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没等来太子的下文,却等来了自家弟弟卷进山西匪患的小道消息。
据说是姜七攀咬,说心裕跟太原指挥同知云光打过招呼,给他们方便的。那孙承祖也说,自己哥哥孙绍组是通过姜八走了心裕的关系,才在京城谋得了官职。
索额图咬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节骨眼上出事儿!对他兄弟甩了个冷脸。
心裕素来是个暴脾气,哪受得了这个?
“三哥,您那消息准么?”
“梁九功给的消息,你说准不准?”索额图没好气的道。
心裕自知理亏,他确实跟这事儿脱不了关系。底下人孝敬过,他也就笑纳了。银子不稀奇,主要是那一条龙产业链,上头的官和商,除了干这个,还有别的许多业务一起干,好处多多。
东窗事发,赶紧毁尸灭迹为上。干掉和姜七、孙绍组有联系的人,给他来个死不认账!心裕回去一顿发作,府里连着姜八在内的三十多家仆,都因为背主、贪惰被打死了。
这年头儿,主子打死奴才不算大事儿,但一次打死三十来个,事儿就不小了。很快有御史上折子弹劾心裕。
通常来说,这样的罪过也就夺爵到头儿了,心裕满不在乎。等太子上位,啥爵位拿不回来?
可皇帝的圣旨却是将他夺爵、下狱,等皇帝回京亲审。别的啥也不解释。
索额图有些慌神。
贾家更慌神。
贾赦也牵连到这案子里,被闯进家中的官兵捆了,扔大牢去了。
贾琏上下打点,走了若干门路,才问出来,原来自己爹秘密和心裕、佟宝等人勾连。那孙绍组原是他们一伙。贾赦新买的那小妾,便是孙绍组孝敬来的。原是被抢的民女,被老鸨子调教过之后,孙绍组送给前岳丈,算是赔礼。
贾琏快昏倒了。这个爹也太不着调了!
讨要鸳鸯不成,从老太太那儿刮了一笔银子买妾。结果妾到手了,银子省下了。
他说老爹咋突然对孙绍组宽容起来了呢!
先前贾赦也不热衷给贾迎春出气。贾珍带人把孙绍组胖扁一顿,孙绍组来赔了礼,给迎春风光大葬,贾家想要的面子有了,对孙绍组也就没那么厌恶,可也没好脸。
这贾赦却是奇葩一枚,很快对着孙绍组便和颜悦色了。根子却是在这儿!
回家把内情一说,史太君长叹一声,甩手不管了。邢夫人只知道哭,加快速度往手里搂钱,别的一概不理。贾政扎撒着手没招儿。
只贾琏上蹿下跳的捞他爹。
索额图也想把他弟弟弄出来,可皇帝下了严旨,专人看着心裕,根本弄不出来。
进了七月,京城热得像火炉。皇帝依旧在白洋淀避暑,没有起驾回京的意思。
西伯利亚战事胶着。十二皇子从军营发了折子给皇帝,他考核完毕,跟皇帝老爹请求,想要到西伯利亚战场去。跟他同期的十来个亲贵子弟,都有这想法。
皇帝考虑了一下,准奏。但要求和对十皇子一样。去了也得听老将们的,少摆谱,不然一律捆了滚回来。
折子发出,照旧引出无数思量。皇帝懒得理会,每日和唐果闲聊闲逛,给俩小包子讲讲书,过得自在无比。
十三和十四还没回来。俩人打仗打上瘾,跟着军队在山里到处跑,搜土匪打,啥郁气都没了。
俩人缴获了些战利品,给俩小包子送回来几样。
里边居然还有一把倭刀。听说是土匪里头有做过海盗的,从日本同行那儿得来的。
小包子对倭刀感兴趣,研究好几天。又问唐果,倭国是个啥样的国家。
唐果琢磨了一会儿,给俩小包子讲了讲《桃太郎》。①
不过她讲的,糅合了内山完造的观点。所谓桃太郎征伐鬼岛,带回金银财宝,只是给强盗行为披上一层好看的遮羞布罢了。
俩包子拧着小眉头想半天。
“唐佳皇玛嬷,那是不是说,倭人从小听这个故事长大,所以把从别人那里抢东西,当成光彩事儿?”弘晢问道。
“差不多。”
“而且好像很喜欢统治别人的样子……”弘晖补充道。
“确实。”
“喔……”
俩包子对倭刀的热情消退了,小哥俩聚在一处嘀嘀咕咕,不知商量些啥。
皇帝微笑:“果儿这也是从小抓起了。”
“呵呵……又被你发现啦。”
皇帝拉起她的手,“倒省了我的事儿。再过几日,咱们就回京去。看看这两个小家伙能琢磨出什么来吧。”
正文第三百二十二章:一网打尽
皇帝七月下旬起驾回京。没向着目标直线前进,顺便巡视京畿地区去了,走走停停。到七月末,还在河北境内晃悠着。
皇帝不着急,有人着急。
索额图亲自出马,去拜会太子胤仍。
虽然眼下跟从者众多,那些个被皇帝打击的家族纷纷归附,政商两界、军中宫里皆有响应者,架势浩大,但索额图心里很不踏实。
他已经有二十来天没接着有关阿日斯兰的消息了。当初说得好好的,两边儿互相呼应,之后各得所需。索额图富贵更进一步,阿日斯兰在西伯利亚建立自己的汗国。
双方一直信息畅通,怎么会失去联络了呢?便是他一向信服的大喇嘛,也突然没了踪迹。
动用各种关系好一番打听,终于弄到了最新的真实西伯利亚战况。阿日斯兰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自顾不暇。
索额图心“突突”跳得厉害。他没想到阿日斯兰完得这么快!
他原本也不认为阿日斯兰能成事,互相利用罢了。但他以为,有策妄阿拉布坦和一些个蒙古小部落给清军捣乱,那蒙古人至少能撑个一年、两年的。
到时候,他啥大事儿都干完了。
如今咋整?
后退不可能。他从被赶到西伯利亚挨冻那一天就开始策戈这事儿,这么多年下来,好容易有今天这局面,放弃是白痴!
再说,万一阿日斯兰本人或者中间人、大喇嘛之中谁落入朝廷手里,自己这图谋岂不就暴露了?那时候可就被动了。
提前发动?趁着皇帝没回…
太子那儿必须弄透彻了!
“殿下,老臣听说,十四皇子至今还跟着军队在山里转悠呢?”索额图放下茶碗开始套词。
胤祝心中暗叹,道:“看底下递上来的折子,确实如此。十四弟这回跟着长了不少见识,成熟了许多。”
索额图觑着胤祝的脸色,笑道:“皇子去追刹不入流的山匪,怎么也是大材小用。千金之子戒垂堂,皇家的休面还是要的。相士说的混账话哪里就能信了呢!”
太子脸色略微不自然了一下,“外叔公慎言。”
索额图站起来答了个“是。”复又坐下,转了话题:“太子殿下到今年,也将近而立之年了。”
换上回忆的表情打亲情牌:“想当年,太子殿下还不到一周岁。那一日,皇上决定要立殿下为储君奴才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下了朝,得了皇上恩准去探望太子,看见太子睡得小脸儿红扑扑的,透着无边的福气,怎么看怎么得人意儿!这一晃儿,二十七、八年……快三十年了啊!”
对着虚空发半天呆又道:“三十年……唉!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三十年呢?”
“三十年……”胤仍喃喃的重复了一句,“外叔公也老了。”
索额图苦笑:“可不是?老臣已是将近七十岁的人了。没几天蹦跶头儿了。也没多少时间能给太子效劳了。”
“外叔公何必如斯伤感?罢了,且别说这个。外叔公近来都做什么呢?”胤仍振作了一下精神,问道。
索额图也来了精神跟太子说起与谁谁谁见面,和谁谁谁关系越发的好了。
总之,老索很得意,人财滚滚来。门下三千客造反有把握。万事皆具备,只差东风吹。太子一点头,龙椅换人做。
当然,人家说的隐晦又有感染力极富煽动性,不是这大白话。
八月初皇帝一行赴遵化偈陵。原定于偈陵完毕便直接回京,但京里接到传信,皇帝暂缓行程。
据小道消息,皇帝接了御史弹劾山西巡抚噶礼贪暴、草管人命等十项大罪的折子,大怒,下旨将噶礼夺官、彻查。又因连日奔波操劳,身染小恙,所以停下休养几日。
因恭亲王常宁也卷入了噶礼的烂事,皇帝对这个兄弟的不满上升到一定程度,爆发了。下诏申斥他行为不检、降爵位为郡王。
常宁心怀怨愤,传出不满言论。见天儿的和一些个对皇帝不忿的皇亲国戚在一处喝酒、发泄。
裕亲王福全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噶礼是他表兄弟,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他也觉着脸上发烧。又有个兄弟在那儿不要命的闹腾,懊恼担忱之余,他更加低调了。
八月初三,朝廷接到战报。西伯利亚清军大捷。阿日斯兰兵败,下落不明。
索额图愈发的坐不住阵。可惜西伯利亚过于遥远,音信难通,他实在是没法子知道阿日斯兰是死是活,是被俘还是逃出生天。
好在以往和他不睦的几位皇亲宗室,连同桀骜不驯的恭亲王在内,最近多多少少都缓和了与他的关系,明显是在张罗后路,让他心里好受许多,信心也足了些。
八月初十。
皇帝从遵化出发,返回京城。
看着鉴驾远去,皇帝拉一把唐果:“走吧。咱们去天津府瞧瞧。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好啊。上回去是康熙三十七年,这都四年了,那里变化会很大吧?”
“嗯。
更繁华了。”
说话间,夫妻俩上了一旁等候的车子。橡胶轮胎的,很适合走长途。
“只剩下弘有和弘晖两个随大队走,行不行啊?”唐果想起俩小包子得知他俩被甩时,那副委屈郁闷的小表情,有点儿想笑。
“那俩小子鬼着呢,估摸着没问题。”皇帝写好一张纸条,卷成个小卷,吩咐人递进只信鸽来,亲手弄好,放走了。
“看来电报的发明还是没成功啊,这个是有点儿难度啊。”唐果感叹。
“是啊,失败好些回了。铜线好办,可那电池和电磁感应器太难做了。他们还在研究呢。”
“呵…听起来经费很充足嘛!”唐果跑到皇帝身后,给他按摩肩膀。
皇帝舒服的闭上眼睛笑道:“那可大部分都是果儿的功劳呢!不然我的改革也不会这么容易。银子足总是好办事的。”
“啥?我的功劳?哪有?”
“你忘啦?你从嚓喇沁老马夫那儿得来的日腰带,不是解开了藏宝图的秘密吗?藏宝图指示的三处宝藏,我只动用了一处,就已经足够所需了。军费、盐政改革的费用、鼓励发明改进的费用,都是从那里出的。我没动用国库里多少银子,不然还不定引来多少眼睛和嘴呢!”
“哦……”唐果拉了个长音,“我想起来了年前你老说广昌、广昌的,宝藏就在那儿?”
“嗯。不过我说的时候,该拿走的都拿走了,我那时只不过是想引朗图那一帮人上钩而已。年前老九、老十他们去广昌,就是为了善后一些事。”
“他俩知道宝藏的事儿?”对这个唐果挺好奇。
“不知道。除了下一任皇帝和主管皇室、风纪的两位亲王我不会让其他人知晓宝藏的存在。”皇帝道。
唐果点头。这事儿确实不宜让太多人知情。
路长着呢。中间下车休息了一次,便接着上路。
唐果没多久就昏昏欲睡。勉强跟皇帝又说了几句,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结果梦见从悬崖上掉下去,吓醒。
“哎哟!”怎么这么颠簸?!
“没事,别怕。”身后传来皇帝平稳的声音。
唐果定了神,马车摇晃得厉害,正在高速前进。皇帝搂着她,坐得稳稳的。
车厢里黑乎乎的没点灯。外面已经是晚上了么?
心里正疑感,听皇帝道:“是已经入夜了。”
唐果看不见皇帝的表情,摸索着伸手捏捏皇帝的脸:“我觉得有啥大事发生了。”
皇帝笑:“算是吧。放心,接着睡吧,我在这儿呢。”
“喔。”
唐果大概能猜出来啥事。
皇帝计戈这么久绝不会有问题。
搂住夫君大人的腰,往他怀里一钻,继续睡。
黑暗中,皇帝笑了起来。虽是无声却分外欢畅。
无论何时何地,有人无条件的信任你,总会让你心里温暖的。
皇帝轻轻摇晃着老婆,伸手轻拍她的后背“乖乖的,睡吧。”
这车的隔音、防震效果极好远处的厮杀声不会影响到你的。
待得东方放亮,皇帝一行人已进了天津府。
唐果睡醒时,却是躺在一间雅丽的寝室中,皇帝不在。
听她起床的声音,灵芝从外屋进来服侍。
“灵芝,陛下”
“回主子,皇上一早便去和几位大人议事了。皇上吩咐奴婢转告主子,主子自己用早膳吧,皇上要到晌午才能有空闲。下午,皇上会和主子一起出去走走。”
“嗯,知道了。那就先吃早饭好啦。”
吃完早饭,唐果在住地闲遛了一圈。地方不是很大,胜在精巧紧密。花木正茂盛,很有些情调。又有人送来天津府的名吃,唐果这一上午过得还挺忙。
晌午见着皇帝,见他一脸平静,唐果大加佩服了一把:“夫君大人,这就叫做举重若轻吧?我好崇拜你!”
皇帝摸摸老婆的脸,吃吃小豆腐:“淘气!你又知道了!?”
“我总跟在你身边,怎么也能猜到么。恭喜夫君大人,扫除了前进路上的诸多障碍!”唐果抱拳恭贺。
“多谢夫人。夫人,你我夫妻二人去街市逛逛,如何?”
“求之不得。”
皇帝两口子在天津府重温日梦,又一路游山玩水的,三日后才和蜗牛速度的大队伍会合,回到畅春园。
京城的气氛非常微妙。平和的表象之下,紧张得让人窒息。
次日便是中秋佳节。宫里头一切照日,唐果没去参加中秋宴,因此也就没能亲眼见着众女人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憋闷场景。
八月十六,节日刚过完,皇帝便下旨,将索额图及其党羽一概夺官、夺爵、下狱。罪名是谋逆。
朝野震动。
京城几日之内,被抄空了十之二三的豪宅,人人自危。
谋逆不是说着玩儿的。坐实了,不分首从,共谋者一律凌迟处死,十六岁以上同居男子斩决,十五岁以下男子及女性家属罚没功臣之家为奴。不知情的子孙虽可免死,但要解交内务府阉害,发新疆为奴,十岁以下幼童亦监禁至十一岁时阉害。
简而言之,这么个罪名压下来,犯人家也就没“根苗”存在了。
反抗是不可能的。索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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