可是耳旁的声音越来越清楚,神智也越来越清醒,她知道她逃不掉的。
“你醒了?”
略带欣喜的声音,睁眼的瞬间刺目的白光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模糊的光晕之中,顾珩立于一旁,而那一脸关切的正是段预,逐渐适应了光明,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她看清了这个白色的房间,也看清了旁边站着的人。
没有温邹衡,也没有蒋宴泽,更没有温瑾瑀。
“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床边微微凹陷,段预坐了下来,一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她木然的看着他。
“梧桐?”看着她恍惚的神情,段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蒋梧桐?”
她仍然木然的看着他,目光却仿佛穿透过了他,看向了其他的地方。
段预皱起了眉头,回头看向抱胸站在一旁的顾珩。
“她怎么了?是镇定剂的药效的原因吗?”
顾珩复杂的注视着她,闭上双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只是,在逃避现实而已。”
段预沉默了,回头看着床上的她,一个礼拜了,从第一次醒来发疯般的要冲出医院,念念叨叨的要去找温瑾瑀,到后来推开窗户就要从13楼往下跳,镇定剂已经打了好多次,这一次算不算是有所好转了呢?
他没想到温瑾瑀的离开对她的打击会这么大,或许,除了爱情,其他的感情早已至深,只是她虽聪明,对于情感方面却永远后知后觉。
她看似冷清淡漠,但其实却非常重情,她很难将人放进心中,但一旦放进了,就很难拿出来,否则小时候,她不会那么艰难却依然一直护着他。
段预的眼中写满了心痛,却不知所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我去买点东西,再怎么样她也该吃点东西了。”
说完,大步的走了出去。
她不会吃的。
这句话顾珩没有说出来,看着她凹陷的眼窝,苍白的面容,选择了沉默。
她目光空洞的盯着窗外,月光皎皎,幽蓝的月光给她覆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清冷而孤寂。
她不愿开口说话,可顾珩却很清楚她的感受,温瑾瑀和梁文泰一样都是走进了她心中的人,可温瑾瑀的离开却更让她无法承受,因为他是因为她才会死,因为她,为了她,救了她……无论是那一条,都是能够彻底击溃她的原因,她无法接受他的离开,更无法原谅自己。
蒋宴泽就那么重要吗?
顾珩微微抿唇,眸中有细细的担忧。
蒋宴泽真的那么重要吗?
着同样是梧桐心中疑问。
她明明已经知道了那不过是他布下的局,她明明已经知道了他没事,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亲眼去见证?
她担心蒋宴泽,温瑾瑀又何尝不是担心她?若不是因为担心他,他何必将偷听的事告诉她,这件事将她也隐瞒分明成功率更高,这是连蒋宴泽都考虑好了的事,他却因为不忍看她因为担心蒋宴泽到崩溃而选择了告诉她,蒋宴泽做得到,他却做不到,这说明了什么?若不是因为担心她,他何必不惜违背父亲的叮咛也要冒险带她过去,只是为了远远看一眼确认蒋宴泽的平安而已?
任性一次就够了?
331 我赢了,梧桐
331
铁证如山,牧尧被抓时那一抹怨毒的眼神蒋宴泽久久不能忘却,曾几何时,她也曾温柔的笑着对他轻声细语,如今却早已视若仇敌,不死不休,医院里枯瘦孱弱的蒋意天听闻这一消息时,沉默良久,忽而仰天大笑,边笑便咳,白色的方巾上沾满了鲜血…曾经在外人看起来幸福高贵的一家人,支离破碎。
离自己的目的越来越近,他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到底,他做的是不是对的呢?
蒋宴泽紧握拳头,望着30层高楼外繁华的街景,笙箫的夜色,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回答,他想起曾经,当他还是那个伪装的纨绔少爷时,身旁总是围绕着的那个身影,没有怨言,没有要求,她的目光永远紧紧追随在后……
微闭双眸,一片黑暗之中,耳旁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呼唤。
“小泽,小泽……”
他的眉头渐渐紧蹙,咬着牙,一声闷哼。
快了,就快了……为了那个人,他别无选择,况且,他早已没有了退路……
刷的睁开双眼,右手捂住胸口,急促的喘息半饷才平复,过于寂静的办公室将一个人的呼吸声无限的放大,那样的寂寥。
“少爷?”
“少爷!”
他猛地站起身来,墙上的挂钟刚好走过10点的刻度,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修长的身影如一阵风般迅速的离开了办公室。
医院是个不分昼夜永不歇业的地方,即使已经午夜时分,依旧灯火通明,装修得多么华丽,仍然散发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白色的瓷砖倒映着他的身影,接待处的护士伶俐的口齿难得有些结巴,毕竟,电视上光鲜亮丽,英俊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难免一时的眩晕。
“是是,请问您?”
蒋宴泽不耐的微微皱眉,但仍然将自己的问题再重复了一遍。
“啊!请等等……”小护士脸颊微红,这一次终于听清了他的问题,连忙翻查电脑,当看到记录时疑惑的眨了眨眼。
“您说的是蒋梧桐,蒋小姐吗?”
“是。”
听到这个名字,心脏骤然一紧,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急迫。
“蒋小姐是有住在我们医院,可是,她已经出院了啊。”
“出院?”
“是,没错,就在下午。”
小护士偷偷抬眸,不解的看着眼前原本修养良好问话礼貌的大名人突然间面色急变,目光晦暗不明。
出院了?下午?
双手渐渐握拳,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风度说完一声“谢谢”后便匆匆离去,直到坐进车内一个人独处,他才一拳头砸向方向盘,安静的停车场突兀的响起一声鸣笛,那般的刺耳。
她出院了?为什么没人告诉他,他安排去暗中看着她的人呢?
又是一拳,短促又刺耳的鸣笛。
温瑾瑀的死同样让他震惊,他的安排原本万无一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可即使想明白之后,他也无法去责备那个沉溺在失去爱子悲痛中的老人,一夜之间,那个狡猾圆润的老人憔悴得不像样。
他不是没有想过当那样的新闻报道出来后,被他决定一起隐瞒的梧桐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对他的感情他不是不清楚,她会不相信,会崩溃,甚至会发疯,会悲痛到难以自持,他想过,他都想过,可他还是决定隐瞒她,因为,不容有失,他伪装了这么久,策划了这么久,压抑了这么久,一切都不容有失,他知道牧尧对他突然疏远的梧桐一直有所怀疑,毕竟无论他做得在怎么干净,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过往是不会被抹去的,牧尧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被他欺骗的人,只要连梧桐都骗过,只有她表现得越是悲痛得真实,牧尧才会上钩。
是的,这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中,包括她,即使会心痛,他还是利用了她,利用她的真心,她的感情来演一场戏给可能一直监视着她的牧尧看,他以为胜券在握,却忽略了温瑾瑀这个意外……
该死……
又是一拳,手指麻木的发痛,可也抵不过心脏如刀切般的钝痛。
和牧尧母女的一仗他赢得漂亮,可这场感情他却输了,输给了温瑾瑀,输得彻底……
为了目的,他可以连爱都利用,可温瑾瑀却做不到,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坚守了他的承诺,他做到了,却也显得他更加可悲。
温瑾瑀离开后那个礼拜,她变成了什么模样,从他派去看着她的人那里他悉数得知,从一开始的崩溃发疯甚至自杀未遂到后来的木讷沉默死寂空洞,他的心也如同坠下十八层地狱,各种酷刑轮番尝试,从一开始的担忧心痛到如今,他已经开始恐慌害怕了。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最刻骨铭心的方式就是死亡……
他害怕了,害怕这句话会在他们身上应验。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伸手拿出,垂眸一扫,忽然笑了,肩头耸动,从一开始的低笑到不可遏止的大笑,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充满了讥讽与自嘲,眼泪顺着眼角毫不客气撕毁他的伪装,他的从容,他的自信再也无法维持。
“股份已经转让,你赢了。”
天知道,这句话他等了多久,天知道,如今这句话变得多么讽刺。
一个礼拜,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他狠心不去医院看她一眼,从容而自信的将这场戏演到底,他太坚信她对他的爱,只要一切尘埃落定,他就可以用余生,用时间来抚慰抹平她心中的伤,因为他是蒋宴泽,是她爱了十七年的蒋宴泽……
可如今,这一切变得多么可笑?
就在下午,几个小时,为了等一条短信,他错过了。
他低估了她对他的爱,所以他没想到以她的聪明冷静也会不顾一切的来看他一眼,他也高估了她对他的爱,所以他还以为自己仍然有机会去弥补……
我赢了,梧桐,可现在,我该怎么办?
他太了解她了,既然他安排去的人没有回报,就证明她已经发现了,并且刻意的躲开他们悄然离去,他找不到她了,找不到了……
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汽车发出长长的鸣笛,尖锐的声音如同疯狂的宣泄,却也让人无法听见汽车内传来的低沉而绝望的呜咽。
“你好,我是蒋宴泽。”
“……嗯。”
第一次见面,十七年,她的爱终于累了,他手中的线也断了。
332 好久不见
332
从N国到F国,在A市的机场中转。
候机大厅人来人往,被父母牵着的小孩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一蹦一跳,时而抬头说着什么,幸福的从她身旁经过,广播中响起甜美的女声,提醒着最新的起飞航班信息,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机票,那上面列印的数字字母显然和播报的一致,拉起地上的行李,转向安检处慢慢走去。
前行的脚步忽然顿住了,候机厅的荧屏上正播放着各种新闻供候机的人消遣时间,此时画面调转,一个挺拔的人影正好出现在她眼前。
那栋熟悉的大楼前那人正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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