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几乎盖过敲门声,但她仍耳尖地听见了,连忙上前去开门。
“昶相!”
她直觉以为是他,但当门一开,她愣住了。
不是伊昶相,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不是一个人,身后还带着两名彪形大汉。
“请问您是……”
“我是伊昶相的母亲。”岳美弦表明身份。
她的眼神好锐利,不友善地瞪着她,神情异常冷漠冻人,让黎琪镜不禁有些害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要叫她妈,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哪能叫得出口。
“我可以进去吗?”
“是。”她连忙把门打开。
岳美弦高昂着下巴,不可一世地走进房间,两名保镖自动在门外守着,并帮忙把门关上。
岳美弦在沙发上坐下,不发一言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直接找上抢走她儿子的对象,她内心怒火更炽。
这女孩既没家世又没背景的,资料上写明还只是个大学生,这种条件怎么能嫁进伊家?
昶相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黎琪镜急慌慌地倒了杯茶放在沙发桌上,并犹豫畏缩地喊:“妈。”
“不要喊我妈,我不稀罕!”
黎琪镜猛然被呛,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岳美弦直勾勾地盯着她,开门见山地说了。“听说你跟昶相在这里结婚了?很抱歉,我亲自来这里,就是要直接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们的婚姻无效。”
黎琪镜当场苍白着脸,呆愣住不敢说话。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女孩的嫌恶,板着脸又继续说:“昶相的身世背景不是一般人可以配得上的,我早就为我儿子安排好了结婚对象,是法国上流社会的名家千金,昶相也同意这件事,我想你们是一时被感情冲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事实上以你的条件,连当我们家的佣人都不配,还是快认清现实离开吧!别闹笑话了。”
不知该如何反应,黎琪镜霎时感到全身无力,好一会儿后才勉强开口挤出一句话。“不管如何,我想和昶相先见面再说……”
她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伯母很明显的不接受她,但她不相信伯母所说的一切,虽然两人背景相差悬殊,不过他们的爱是真的,他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岳美弦冷冷一笑。
“别傻了!昶相已经回法国了,我是来帮你们收摊子的,昶相年轻有为,又是豪门公子,本来就有很多女人喜欢主动黏着他,他无聊玩一玩无可厚非,你也别太认真了,你还有大好前程,可以找更适合你的对象。”
她低头从名牌包包里拿出一张纸,丢到桌上。
“总之你们的婚礼我不承认,这张离婚协议书你赶快签一签。”
岳美弦特地请人帮她弄来伪造的离婚协议书,上面已经有了伊昶相的签名,她要让这女孩一次死心。
紧接着,她又掏出一个信封袋,里头装着美金现钞。
“还有,这是一点回馈金,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陪他消遣,这些钱应该够你买机票回台湾,也够让你挥霍好一阵子了。”
话说完,岳美弦看也不看她一眼,起身直接走人。
黎琪镜像被电到,猛然跳起来。
“不!”她冲向岳美弦,跪在地上抓着她的大腿不放,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我不相信昶相会抛弃我,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求求你,他不会这样不告而别……”
“事实摆在眼前,不要再那么不要脸,你根本配不上我儿子,别妄想能得到我们家的钱!”
此举让岳美弦更加愤怒,用力踢开她,直接开门离去。
黎琪镜在房里哭成了泪人儿,她用力把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除了多年前父母去世,她从没有哭得这么惨过。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她像是从天堂一下子掉进了地狱,只觉得浑身发冷,一颗心碎成了千万片,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
好多天以后,泪流干了。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订了机票,收拾行李回到台湾。
开学了,学校里再也没有伊昶相的身影……
他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老师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而她,也只能把那段生死不渝的爱情埋葬在心里,永远不对别人提起。
那个学期过后,她决定休学,她再也无心念书,在告知阿姨这个重大决定之后,她搬离学校附近的租屋,带着奥斯卡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四年后——
时光回到了J1科技集团办公室,黎琪镜跟伊昶相面对面地站着,四年前的恩怨情仇在她脑海中播放着……
伊昶相神情高深莫测,猜不出心思,她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
王经理急着跟总裁说明会客的情形。
“报告总裁,这两位业务员是来公司洽谈保险的事,因为公司的团保即将到期,所以……”
伊乔平看看这里没什么事,于是问哥哥。“Ferei,你不是要去喝杯咖啡吗?我们走吧!”
他转身想走,但Ferei意外的还不想走。
“等等!”他看向王经理,问道:“你刚说你在谈保险的事,谈到什么程度了?”
“是的,总……”
话语未毕,Ferei打岔制止。“请叫我Ferei就好。”
其实他早认出黎琪镜了,极力隐藏内心的激动,没想到会那么巧,在自己的公司见到他挂心多年的爱人,但因为某些顾虑,他暂时不能和她相认。
第八章
甚至,他不想让黎琪镜知道他是J1科技集团的总裁,幸好黎琪镜也认定西装笔挺的伊乔平才是总裁,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总裁吩咐,一切照办,王经理依言改了称呼。
“是的,Ferei先生,这两位小姐是保险公司的业务,想要做公司的团保,我们才刚开始商谈不久,只是……”他停顿了一下,干笑道:“公司有公司的流程,像这种大业务并不是我可以独自决定的,更不是随随便便一家保险公司送上资料就能够谈下来的,毕竟J1旗下员工不少,更是跨国的大企业……”
Ferei挥挥手。“够了!”他转头看向伊乔平。“Joe,你是公司最重要的人物,就跟她们谈谈个人寿险的业务吧!”
“什么?”
在场四个人异口同声喊道。
小桢欣喜若狂,王经理无法置信,黎琪镜却满怀戒心,感到匪夷所思。
“但是……我不需要。”伊乔平只觉得莫名其妙,当然拒绝。
“不!你需要的,你身价上百亿,要多保一些保险才行,刚好有机会,你不如自己处理一下。”Ferei以着命令的姿态把伊乔平推到黎琪镜和小桢面前。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让黎琪镜多做点业绩。
“不,买保险的话,你比我更需要。”
比起来Ferei身价更高,为何他不买要他买?
忽地,伊乔平噤口不语。
在Ferei冷冽可怕的目光下,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好……啦!”他只好乖乖点头。
Ferei面对两位小姐,扬起亲切的笑容说:“你们有时间吗?可以跟我们总裁介绍一下个人寿险产品吗?”
小桢笑咧了嘴,异常热心地马上回应。“当然有空,总裁请坐,我们的资料随时带在身边,有笔电打资料也很快。”
王经理看到这样的发展感到很奇怪,但也不敢有意见,总裁和副总裁都在,他不敢离开,对小桢和黎琪镜态度丕变。
“那你们都先坐一下,我立刻去叫助理煮咖啡。”他卑躬屈膝地退了出去。
“那我去你的办公室等你。”
Ferei直接走出会客室,没有多看黎琪镜一眼,装得好像并不认识她。
他必须如此,这四年来,为了有今天的自由,他努力让母亲再次信任他,相信他又恢复成母亲心目中的乖儿子。在母亲安排的众多“眼线”下,他学会掩饰、伪装,学会永远不表露自己的心思。
因为太在意她了,他反而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来。
确定他没有认出她来,黎琪镜的心凉了半截。
果然没错,四年前他们什么都不是,四年后他们依然什么都不是,有如陌生人一般,只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原本以为对他有恨,但相见后,才发现悲伤大于恨!
全程的会谈中,黎琪镜都心不在焉地想着往事,但对照起现今的情况,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又遭受了一次重大的打击。
没想到今天真的签了个大案子!
两个小时后,当小桢和黎琪镜走出J1科技集团的大门,小桢是笑得一脸开怀,虽然团保的业务不了了之,不过她签订了另一张个人保险单,金额相当庞大。
反观黎琪镜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看到那负心汉冷漠的模样,她就有着想哭的冲动。
傍晚时分,伊昶相在九楼的办公室,面对着落地窗,从高处眺望整个台北市。
踩在脚底下的是他的王国,四年来,他依照母亲的安排正式接手父亲的企业,担任总裁一职,如今他的成就足以向世人炫耀。
但辉煌的外表下,他却是孤独无比,内心不时陷入忧郁。
这四年来,没有了她,他的心恍若也少了一半,午夜梦回常让他痛得惊醒。
他早就打算回台湾之后要派人找寻她的下落,没想到她主动“登门拜访”,他们终于重逢了,只可惜他还无法跟她相认。
他真正获得自由也是近半年以来的事,过去这四年,对他来说只有不堪回首的痛苦。
母亲强押他回法国后,从此,他走到哪儿都有仆人紧跟着他,他根本找不到机会逃离,也没办法联络她,除了手机被监管之外,连电脑网路都受到控制,母亲超乎以往的强力监控他的生活,他形同被软禁。
但是外在的禁锢阻挡不了想念,他想念着黎琪镜,想到快疯了。
某日他失魂落魄地来到阳台,想念黎琪镜想到很激动,他想找她、想见她,他想要飞,飞出这个囚笼,飞出母亲的掌控……
一阵强风吹过来,他一个不留神,从三楼摔了下去……
他摔断了腿,但幸好,小命还在。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他清醒了,可是完全不想理会母亲。
医生判定他有忧郁症,如果不治疗,恐怕会引起更严重的心理疾病,岳美弦不得不联络和儿子还有一点交情的同父异母弟弟伊乔平,希望他可以来看看哥哥。
伊乔平立刻前来拜访,从大妈口中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发现哥哥真的生病了,义不容辞地想拉哥哥一把。
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岳美弦一直都不喜欢伊乔平,可是伊乔平很用心地在讨好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哥哥,他不希望哥哥的忧郁症越来越严重。
他真心想帮忙,大家毕竟都是一家人,不需要形同陌路,就让上一代的恩怨随风而逝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哥哥的身体要赶紧复原,而他发现大妈正是让哥哥一病不起的主因。
他决心从大妈身上下手,几乎每个礼拜都“自讨没趣”的上门拜访,带礼物给她、说好话给她听,长达一年的时间,屋子里逐渐传出笑声,因为有了弟弟的陪伴,伊昶相逐渐露出了笑容。
没多久,伊昶相恢复了正常作息,开始去父亲的企业上班,J1科技集团这几年蓬勃发展,利用自家专利研发商品,从生产到包装、行销、广告都一手包办。
伊昶相身体复原后,决定依照原定计划正式接任总裁之位,之前这位置因他的情况不佳而空悬许久,如今儿子点头,岳美弦也终于能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了。
伊家兄弟正式接手自家集团的营运,伊昶相担任总裁之位,而伊乔平就是副总裁。
果然,在两兄弟一起努力下,J1科技集团的业务蒸蒸日上,如今已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当一切稳定上轨道后,伊昶相拟定了一套进军亚洲的计划,要伊乔平向母亲提议前往台湾设立亚洲分部,并再三分析发展亚洲市场的必要性,表面上目的是扩大企业版图,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回台湾找黎琪镜。
这些日子以来伊昶相又恢复了乖儿子的形象,寄情于工作,什么事都遵从母亲的意见,只是坚持拒绝母亲安排的相亲,一位在事业上有所交集的名流千金对他很有好感,他也一概不为所动。
岳美弦对儿子因为忧郁而摔下楼的事件余悸犹存,她深怕再次失去儿子,几经评估之后,终于还是答应让他们兄弟俩去台湾开发亚洲市场。
伊昶相终于自由了,但因为有四年前不好的记忆,深怕母亲又派人监控他,所以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对周遭的人戒心很重,深怕再度被出卖。
他来到台湾后,因为在台湾并不有名,所以出门没有人认识他,他如鱼得水,更加爱上了独来独往的感觉。
除此之外他不喜欢被称呼为总裁,总裁的包袱太重了,他不爱西装笔挺,喜欢自由自在的休闲装扮,因此每当跟西装革履的伊乔平走在一起时总会被错认。
但他不在意,反而轻松许多。
他在落地窗前站了好久,夜晚来临,办公室没开灯,他站在阴影中看着车水马龙的夜景,陷入沉思。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黎琪镜,内心的波涛迟迟无法平静。
她变了。
变得更成熟、更世故的模样,一身上班族打扮搭配黑框眼镜,衬得她有种精明干练的气质,少了学生时代的纯真,却依然漂亮,依然耀眼。
她为什么会变成保险业务员呢?
她不是喜欢舞蹈、喜欢音乐吗?
看来这几年她的生活过得并不好,不然她也不会不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
都怪他,当年什么话也没交代就被绑架回法国,她一定以为自己被抛弃,恨死他了……
这次再相遇,不知她有没有认出他来?
对他又是什么感觉?
还有特别的感情吗?
毕竟,他们也做过将近一个多月的夫妻……
“砰!”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伊乔平气呼呼的走进来。
他打开灯,赫然看到大哥站在里头赏夜景,微微一愣,大哥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满腹心事的样子,但随即他恢复神色如常。
“你真无聊,叫我买什么个人保险?那两个女孩不过是最基层的业务员,有给业绩没给业绩有差吗?这种小事你何必插手?”他忍不住抱怨。“真会临时给我出难题,而且她们一直以为我是总裁,你又故意让她们误会,丢下任务就走人,我一个头两个大,老大,我有一堆公事要忙,哪有时间听什么保险说明啊!”
“不会啊!保险说明很重要,你听一听也好。”伊昶相笑了,语带玄机地说:“而且,我确实是想叫你当总裁,我退居幕后好了。”
“什么?”伊乔平嘴巴张好大,以为哥哥在开玩笑。
“所以你跟她们保险了吗?”
“能不听你的话吗?”伊乔平没好气地说。
伊昶相点点头。“做得不错,不然在外人面前你都当总裁好了,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