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我不喜欢烟味。”
沉默少许,汽车发动,他默默将烟盒放回了兜里。
“送你回家?”
“不……”她摇头,“见面的那个医院。”
他没在多问,路线依旧熟悉。
沉默到几乎有些别扭,梧桐打开了车窗,一股风“刷”的扬起她额前的碎发,好似吹醒了混沌的心一般……
她半眯双眸,脑袋迎着风,眼内渐渐酸涩。
妈妈……
“刚才那个……是我弟弟……”
不知为何,他用这番话打断了车内的沉默。
“嗯,听见了。”
“同父异母……”
“嗯……”
“那个女人的儿子……”
“嗯……”
“他……什么都不知道……”
“嗯。”
“他……其实很喜欢我……”
“……看得出来……”
“我不想伤害他,他很单纯善良,和他妈不一样……”
“你和他一样……”
“……我和他不一样……”他的语气低了下去,“我恨他妈……”
那个男生灿烂的笑容,看见梁文泰时目光中的雀跃又好似回放了一遍,梧桐咬了咬唇。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慢慢垂下了头,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有些事有些人,后悔也来不及……”
直到到达医院,梁文泰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对于她的话,好似理解,又好似抗拒。
远远地,透过车外的后视镜,他还能看见那道默默想着停车场走去的身影,纤细而落寞。
她说的,他都懂,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和阿礼根本没关系,这个从小就喜欢他,崇拜他,就连他离经叛道之后也一直没放弃叫他“哥哥”的这个弟弟,是最无辜的……
但是,有些事,懂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现在,他无法在面对阿礼时不去想到他那个令人憎恶的母亲……
昨夜来时的车还停在老位置,坐上去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这里,再没了别人,不会有人看见她,她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脆弱了。
双手趴在方向盘上,埋下了脑袋,慢慢额,一阵悲怆的呜咽声若有似无的慢慢飘散了出来……
良久……
她慢慢抬起了头,双眼泛红,眸内还闪着水光,胸口抽泣着,却再无一滴眼泪流出。
拽起衣袖狠狠的抹了双眼,她深吸了几口气,紧接着,便连抽泣的声音也消失殆尽……
哭,可以,脆弱,也可以。
但,她只给自己十分钟的时间。
双手握紧了方向盘,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
几分钟后,银色的小车从这间底下停车场内扬尘而去,决绝而寂寥。
时光流转,奔波游走,傍晚时分,几颗星子暗暗的坠上了半黑的晚幕。
梧桐的身影却出现在A市最大的机场。
她安静的坐在候机室内,就如同其他所有年轻人一般,低头看着手机,在旁人看来,或许正玩的兴致盎然,也或许正聊得热火朝天……
但事实是,一条一条的信息不断飞至。
每看过一条,她唇角的笑容便更甚一分,即使,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在内……
宜居不久前公开发表声名,对于此次租客死亡事件深表遗憾,但自杀却不是公司能够预料预防的范围,对于如今科技发达,科学至上的社会,神明冤鬼早已被证明是一种迷信的落后,信与不信不过在在于自身,但,恐惧是无法消除的,忌讳也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宜居表示,为了对死者表示尊重,对民众表示坦白,对死者家属表示抚慰,两间屋子将公开进行低于市场价百分之15%进行出售,期待那些思想开放,不信迷信,无所忌讳的人来购买,而所得房款将拿出80%交给死者的家属以表宜居的心意。
这条声名一出,不过一会儿,便议论得火热,但不出梧桐意料,所讨论的,大部分都是对于宜居此次处理结果的满意。
自杀本就是无法预计阻止的事情,宜居不仅不怪死者在屋子内自杀而大大减损了房屋的价值,还愿意公开出售这两间房屋,将房款的80%送给死者家属,其实这件事就算是闹上了法院,宜居也不见得有什么责任,输得不过是民心而已,但这样做,损失一点金钱,得到的却是大众的赞誉,何况,宜居已公开屋子死过人,言语之间又讽刺了迷信的思想,怎么着,也会有那些自认为与众不同思想先进的有钱人来购买,买的,不仅仅是一套房子,更是炒作……
有人愿打,便有人愿挨……
至于,偷工减料的事情,她已经让薛工联系了建材公司,薛工将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说出,这件事便圆满解决了……
她说的,其实也不多,只是告诉那一方,凭借博锐多年的信誉与势力,想要洗脱罪名将责任全部推到他们头上再简单不过,若他们愿意合作,那么博锐也愿意和他们共同分担。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博锐偷工减料的工程将邀请质检部门的人和大众媒体,当着他们的面公开将已建成的不合格建筑全部拆除,实材实料的公开重建,给大众一个放心,并且,博锐对此郑重表示歉意,一个在博锐任职多年的高级工程师站出来向大众认错,表示此次事件是因为他的材料计算失误导致,博锐本着宽容的原则,将对他进行三年停工的处罚……
而这个工程师,在梧桐的安排下,过两日便会出国,进行公费深造,为期,三年……
到此为止,这两件昨天才发生的大事,便已经在民众满意的情况下圆满解决,甚至,博锐的信誉还有了上涨的趋势。
而最后的那件事,突然撤资的投资方已经被她寄过去了问责书,表示不再合作,接手这次投资的却是另一个实力雄厚得让人颤栗的集团,卓凌……
这便是,梧桐与顾珩交易所得的三个要求的其中之一……
手机不再震动,她慢慢抬起了头,唇角笑容渐渐消失,一声轻叹,靠在了椅背上,浑身说不出的疲惫,手机屏幕上,停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蒋宴泽……不知过敏,是否已好?
223 你错了…
223
不过一天的时间,昨天被人挑起的几件大事便被她以雷利果决的手段一一解决,梧桐做事向来快,狠,准,而且交代这些事的时候,没有留丝毫余地与辩解,用一种狠绝的态度直接了断,这样一来,那些接到命令的下部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只能按照她所安排的行事。
所幸,她的决定都收到了最佳的效果。
那人的一番落井下石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梧桐不知道蒋安茹或者说另外的谁现在是怎样的一番心情,但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原本就只有三天时间,现在已经浪费一天在这些突发的事件上,所余的时间更是紧迫,她不得不加紧了。
蒋意天向来说一不二,也不知此行能不能够赶在后日会议他宣布新任CEO之前赶上。
在手中磨蹭了半饷的手机终是被她收了起来。
这个电话,打或不打,又能如何呢?
半个小时后,梧桐的身影出现在了登机处,随身的不过仅有一个挎包,再无其他,和机场其他让人比起来,实在是过于简洁……
经济舱不过一会儿便坐满了人,她的座位在最里边,手旁便是圆形的窗户,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放在包上,她慢慢的眯上了双眼。
开往H市的飞机在十分钟后终于起飞了,夜幕已然降临,白色的飞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坠入云间。
A市和H市之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短暂的一个半小时后,她踏入了这块陌生的土地,一件黑色的便装,牛仔裤,她抬头拉了拉衣领,背着包包慢慢走出了机场,身影隐于夜色之中,H市的气候比A市的确要冷一些。
和所有机场一样,路边永远都停着十数辆待客的出租车,她默默上前,随便挑上了一辆坐上去。
“去南河路十三大街。”
不等司机发问,她便直接吐出了目的地,然后转向窗外,神色漠然,不再说话。
虽然知道本地的出租车都有带着外地人绕路的习惯,但或许是她的神情太过平静冷漠,也或许是她话实在太少,听不出喜怒,这辆车意外的只用了短短十五分钟便到了目的地,实在是没有绕路。
给过钱,跳下车,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司机的脸抽了抽,闷闷的啐了一口,一溜烟,没了影。
这座城市对于梧桐来说,是陌生的,灯火通明的广场上穿梭着各式各样的人影,造型别致的灯柱上霓灯变换,车辆川流不息,夜色之中,一片喧嚣。
H市虽不及A市那般大那般繁华,可也自有一番热闹,但这人影之中,她独自一人的身影缺陷得格外的孤寂。
拿出手机认真的对照路线,不远处几个人偷偷打量着她,一会儿之后,一个男人大胆的走上前来。
“小姐,外地人吗?”
她抬头淡淡的瞄了他一眼,继续找路。
“要去哪儿?我带你?”
“不用。”
她的方向感向来强,三两下,便将身处的地方和地图上的位置对应了起来,一条红线显示在地图上,不远处的另一头便是她要去的地方。
那男人吃了瘪,有些不服气,神情黑了几分,一偏头便想要看看她手机上显示的地图。
梧桐手腕一翻,将手机放回衣兜,然后抬头,目光冷得骇人。
“不用,谢谢。”
话落,她转身边走,哪料那男人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不服气,几步追上,挡在她面前。
“怎么不用了,我说我带你就要带你,怎么,还不乐意啊!”
“嗯。”
“嗯什么?”
男人一愣,一只手却没闲着,便想要往她肩膀上放,接着,便听一声闷哼,男人的脸一下便皱在了一起,神色痛苦,张嘴便要惨叫。
“闭嘴。”
她冷哼一声,目光冷厉的看着他,右手将男人的手以一个扭曲的孤独反扣在腰间,微微上前靠近他耳旁。
“乖乖的滚回去还不至于丢脸。”她眼神向男人示意身后的那一群人,“被女人打丢得起这个脸么?”
“你!”
手中在一用力,男人便没了声,只剩额头直冒的冷汗。
她冷漠的盯着他,直到男人的目中渐渐有了恐惧的神色,这才一甩手放开了他,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男人一手握着自己几乎快要断掉的手腕,一边大口的喘息着,半饷,才强作一脸平静的走了回去。
“怎么样?搞定了?”
“哪有搞不定的!”
“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人走了?”一人张望了望梧桐离开的方向,调侃到。
“她今晚有事……”说着,甩了甩手机,“有的是时间嘛!”
笑声传开,几个人勾肩搭背的慢慢离开,不过,那双冷厉的目光到底成了男人心中的一片阴影……
走过街道,穿过巷子,四周渐渐安静,不见霓虹彩灯,路灯幽暗的光亮投映在地面,前方越来越显得平凡朴实。
她也笃定,走对了路。
居住的地方,怎会太过喧闹,更何况这里也只是普通的平民区。
最后在一个分叉路口,她停了下来,拿出手机在对照一番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事实如何,结果如何,她已经走到了这里,接下来,便没了退路了。
越来越沉的夜色之中,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选了其中一条路慢慢消失在了深处。
凌晨三点,医院已是夜深人静,某一普通病房之中,一身病服的男人突然从病床上惊坐而起,额上全是冷汗,嘴唇泛白,浑身紧绷。
良久,才听一阵剧烈的喘息慢慢平复。
蒋宴泽翻身下床,一把拧开台灯,灯光之中,他露出病服外的半截手臂上,骇人的红疹已经只剩下一片浅色的红印了。
他已经很久没梦见她了,为何这次过敏在医院却接连的梦见她,实在难解。
心脏砰砰乱跳,这一次他没能安稳的在梦中度过,心里似乎缺少了一分让他安心的力量,手上也没有一分温暖的紧握,就连耳旁也听不见那一句句轻柔的宽慰。
没有这一份支撑,他只能如曾经很多次那样,惊恐不安的从梦中惊醒,然后整夜再难以入眠。
环顾四周,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床边,萧楹早在不到九点就离开了,医院本就是他不喜的地方,一个人待着更是不安,更何况连日的旧梦,让他恨不得立刻离开。
只是……
蒋宴泽咬着唇,英挺的剑眉深深皱起。
以往每一次做这个梦,总是又不好的事情发生,就好像冥冥中是她在给他提示预警一般,就算是早早的离开了他,也不放心他似得。
这一次居然连着梦了两晚,心中惴惴不安,心烦意乱。
过敏生病,这不算什么大事,根本不值得梦见她,那会是什么?
难道?
幽暗橙光之中,蒋宴泽嗤笑一声。
后日便是蒋意天特别召开的股东大会,会议的重点是什么,他当然清楚。
蒋安茹吗?还是谁?
这便算是大事吗?
他笑了笑。
你错了,我根本不在乎这个身份……妈妈……
224 你家小姐?
224
时间仿佛是在眨眼间便飞快的流逝,哪怕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能捏住一分一毫,它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无论你是位高权重还是平民百姓……
蒋意天所给的三天时间已经到了。
明天,明天便是宣布的时候了……
B市川流不息的机场,大片的灯光照得如同白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漠然的匆匆,梧桐不知何时从H市出现在了这里。
她的包包一如来的时候那样轻,可她的心却不似来的时候那般了,仿佛堆了巨石压在心头,沉甸甸的让人难以喘息。
拜托那个人的事情果然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这边隐蔽久远的事他也能查出蛛丝马迹,只是顺着这条线所拽出的真相却太过于沉重了。
宁尚……
宁夏……
蒋意天,牧尧,蒋宴泽……
登机的通知响起,她只得在脑海中匆匆抹去这几个名字,然后咬咬牙,神色决绝的起身离开。
既然是这样,那么明天的大会她更加不能让它顺利完成了。
B市和A市的距离更近了些,可也挡不住大片连绵的疲惫纷沓而至,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结果空姐送来的第三杯黑咖啡,皱眉喝了下去。
没什么效果啊?
感受着身体深沉叫嚣的疲惫,她只能苦笑。
三天时间本就不多,更何况还耽误了一天,这两天她几乎是连觉也不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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