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着满嘴的包子,他含糊不清的侧身接过水,四目相对时,他弯眸一笑,那张颇为痞气却英俊过人的脸却一片温煦。
她看得懂他眸内的意思。
他不要的我要。
213 想吃包子
213
医院内。
病房中,离开了去买早餐的萧楹后,便只剩下蒋宴泽一个人了。
没了可以说话的人,他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转头望向窗外,一棵大树正巧坐落在窗户正中,树枝粗壮,高大茂盛,看起来也有些年岁了,清脆的鸟鸣伴着朝阳的晨曦,阳光透过枝桠斑驳的落入房内,在普通不过的景物映在眼中竟有些如画。
脑袋微微向后仰,靠在了竖起的枕头上,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
他慢慢合上了双目,一时间,房间内寂静如夜。
他也仿佛间回到了昨夜。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停留在脑海中的画面格外的清晰,一点一点的似乎都能将所有的细节勾画出来,闭着双目的蒋宴泽慢慢皱了眉。
同样的梦,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尚记得第一次做这个梦时,他几乎是哭着惊醒,然后睁着红肿的双目蜷缩了一夜,凉风灌入后背,接着便是连着几日的高烧……
自此,他怕了这个梦。
哪怕,梦中的人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思念……
那一段日子,他虽然表面上一如既往,可心里却始终捏着一道坎,过不去,落不下,直到不久之后,梧桐的到来……
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其实心中是极喜欢的,因为他一个人实在快要挺不下去了,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一直都不是他的安慰。
他的心里只有公司,他需要一个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的人陪伴。
这个人,便是梧桐。
她来时,还那样的小,和同龄人相比,瘦弱不堪,面色蜡黄,头发干枯,一双小手满是污迹与伤痕,整个人冰冰冷冷如南极运回来的冰块,他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不会“笑”这个动作。
偏生,他瞧见了那双眼。
像是撒了一把星星在里面,灼灼夺目,熠熠生辉,即使她破烂的衣着与奢华的蒋家格格不入,但那双眼里却没有一丝怯意与自卑,不卑不亢,没有与他相识那些有钱小姐的骄纵,却也没有偶尔在街上看见路旁的小乞丐那样的小心翼翼躲躲闪闪,她就那样站在蒋意天的身旁,一双明眸只是染了几分好奇的看着他。
他笑了,从那日之后第一次。
走上前去,他没有嫌弃的拿起了那双遍布伤痕的小手,轻轻的吹了吹。
“疼吗?”
因为,那双眼内,所装的,只有他一个人。
从此之后,十七年,不曾变过……
而那个梦,不再夜夜来找他了,十几年间,仅有几次而已,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没了第一次那般严重的后遗症,只是每一次,都是一身冷汗,直到天亮而已。
不和他一个房间的梧桐,从未见过,蒋意天?他更是不会自己告诉他这些。
他的眼中,仍旧只有公司。
昨夜的梦不曾散去,不知是不是因为过敏生病,还是因为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太多,心里起伏的情绪太大,扰乱了他的心绪,才让过往重新浮现。
但这一次,似乎又有所不同……
恍然间,蒋宴泽慢慢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慢慢下移,落在了自己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
这双手,和梦里捏着他小手的那双手是如此的相像,让他没有丝毫怀疑梦里那人的身份,她走了,走了那么多年了,留给他的,却只有这样一个梦。
“小泽,小泽……”
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细腻,如三月春风,又如细羽挠耳,痒痒的,轻轻的。
“没事的,没事了……”
但昨夜,却又有另一个同样温柔的声音一直环绕在心头,将他的那些恐慌,不安慢慢的驱散,带给他一片黑暗的梦境一缕阳光。
他就是在那个声音中,慢慢的走了出来,一点一点的看清了女人的模样。
她的笑容如夏日的阳光般灿烂,和她的声音一点也不同,笑容依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眼眸弯弯,眼角一颗泪痣,连位置都一样,颊边的梨涡浅浅,甜美如斯。
他用力的握紧小手,小小的身躯使不出平时的力气,他只能瞪圆了双目,看着阳光一点点的透光她的身体,她的模样开始慢慢模糊,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她消失了,可他手中紧握的触感却没有消失,相反的,更加的真实,真实得如同不是在做梦。
那一份真实之中,竟还夹杂着一分熟悉。
修长纤细的手指,柔软的指腹……
“没事的,没事的……”
那个声音又在耳旁回荡,他猛然闭目,侧耳仔细聆听脑海中残留的声音,努力的想要辨认出什么,开门的“吱呀”声却将他打断。
“早餐到~”
清悦的声音略带俏皮的响起,彻底的驱散了脑海中的余音,他无奈的睁开了眼,望去。
“买了什么?”
“你猜~”
一边说着,萧楹绽开一抹甜笑,将手中的袋子往床头柜上放去。
柜子有些小,保温壶却又放得有些靠中间,所以连袋子都没处放了,萧楹随手将保温壶往旁边挪了挪却不小心碰到了加湿器,一个白色的东西露出了一角在加湿器后面。
她愣了愣,忽然眸色一暗,不动声色的将装着早餐的袋子放上挡住蒋宴泽的视线,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白色的东西拿住,打开抽屉,飞快的往下一扫,佯作无意的轻咳了一声以掩盖声响,然后淡然的从抽屉里拿出了梧桐带来的勺子。
“我去洗洗!”
她拿起勺子在蒋宴泽眼前晃了晃,然后转身进了洗手间。
身影隐于门后,蒋宴泽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他歪头看了一眼,然后轻声打开了抽屉。
被萧楹偷偷放进去的东西慢慢显露在眼前。
一个白色的,眼镜盒。
萧楹戴的,是隐形眼镜,而这个明显是框架眼镜的盒子,并且,他十分的熟悉……
蒋宴泽的眸子暗了暗,不动声色的关上了抽屉,萧楹的身影同时走了出来。
“喏,拿着。”将洗好的勺子地给他,萧楹笑着将口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粉色的保温盒。“我给你买了皮蛋瘦肉粥,还有三明治和牛奶,想吃什么?”
盒盖被打开,一股粥香倾泻而出,蒋宴泽却皱了皱眉。
“唔……想吃……”他又看了一眼她举在手中的三明治,胃里一阵翻腾。“想吃包子……”
萧楹的笑容僵了僵,撅了噘嘴。
“哼,看你是病人,依你吧,我再去买……”
盒盖被盖上,断了香味,淡粉色的身影翩然而去,蒋宴泽垂下了眼帘。
今早,不知为何,就是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阳光越浓,万里无云,车内的气氛平淡又和谐。
梁文泰硬是将一袋子的包子都塞进了肚子里,此时撑得有些难受,往后扬了扬,一手揉揉肚皮,瞄瞄后视镜,看着镜中神色已不再那么低沉的女人,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好撑啊!”
他叫嚷着,梧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活该。”
说着,却不自觉的笑了,无奈的摇摇头。
他的好意,她明白。
眼看着驶了有好一会儿了,窗外的景物慢慢变化,入目的不再是路边风景,而是一栋栋山上的独立别墅,梧桐暗猜,也该到了。
毕竟见的是梁文泰的父亲,是长辈,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小镜子,远远拿着,整了整衣衫,昨夜虽然守了蒋宴泽一夜,没时间梳洗换衣,但也不能太邋遢,拆了头发又重新扎了一个马尾,确认衣衫整洁后,她这才将镜子那件,将耳旁的虽然撩到耳后,左右看看,忽然发现左眼镜片上有一片小小的模糊。
摘下眼镜,她伸手进包里摸了摸,心头忽然一沉,急忙打开包包,仔细翻找起来。
“找什么呢?”
梧桐抬头,干笑了笑。
“有毛巾吗?借我擦擦眼镜……”
眼镜盒,好像落在了某个地方……
214 嗯,我知道…
214
梁文泰很快驾着车驶入了一条小道,绕过几个弯,在一栋独立别墅前停了下来。
不等他下车来开门,梧桐自己便跳下了车,抬头望去。
这栋别墅的位置比较靠后,外面层层叠叠的大树遮盖了其他的房屋,让这里看起来安宁僻静,院门紧闭,安保室内一个蓝衣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小梁先生,这么快就回来啦。”
年轻的男人皮肤略黑,单眼薄唇,一笑便不见了眉眼,一边向梁文泰打着招呼,一双小眼却忍不住偷偷瞄向梧桐。
这是自老爷生病住进这件别墅疗养后第一次见梁文泰带个年轻的女人回来,且看梧桐年龄不大,打扮虽有些严肃,容貌不算太惊艳,却有一番其他女人没有的英气的漂亮,面对梁文泰时,眉目间不见丝毫怯意与讨好。
梁文泰对他点点头。
“嗯,接了人便直接回来了,开门吧。”
言语中丝毫不掩饰他这趟出去专门就是为了接眼前的女人,心中不由落下了些许揣测,因此对梧桐的态度也更讨好了几分。
“是是,马上开门,这位小姐这边请。”
梧桐看那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不由瞪了梁文泰一眼。
他分明是故意的。
梁文泰毫不在意的接了她的目光,反而挑眉一笑。
这一幕落到旁人眼中,却更是有几分暧昧的味道了。
大门打开,梁文泰直接将车钥匙抛到了男人的手上。
“车停好。”
“唉!”
远远地,那年轻的保安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咂咂嘴。
“啧啧,这有钱少爷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说着,老老实实的停车去了。
不过这话还好没叫梧桐听见,不然她还真想揪了他的领子问问他,她怎么样个不一样法?
进了别墅,房内便不复外边看起来的那般寂静,屋内穿梭着佣人的身影,玄关处整齐的摆放着客用拖鞋,地面打扫得几乎能当做镜子用,房内的摆设不一不干净得如同镜面,他的家和他以外在外表现出的模样真是完全相反。
梧桐换好拖鞋,刚走出玄关,便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中年的佣人,麻利的收拾了她和梁文泰换下的鞋子,又将根本没踩上什么鞋印的地面又拖了一遍。
梧桐哑然的看着,慢慢转向梁文泰。
“我爸有洁癖。”
他无奈的耸耸肩。
梧桐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洁癖成这样的是他父亲,要不然,她还实在没办反接受他这样的反差……
跟着梁文泰慢慢的走进去,梧桐这才将整间别墅的内在模样收入了眼底。
这里,着实和奢华的蒋家相差太大了。
顶上的吊灯不是华丽的水晶,而是简单的木艺灯,客厅摆着实木的沙发,上面摆着布纹垫子,藤编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支插着鲜花的花瓶,花瓣上甚至还淌着晨曦的露珠,两个木质箱子拼在一起变成了电视柜,一台并不算太大的电视机上方吊着一个篮子,长长的绿枝从里面垂了下来,客厅的落地窗将屋外大好的阳光尽收室内,白色的飘帘随着轻风微微扬起又慢慢垂下,与客厅一廊相隔的便是厨房,明亮透净,白色的橱柜整齐排列,一个佣人正忙碌的榨着果汁,果汁机发出“呜呜”的电动声,饭厅与厨房之间的拱门上坠着挂帘,长短不一,仔细看去,白色的细线上吊着的都是一粒粒小贝壳,互相碰撞间发出清脆的细响……
再往里,她便瞧不见了,伸了伸脖子,她有些不情愿的收回了留恋的目光。
这样的屋子,好不温馨……
走过客厅,楼梯正位于右手方,两人宽的梯面刷上了白色的漆,却还能看见木料的纹路,楼梯的扶手上缠着一段蔓藤,手覆上去,便不会打滑,就是行动不便的人或是年老的人扶着上楼也不会摔倒。
楼梯的右手边靠着墙面,一抬头,便看见一个挂在上面的帆船桨,碰面而来的竟好似一股海风的味道,在网上,楼梯的拐角处墙面还开着一个圆形的小窗,阳光透过小窗刚好落在了她的身上,暖暖的。
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的脚步半天没能落下。
不知为何,她这些天一直晃晃悠悠不曾安宁的心此刻竟有些懒懒散散的感觉。
“怎么了?”
走在前方的梁文泰见她停下,疑惑的回头看来,却忽然愣住了。
只见梧桐站在小窗下方,满身泄了阳光,仰着头,微眯双眸,整个人如同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她抬起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向窗外望去,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味道,一时间,他竟不愿打断她这突然的停歇。
“梁文泰。”
就连她的声音似乎也透着一股清透的幽远。
“嗯?”
“这真是你家么?”
他哑然失笑,抬头环视了整间屋子。
这不是他家,确切的说,这不是他们一直常住的家。
他们真正住的地方在市内,高档的富豪区,独立的景观别墅,虽说是景观别墅,能看见的也不过是人工的湖水,人工种植的绿树,人工修建的霓虹彩灯,以及人工开拓的庭园……
人工,哪里比得上这里自然的开凿……
他当然明白梧桐此时的感受,因为这是他母亲亲自设计装修的屋子,带着她心底最喜欢的模样一点一滴的建成。
但她却没能在这里住上一日,便永远的离开了。
而这里,也是存留了他最美好回忆的地方,是他和小芊在一起最开心的时光的见证……
她喜欢这里,而她也喜欢,那他如何能不喜欢呢?
这次死里逃生,楼上修养的那个男人仿佛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似得,出院之时,他固执的选择了来这里修养,每每他看见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时,他都想问问他那双充满回忆的眸子里到底看见了些什么?
答案,或许一目了然。
可为何整整十九年了,他却才开始怀念?
他的确误会了他十多年,可那些恨,却不仅仅是因为小芊……
恍然间,他低头轻声一笑。
梧桐已经走了上来。
“不好意思,突然间有些……”
她想了想,却不知该怎样形容刚才的感受。
“嗯,我知道……”
他知道?知道什么?
看着梁文泰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梧桐张了张嘴,终是没有问出什么,默默的跟着他继续上楼。
她知道,也许接下来等着她的,将会是一段或许失望或许震惊或许惶恐或许后悔的往事,但是她却不得不,也不能不却承受,一切的一切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