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欢喜:“对!就是秦陈!”
她恍悟,“原来如此。”
“啊?什么意思?”季久申疑惑不解,韩平晏也满眼迷蒙,王衡那傻小子更加懵懂,呆呆望着她。
张培青解释道:“秦陈两国相邻,又都和楚国相邻,按理说他们打仗百姓流离到楚国并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业凉地处秦国以南,陈国在秦国以北,陈国就算要攻打秦国,最先下手的也应该是秦国北边的大尚,而不是业凉。再者,秦国位列七国之中,实力比陈国强盛,两国开战吃亏的怎么着也应该是陈。
这些人的话,大致听上去似乎并没有疑点,可要是仔细推敲一番,就有许多漏洞了。我想太子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叫孟回将军前去。”
三人恍然,怪不得呢!
“先生,你真聪明。”王衡憨憨笑,还不忘随时随地高捧他家先生。
张培青哭笑不得,“如果他们真的不是流民,我们这次只怕有难。”
她盯着流民逃窜的方向,指给几个人看:“这些人看似惊慌奔走,实际上他们逃窜的方向正好呈现圆弧,如果不加以阻止,很快我们就会被包围。”
王衡一看果然如此,顿时大惊失色,“先生,我们要不要告诉太子!”
“不用。”张培青摇摇头:“我能看出来,太子自然也能看出来,孟回将军不正是去解决问题了吗。”
孟回率领的八百士兵很快将流民们逃窜的队形打乱。他们可是真正沙场上血洗的战士,刀光之下毫不留情,一道道鲜血飙飞,硬是把分裂的流民打回一团。
手无寸铁的流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羔羊般凄厉惨叫着,随之被一刀穿胸血溅当场。
季久申愣愣看了半晌,呐呐开口:“先生,似乎不对……”
张培青此时也愣住了,惊疑不定,难道她猜错了?这些人真的是流民?
士兵们杀了一些人之后,孟回下令住手,然后抓住五个人仔仔细细盘问,然而得出的结果和方才并没有什么大差别。
他犹豫了一会儿,让士兵先看守这些人,自己带了三个回到行军中。在士兵把三人团团围住确定不会出错之后,才上报楚荆。
“太子殿下,臣并没有审问出什么,只能把人带回来。”
那三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身上穿着破烂的麻布薄袄,头发稻草似的油腻结成块,脸趴到土地里,不敢抬头望高高在上的贵人。
楚荆冷淡俯视几人,凉薄的嗓音低沉:“业凉失守,秦国自会收回,尔等何以出逃?”
“回、回禀大人,陈国人、陈国人残暴成性,他们要杀了业凉所有人,我们都是昨天晚上趁夜出逃的。”
几人说完后并没有听见任何回声,上位者的压抑叫他们冷汗直流。三人撅着屁股,额头贴着黄土,呼吸间土沫都被吸进鼻腔,却不敢动弹一下。
忽然,上方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们三个什么关系?”
三人皆是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嚅嗫:“我们是邻村的人,约定一起逃亡的。”
孟回望着太子。
楚荆挥挥手,宫正把支起的窗户放下。
孟回恭敬地低下头,等窗户完全放下之后,他对三人到:“你们可以走了,回到你们队伍中去,绕道而行。”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三人喜极而泣,急忙朝着孟回磕了好几个头,然后跑了回去。
孟回骑马跟在他们后头,对包围流民的士兵们说了什么,那些士兵渐渐撤退开。流民们这才汇聚到一块儿往旁边绕道而行,死了亲人家属的也敢怒不敢言,只能擦干眼泪或背上尸体,或就地掩埋。
目睹一切的王衡默默无言,好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因为战乱被迫离开家乡,就是为了活命,结果还是死在路上。”
张培青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人命一文不值。若非如此,当初那个善良的少年,她的阿诚,怎么会惨死?
想到这里,多年不起的郁结再次猛地袭击心脏,张培青面色一变,强行压住胸口跳动的疼痛,好半天才疏缓过来。
她隐藏的太好,即使近在咫尺的季久申他们都没有发现。几人望着窗户外,队伍再次出发。孟回将军带领士兵返回原位,流民们从旁边绕开走路,张培青看到不少人好奇地小心朝这边望。
两行人慢慢错开,就在军士等所有人都以为风平浪静之时,忽然,流民队伍中飞出几十把匕首,直直扎进毫无防备的士兵们脑袋上,士兵们反应都来不及便当场倒地死亡。
“保护太子殿下!!!”
怔愣过后的孟回几乎把嗓子眼吼出来,下一秒已然策马扬刀杀了过去。可毕竟还是慢了一拍,流民中的刺客们投掷出匕首之后,人立即跟着飞扑过去,身手矫健三两下杀开了一条缺口,直奔楚荆和张培青的车辆而来。
☆、第65章 母国
马车外的王衡下意识挥舞长剑,企图阻挡飞来的匕首,受惊的马匹嘶鸣着扬起前蹄,差点将他掀翻在地上。
“先生!先生快躲起来!”
王衡大声吆喝,韩平晏面色大变,立即揽住张培青将她护在怀中,随即按着她趴在马车底部,季久申也跟着立即蹲下。
“保护太子!保护太子!”
周遭的士兵们严严实实将马车们包围起来,和冲上来的刺客们厮杀。王衡也加入了队伍。他跟随剑师学习了这么久,自己私底下从来不懈怠,剑术自然突飞猛进。
但听得马车外兵刃交接一阵叮当响,张培青被迫缩在韩平晏怀中,暗中倾听外面的动向。
方才她仔细听过说话人的口音,就是秦国业凉本地无疑,因此在这方面上没有怀疑。哪料到果真有诈。
业凉区区一个小地方,又是秦国属地,怎么可能突然冒出这么多杀手?是秦国故意而为之,还是其他国家搞的**阵?
无论是杀手一方还是张培青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些人对楚荆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也就是说,这些刺客只是用来混淆视听的探路石?背后主人的目的何在?
才思索这么一会儿,外头的打斗声便趋于消失,很快所有冲上来的刺客被统统杀死逮捕,两大队精兵将不远处的流民们也杀的七零八落。
不管无辜与否,他们的下场只有死。
孟回扣押着两个被拦截下来的刺客,让他们跪到楚荆面前,厉声质问:“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冷笑一声:“没有杀了楚荆和张培青,无颜面对主子,你们休想知道任何东西!”说罢狠狠咬断舌头,大量鲜血从口腔流了出来,落在泥土中,汇集成一个小血洼,慢慢渗透不见。
“你——”孟回大吃一惊刚想阻拦,不料被抓住的刺客们动作迅速,一个跟着一个咬舌自尽。
士兵们认真检查后,确认这些人真的死了。
孟回面色难看之极。
马车门已经被打开,楚荆端端正正坐在里面,淡漠的眼睛俯视他们狼狈的死态,如同蔑视低贱的蝼蚁。
他无视倒在自己面前的尸体,对孟回淡淡道,“启程。”
孟回赶紧行礼:“是。”
士兵们将尸体清理干净之后,孟回骑上高头大马,“启程——!”
队伍再次行进,楚荆马车的门被宫正再次关上,趴在窗户口的张培青看见前面的楚荆,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然后才隐没进马车之内。
王衡擦了擦脸上的血,骑马靠过来,担忧不已:“先生,他们要杀你。”
张培青云淡风轻回答:“听见了。”
“先生!他们要杀你呀!”王衡焦急的不得了,先生怎么能不着急呢,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可是冲着先生来的!
“我这不是没死吗。”张培青好笑地说。
结果她随口一句话,让王衡怒火冲天。他绷紧了俊脸,眼睛瞪的凶狠,眉毛倒竖,“不许这么说!先生是长寿之人,能活好几百年!”
“……”那不是成妖精了么。
张培青摸摸鼻子,看他正在气头上,就没敢说出口。
季久申问道:“先生,你能看出他们是什么人吗?”
张培青耸耸肩:“很明显不能。”
她散漫无赖的模样叫季久申也恼了:“能不能认真点!严肃点!正经一点!”
张培青吃惊,内心委屈又无辜:“我很认真!很严肃很正经!”干嘛都凶她,她才是受害人好不。
季久申狠狠瞪她,重重扭过头,“哼!”然后便不再理会她,独留张培青一个人纳闷儿不已。
另一边的韩平晏摇摇头,对上她无辜的目光,面无表情转开脸。
窗外凉风阵阵,吹动荒草微微扶动。
临近十年峰会,各国的军队都朝着齐国前进,如此大的动静和严密的保护,不可能没有人不知道。哪有人傻到在这种时刻刺杀?
除非……
张培青眯起眼睛,眸光深沉下来。除非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十年峰会。看来今年的峰会只怕会不太平,到时候要多多注意才是。
大军行进了八天,终于抵达齐国都城临淄。
小小的临淄城可盛不下这么多国家的军队,各国的大军只能待在城外,随行一两百人保护贵人。
昨天晚上在外休息了一天,现今正是上午。
抵达临淄的人不少,放眼望去全是穿着五彩缤纷的锦缎丝绸的贵族,满身翡翠玛瑙熠熠生辉,隔得老远都逼的人睁不开眼睛。
驿站外恭候的专门接待楚国的大臣们,看到楚荆他们这一队,立即恭恭敬敬小跑过来,“外臣拜见楚太子殿下,各位使臣有礼了。”
楚荆微微颔首,张培青等楚国大臣回以礼仪。
楚国是大国,楚荆的队伍自然也受到了众多国家代表人的关注。张培青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各种微妙的目光,四周吵吵杂杂的窃窃私语也随之改变话题。
“楚国人来了。”
“楚国太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丰神俊朗。”
“嘘,小声点,楚荆此人心狠手辣,万万不要只看外表。”
“那个就是传闻中的张培青吧?”
“张培青?在哪儿?哦看到了,啧啧,这张黑脸太有标志性。”
“听说前段时间赵国灭国,就是张培青的主意。”
“张培青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唉,我看天底下能和她比肩的谋士,也只有韩国的百里仲华了。”
齐国大臣带领众人到专门准备的休息宫楼去,张培青顶着人们火辣辣的是视线,双手抄在袖口中,慢条斯理跟上。
齐国大臣讲述了一系列安排事宜之后,便退下了。楚荆传唤,张培青和王衡他们打个招呼之后去找他。
楚荆住的地方是主殿,自然不是张培青的住所能相比的。殿内装饰的金碧辉煌,各种青铜器纹路精美,雕刻兽虫栩栩如生,整个大殿透着庄严。
这里头的东西随便捡两件,放到现代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张培青咂舌摇头,只可惜,她活不了那么多年。
楚荆靠坐在软垫上,笔直的脊梁骨犹如锋利的剑,那双看似淡漠的漂亮眼睛,暗藏惊心动魄的锐利,看的张培青一惊。
“下臣见过太子殿下。”她赶紧行礼。
头顶上传来独特的寡淡傲倨嗓音,“免。”
“谢殿下。”
张培青抬起头,找了个垫子跪坐下来。虽然她很想一屁股坐下去,但她没那个胆子。上位者面前大不敬,可是要斩头的。
“刺杀之事,你怎么看?”楚荆问。
张培青回答道:“臣没有看出他们的来历,只是那些人口音行为都像是业凉本地人。如果他们是外来的刺客,一定在业凉潜伏了很久。”
楚荆微微笑了,薄唇勾勒的细小弧度颇有深意,“业凉一个边境小地方,爱卿也知之甚详。看来爱卿对秦国熟悉的很呢。”
“回禀殿下,臣年幼之时曾经随家母游走四方,听得多了,知道的也稍微多点。”
“哦?”挑起的绵长音线意味不明,“孤还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家人,不如今日谈一谈。”
张培青沉默片刻,笑道,“臣幼时贫苦,早年丧父,后丧兄。”
楚荆眸色沉沉,咄咄逼人:“你的母亲呢?”
抿了抿唇,张培青道:“臣与母亲在数年之前失散,不知其下落。”
“失散在什么地方?”
她垂下睫毛,遮住眸底的色泽,“秦,业凉。”
大殿有片刻沉寂,楚荆轻轻敲打桌面,那音符沉闷又压抑,仿佛一声声敲打在人心上。
“你为何不去寻找你的母亲?”
睫毛重重抖动了几下,张培青勉强扯开个笑容:“人海淼茫,乱世征战,臣无处可找,无处可寻。”
楚荆笑的很微妙,透着致命的危险。
“你是哪国人?”
宽大的袖口下,她的拳头猛地捏起,骨节紧绷,指甲掐进掌心肉中半分,轻微的疼痛刺激叫张培青清醒过来,她冷静地回道:“陈。”
“陈?”楚荆皱眉,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陈国和魏国历城,相隔千里之遥,你是怎么到魏国去的?”
她刚入世之地,的确是在魏国历城。张培青一点都不惊讶楚荆知道这些。
袖中的拳头慢慢松开,她气定神闲道:“当初臣与家母失散,臣为了寻找母亲,沿着陈国边境往下,一路前行,具体要到什么地方,到了什么地方,臣也不知。”
“爱卿之心,感人肺腑。”楚荆似笑非笑:“既然如此,孤会派人帮你寻找你的母亲。”
“多谢殿下。”张培青面色平淡,拜倒。
“爱卿似乎并不欢喜。”
“时隔多年,臣已不抱希望。”
“是么,孤怎么觉得,爱卿好似并不想找到你的母亲?”
张培青拢了拢袖子,抄起来,学着他的模样似笑非笑:“臣想见的很。”
☆、第66章 临淄
来到齐国,最高兴的人就是王衡和季久申。两人都痴迷于剑术,齐国的剑客天下闻名,传闻中的剑师孤竹无堪,还有那个神秘的太昭都是齐国人。况且这里是齐国都城,说不定这次十年峰会,还能见到他们。
距离十年峰会正式开始还有两天。
诸国使臣基本上都来齐了,各自待在属于自己的殿宇中,等休息两日之后,共同参加峰会。
张培青站在门外透风的时候,撞见了韩国的队伍,其中就有韩国现在的太子,还有许久不见的百里仲华。
双方见面只是简单行礼,并没有过多交际,纵然韩平晏就站在她身后。
韩平晏虽说是韩国公子,但是他已经被驱逐出韩国,失去了尊贵的身份,现在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这个年代人们还是比较散漫自由的,既然他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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