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了好一会儿,罗老七止住啜泣,抬起头来,额头上一大块红肿,对着三人道:“你们三个,呆看什么?”
薛漾做了个继续的手势:“呃,我们在看你什么时候把树撞断,别管我们,足下继续。”
罗老七这次抱着的大树极为粗壮,便两个人也环抱不过来,三个人前夜是看到罗老七喀喇一下撞断树干的,现在也是大感兴味,看他什么时候能撞断这棵树干。
罗老七看看三人,再看看抱着的树干,眼神透出一阵迷离,忽然大嘴一咧,露出和肤色截然分明的一口白牙:“俺换棵树中不?”
第050章疾剑宽刀
在一起动身前往长安之前,罗老七再次向薛漾确认:“美女?皇宫的?”
“美女,皇宫的。”薛漾按捺住心里的笑意,郑重的点了点头。“只要灭了那帮妖魔。”
“入你娘,干了!”罗老七重重一击掌,对他来说,美丽的女人永远是他最大的奋斗目标,若有什么阻力干扰到这个宏大的目标,管你什么牛鬼蛇神,统统横扫之。
四个人已经并走于道,对于能多出罗老七这么一个有伏魔能力的帮手,薛漾还是颇为满意的,关键这罗老七除了灵力深厚之外,头脑也是一根筋,只要提出美女这个诱惑,这罗老七就无须扬鞭自奋蹄,保准干劲十足。至于同行的徐猛,现在还不知道他有没有伏魔的能为,但毕竟是一个身负高强武艺的武者,在很多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这里距离长安也就几百里的路了,为了打发路上漫长的时间,薛漾开始和罗老七攀谈起来。
“老兄,贵庚?”薛漾想知道这罗老七的年龄,何以对女人有这样无法遏制的渴望?这是刚刚长成的少年之人,而且多半还是到了春天的时候才会有的反应。
“三十六。”罗老七倒是听得明白薛漾文绉绉的说法。
池棠、徐猛和薛漾仔细端详罗老七的面容,他的皮肤比薛漾还要黑,就像个黑炭头,大鼻孔,浓密的大胡子,眼睛炯炯有神,眉毛又黑又粗,额头上有几道皱纹,说是三十六,却足足像老了十岁一般。
“三十六岁的男人,还这般想女人?你没成亲?”徐猛问道,他和池棠、薛漾不同,他是家境殷实的世家子弟,早在弱冠之年就已经娶妻生子了。
这话像是问中了罗老七的心事,罗老七半晌不语,好半天才开口:“苦咧,年轻时家里人倒给说了门亲事,还没过门,就遭遇了战乱,全村子都遭难了,俺一个人杀了出来,到处流浪,不是到了这个地方当了护商师,俺到现在还在漂泊江湖呢。这里山多,野兽多,强盗多,但就是没有女人,俺又不能像强盗那样,随便去村里掳个女人来,就只能一直憋着了,难过啊,又快到春天咧。”罗老七看看天色,一脸愁容,手不自禁的向裆下摸了一摸。
一个三十六岁还没有碰过女人的正常男人,池棠相当理解,他自己也是年近三旬仍保持着童子之身,虽然自己一直秉意自持,但总有些时候,会有遏制不住的缱绻遐思,全靠一身深厚的内功和定力把持,自己都这样,何况这个一看就极为雄壮的男人?
正说话间,远处山下影影绰绰,都是人头攒动。徐猛望过去,低哼了一声:“山贼!”立刻拔剑,犀首剑应声而出,身手利落。
池棠听说是山贼,也是心中一凛,抬手就摸到了背后的云龙剑柄上,欲待拔剑而出,他们倒不是惧怕山贼,只是来者甚众,要预先戒备。
罗老七却大喇喇的一挥手:“慌什么,是俺的人。”
几个穿着兽皮的大汉已经跑了过来,没有拿兵刃,看身材倒是比较魁梧,池棠只看他们奔跑的姿势就知道,这几个大汉下盘虚浮,纵有些勇力也不会是高明之辈,便放下了摸到剑柄的右手,静观情势。
兽皮大汉们跑到近前,满脸堆着笑,对着罗老七又是打躬又是作揖,一迭声的道:“七哥,七哥。”
罗老七从怀里掏出包裹,远远掷了过去:“这是两百金,各寨弟兄分了罢,不用算俺的那份,俺自己留下了。”
兽皮大汉们面露喜色,连连道谢。
“你们各自回去,俺和这几位去长安一趟,你们可不许趁机下山打家劫舍,给俺知道了俺可饶不了你们!”罗老七在跟这些山贼说话的时候却是尽露豪侠本色,和以头撞树的浑人形象判若两人。
“七哥一句话,兄弟们哪敢不从?”说话的大汉陪着笑,作揖不止。
原来是沿途的山贼强盗来和护商师分账了,这些山贼强盗多是流民,也没什么高强武艺,只是啸聚一处,以众为势罢了,徐猛也放下心来,将犀首剑收回鞘中。
“都退了罢!”罗老七只是随便挥挥手,兽皮大汉们便都拱手退身,很快就和那些在后站立的小喽啰走的精光。
“不过……”罗老七转向薛漾说道,“……俺也想再见识见识那种东西,说实话,砍那种东西的感觉真他娘舒服!”
“很好,咱们这便上路。”薛漾觉得自己确实小看了这罗老七了。
“美女,皇宫的!”罗老七最后强调,表情带着坚毅。
……
“你的意思,我要是和你战到六十二招以上,便是不如那驭雷士喽?”甘斐笑嘻嘻的道,气昂昂站在馆驿的院落之中。
莫羽媚缓缓抽出长剑:“当然不会这么算,每战时机皆不同,岂有徒以回合之数相较高下的道理?不过,我觉得你该担心的是,别输在我手里。”
甘斐一愣,刚想说话,迎面便是一阵劲气袭来,其势迅捷无伦。
甘斐曾在月灵鬼将的黑色宫阙前看莫羽媚施展过一招,那是身形被制情况下,刺穿月灵鬼将左眼的那一击,固然是凌厉非常,但对判断莫羽媚本身的武艺身法并没有什么意义。再加上甘斐心中对于莫羽媚那种奇妙的感觉,以致于他几乎都忘了莫羽媚是大司马府的三大剑客之一,一手孤鸿剑法已臻化境,单以剑术精妙而论,甚至还在众多乾家弟子之上,这一发动,岂同小可?
甘斐也有些大意,没有料到刚才还语笑晏晏的莫羽媚说动手就动手,剑招来的竟这么快,一时猝不及防,急急避开这当头一刺时,身形也有些狼狈。
莫羽媚的剑招连绵不绝,疾如鬼魅,穿着青衫的身形仿佛化成了一片青影,剑尖裹住甘斐周身,不放半点空隙。
甘斐连连后退避让,莫羽媚迅捷的剑招使他来不及出手拔刀,眼看着莫羽媚剑势如疾风骤雨,转瞬间已是十数击擦身而过。
一阵攻势之后,甘斐已经避的不怎么狼狈了,也定了定心神,有了计较,当下肩头一沉,顺着来剑剑势一让,莫羽媚剑招一翻,立时划破了甘斐肩头褐衫,心中正一喜,甘斐却已经从背后拔出了宽刃长刀,刀锋带着雄浑的力道,直击莫羽媚的剑身。
甘斐拔出兵刃,就表示已将一开始的逆势扭转,莫羽媚暗暗称赞,不敢轻忽,立刻变招,不和那宽刃长刀正面相碰,剑尖一突,反刺甘斐咽喉,甘斐长刀竖起一封,剑尖正刺到宽大的刀身之上,发出“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两个人比试这才算真正开始,一个是宽刃利锋的大刀,一个是疾幻迅捷的长剑,这里的刀势雄浑,劲力刚猛,那厢的剑招奇诡,身法飘忽,时而甘斐一刀斜劈而下,莫羽媚堪堪避过,转剑反撩,时而莫羽媚飞身疾刺,甘斐横刀收手,凝神架隔。两人各施手段,轩轾不分。
眼看着斗到百合开外,甘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虽说单以过招的回合数来分辨高下并不合理,但那五士之一的驭雷士能够六十二招上就击败了莫羽媚,自己力斗百合都拾掇莫羽媚之下,无论如何也难和驭雷士相提并论,情急之下,甘斐闷喝一声,忽然将长刀奋力反向一斫,莫羽媚见刀势来的凶,自然不会直撄其锋,轻巧巧向左一让,同时长剑再次刺向甘斐胁下,她的身法配合的很好,即便是退避闪让,剑招永远都是守中带攻,攻中蕴守。
甘斐要的就是莫羽媚这向左一让之后的反刺,突然将长刀顺势一甩,手松脱了刀柄,长刀带着虎虎风声直砸向莫羽媚的长剑。
莫羽媚一怔,这是什么招数?哪有比武之间,自己主动摔脱了兵刃的?当下不及多想,又是身形一转,长剑灵巧的一变,避开了砸下的长刀。
就是这一瞬间,甘斐揉身忽的逼近,一伸手,抓住了莫羽媚执剑的右手手腕,莫羽媚只觉得手腕上如扣铁箍,心中暗惊,右手轻掷,已将长剑交到左手之上,可未及左手再施展剑招,甘斐已经贴身上来,抓着手腕的手猛一使力,将莫羽媚身形拉的后仰,莫羽媚抵不住这般大力,被直接揽在了怀里,甘斐足尖却同时在将要落地的长刀柄上一点,借反点之力,正好接刀在手,刀刃架在莫羽媚脖项上,口中沉喝道:“还不弃剑?你输了!”
“当啷”,长剑落在地上,感受着甘斐温热的胸怀,莫羽媚送上妩媚一笑,几乎是贴着甘斐的耳朵说道:“平手。”
甘斐一怔,还没会意过来莫羽媚这是什么意思,便觉得脖项上一凉,一柄短剑从莫羽媚的左手袖中伸出,剑尖正抵在甘斐的咽喉之上。
怎么忘了?甘斐大感懊恼,莫羽媚袖中另藏一剑,自己本应熟知,因为那月灵鬼将阴悦婵正是被莫羽媚的袖中利剑刺穿了左眼,自己可是亲见,怎么今日交手之下,却还是疏忽了这一点?
莫羽媚现出一个少女才会有的得意俏皮的神情,一股香气直吹到甘斐面上。
甘斐这才发现软玉温香,佳人在抱,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忙不迭的就要松开莫羽媚,这回却是莫羽媚将身形反靠上来,不让甘斐松开自己。
“精彩!”东厢楼上却有人大声鼓掌叫好。
听到这声音,甘斐更是大急,慌忙摆脱了莫羽媚,莫羽媚则低着头,收了袖中剑,捋了捋因比武而有些散乱的棕发。
甘斐抬头,看是谁人发出的叫好声,东楼空空,却没看到人影,不过听到那里的楼梯咚咚作响,当是那人已经步下楼来。
“二位好高明的刀法剑术,小弟观之忘形,一时出口搅扰,万乞恕罪。”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没走到近前,便是长揖深躬为礼,甘斐只能看到那人身着白色锦袍。
“哦,哪里哪里,兄台言重了。”甘斐不知对方是什么人,赶紧回礼,用的是江湖口吻。
莫羽媚却知道能在这馆驿中的,定然不是寻常之人,当下微一颌首,并不开口。
那人抬起头来,借着月色和馆驿中的灯光,甘斐看的分明,这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白无须,漆眉朗目,气度不凡。
“远游之行,不意可见如此高明的武技,实是大慰平生。未敢动问,二位高姓大名?”那少年年岁虽幼,但举手投足间却有股与年龄并不相称的沉稳,身后还跟着几人,看情形,似乎是家丁仆厮的模样。
甘斐摆摆手,见他年岁小于自己,称兄台已不恰当,便改了称呼:“公子客气了,小可一介草莽,何堪……”忽然转念,这里是馆驿,自己自称草莽,是不是不合馆驿里的规矩?语声顿时一窒。
莫羽媚看这少年情形,心知以这般年岁,绝不可能是朝中已有品级的官员,瞧他穿着打扮,当是朝中高官的子侄之辈。她很清楚,这些高官子侄现在只是年岁尚幼,但凭借着家族中的权势,一旦年过弱冠,便可任免官爵,他日青云直上,直至重臣之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因此决不能等闲视之,于是礼貌的反问:“闲来比武,惊扰公子,还请公子勿怪,敢问公子大名?”
那少年哈哈笑道,又是拱手为揖:“小弟陈郡阳夏谢氏族人,单名一个玄字,得遇二位高士,幸何如之。”
第051章芝兰玉树
是陈郡谢氏的人?甘斐不知就里,也还罢了,莫羽媚却暗暗吃了一惊。
大司马主政于朝,所遇的最大的阻碍便是几个大士族的掣肘,尽管连天子都对大司马不敢稍有违忤,可就是顾忌那几个大士族的势力,大司马不敢行废立篡位之事。那几个大士族的代表一个是琅琊王氏,另一个就是这陈郡谢氏了。
陈郡谢氏中的谢尚、谢安、谢奕都是名震一时,对朝野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大名士,尤其是谢安大人,现在身居朝廷吏部尚书的要职,极得天子倚重,很有可能就是以后擢升宰相的人物,而谢奕大人也曾在大司马的幕府任职司马,大司马亦是好生相敬,莫羽媚见过谢奕几次,也发现他见识广博,为人谦雅,身上很少有那种名士清谈,华而不实的习气。
面前这位少年自称姓谢名玄,谢玄,这个名字也很是耳熟,莫羽媚稍一转念,便立时想起,这位谢玄,正是前大司马幕府司马、现豫州刺史谢奕大人的亲子,乃是谢氏一族中年少一代的翘楚,记得谢安大人曾问族中的后辈子侄:“我族子弟既然不竞权势,不涉政务,那么各备才具却又为了什么呢?”族中众人无人能答,只有这个谢玄,施然回应:“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谢安大人由是大奇,赞叹不已,乃视谢玄为后辈子侄中的第一人,称之为谢家宝树。
(按:这是中国历史上极富有隐喻意义的一问一答,谢家当然不是不竞权势,不涉政务的门风,事实上谢氏一族对于东晋朝政的影响是举足轻重的。谢安发问的原句是:“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后世学者对此问众说纷纭,颇堪玩味。豫人事者,乃是觊觎皇室权力之意,而谢安此问中的“佳”字才是重点,意即谢氏子弟当以何种身份自处?所以谢玄的回答正好完美的阐明了“佳”字的含义,“芝兰玉树,生于庭阶。”则芳香馥郁,美姿玲珑,既供主君欣赏,又自能让主君心旷神怡而毫无害处。言下之意,就是既不窥伺皇室权柄,还要为巩固皇室权力国器贡献自己的力量,这个回答既说明了谢氏子弟超卓不凡之能,又暗含了隐忍谦退之意,所以谢安大喜,将谢玄视为谢氏子侄中的第一人。)
这位谢家宝树何以竟会出现在这里,莫羽媚不得而知,但陈郡谢氏和大司马一脉看似相互尊敬,实是互有所忌,莫羽媚并不想和这位谢家的少公子起什么瓜葛,当下只是礼貌的一躬:“原来是无弈公的公子,闻名久矣。”
无弈是谢玄父亲谢奕的表字,谢玄不由甚是惊奇:“这位姐姐如何知道家父名讳?未敢动问是何方宝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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