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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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魔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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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棠略有惊异的看向那杉思集,都说羯人遭中原大戮,已然绝族亡种,怎么此地还有残裔存留?

羯人曾大肆屠戮华夏黎民百姓,因此在场的汉人们便有了些不自在,许多人目光中也露出了嫌恶之意,倒是董琥并不在意,对那杉思集微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公子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不好再持什么异议,纷纷把目光投向另一人,希望那人能够一挫胡人的锐气。

那一人也不过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褐色短襟,背后背着一把长剑,相貌忠朴,皮肤黝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东张西望,倒似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农小子,看到众人都望向自己,那人才像是猛省一般,对正席董琥略拱拱手:“荆楚乾家弟子薛漾见过公子,见过列位。”

在座众人顿时嘁嘁喳喳的议论开来,他们都没听说过荆楚有什么乾家,料想多半是当地一个寒微小族,可既是寒微小族,还自报家门做甚?不是平白惹人笑么!宗熙潭微微皱眉,转头悄声问柏尚:“这对战之序是怎么排的?怎么让这么个小子对战那胡人?”

柏尚微笑道:“这人前日才投了来,说是会得几手粗浅剑法。在安排对战之序时,问旁人都不愿与那羯人对敌,只他没有拒绝,故而就叫他做了这羯人的对手。”

宗熙潭嗤之以鼻:“他自己都说是粗浅剑法了,又怎能是那胡人敌手?岂不是平白长了那胡人威风么!”

柏尚出言宽慰:“我南国天朝正朔,哪有这许多胡汉之分?况且那羯人若真是武艺高强,岂不是也为董公及公子所用?这也是好事嘛。”

董琥忽然笑着接口道:“素白所言极是,我要的是真正的豪士高手,便如你等一般,何囿胡汉之别?”素白正是柏尚的表字,这董二公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左右的低声悄语,他无不尽收耳中。

听公子这般说,宗熙潭虽是心下不甘,却也只得悻悻住了口。

场上二人已拉开架势,那杉思集拔出弯刀,看着薛漾,刃口反转向上,说道:“请。”

薛漾还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听到杉思集说出个请字,闷声闷气应道:“哦。”从背后拔剑在手,旁观众人看他手中长剑时,都不禁哈哈大笑出来,便是柏尚也不禁暗暗摇头。

那剑锈迹斑斑,刃身还有缺口,整把剑破鄙不堪,平常此剑只在鞘中,众人又哪知会是这般模样?尤其再对比杉思集那在日头照耀下光影烁烁的弯刀,更是高下立判。

池棠心中则暗自称奇,他很留意这薛漾,看他也是负剑于身后的姿势,倒是颇感有趣,除了道士是负剑于背,自来习剑者都是将剑横挎腰间。当今之世,也就只有池棠自己和彭城巨锷剑张琰是负剑者,张琰巨锷剑剑身太巨,背剑于后是顺理成章,池棠则是自身武艺有独到之处,是以也采取的是负剑之势,故而在豪勇五士之中被称为“负剑士”,不想这薛漾也是如此这般,却不知剑术有何出奇之处。至于薛漾的那把锈剑,池棠倒并不以为怪,真正身负绝学者,虽残枝败叶亦可伤人,又岂独逞兵刃之利乎?正要看看二人是如何对敌法,鼻中忽然钻入一股脂粉香气,转头看时,便见一个盛妆少女在几个侍女的拥簇下款款走入,声音宛如银铃一般悦耳:“哥哥,这般热闹,如何不喊我来?”

第009章比武

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娇美,满头珠翠,一身绫罗,走起路来却不像娇怯怯小姐模样,几步便来到了正席董琥处。

董琥似是颇感意外:“妹妹,你怎么来了?”

柏尚等人急忙离座施礼,便是场内那许多门客剑士也都趋前拜下,口中道:“拜见小姐。”池棠躲在树荫之下,蜷起身形,他虽是投身为仆,但说到底往昔里世家子弟的傲气脾性还是改变不了,随随便便向人叩拜的谦卑之状自己可做不出来,因此旁人不加细察,自然也看不出他是不是也行礼下拜了。

这女子正是庄主董邵的三女,董琥的妹妹董瑶。

董瑶走到董琥面前,嘻嘻笑道:“二哥今天弄得好大阵仗,我便在闺中也听到了这里的声响,这便忍不住要来凑凑热闹。”不等董琥说话,董瑶又见到一众门客施礼的情形,笑着伸袖一摆:“不必拘礼。”神态落落大方,眼神有意无意在柏尚的俊脸上扫了一扫。

众人都称谢起身,柏尚偷觑了董瑶一眼,忙避身在侧,有侍女端了绣锦的软垫来,就放在董琥左边,那里原来是柏尚的位置,男女尊卑有别,柏尚自然不敢再往原处坐下。

董琥口中责备道:“妹妹,你早过了及笄之年,便该在自己闺中呆着,怎可如此抛头露面?再说今日这里都是男儿比拼,演武对战的事体,你一个女儿家,又有什么热闹可看?”

董瑶笑吟吟的在董琥身边坐下:“我就是爱看这些,再说,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你瞧,这里那么多人,不都识得我吗?”

董琥对这个娇俏可喜的妹妹自然也没什么办法,况且家中父母都对这妹妹极为娇宠溺爱,她也一向任性惯了的,董琥只得故意道:“回头我告诉父亲,父亲若知道这事,定要责罚于你。”

董瑶全没当回事,冲着董琥笑靥如花:“父亲要下月才能回来呢,母亲又管不住我,你告诉谁去呀?再说,二哥,你是背后跟父亲嚼舌根子的人吗?”

董瑶这么一说,便连董琥都不禁莞尔,干脆转移话题:“好好,我说不过你。就在哥哥身边坐下罢。可用了饭没?这里的饭食不比内宅精致,要不我让内宅做些膳食送来此间?”显然,董琥对这个妹妹也是极为关爱。

董瑶兴致盎然:“不用啦,已在内宅和母亲用了饭了。二哥,怎么不比武了?快叫大伙儿开始呀。”忽然一转头,看到柏尚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旁,他原本的位置被董瑶占了,不能像另外几人一样重归原席,便只能在侧旁站着。

“咦,素白哥哥怎么还站着?坐呀,我要听你讲他们比武的门道。”董瑶看向柏尚的眼神闪着炽热的光芒。

柏尚自然嗫嚅道:“这……这个不便,小人还是站着罢。”

董琥插口道:“但坐无妨,素白是江湖中人,况且我这妹子你也熟稔,就不必拘礼了。”

两个僮仆上前将柏尚的席位向边上挪了一挪,离董瑶之位虽略有距离,但也算挨着了,柏尚告了个罪,这才坐下。

董瑶笑得更开心了,一俟柏尚坐下,便凑过去说道:“素白哥哥,一会你可要告诉我,那些人交手可都有哪些精妙招式。”

柏尚诺诺称是,俊脸一红。

董琥听在耳中,微微一笑,对场上杉思集和薛漾举手道:“二位开始罢。”

杉思集自董瑶出现后,便看的眼中精光大盛,现在听了董琥下令,便显得意兴勃发,有这么个美貌女子观战,更是下决心要好好表现表现了,将弯刀一摆,冲薛漾嚷道:“来来来!”

“哦。”薛漾倒很淡然,手中锈剑直向杉思集面上一刺,这一刺歪歪斜斜全无力道,场上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杉思集在心里暗啐了一口,本待是想好好表现的,一显自己高强刀法,偏这个对手脓包之至,全显不出自己的本领,于是暗下决心,一招之内便要击败对手,务必弄个满堂彩来。

薛漾此剑正到半途,杉思集便已经像一头蓄势已久的豹子般,跃身而起,手中弯刀势如雷霆,直取薛漾面门,这一招后发先至,时机拿捏的极准,纵然杉思集羯人之身令众人心生龃龉,但毕竟场上大都是习练武艺的会家子,见此等威势,还是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喝彩。

眼看着刀锋及面,薛漾不知怎么的,身形一偏,同时锈剑回击,剑身和弯刀锋刃相交,发出“叮”的一声。

依杉思集的本意,待刀锋至薛漾面门时就收力不发,让他自己弃剑认输,怎知这薛漾看似动作迟缓,却竟能闪避开来,同时还和自己交击了一招,不禁有些恼怒,弯刀流转,银光翻飞,猛攻向薛漾。

这一番交手,场上彩声雷动,这杉思集果然身手了得,看他弯刀施展起来,刀势诡异,气势如雷,迅疾若电,防不胜防,便是坐在上席的几人,也看的面上表情不一。

董琥看的心旷神怡,似这般疾风弯刀之法,实是闻所未闻,不意还能招募到这样的高手为门客,真正是意外之喜了。

邹仲和顾辽脸色阴晴不定,他们暗自忖度,若是自己碰上这样的对手,多半也未必抵挡得住,此人若是投在庄主幕下,只怕自己的排位是要向下挪一挪了。宗熙潭一直对杉思集的胡人身份耿耿于怀,但此际看到杉思集这般刀法,也是面沉如水,心中反复思量,自己究竟能否抵敌得住杉思集这一套狂风骤雨般的刀法。

柏尚仍是微笑着观战,口中不时称赞,倒不见有什么异样,董瑶亦颇有兴趣的看着二人拼斗,但眼波流转,不时的偷瞄向柏尚,间或嫣然一笑,脸上满是欢喜之色。

薛漾在杉思集这一轮猛攻之下果然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场面上已尽处下风,但能坚持那么久还没有落败,这薛漾也算是身手不俗了。

“且住!”斗到间深处,眼看着杉思集弯刀使的性发,那薛漾勉力支撑,只怕再斗下去,便有血光之厄。作为场上评判者,顾辽大声喊停。

杉思集刀势顿时止住,上席几个眼神高明的都看出,能在这般迅猛攻势中突然停止,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更可见此人武艺之高强。薛漾则身形轻退一步,同时将锈剑向背后剑鞘直插入进去,显得身手也很利落。

“佩服佩服,这位老兄好厉害的弯刀刀法。”薛漾倒不以自己刚才场面上的被动为忤,施然向杉思集行了一礼。

杉思集哈哈大笑,将弯刀收回腰间,抱拳道:“承让。”这一句承让,无疑已将此次比试的胜负之势说的极为明白了。

董琥鼓掌起身,一脸欣喜之色:“精彩精彩,杉兄刀法如神,为我生平仅见,能得杉兄来投,实我董氏之幸也。”这番话一说,边上宗熙潭、邹仲、顾辽几人脸上便都有了些不自在,二公子都说此人刀法为生平仅见,那是将此人的武艺抬得比自己都要高了。

董琥同时又夸赞了薛漾几句:“这一位薛兄身法灵动,剑术了得,也是位高明之士,能得薛兄匡助,亦为董氏之幸也。”薛漾能在杉思集这般攻势下一时能保全身而退,确实也是难得的高手了,以董琥思之,这薛漾看似貌不惊人,真实本领恐怕也未必在几位排位靠前的门客之下。

“二位入席。来人,为他二位上好酒。”董琥显得很是高兴。

杉思集极为得意,拱手称谢,眼神不自禁地偷瞄了董瑶一下,待看到这美貌少女眼神脉脉,尽是在看向边上的柏尚时,杉思集的眉毛一扬,而后强自克制,大喇喇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薛漾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微微躬身:“多谢。”

这一番比试,场上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杉思集为胜方,而这薛漾虽一时未败,但只办得闪转退避,已是尽处下风。

只有池棠在树荫下看的暗自惊异,那杉思集弯刀刀法确实不俗,但若是自己对上,当可在十招之内胜之。毕竟自己身为双绝五士之一,与当世第一流的武学大家相较,这杉思集实是相去甚远。倒是这薛漾不是寻常之人,旁人看他节节退避,难以抵挡,可以池棠的眼光看来,这薛漾退避间步法丝毫不乱,而在杉思集猛攻时,刀法曾出现几个破绽,薛漾都极其稳准的将那锈剑攻到了杉思集的破绽之处,只是他略一动作便即收回,旁人只道是他抵敌不住,回招自保,又怎知他是成竹在胸,故意示弱?再看二人收手时,那杉思集微微喘气,一套刀法下来显然已耗费了他不少体力,而薛漾却行若无事,气息均匀,显然未尽全力。

池棠仔细看向那薛漾,看他一脸忠厚,真像个寻常的乡民,却怎么会有这么高明的武艺?而且既然投身此处为门客,自然是要求取前程,若能展现自己的真正本领,一定会博得主家另眼看顾,愈加厚待,可这薛漾为何在演武之际处处留手,倒似要隐瞒自己的武艺一般?

池棠心中正在奇怪,那薛漾仿佛心有所感,忽然抬头,眼神正对着树荫下的池棠,微微一笑。

池棠只觉得耳下的创口忽地一痛,赶紧伸手捂住创口,心中怦怦直跳。自从那夜那茹丹夫人在自己耳下弄出了这个创口,经历了三四个月,这创口竟都没有复愈,反结成了一块疤痕,平素虽不感疼痛,但每当他摸着这创口时,就想起那夜惨景,心内便是好一阵惶惧之意。然而怎么那薛漾对自己一笑,耳下创口倒又痛了起来?

池棠复看向那薛漾,薛漾也一样在注视着他,忽然吸了吸鼻子,眼中一亮。在池棠看来,显得极为诡异。

第010章夜会

池棠心中惊惧,不敢再多逗留,转头便走,似乎一摆脱了那薛漾的目光,自己耳下的创口便不疼痛了,不由更觉得大有古怪,加快脚步,恰好来送酒菜的一个仆人看到池棠,轻声催促道:“张五,怎么还在这?阎管事那里缺人手,要你过去帮忙呢。”

“这便去。”池棠连声答应,匆匆离开了这处庭院。

薛漾站起身来,便要跟过去,身边几个门客正好起身过来敬酒,薛漾却不过,略饮了几盅,再看池棠时,早不见了踪影。

薛漾复又坐下,嘴角微微一扬,暗自道:“原来是这人。”又对着半空吸了吸鼻子,复皱了皱眉。

这一次募英堂的演武之会气氛十分热烈,董琥因得了杉思集这样的高手,也是兴致勃勃,和柏尚、宗熙潭等人谈笑风生,董瑶则抿着嘴,忍着笑,注视着柏尚的一举一动。

……

夜色深幽,内宅的庭落里,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我就是不要嫁那什么北海王家的公子,我就是要找你,你说,你怎么去和我父亲说?”说话的正是董家的三小姐董瑶。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竟是董府门客之首柏尚的声音。看他不是白天一身白袍的装束,而是换了一身紧身的黑衣,想是夜行偷潜入此之故。

董瑶此时穿着一领短襟劲装,将身材凸显得曲线玲珑,在夜风中更是风姿绰约,手中还提着柄长剑,听了柏尚的话后,显然有些不满意,嘟起嘴道:“又是从长计议,你都说了几次了。这次父亲就是去的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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