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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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妖-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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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那是为了大局,你必须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是啊,当然是为了大局。可是……多么精湛的演技!逼真到我再也不敢去相信——前一刻,这一刻,下一刻,你对我说的做的,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欧阳应歧,还是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变换你的面具,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你,可是没有人见过真正的你……包括我。”
  杨曲浓凑过头去正视欧阳应歧,黝黑的瞳直望入他的眼孔深处。
  “欧阳应歧,那个时候,在战场上,即使没有渡春丹,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吧?”
  欧阳应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沉默。
  这时他应该是要反驳的吧。可是那张不论官场战场都应答自如的嘴,这时却失了机敏,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因为有渡春丹,所以他对之前自己的做为理直气壮,可是杨曲浓的假设让他哑口无言。也许,在他自己的心中也相信,即使再来一百次,即使没有渡春丹,自己还是会那么做。
  杨曲浓嗤嗤地笑起来,帮他说出了答案。
  “呵,你当然会,因为你是欧阳应歧。歧,你的目标太明确,你的人生就是你规划的一盘棋,所有人都是棋子。没有谁不可放弃,必要的时候你连自己都可以利用。这样的你……我要不起。我曾经以为你会属于我,以为只要我呆在你的身边。就可以改变你。即使到了今天我也依然爱你。可是没有办法,你注定不会属于任何人。歧,我太累了……我放弃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消失在欧阳应歧抿着的嘴角。欧阳应歧垂眸凝望着他,杨曲浓闭着眼,绝色的脸庞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看见的人都会有种疼痛无以复加的哀伤,有些苦已经浸入心底,侵蚀了每一根神经,脸上反而麻木到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印下最后半个吻,杨曲浓的叹息轻轻溢出——“歧,我爱你。没有爱的人是很可怜的,既然你没有办法付出感情,那么起码还有我会爱着你。”
  如果说在大战前被欧阳应歧逼走的杨曲浓,是不甘的,是哀痛的,那么,此刻的杨曲浓,就好像将他体内属于欧阳应歧的那一部分生生挖出自己的生命,在那片洒满了他鲜血的土地上,被碾成粉末。
  他终于要放弃了。
  杨曲浓走了。
  在他醒来的第二日,在他的伤还未好彻底前,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他已醒了的时候。
  他什么都没有带走。这里本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而他曾经以为会属于自己的那个人,最终也只能留下了。
  欧阳应歧振臂躺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细细思索。到底是少了什么?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床,一样的枕褥,可是睁开眼睛,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当然知道,不过是少了个人罢了。呵,他从来不晓得,只是少了一个人,一切就会变了这么多。他睁着眼,空洞地望着床帐。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在当时——曲声未曾断,花香依旧浓。
  今年的枫叶已步入终结,地上铺得厚厚一层,斑斓着色彩,熏着一股昏黄的暖意,生命最后的绚烂总是美得刻骨铭心。仰头还能望到日渐稀疏的叶隙间仍旧干净的蓝天,杨曲浓踏上枫山的土地,自胸腔里发出一声深深的喟叹,他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枫山深处越发的静谧,几年未归,草木更茂盛了许多,一些旧时摸索的小径早已无迹可寻。可这一切落在他眼中,还是难以抒发的熟悉。终于,还有一个地方能带给他归属感。
  难见天光的深谷里,一如既往的潮湿,只逢这日头最高的时候才散尽了浓雾,让人可一探究竟。并不是适宜居住的地方,但他曾在这一居数年。
  尽头处,山壁上一个让茅草、枝桠掩映得不甚明了的山洞。洞口的石壁上布满湿滑的青苔,洞不知多深,遥望着深邃不知尽处。阳光也只能浸染靠近洞口的浅浅一方。而那里,少有的能够沐浴到阳光的地方,一个简陋的石桌、两座石椅,一位须发皆白、粗布短衫的老汉眯着眼,惬意地捧着茶壶小酌。明明是入冬的天气,更是在阴湿的谷底,老人却穿着短褂,面色红润,反而像是刚刚下地回来的老农。
  看到老人,杨曲浓站住了。
  同时,老人也看向自光影里走来的青年,朴实无华的眼仍旧眯着,并无丝毫讶异或欢喜外露,只是些微沧桑的脸上浮现好似了然的笑容,苍老的声音里透着午后的暖意:“回来啦。”
  这样熟稔又悠然的语调,好像他不是已离开数年,而只是去山里其他地方玩了玩儿而已。
  “师傅。”
  眼中载满了复杂,这大概是杨曲浓这辈子叫的最有感情的一次师傅,但是他并没有失控流泪,杨曲浓早已无泪可流。
  杜牟伸手轻轻招着,“回来就过来坐吧,站着干什么?”
  杨曲浓依言上前,坐到了另一张石椅上。坐上之后,他再次动容,此时才发现,这椅子竟光洁如他当年离开时一般,这山谷中最是容易长藓的,自己离开这么久石椅却一点绿意都没有,显然是杜牟每日都有擦的结果。
  “混小子还没忘记回家的路嘛。”杜牟笑眯了一双眼,乐吟吟喝着热茶。
  “我也差点以为我要忘了。不过还好,想回家的时候,总能想起来。”杨曲浓指尖勾勒着茶碗,嘴角一抹轻松。
  回家……再次说出这两个字,有种意外的美好。
  “可曾遇见什么人?”
  “遇到一些。”
  “怎地想要回家?”
  “累了,一个人,总会累的。”
  “哦?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个伴儿?”杜牟玩味地揶揄他。
  杨曲浓的目光有些遥远,转眼几年……转眼隔世……
  “……都不重要了。我回家了,那些东西,还是埋在枫山外面的土地好。”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上来更文,我就说嘛,我最心疼我们家曲浓了,挂了神马的……肿么可能啊!!!!本来今天不打算更文的,前几天被摧残想偷懒一下你们懂得……但素明天因为事比较多,不一定有空写文,所以今晚就赶了一章出来,先告诉大家曲浓没有死,免得鸡蛋乱飞、众叛亲离啥的……


☆、39 命中应歧空误人

  战争结束了,芳帝招欧阳应歧等人回京。
  这曾经堆满白骨的边关,如今就剩萧瑟西风。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裘荷城内家家户户都挂起一盏白灯笼,只盼能领这许多回不了家的男儿找到回家的路。
  骑在骏马上,欧阳应歧一行人从这排排灯彩间穿行而过,没有战胜的欢天喜地,只有一片肃穆。
  回到松京,与裘荷截然不同的热闹。京城百姓夹道相迎,争相观看年轻的大将军凯旋归来。当欧阳应歧风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京城大道上时,围观的人群发出了狂潮般的欢呼。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们也驾着香车、伴着丫环簇拥着在人群中,探头看那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的崇威大将军,欧阳应歧俊美无涛的模样,还有略显疏离的神情顿时俘获了无数芳心。各种花枝、彩绢纷纷向欧阳大将军抛来。 
  欧阳应歧及一干将领行至皇宫觐见芳帝,被芳帝大开午门相迎,百官同列。钟鼓齐鸣,仗义威严。宣礼后移至太和殿。群臣大宴。
  好不容易从各种奉承阿谀中逃脱的欧阳应歧躲到一处人少的角落清净,眼盯着盆景中娇艳的蓝色水菊,不只是在赏花还是出神。突然身后一个人叫他的名字,欧阳应歧回头,看到霍竹方。
  霍小王爷如今也在朝为三品大员,他又是晴月公主的驸马,若不是欧阳应歧功劳太大,该是他最春风得意。
  霍竹方上前敬了欧阳应歧一杯酒,微笑道:“欧阳应歧,恭喜你立此大功。”
  欧阳应歧颔首。
  “呐,现在你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我就……祝你以后的仕途更加光明吧!”
  娶到晴月,而且之前在欧阳家发生的事让他以为欧阳应歧已和杨曲浓在一起,霍竹方对欧阳应歧已无什么心结,虽然对他的性格还是不喜,但是既然对方将是自己好兄弟杨曲浓的伴侣,他也就大人大量,不跟欧阳应歧一般见识了。
  想到这里,霍竹方朝着欧阳应歧挤挤眼道:“我说,你过上了好日子,也要好好照顾曲浓哦,我祝福你们和和美美,早呃……幸福安康。”
  这话本是对新婚夫妇的,霍竹方一个顺口,差点说成“早生贵子”。
  欧阳应歧盯着霍竹方沉默良久,他若是聪明,该当知道这个时候,稳住霍竹方是首要,不然眼里不揉沙的霍小王爷一个激动闹起来,谁都不好看。欧阳应歧该是聪明的,但是今日,他突然犯傻了。
  “谢谢你,但是他走了。”
  霍竹方的脸色变了,“什么意思?”
  “在我回京前,杨曲浓离开了。”
  “为什么?!”霍竹方难以相信,当初不论怎么受挫、自己怎么劝解,杨曲浓都要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怎么会在这时候放弃了欧阳应歧呢?
  杨曲浓走的原因,欧阳应歧不想对任何人说。他只是告诉霍竹方杨曲浓已走,但其余的,他一点都不想提。
  那个人已经走了,从此和他再无丝毫关系。
  霍竹方见欧阳应歧冷着一张脸转身走开,不想离自己,顿时大怒。就像冲上去揍欧阳应歧,挥起的拳头却突然让人从身后抓住,德顺王爷从后面走上来,怒目而视地低声斥道:“你干什么?!”
  “父王!你别拦着我,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我不管你和欧阳应歧有什么恩怨,他刚立大功,皇上最是欣赏他的时候,你找他的麻烦,给自己添堵吗?还是想让皇上给我脸色看?!想让满朝文武嘲笑我德顺王府?!德顺王府出来的世子,就是如此的不识时务!”
  “可是!他……”
  “你和欧阳应歧有事私下解决,听到了没有!”还好他知晓自家儿子的脾气,以前就老听他说欧阳应歧的不是,方才见他来找欧阳应歧他就暗中提防着,就怕出事。
  霍竹方有气没处出,只能盯着欧阳应歧的背影狠狠咬牙。
  三年来,杨曲浓和他一直都有书信来往,虽然对欧阳应歧提的不多,但是霍竹方可以感觉得出来杨曲浓语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满足,他一直以为这两人总算是拨得云雾见太阳了,虽然心中很惊奇,毕竟是祝福着两人。可是现在,欧阳应歧回来了,竟告诉他杨曲浓已经离开,他一开始是不解诧异,接着就认定,一定是欧阳应歧对不起杨曲浓了,也许杨曲浓过得很不好,或者欧阳应歧一直都不是真心待他,不然以杨曲浓的性格,若不是彻底心死,是断断不能放弃的。想到欧阳应歧不知做了什么如此伤透杨曲浓的心,霍竹方巴不得将欧阳应歧碎尸万段。
  待欧阳应歧回到新建的大将军府已是月上东山。
  洗去一身酒气,欧阳应歧进到崭新的卧房,很大,也很豪华,但是很清冷。指尖划过红木桌面,有种凉意透入心底去。他本不该觉得冷的,这冰凉的桌面还能比他更冰冷吗?
  床榻上累放着他的所有衣物,欧阳应歧不喜欢别人碰自己贴身的东西,所以之前特地吩咐了,不许下人帮他整理入衣柜。凑近那摆放整齐的衣袍,还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该死的如此熟悉。那是杨曲浓喜欢的味道,以前杨曲浓总是会细心地在他的衣柜里放上自己做的香囊,用的是他自己在后院种的花。香味极淡,只有靠的很近时才能够闻到若有若无的一缕。欧阳应歧换上衣服后,杨曲浓就会惬意地趴在他身上眯着眼闻这花香,又得意于旁人都闻不到,只他一人独享。这种有些孩子气又很固执的事情,也就杨曲浓会乐此不疲地一直坚持了三年。
  以后,没了杨曲浓的香囊,这香味儿也会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散吧。
  欧阳应歧摸着衣领,心想,也好,反正是那人喜欢的味道,自己本来就不习惯身上带香,像个女人似的。
  捧起衣服,欧阳应歧开始将它们收拾进衣橱。
  在抖动一件衣服的时候,意外的有东西从胸口落到了地上。欧阳应歧拾起来对着月光端详,原来是一块硬物上裹着一条白帛。欧阳应歧见白帛上隐约有黑色的字迹,就接下来查看。那上面写着“西城杨书巷七号”,那是松京的一个地方,欧阳应歧没有去过,只是大概知道。布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多余的嘱咐,可是这字迹欧阳应歧一看就知道是杨曲浓的。
  看着布条陷入沉默,他知道,那便是当初杨曲浓以身犯险查到的陆克英的别院地址。
  欧阳应歧将布条折好,仔细收入怀中,再抬头去看那个硬物。待看清的时候,欧阳应歧愣住了。
  那是一个精巧玲珑的玉如意,由少见的上好墨玉雕成,通体无暇,摸上去圆润滑腻。
  一瞬间,脑海中所有深埋的东西破冰……
  “诶!说你呢”
  “你这人真没意思!”
  “我叫杨曲浓,你呢?”
  “我们俩一见如故,你家的点心又这么好吃,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啦!”
  “哈哈哈……笑死我了,欧阳应歧,你练剑怎么跟娘们儿跳舞似的!”
  “欧阳应歧你说,咱俩的武功是谁更厉害一点?要我说,肯定是我。你要不信,我们比试一下?”
  “耍什么无赖啊?你个小屁孩儿下过山吗你?!山下的比武都是这样的!”
  “所以啊欧阳应歧,我这是在帮你长见识呢!你多跟我学着点,免得以后下山吃了亏,丢我的人!”
  “诶这是什么?”
  “送给我吧!”
  “哎呀咱哥俩谁跟谁啊,你娘可不就是我娘吗?送我吧送我吧!”
  “歧歧你变坏了!三个月前的你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给我嘛给我嘛给我嘛给我嘛给我嘛……”
  那枫花红遍的三月中,无比干净璀璨的阳光,还有孩子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沉淀成生命中他欢笑最多的时光,虽然总是杨曲浓一个人在笑,可是彼时轻松自在的心情,无法言语。那人没完没了的叽叽喳喳,谈他师傅,谈天南地北的美食趣闻,谈将来要带自己下山去哪里哪里看什么美景吃什么美味……也会让自己从小就心事累积的心情暂时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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