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末会飞去G市看看顾衍之外,她的生活基本是平淡到乏味的,唯一的一点意外只能是那个突然消失却又突然出现的男人。
没带伞却又碰上了急雨的那天刚好是温瑾瑀出现的那天,时间那么的巧合,从出租车上下来不过几秒钟,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变成落汤鸡跑回家时,一把宽大的雨伞恰如其分的出现在了她的头顶,她扭头,雨水顺着额头蜿蜒向下模糊了双眼,水晕中她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容颜,狐狸般的笑容,她说。
“好久不见,温瑾瑀。”
“好久不见。”
他眉眼弯弯,一如最初,右手稳稳的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挡住他们头顶的风雨撑开了一片小小的安静的空间。
她走,他也走,同一条路,同往她住的地方,转过第三栋楼时,梧桐本想说她自己可以跑回去了,可抬头看见他的眼睛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继续前行。
路程一直到她家楼下才结束。
“谢谢。”
她看着越下越烈的大雨,真心的说道。
“顺路而已。”
哑然间却看见温瑾瑀转身朝着对面楼走去,朝着她挥了挥手。
“快上去吧,别感冒了。”
说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对面楼的楼道内。
梧桐的眸光明明暗暗,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转身上楼。
她摸了摸迎接自己的布丁,走向窗边,果然看见对面黑了许久的房间重新亮起了灯。
苦笑爬上嘴角,那一瞬间,她好似在温瑾瑀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为什么会那么傻,那么固执呢?
简单的问题,可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
从那之后,她上下班的一段路程上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逛超市时总有人帮她提过口袋,偶尔也会一起吃顿晚饭或是喝喝咖啡,她没有生硬的拒绝什么,却也刻意的保持了一段距离。
她知道自己在等着一个人,而有一个人却也用同样的方式在傻傻的等着她。
这是一个单向的半圆,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当某一条线不再是单向的时候,另一个人也会自觉的黯然退场,这是她的执着,也是温瑾瑀的执着。
她自己都没办法劝服自己,又怎么去劝服温瑾瑀呢。
漏斗中的细沙终有流尽的那天,他们都在安静的等着而已。
而等待中,博锐已经摇摇欲坠,蒋安茹带着蒋意天曾经送给她的股份和牧尧的股份以股东的身份重新走了进去……
325 至少现在还不是…
325
博锐仿佛被一分为二,父女两各安一隅,在看不见的硝烟中互相撕扯着,股东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谁都能得出,在这样下去,博锐迟早要被这父女两撕毁,可这是博锐啊,不光光是他们两人的战场,同样关乎于那些手持股份的股东们的利益,还有在博锐或博锐子公司任职的上千人的生计命运,于是在这场战争陷入僵持中,博锐如履薄冰岌岌可危之时,股东们再也坐不住了,一场股东大会即时召开,所有股东悉数出现,罕见的整齐。
这场股东大会梧桐没有参与,当然也不能亲眼见证现场又多么的激烈,但得知最终的结果是她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原本手持35%股份的蒋意天原来早已悄悄转让给自己女儿15%的股份,加上牧尧的5%,如今两人势均力敌各手持20%股份,所以才会闹得这样僵持,只怕当初的蒋意天一心敌视他视为逆子的蒋宴泽,却从未想过牧尧母女也会有背叛他的这一天,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生性多疑才会做出的选择,同样也会为他的多疑付出代价,虽然20%的股份仍能算得上最大的两个股东,但架不住其余股东团结一致的罢免,因此两人都被强行撤离了职位,成为闲散的股东,而如今暂代博锐主席位置的却是被一致推举上位的第二大股东,温邹衡。
梧桐看着杂志封面上被记者团团围住的温老狐狸,淡淡的笑了笑,便不再看下去了,指尖在键盘上飞速的敲打,这些简单至极的工作耗费不了她多少时间和精力,但她还是尽职尽责的认真完成着。
若说之前还有一丝犹豫,那现在她就能万分肯定了,这一切,一定都还在蒋宴泽的计划当中,医院里那个被传言昏迷不醒的男人或许此刻正举杯轻笑不屑的看着电视里步履匆匆脸色难看的父女两吧。
如果说其他人不清楚,但梧桐却能非常肯定,温邹衡肯定是蒋宴泽一方的人,不为其他,只因为当初他看那封信时的模样,有时候,利益和理智也是不能战胜感情,只看那份感情有多深而已。
就像顾嬨对于顾珩,梁文泰对于梁芊,她对于蒋宴泽,而温邹衡对于宁夏也是一样……
既然蒋宴泽能够如此信任温邹衡,那么他对他母亲的事知道的肯定比她想象中更多,她不想知道他到底隐瞒了些什么,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么多年,他到底是如何能那样没心没肺的笑着撑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皮囊来欺骗蒋意天的眼睛?甚至于,连她也被骗过了。
事到如今,她才想明白一些事,他为什么固执的一定要一个人睡一间房,哪怕出去玩哪怕和男生一起也不愿意,他的睡眠总是不好,为什么不管牧尧做得再好,他和她之间总是又一段若有似无的距离,她曾经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看错了,或者是男生大了要避忌母亲,如今才明白他是如何用力捏住了自己的心蒙住了自己的眼才能笑着对那个一手毁了自己家的女人叫出一声“妈”……
十七年的时间,她却从未真正的看清那个埋在她心底的男人,那么,从现在开始也不晚吧?她会等着,顺便仔细的看看他,不在他的身后,远远的,认真的,看清他。
下班走出公司后才发现天空竟然开始瞟着小雨了,雨还不算大,可看着那阴沉得吓人的天,梧桐担心自己就这么打的回去又会碰上上一次的遭遇,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先前附近的小超市买一把雨伞。
“不走吗?”
闻声抬头,已经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她还是微微吃惊。
温瑾瑀举着那把大伞站在前方看着她,穿梭的人群举着各色的伞在他身后来回,雨滴砸在伞面溅开小小的水花,他穿着灰色的卫衣,军绿色的外套,一手插在衣兜里,恍若已经无数次这样等着她下班一样。
“哎呀……诶,梧桐姐?”
从背后撞过来的是冒冒失失的橙橙,一手拿着手机叽里呱啦的像是在叫人来接她,一不注意就歪了脚,呼痛一声这才看见了梧桐,笑容还没有绽开,便顺着她的目光又瞧见了温瑾瑀,瞬间就毫不掩饰的两眼放光,上下打量,仿佛要将温瑾瑀剖析个透彻,好在温狐狸久经沙场,脸皮颇厚,被一个小女生这样**裸的打量也毫不怯场,还上前两步走到了梧桐的旁边。
一看见橙橙露出那个贼兮兮的笑容,梧桐一扶额头,完了,又想歪了。
橙橙刚要开口,梧桐毫不犹豫的打断。
“打住,别乱想,我……”
“是啊,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身旁另一个声音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她的话,无视她的眼刀,笑容温煦。
“至少现在还不是……”
小姑娘瞬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梧桐心里悲叹,果然温狐狸还是那只狐狸,现在这情况,她再开口解释就更显得多余了,与之只得干笑了笑,狠狠瞪了一眼温瑾瑀,那人瘪瘪嘴,一脸坦然,她哑然失笑,恍惚间,却有种恍若隔世般熟悉的感觉,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释然的笑过了,曾经那些吵吵闹闹,互相瞪眼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却是那般的怀念……
如果,一切从未发生过……
她咬了咬唇,强压下了这样的想法,以往总感叹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动不动的伤春悲秋怀念过去,却没想自己也会这样……
“梧桐姐,你可好了,下雨还有专人来接……”
橙橙拉长了的语调唤回了她的思绪,她贼贼一笑,瞟着温瑾瑀。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趁着雨不大先走了,毕竟人没时间来接我啊……哎呦喂!”
调侃的话还没说完,一转身便听见了痛呼,梧桐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她,橙橙一边痛呼着,一边拉开裤脚,梧桐这才看见她露出的袜子上被扯开了一条口子还染上了一抹暗红。
“痛死我了,肯定是被刚刚阿杰的伞给划伤的,我就看他拿伞破破烂烂的,铁杆都露在外面……”
橙橙哭丧着脸看着自己脚裸长长的一条口子,她口中的阿杰早就走得没影了,找谁说理去?
梧桐看看小女生,又看看她脚裸的伤口,皱眉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人什么她本来就不擅长,而且这样的伤,换她早就若无其事的走了,痛什么的,她比谁都习惯,哪像现在这些娇生惯养的女孩子。
“这么长的伤口啊,很痛吧?”
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身旁的另一个人却开了口,说着,温瑾瑀蹲下了身,认真的查看了一番伤口,接着从衣服口袋变魔术般掏出了一把纸巾,一支药膏和一张超大号的创口贴。
梧桐愣愣的看着温瑾瑀替橙橙擦掉血迹,然后抹上药膏在贴上了创口贴,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她发誓,橙橙的脸绝对比之前要红得多,看温瑾瑀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异样。
梧桐悄然旁观,有些好笑,让小女生动心还真是简单。
“这样就好了,伞的铁杆不知道有没有绣,药膏能消炎杀菌,你回家也记得抹药。”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天空,将手中的另一把手递给了橙橙。
“雨大了,打这把伞回去吧。”不等橙橙开口,他便淡淡一笑,“给我个机会和她打同一把伞可以不?”
梧桐干咳一声,避开了橙橙艳羡的目光。
直到女生离开了,他们才打着同一把伞从公司里慢慢走了出来,雨越下越大,她知道伞是倾斜的,她也知道他那边的肩膀已经被溅上了雨水侵湿了小半……
“撩小女生的功力没有退步啊……”
“吃醋了吗?可我想撩的却撩不成功啊……”
“你身上为什么会带着那些东西?”
“因为我觉得有个人随时都有可能会受伤……”
“……”
“脚底受伤还强撑着走路很容易感染,下次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温瑾瑀我……”
“对了,家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本料理,要去尝尝吗?”
她微微抬眸,笔直的颈线到俊逸的下颔,熟悉的狐狸笑容上藏着一丝看不清的苦涩,她赶紧别开了目光……
326 好,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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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这样各自平行的走下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有时候梧桐也会这样想,但现实往往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顾衍之离开的时候,G市落下了一地场雪,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白皑皑的朦胧之中,掌心躺着肉眼看不清菱角的雪花,很快的消融,留下一触冰凉的雪水。
他走得安静又平静,到维生仪器发出“滴”一声长响时也再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睛,其实他已经离开了很久了,这一次不过是将最后一丝生理上的假象也彻底斩断了而已。
顾嬨双目通红,再怎么说这也是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父亲,虽不是亲生但亲情却是斩不断的,短短的时间内,她突然的经历了丧母又丧父,曾经率真单纯的女孩也变得沉默而冰凉起来。
黑色的殡车停在医院的门口,顾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没看到一个收到风赶来的记者,她,顾珩,顾嬨,在顾家开了几十年车的老管家和老司机,再没有别人,甚至沾亲带故额亲人也没有一个,商界名震四方的男人离开的场景竟有些冷清,但顾珩说了,这正是他的意思。
梧桐知道顾珩口中的“他”是谁,劳心伤神的操劳了大半辈子,再多的名利金钱却也弥补不了心中噗呲噗呲漏着风的大洞,他带着一辈子的遗憾和还没有还清的愧疚就这么走了,看尽了人情冷暖,看清了亲情血脉,若没有当初所谓背负在他肩上的责任和来自亲人的压力,他这辈子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遗憾……
高温的熔炉焚化了他的身体,留下的不过是一堆随风就能逝去的灰烬,偌大的一个人,然后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顾珩走在最前,她跟在后边,看着他手中抱着骨灰盒,不由自主的想到母亲,想到了梁文泰,甚至想到了宁夏,还有梁芊……这些人何尝没有鲜活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过,可不管曾经有多么的耀眼或是多么的平凡,最后离开的方式都一样,悄无声息,再也寻不到痕迹……
小芊,乖,不要挑食。
小芊,要听故事吗?我给你讲个……
小芊,好玩吗?下次过生日的妈妈再带你来。
小芊,乖乖等我一会儿……
画面飞转,另一个的容貌又慢慢浮现。
男人无趣的啐道,然后懒懒的说道。
“梧桐你是不是女人啊,好歹我这么个帅哥离你这么近你都不脸红么……”
“喂!你很烫啊!喂!问你呢!喂?喂?!该死,怎么下雨了!”
“呕吐?她敢吐我车上,老子就把她扔路边了!”
敢踹我的女人,你还是第二个!
“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会……一直在。”
那个痞笑着永远一脸无所谓的男人,那个第一个对他说“我会……一直在”的人也不在了……
她突然用力撑住心口,急促的喘息起来,好半天在对关切看着的顾珩露出的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没事。”
是的,他们都走了,走得那样洒脱,那样彻底,原来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最可悲的,感情越是深,回忆就越痛,她的一生这样的曲折,所以真心交托的朋友也没有几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再次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痛了,蒋宴泽,顾珩,段预,温瑾瑀……
骨灰下葬,封盖,墓碑上的男人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眸子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深深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看着谁。
梧桐微微仰头,迎面落下纷纷的雪花,脸颊上一片冰凉,白蒙蒙的天空映入眼中。
母亲,他来了,这一次,换你来决定要不要原谅他了……
梁文泰,一切还好吗?
那一头紫灰色的短发有没有长一点,性子还是那么冲动吗?
有没有遇见她?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悄悄的用手抹去眼角的一滴泪。
其实,我有些想你了……
葬礼简单也繁复,一切尘埃落定也差不多一个礼拜了,梧桐离开时,那场连绵的小雪停了,可地面也有了一层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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