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斐却好像浑然不觉的顺手把外衫在身上拢了拢,晃晃手里的宽刃长刀,对丁晓笑道:“这股子罡气倒是越用越得心应手,感觉我至少恢复到了以前八成的功力。”
自从千里骐骥的破体罡气进入甘斐的经脉之后,其功效渐渐被甘斐发现,以前走个几步山路就气喘吁吁力不能支,现在稍一运念,便即好像身轻如燕,如履平地,不,那时节走平地也是痛苦不堪,现在却是十几里路面不红心不跳,再也不感疲累。
有了这个做保障,健体强身的效果立竿见影,那身软颤颤的肥膘结成了厚实的腱子肉,曾经遍寻不着的气力仿佛又全都回来了,更奇的是,一直光光的下颌又钻出了胡茬,料想假以时日,那一部戟张豪迈的大胡子将再现昔日斩魔士二弟子的风采。
甘斐已经逐渐掌握了运使这股罡气的诀窍,而在每一次的试用之下,似乎都能发现这股罡气新的玄妙,就像刚才,那从刀锋处透出的罡气就完全震开了丁晓雄浑的劲力,并得以一招制胜。
“刀法我向来不擅长,我最喜欢的还是用拳头。”丁晓故意把铁刀一扔,在甘斐面前握紧了骨节崚嶒的拳头,嘻嘻笑着。
“将就吧……这村里就找到这么一件家伙事,你若不用,我总也不好意思使刀吧?真伤着你怎么办?”甘斐把丁晓肩头一揽,这几月他们已经成了好兄弟,在一起时就是这般大大咧咧不拘形迹。
洽儿就坐在颜皓子身边,她今天穿着一件艳红小袄,自从丁晓和颜皓子来了之后,她就再不敢如过去那样一天换一身行头,惟恐给他们看出什么端倪,这是在脑海里的两位姑娘商量过后的结果,洽儿本身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若是布奴莎因此被他们逐出体外,作妖怪收拾了,她自然也不忍见,于是便用了个折中的办法,每逢村里的喜庆日子,再让布奴莎穿上女孩儿家喜欢的衣裳,比如前日的冬节。
布奴莎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足够安全,她可以清楚的察觉到那个被她和洽儿同样称作父亲的男人身上与日俱增的玄灵之气,可说来也怪,自从那天青会主在来的第一天夜里偶尔提及自己会定身术的过往之后,这一节就再也没有被说起过,好像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一样,而那小蝙蝠精,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也总透着一种高深莫测,如果不是有时候让真正的洽儿占据躯壳来面对他们的话,布奴莎就觉得自己真的是难以再伪装下去了。
“前儿冬节的酒还有剩的吧?”甘斐嘴里说着,走过来一把抱起洽儿,在她脸上香了一口,胡茬儿刺得她又痒又疼。
“有哩!而且老族长那里还有没开封的土酿。”二壮乐呵呵的应道。
“正好,让你家梅丫问老族长讨来,也让我们尝尝。”甘斐挤眉弄眼的打趣。
二壮顿时臊红了脖根,结结巴巴的道:“莫得混讲,莫影的事,莫影的事……”
一片哄笑声中,夹杂着甘斐欢快的叫喊:“走喽,吃酒去喽!”
一想到美酒,丁晓就忍不住舌底生津,恨不得立时便去房舍里温暖的炉火旁,抱上一瓮村酿与众人一醉方休,然而才迈开步子,目光下意识往天际一望,便即愕然而止。
“老丁,怎么还不走?”甘斐一回头发现丁晓的异状,脖子上架着洽儿便凑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唯见一片昏昏蒙蒙的天幕,“看什么呢?”
“你没有看见?北斗星辰的光芒?”
甘斐噗的笑了出来:“老丁,还没喝怎么就醉了?现下是午饭时分,你上哪儿看星星去?”
“那是七星盟的北斗信灯……有盟友在那里。”丁晓怔怔的道。自从被那灵应大法带来了这里,他就一直没有和七星盟联络过,倒不是他疏于职守,一则是因为相助甘斐恢复玄功,多与他试招练手,脱身不得;二则也是感伤本门弟子及好友路朋之死,在这里迁留些时日总也算是心情上的调剂,不曾想,这一留便是倏忽数月,原是打算出了年再出山看看外界情势的,谁知这冬至方过,便看到了七星盟独有的呼应讯号。在广良镇的时候,他就曾经施放过一回北斗信灯,可天青会和飞剑门却最终全军覆没。
那里也许也是同道在和妖魔厮杀吧?但是更可能是在向别的盟友发出联络的信号。丁晓都猜对了,却又都没有猜对,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这里看见的北斗信灯,其实正是源自于对洛阳城的回应讯号,而洛阳城离这里却有千里开外,他们根本看不见那从洛阳城里升起的代表求援的四道信灯。
甘斐倒是从丁晓口中得知了七星盟结盟的备细,不过他没有参与其会,也恰是在身无灵力的时节,自然也就没有被施以七星盟的缔盟暗咒,更看不见远处那光华炫灿的北斗七星了。
然而现在提及了七星盟,倒使甘斐心头一热,今时不比往日,那时候自己废人一个,心灰意冷之下便是自暴自弃,又是不愿牵涉伏魔道中事,又是自承与乾家再无瓜葛,全是消沉萎靡之情;可现在呢?这一身古怪的罡气打通了体内经脉,虽然自己嘴上说已经达到昔日七八成功力,但甘斐自己清楚,除了武艺身法或许尚有些微滞重不如意处,可这么多天下来,自身能为纵不敢说一日千里,却也早已突飞猛进,更胜往昔了,只是那古怪罡气的妙用还要多加体会揣摩而已。
“有盟友?要不过去见见?”甘斐有点兴奋的向丁晓倡议,洽儿骑在他颈上,却忽然把抱着他的两手紧了一紧。
丁晓还未开口,颜皓子已经说道“老二,你现在能耐了?再不是那时候总叫唤自己是个废人的怂样了?”
“放你娘的猪瘟屁,爷什么时候怂过?皮痒了不是?”甘斐嘴里骂骂咧咧的,表情倒极为欢畅,他现在当然有理由欢畅。
丁晓及时的插话总算阻止他两个看似对骂实为调侃的嘈嘈:“也好,要不今儿个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动身,让颜小哥背着你,我们一起飞出山去,既避开了这大雪封山行路艰难,也更快些。”
“便是这么着。”甘斐乐呵呵的颠了颠颈上的洽儿,“乖闺女,明儿就在这里好好呆着,爹爹让黛姐姐他们照顾你,听话,爹爹去一阵子就来。”
洽儿的嘴角习惯性的抽了抽,挽着甘斐脖项的两手更紧了,甘斐只道她是心下不舍,也没在意。
那些后生们已经走在头里,和他们拉开了数十步距离,只有黛丝莉看他们没跟上,又折返了来,倒引得好些个后生又停了脚步,回头喊起来:“甘哥,丁哥,喝酒去哩。”嘴上是和甘斐丁晓招呼,实则是在等黛丝莉,这个体态婀娜,相貌娇娆的胡女现在可是村里后生关注的焦点。
“来……”后一个咧字还没跟出,丁晓忽然拽住甘斐衣袖,重重的一拉,眼神中暗自示意,低声道:“让他们先走。”
看丁晓忽然变得严肃的神色,甘斐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他还是依言对那些后生喊道:“得,你们先去,我和老丁商量个事儿,晚点儿就来。”他对后生们的心思一清二楚,看黛丝莉还在一旁候着,便又对她笑道:“黛小妹,你也先去,大伙儿喝酒,你要不在,他们便喝的没滋味。”
“好呢。”黛丝莉不虞有他,嫣然一笑,娉娉婷婷的走了。
“什么事?”甘斐问,丁晓却竖指在唇上一贴,示意噤声,直到后生们和黛丝莉的身影渐去渐远,直进了村落里,才陡然沉声一喝:“出来!”
一道淡淡的青色光气从他掌底倏然而出,却飘向了山梁之侧。
甘斐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颜皓子已经一脸警惕之色。
青光旋绕成形,现出内中裹着的一团黑气,须臾之间,青光飞散,黑气滴溜溜的在雪地上打转,很快化作一个人形。
这是一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一身不合时风的先朝宽袍,峨冠博带,脸上带着笑意。
血灵道妖魔的腥气嗅入鼻端,几乎令甘斐恍如隔世,一切都回来了,他又能感知妖魔了,心中欢喜,却轻轻放下肩头的洽儿,手中提起了宽刃长刀。
“阁下果然了得,在下只是刚刚欺近,便被阁下察觉。”峨冠博带的年轻人倒是颇为镇定,还向丁晓行了个翘指揖手的古礼,“好像与阁下的第一次相见,也是在这里呢。”
“有趣,自称小人物的学究小妖,你倒记得清楚。”丁晓的方口报以冷笑,“不过这半年不到,你便是大有长进那,我记得我的这手功法你当时根本避不开的。”
年轻人抬起长袖,捂住了嘴巴,看样子似乎是在掩口微笑,甘斐嗤了一声,什么鸟妖怪,娘娘腔一般的装模作样!然而从另一个方向突然响起的清越嗓音,却使他霍然回望。
“慕萤能够避开,是因为有我从旁相助。骐骥吾王说了,无论天涯海角,都必须把逃出飨食之会的两只牲胙抓回虻山,谁做到这一点,谁便可以有封官拜侯之赐。”
一袭残旧青衫的身形就站在山梁旁的大石之上,飘逸潇洒,清癯俊美,细长的凤眼似笑非笑。
第034章躯壳
“封官拜侯?虻山现在是在学人间朝廷的这一套吗?”甘斐很久没有现出这种张扬的微笑了,他指了指那青衫俊颜的男子,“爷认得你,虻山的白狐,那你算是你们那个妖怪朝廷的什么?宦官?弄臣?还是专一给那些妖怪舔屁眼的小白脸?”
“我也认得你,无论是在撷芬庄的榉木林旁还是在广良城的街巷之中,我们都见过面,也算是故识了,我原谅你的出言无状。”白狐轻声浅笑,目光似乎漫不经意的掠过丁晓和颜皓子,最后在洽儿身前停住。
“别!爷不需要你的原谅。”甘斐注意到白狐看向洽儿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皱了皱眉,却一摆手中的宽刃长刀,“广良城里的果然是你,怎么那天躲爷躲的那么急?你要是乖乖跪下来向爷磕几个头,爷倒是可以考虑原谅你,给你个痛快!”
白狐的目光又转到甘斐面上,凤目中露出一丝好奇:“你好像跟过去有一点点不一样了,不过喜欢说大话的脾性还是一点没改。”
“少废话!虻山那个什么狗屁飨食之会的事情爷倒是从老丁这儿听说了,没错,正是爷拖回了他们,怎么着?要抓他们回去?就凭你们两个?我怎么觉得倒是你爱说大话呢?”甘斐的视线在白狐和慕萤身上转了一圈,故意做出个轻蔑的表情。
白狐又开始笑了,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那般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双肩不住抽动,白皙细长的手指捂在了嘴上。
俩家伙都是这种德性,甘斐看着也烦,刚想提起刀迈开步子,衣袖却又被丁晓一拉。
“此妖身手不凡,在虻山颇有身份,甘兄不可大意。”丁晓小声提醒。
“没事,那个蛾子精归你,这只小狐狸归我。”甘斐不以为意,自从掌握了那种罡气的力量,一直还没有真刀真枪的拼斗过,今儿这两个妖怪来的正好,就拿他们试试刀。昔日豪壮嚣傲的性子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隐忍落寞之后变得愈发强烈,似乎根本就没把白狐放在眼里。
白狐大笑不止,青衫飘摆,俨然忍俊不禁,便只这漫不经意的动作中,甘斐忽觉有异,略一挣扎,就感到一股极强的力道将自己牢牢束缚,也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这是灵气缠缚的妖术,此番故技重施,自己竟然再次神不知鬼不觉的着了他的道儿,只不过上一次同时被定住的是彭城犀首剑徐猛,这一次却换作了丁晓和颜皓子。
“知道我为什么笑了吧?我不喜欢说大话,这一招灵锢加身你还是抵挡不了。”白狐止住笑声,目光变的深沉,转对一旁的慕萤道:“你说这位胖大汉不一样了?我却怎么觉得他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呢?”
慕萤显然也有些意外,不独是甘斐,便是那远胜于己的丁晓和身法灵便的颜皓子也都被白狐一招成擒,顿时向白狐深深一拜:“先生神机莫测,妙术无穷,实是在下杞人忧天了。”
“好了,他们归你了,回去自己跟骐骥吾王编个故事,你的术法能为瞒不过吾王,所以就不要说是你力战而获的了。就说你暗施巧计,智擒敌手,既符合你的实情也向吾王彰示你的权谋之策,这才是你当为吾王所用的长处。”
“多谢先生成全。”
白狐一摆手,阻止了慕萤又一次下拜:“你我相互成全,不必多礼。”
言罢,转头看向了洽儿,她并没有被定身束缚,但也没有离开甘斐身边,拽着甘斐的衣襟一角,狠狠的盯着白狐,嘴角不住抽动。
白狐却笑的神色温柔:“你的姿容本不应该藏在这样的躯壳里,我那天真是疏忽,竟然没有发现你用元灵出窍的方法附在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上。你知道我为了找寻你,费了多少心思么?吾王甚至因此褫夺了我在虻山的卿相之爵,不过,现在已经寻到了你,这一切都已经无足介怀了。”
甘斐的眼神闪烁,看着白狐手指轻招,一股柔和的风卷起洽儿的身体,把她托到了白狐面前。洽儿的嘴角停止了抽搐,歪着头,表情倔强,眼睛一霎不霎的瞪着白狐,却紧紧抿住了嘴。
“属于你的身体,我一直悉心的照料着。是我每日替她洗浴,涂抹最适合你的花汁香露,穿上最美的衣裙,她就像是在安睡中的你,而我保证,除了这些,我对这躯壳什么别的都没有做。我和她都在等待着真正的你回来,知道今日能见到你,所以……我把她也带来了。”
洽儿的眼睛终于眨了眨,瘦小的身体却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她看见一道微小的黑晶从白狐袖底飞出,就在眼前盘旋环绕,散出了氤氲的烟气,黑晶越变越大,渐渐化作了一个人形。
即便是在冰雪覆盖的山野上,这个人形也显得闪耀夺目,金色长发像是华美的流苏披散而下,直垂在高耸的胸前,白如脂玉的面孔上,五官秀美绝伦,双目虽然紧闭,然而那长长的睫毛却依然引人遐思,更不用说那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愈发使男人目不转睛了。
一身剪裁得体却又大异中土制式的纱裙更完美的衬托了她的体形,整套裙服如同丝柔般层层围裹,却又并非密不透风,形成了延续不断,艳光流动的褶裥线条。胸口处敞开,傲人双峰隐约可见,更挤作一道深深的沟壑。腰部束着与裙服相同颜色的纱锻,突显了那不堪盈握的纤腰,裙角则在身下分叉,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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