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用反问句,而是疑问句。我不想推开他,但我不得不考虑这些现实问题。
郑乐黯然无语,他可以不在乎他父亲,可以不在乎他父亲的资产,但他不能不考虑他爷爷。
我艰难的说出那句总要有人说的话:“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转身离开的时候心如刀割,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也许不得不从我生命中剥离,想想都觉得不能面对。
我甚至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将就呢,一边妥协,一边偷欢,两不相误。我知道圈子里很多男人都是这样,形婚甚至骗婚。
我问了自己无数遍,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并不是因为高尚,我只是爱郑乐,很爱很爱,爱到不愿意将就,不愿意偷偷摸摸。
可前提要,他愿意让我爱。
开学的第一天,有个号码打到我手机上,我看了眼号码,有些熟悉。接起来:“喂,你好。”
那面沉默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这不就是那个打过来又不说话的号吗!于是我说:“没人我挂了。”
正要挂断,却听见一个急切的女声:“别!”
我奇怪了:“你是?”
“。。。。。。你是萧禾是吧,我。。。我们能见个面吗?”我这才听出,这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和压抑的激动。我翻遍了记忆,确定我真的没听过这个声音。
我想了想,说:“你约我那应该知道我在哪吧,我们在学校外的咖啡馆见吧。你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听见我答应,那面的声音也忘了压抑自己的激动去:“我、我穿着红色的裙子!你来,你能认出我的!”
走去学校外的咖啡馆,远远的,我就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下意识的,我觉得:就是她!
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大概是一种类似兽类的直觉。我一步步走过去,走到她正面,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说:你来就能认出我。
她和我太像了。即使她烫着大大的波浪卷,画着精致的妆容,也能一眼看出,她和我有某种关系。
而这个关系,不用猜也知道,她就是我失踪二十年的母亲——那个被叫做娼妇的女人。
她抬起头看到我,一瞬间的愣神之后,眼泪瞬间溢满眼眶。
我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扯了张餐巾纸给她:“别哭,妆要花了。”
她用纸沾了沾眼泪,坐在位置上,用炙热的眼光看着我。我低头一圈圈搅着侍应刚端来的咖啡。
良久她艰难地说:“你。。。都长那么大了。”一开口,又有要哭的趋势。
这句话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我想了想,估计她也不需要我接。我看着她,她哽咽着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叶清若。”这是她的名字。
这下她的眼泪彻底流了下来。
她说:“我是你。。。。。。”她别过了脸,可能自己也说不出那个词。
我其实不恨她,她和我那个爸爸的事情和我无关。何况我那个爸爸,我也不喜欢,换成我是我妈,说不定我也会跑,不,我压根不会嫁给他。
看一个女人在面前哭的难过,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内心愧疚,我张了张嘴,想说出那个最能安慰她的词,可却发现说不出口。
不是说,“妈妈”是人类最容易发出的音么,为何我却觉得如此艰难?
我只好又扯了一张纸递给她,她伸手过来,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让我好好看看你。”她恳求一般说道。
我也就坐在那儿让她看,幸好桌子够宽,不然她肯定还想伸手摸我。
虽然我不讨厌她,但突然和一个陌生人这么亲密,我还是会受不了的。
她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却不敢来见你。”她咬着薄唇“怕你会恨我!”
我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恨她,无缘无故的,真是。可她却很高兴的样子,“你不恨我?”
眼睛死死盯住我,大有我不摇头她就不罢休的趋势,于是我又摇了摇头。
她高兴得直摸我的手。她说:“这几年,我年年都会去看你爸和你爷爷,我知道你住在郑家,可郑哥又很讨厌我,我又不敢去找他。”
我问:“你自己呢?这些年。”
她静了静说:“其实,虽然不知道你爸怎么告诉你,可也知道大概没好话。但当初,我确实是和他过不下去了。我们价值观有差异,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她看向窗外:“就是我不甘平凡,你爸却不上进,又看不得我去应酬。当时,正好我一个姐妹从广东回来,做小生意赚了一点钱,想拉我一块去,因为她相信我能力不错,我自己也觉得我不该再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就跟着她跑去了广州去,先是做小饰品,现在又在做化妆品。。。。。。”
“那,”我打断她的话,“你后来,结婚了吗。”
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说:“我不想骗你,我确实是交过几任男友,但一直没结婚。最开始是因为,我和你爸的婚姻还没解除,现在,也看淡了。”
她说的话和我之前听过的完全不一样,这让我感到惊奇。可这对我来说也不怎么重要。
她慢慢的稳定了情绪,我觉得相对之下,我有点相信她了,因为抛开一开始的失态,她真的很有仪态,很有气场。
她去了趟厕所,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一片寂静,无波无澜。
回来的时候,她又恢复了精致妆容,她坐下来,习惯性的顺了顺头发,看着我,迟疑着问:“以后我能常常来看你吗。”
我说:“随便你,但我不一定有时间。”也许郑叔叔说得对,我是个和我妈一样的祸害,不然我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觉得亲近。想到郑叔叔我突然想起我没有地方可去了,于是我说:“我假期有时间。”
她满脸的欣喜:“那,以后假期我接你去玩好不好?”
我说:“我有时间的话。。。”
“你喜欢去哪?”她期待的看着我,突然又反应过来似的低头一笑:“你看我,太激动了,等以后你有时间我们再说,好吗?”腼腆又快乐的样子就像个小女孩。
回到宿舍我开始郑重地思考我的人生问题。
我以前想的是,大学毕业找个工作,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能攒钱买自己的房子更好,不能的话,至少也要把郑叔叔的钱还了。反正有郑乐在身边,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觉得快乐,其它任何我都可以不在乎。
我摸出自己的钱包,里面有三张卡,一张是郑叔叔给我的,他会往里面打生活费,但现在显然是没用了。一张是我自己的,从高中开始兼职,每个月存下的生活费,和实习赚的钱,大概有小一万,另外一张,是在抽屉捡到的我那个爸爸的卡。
我突然好奇里面有多少钱,跑出门找了家自助银行,我忐忑的插入那张卡,先输入我那个爸爸的生日。
密码不对。
我皱眉,犹豫着输入了我的生日。果然不对,我展开了眉眼。
最后一次了。我想着,肯定不会是爷爷的生日。那么,会是。。。。。。
我拨通了叶清若女士的电话。电话接通,
“宝贝,找我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我说:“你能告诉我你的生日吗?”
“我的生日?”叶清若女士瞬间激动到哽咽,我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什么,她立刻告诉了我她的生日。我说“谢谢。”挂了电话。
最后一次,我祈祷着,一定要对啊!郑重而缓慢的输入叶清若女士的生日。
叮,正确了。
那么盼望密码一定要正确,但真正看到页面刷新的时候,我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个傻子,真是个傻子。
我选择了查询,里面连本带息有将近五万。
真不知道那傻子怎么存下来的来的。
本来我是打算,这笔钱无论多少,我要把它纳为己用。但现在,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我却发现,我拿不下手。
退出了卡,我把它塞在钱包的最里层。
我知道,我在奢望这样的爱。
在等待郑乐作出决定的日子里,我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一刻也不停转,投了好几份简历,考各种各样的证,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选择这样的人生。连空余的时间都全泡在了自习室。像个充满了的气球,满满都是能量。
可却只要一根针就能扎破。
叶清若女士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刚从法学院蹭了课回来,她说:“宝贝,你在找工作吗?”
我说:“是的。”她说她一直在关注我,可能“关注”程度比我想象的要深。
她说:“这样,我这儿有个人事部助理的位置,你在哪儿都是锻炼,不如来帮我?”
我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在商海中能战出自己一片天,她太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又太会收买人心。明明是她帮我,要说成我帮她。
虽然她这样说,可我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占便宜,我说:“我比较适合财务部。”
她说:“你。。。好呀,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报道?”
我说:“我之前有在网上查过,你们公司下个月招实习生,我会去的。”
她那边静了静,可能没想到我不愿借她的力,不过几乎是瞬间她就调整了情绪,说:“嗯,我相信你的实力!加油哦!”
我说:“我会的。”我正要挂掉电话,她突然道:“宝贝,有没有可能,”她顿了顿,一鼓作气道:“有没有可能某一天你会站在我身边,我是说,你愿不愿意。。。”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我打断她。
电话里传来她轻轻的一声叹息,带着淡淡的忧愁,她说:“我等你有这个能力的那一天。”
我笑了笑,“谢谢你,我会努力。”我说。
我听过更美的誓言,可也不过是幻景而已。
那之后叶清若女士常常给我发短信,遇见什么新鲜事,开心事,甚至有时只是一个晚安,早安。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感情,细腻而无微不至,让我措手不及又惶惶不安。
我担心有一天我会依赖上这样的感情。而所有的依赖都是一种病,结局总是毁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我自己这段时间都心不在焉,竟然没有注意到宿舍的气氛怪怪的。有一天我从图书馆回来,刚打开门,直接看到洪森安眼睛红红的坐在地上,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
王钺不在宿舍,不知道又忙什么去了,陶简蹲在一边,看着洪森安一瓶接一瓶的灌酒。
我轻轻走进去,放下包,把陶简拉出来,“发生什么事了?”我悄声问。
陶简叹了口气,“森哥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我惊讶:“为什么?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在我印象中他们是很甜蜜的。
陶简说:“森哥不是穆斯林嘛,他妈说,等她们毕了业,要林琅回那面,你知道,森哥家不是有个农场吗,就是要送林琅去那面,学什么来着,总之就是要改信穆斯林。。。”
我目瞪口呆,“还有这种?”
“森哥自己都不太了解,你知道他一直在外面读书,除了不喝酒不吃猪肉其实和我们是差不多的。”陶简叹口气:“对了,现在不喝酒的的认知也被他自己打破了。”
我也皱眉:“那就让他这样喝?”
陶简说:“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你还想我去阻止他吗。说起来你也太麻木了吧,没发现森哥这段时间都不开心吗!”
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说:“林琅那面。。。。。。真的没办法了吗?”
陶简说:“之前森哥夹在他妈和林琅中间。。。。。。都走到这一步,大概是真没办法了。”
我俩走回宿舍,洪森安还在接着喝酒,大有不醉不归的趋势,我和陶简劝他,他无动于衷,没办法,我索性坐下来和他一起喝,想着干脆把这儿的酒喝完,他就不会喝了。
陶简瞪着眼看我也坐下来,他也破罐子破摔,坐我身边开始喝。
等酒被抢完,洪森安基本醉了,担心他要吐,而且我们也没力气把他弄回上铺,于是我和陶简拉了我俩的床垫下来,铺在地上,三个人就在地上歪歪斜斜的睡了一晚。
半夜王钺回来,踩到人腿,差点没被吓尿。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在地上将就一晚浑身不舒服,看陶简和森哥还在睡,我也没去叫醒他俩,刚爬起来,王钺提着面包和牛奶回来,放在桌上:“你们仨昨晚干什么呢,群魔乱舞啊。”
得,这哥们比我还迟钝,我悄悄告诉他洪森安分手的事,他可惜的叹口气,塞给我一杯牛奶一个面包,说:“天塌下来也得顶着,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先吃饭。”
我说谢谢老大。
除了那天晚上的醉酒,洪森安的生活也渐渐走回正轨。当正应了王钺的话:“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看他正常,我又继续投入匆忙的生活当中。
周易和于灵菲在一起准备雅思,每当看他俩排排坐着一起背单词练题,我就止不住的羡慕。有一天周易单独约我出去,我还在调侃他:“怎么,于灵菲又被小姐妹拉走,抛弃你了?”
他说:“不是啊。你别说我啊。”找了个树荫坐下来,他说:“你这几天什么情况?连她也给我说你不对劲了,那天碰到郑哥觉得也。。。。。。怪怪的,总之,你们之间肯定出问题了!”
我含糊道:“你不都看出来了么,还要我说什么?”
他说:“你们走了那么多年,闹点矛盾的正常的嘛,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什么事都过去了。”
我说:“是啊,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现在我们都不小了。”
周易说:“怎么,他家里知道了还是?”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周易叹了口气,拍拍我肩膀说:“我懂了。”
他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周易他一烦躁就想抽烟,可于灵菲不让他抽,于是他就叼在嘴里解馋。我笑说:“你看你比我还忧愁。”
他说:“你别对我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说:“就你这样以后还做咨询师,被你越看越严重。”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早说过,你太偏激了,不然这种事情,向家里服个软,挂羊头卖狗肉,也用不上那么纠结。”
我说:“换了你来,你愿意于灵菲成为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