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跪下说道:“陛下,郡主所言不错,微臣医术不精,的确没有发现楚国夫人的容貌有何不妥之处。”
正因为没有发现是怎么回事,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解决苏婉的容貌问题了。
显德帝点了点头,环视了众人一周,发现他们神色个个都不太好看,尤其是福王,简直都在冒冷汗了,说道:“陛下,都是臣太过疏忽,根本没有发现这些问题,臣不相信有人敢冒充楚国夫人,却忘记了,白莲教向来都是无法无天之辈,臣……”
显德帝却打断了他,淡淡道:“皇兄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
福王怔然,难道陛下还是相信,那是楚国夫人?
永兴郡主闻言,顿时有些急了,咬了咬牙说道:“陛下,还有最后个原因,等臣女说完之后,陛下应该就会知道真假了。”
“好,你说!”显德帝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含笑说道。
永兴郡主定了定神说道:“陛下亲自驾临,这是可是天大的事,就算父王和母妃没有派人去通知她,可她也不可能一点动静也听不到。若她真是楚国夫人,就该第一时间赶过来迎接陛下,可她呢,却没有丝毫动作。臣女猜测,她除了怕自己身份被拆穿,被禁军抓住之外,更多是要利用这种方法,让陛下亲自上门找她,到时候,陛下身边没有众多禁军的保护,她若是想要对陛下不利,可就方便太多了。”
永兴郡主一番话,真是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以往她从来都是调皮可爱又天真,是王爷和王妃的开心果,可是现在,她却能从这么多细微的地方,看出楚国夫人的不妥,而且,还分析的如此透彻明白,也难为她怎么想得出来。
其实,众人不知道的是,永兴郡主打心底就怀疑苏婉,一直都在注意苏婉的不妥之处,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揭穿她,这才总结出了这几条。而其他人,则是因为相信了苏婉的身份,反倒故意忽略了她的各种不妥,哪里还会往旁处想。
永兴郡主想到这些,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
“陛下,无论永兴郡主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人也跑不了,不如臣先派人去探探真假,若是真的,陛下您再去见夫人不迟。”御马监提督太监刘成,虽然没有完全相信永兴郡主的话,但是,也相信了一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于皇帝来说,更是如此。所以,他绝对不能拿陛下的安危去冒险。
其他人也不愿意显德帝去见楚国夫人,一个个躬身说道:“还请陛下三思!”
显德帝闻言,却是笑道:“你们担忧朕的安危,朕心里清楚。但是,你们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事情,它就是这么巧。”
“陛下——”永兴郡主不敢置信地看向显德帝,难道她说了这么多,皇上根本不相信。
显德帝打断了她:“好了,你们不必再劝,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心里有数。”
他又看了眼福王说道:“皇兄,你的女儿可真是不简单,竟是比朕的东厂和锦衣卫都要厉害了,只做个郡主,真是暴殄天物了。”
说完,也不看福王是什么脸色,转身上了八人台的轿舆。
御马监大太监刘成连忙跟了上去,同行的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禁军头领,以及菡萏、山茶,李嬷嬷等人。
福王闻言愣了愣,突然想到,陛下既然来了,肯定是已经查明了楚国夫人的身份,厂卫可不是吃白饭的。
陛下不可能因为女儿的几句话,就怀疑厂卫调查的结果。
何况,含薇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却也只是推测,而并非有什么真凭实据。
陛下不相信,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里,福王不由看了呆愣地跪在地上的女儿,微微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即便如此,他心里到底还是被女儿一番话给说服了一些,还是有些担心楚国夫人是假的,所以,他也得过去瞧瞧。
王府中路是各种主体建筑,除了三大殿之外,还有前寝宫,后寝宫,此外还有东路和西路,东三所,西三所,世子所,山川社稷坛,典膳所,仪仗所等等。
王妃的正院却不在中路的主体建筑,而是东边的一个两进院子,苏婉所居住的客还在更东边,还有点偏北,虽然也有点偏远,却是极为肃静,又宽敞,环境也好,花木扶疏,极其适合静养。
福王妃在得知苏婉的身份后,其实是想要给她换一个院子的,最好离她近一些。但苏婉却十分喜欢这个地方,就坚持没有换。这也正是王府上下如此忙碌,也没有打搅到她的一个原因之一。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苏婉昨晚几乎一宿没睡,正在补眠呢,丫头婆子虽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却都不敢打搅她,毕竟王妃没有派人来通知楚国夫人。
现在,苏婉就躺在窗前的一张贵妃塌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外面虽然热,但是屋子里放着冰盆,却是十分凉爽,苏婉身上甚至还盖着一个薄薄的小毯子。
轿舆所经过之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显德帝就这么一路到了苏婉所在的院子外面。
除了福王、福王妃、世子、永兴郡主,王府长史,还有显德帝带来的人外,其他人都留在了院子外面,因为显德帝怕人太多,打搅了苏婉,王府属官,武官则是早早退下了,陛下跟前也用不着他们伺候。
显德帝下了轿舆之后,也没来得及看这周围的环境,就直接就走进了院子,这只是个一进的院子,占地却很大,里面那种这各种花草,还有树木。
看门的婆子早就哆哆嗦嗦地跪下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正房门前两个小丫头正懒洋洋地说着话,还有一个婆子倚在廊下打瞌睡。
听到外面的动静,循声望去,就见到王爷、王妃等人,正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气势慑人的男子走进来,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身体却已经反射性地跪了下去,连帘子都忘了打起来,还是福王亲自上前打起帘子,连刘成的速度都没他快。
等人过去之后,她们才反应过来男人的身份,心里更加惊惧了,额头冷汗直流,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显德帝进了厅里之后,一颗心突然就砰砰砰地急速跳动起来,婉儿如今就跟他同处一屋,近在咫尺,可他却有些紧张起来了,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就慢了下来,一双眼睛只盯着着西次间窗前贵妃塌上的那个身影。
客厅和东、西次间用的都是花罩隔断,因为苏婉休息的缘故,花罩上淡粉色的轻纱放了下来,从里面望去,朦朦胧胧地看不着真切。
但是,他却一眼就认出是她,这种感觉很玄妙,绝对不会有错。
“陛下……”福王刚要说话,就被显德帝抬手阻止了,他微微侧头,眼睛却还是放在苏婉身上,修长的食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轻声道:“不要出声!你们留在外面,朕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可……”永兴郡主正要说话,就被福王世子给拉住了,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对她摇了摇头。
刘成其实已经些担心,早就向几个属下使了眼色,几名武功高强的禁卫会意,一双手已经放到了刀柄上,一双双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里面的动静,一旦发现不妥,随时准备动手。
永兴郡主紧张地咬着嘴唇,眼睛带着一丝倔强和不甘看向里面,她就是不相信,里面的人会是楚国夫人。
梁宏进了西次间之后,就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苏婉跟前,目光有些贪婪地打量着她。
苏婉的肤色看起来十分灰暗,整个人显得黯淡无光,就好像明珠蒙尘一般,变的平庸,丝毫都不出挑。但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却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甚至连她睡着时,睫毛卷翘的弧度,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尽管苏婉美貌不再,看起来似乎还丑了许多,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就是他的婉儿,他又怎么会不认得呢?
除了她,还有谁会让他的心跳得这么快?让他如此地……移不开目光?
她瘦了很多。以前她的脸都养的有点圆了,可是现在,她的下巴却又尖了下来。
她睡得也有些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带了点不安,带了点惊惶,好似惊弓之鸟一般,随时都准备逃命。
这让他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就算不问她,也很清楚她被掳走的这段时间,肯定十分辛苦,说不定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更别说,她还怀着身孕。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可在这种时候,他却没有陪在她身边,甚至都没有放下一切来找她。因为他的理智,他的责任不允许他这么做。
但这并不表示,他心里不难受,不愧疚。
只要想到她受得那些苦,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痛,随之,又升起就几分痛悔和压抑,让他胸口十分憋闷
他怕她会因此而责怪他,虽然他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
或许说,他真正怕的不是她责怪自己,而是怕她肯不理自己,无视自己,更怕她……不再爱他。
虽然他知道婉儿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脆弱,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他微微弯下腰来,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脸,眼中溢满了温柔和疼惜之色。
就在这时,苏婉眼睫微微一颤,竟然睁开了眼睛。
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她的眼睛略有些红,还带着几分朦胧之意,然而当她看到眼前之人时,却忍不住瞬间睁大了眼睛,失声喊道——
“陛下?”
喊完之后,她犹自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等她发现眼前之人,竟然真的是他日思夜想之人时,忍不住从贵妃塌上坐起身来,直接扑在了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小心!”梁宏连忙抱住了她,生怕她从贵妃榻上摔下来。
苏婉却听不到这些,因为她心里正激动,甚至有些热泪盈眶。
她之前就觉得有点吵闹,睡不安稳,即便是睡梦中,也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原本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他亲自来了。
“陛下,真的是你吗?我没有做梦吧?”苏婉埋在他腰间,带着一丝呜咽说道。
“是真的,婉儿,朕来接你了,这段时间你受苦了。”梁宏眼睛也有点发酸,安抚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说道。
苏婉无声地摇了摇头,但梁宏却感觉到她身体有些颤抖,先是一怔,随后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却见到她的脸上多了几道泪痕。
梁宏又是叹息又是心疼,替她擦了擦眼泪,声音温柔地不可思议,道:“傻瓜,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哭什么?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朕?”
苏婉再次摇头,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掉,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委屈、痛苦,似乎都找到了发泄的途径。
没有他在的时候,她可以很坚强,甚至再苦也不掉半滴眼泪,可是一旦见到他,她似乎就一下子变得脆弱了。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父母那样,终于可以放心大哭,诉说不满,再也不用硬撑着,再也不必伪装。
她必须承认,她的确是依赖他的。
不知何时,他已经变得可以让她放心依靠。她再也不像以前一样患得患失,见到了他,她就好像回到了温暖的港湾,好像什么也不用怕了。
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给她这种安全感。
“陛下,我好想你!”苏婉松开了搂着他的腰,反手握住了梁宏正在替自己擦眼泪的手,带着一丝鼻音仰头看着他说道。
梁宏闻言,眼神顿时一变,瞬间就从满满的心疼变成了醉人的温柔,他看着她的双眼,沉声说道:“朕也想你。”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远去了,仿佛世间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再也看不到其他人或者物。
而被显德帝忽略的福王等人,见到这种状况,欣慰的欣慰、羞赧的羞赧,尴尬的尴尬,就连福王都有些老脸微红,知道再留下去可就太没眼色了,恰好见刘成对他打手势要出去,福王点了点头,一行人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现在谁还怀疑楚国夫人的身份,谁就是脑子就问题。
刘成亲自送他们出了院子,禁卫、还有菡萏李嬷嬷等人却都留了下来,守在外面。
众人出了院子,竟是齐齐舒了口气,刚才在里面,他们可是大气也不敢出。
刘成好似无意地看着脸色有点发白的永兴郡主一眼,笑眯眯地看着福王说道:“王爷,看来咱们之前都多虑了,楚国夫人绝非旁人冒充。”
福王颔首道:“这是自然,陛下总不会认错人。”
想起之前女儿所说的那番话,心里顿时升起几分尴尬,他之前可是差点就相信了她的说辞。
幸亏陛下没有相信,否则真惊扰了楚国夫人,陛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刘成暗叹一声道:“唉,所以说,凡事都得讲究证据,不能只凭着自己的猜测就大放厥词,危言耸听,否则,丢脸倒是小事,若是得罪了不能得罪之人,那可就是大事了。”
福王闻言苦笑,他知道刘成这是在敲打含薇,不过,他也没有制止。
薇儿之前的一番话,在他看来,其实也算是一片好心,但是,在楚国夫人看来,恐怕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何况,薇儿之前还得罪过她,她肯定认为薇儿是有意跟她过不去。
陛下又对楚国夫人如此看重,若楚国夫人真要计较此事,薇儿绝对讨不了好。
更别说,薇儿及笄后就要议亲了,只要楚国夫人插一手,薇儿后半生怕是都要毁了。
跟那比起来,这个太监的几句警告又算得了什么?
他宁愿楚国夫人直接发作了自己的女儿,就算罚跪也无所谓,至少这样表示此结可解,此事就相当于过去了。
如果楚国夫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就表示是此事她记恨于心,以后肯定会算账,薇儿怕是要吃大亏了。
永兴郡主听听到刘成的话,脸色越发白了,身子微微一晃,差点没站稳,还是福王妃及时扶住了她。
“薇儿,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福王妃焦急地问道。
永兴郡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带着几分惊恐之色,听到王妃的话,竟是惊慌失措的说:“母妃,我……我……我真不是故意要质疑楚国夫人,我只是担心陛下,我是一片好心……楚国夫人一定会理解我的做法,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福王妃心里也没底,不过,她也知道楚国夫人的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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