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父亲和母亲一直都很呵护着她，如果不是真的形势严峻，他们是不会告诉她这些的。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们现在会看起来这么憔悴了，心中感到一阵深深的内疚，“怎么会这样……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你向伯伯向凯峰愿意帮我们家一把，借我们一笔钱来周转。”
“哦。”又要欠向家的人情了……染染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应了一声，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丹勇接着说下去，“但是，人家提出来一个条件——”他迟疑着，看了对面的妻子一眼，表情显得很是为难。
李素芬点点头，低声向丈夫确认：“说吧。”
“其实，也不算什么条件，”丹勇勉力地露出一丝笑容，向染染解释，“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看得起咱们家，他们家——想要染染你做向家的儿媳妇。”
第五十七章 抗争
终于说出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趁人之危而已，还能说什么是一番美意？！
染染感觉从心底里冒上来一股凉气，全身每根汗毛似乎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吃惊还是因为太过愤怒。
然而，大脑此刻反倒冷静得出奇，她向父亲淡淡地问道：“这就是那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丹勇点点头：“是的。”
“那你们现在什么意思？”
丹勇又看了看妻子，“我和你妈都没什么意见。向凯峰那儿子伟成我们也都见过，算是个老实孩子。向家的条件很好，嫁到他们家一定不会委屈你……”
“我不同意，他们是趁人之危！”染染斩钉截铁地说道。
“染染——”丹勇有些发急，“其实，这件事也可以说跟借钱一点关系也没有。按照我和你妈的想法，就算没有管他们家借钱这回事，我们也还是很希望你能够……”
“别说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向伟成！”染染打断了父亲，低着头咬着嘴唇。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小伙子，”丹勇脸色有些变了，却仍然竭力心平气和地说道：“去年暑假来看你的那个是不是？染染，你还太年轻，结婚这种事情你不要想得太简单，我们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们就不会想到要拿我去换钱——”带着不满和怨怒的话语脱口而出，染染忽然抬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你们打算拿我卖多少钱？我保证，以后努力挣给你们，一分不少，可以吗？”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话说到最后，已经变作呜咽，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丹勇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有些怒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拿你去卖钱了？！”
“你们就是这个意思！”染染抽泣着，“厂子又不是我弄亏的，凭什么要我去承担……”
“就凭你是丹家的女儿！”丹勇忽然暴怒起来，语声变得严厉，“那是丹家的事业，你应该为它承担责任！不是一天到晚只想着你自己谈恋爱！我跟你说，你在学校跟那姓乔的纠缠不清，别以为我什么不知道……你趁早离他远点儿，没结果的事！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听到这些话，染染又羞又气，哭得更加厉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嘭地关上了门。
丹勇向李素芬余怒未消地说道：“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是这样的表现，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别生气了，”李素芬向染染房间那边望了一眼，又转向丈夫轻言细语地劝慰他：“这消息太突然了，孩子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的。染染一向还是很懂事的，我去跟她好好说说，应该没事，你别担心。”
染染冲进房间，擦去腮边的眼泪，双手颤抖着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乔墨青的号码。快接电话，快接电话，求你了，快接电话……她心急如焚地默念着，电话通了，可是却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现在是多么需要来自他的支持他的安慰啊，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能让她有多一些的勇气和力量去向父母抗争。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却不接电话呢？他到底在干什么呢？都已经晚上了，还没有忙完吗？！
“染染——”母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染染慌乱地收起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李素芬推门进来，和言悦色地问了一句：“你在给谁打电话呢？”说着，回身把房门关好。
“没有。”染染犟着回答了一句，把脸扭向一旁。
李素芬苦笑了一下，在女儿身边坐了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缓说道：“染染，其实你的心思，妈妈都知道，我也是过来人……知道喜欢一个人跟不喜欢一个人区别有多大。可是，染染，你还太小，有些道理你还不懂。结婚跟谈恋爱区别好大的。谈恋爱可以光有感情就够了。可是，结婚是什么，结婚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过日子就得要有经济基础。两个人光有感情，没有经济基础或者经济基础不好，日子就会过得艰难。老话说得好，贫贱夫妻百事哀。生活是很现实的。有多少夫妻，刚谈恋爱结婚时一好二好，可到了结完婚之后过日子，各种柴米油盐都要用钱，为了钱不够，日子过不下去，吵架的多得是，到时候有感情也吵成了没感情。妈妈真的不希望你以后受那样的苦……”
“要说呢，妈妈也是很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男人，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这样你开心，爸妈也开心。如果按咱们家以前的条件，也未必一定要那男的有多少钱，你喜欢就好，可是，现在情况真的不允许……”
“染染，爸妈都是讲道理的人，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要不是实在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和你爸是绝对不会勉强你的。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人家也说的也有道理，平白无故的谁会愿意拿那么大笔钱来借给你呢。这厂子是从你爷爷手上传下来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它就这么完了。这些日子，我和你爸跑了不知多少路，找了不知多少人，想了不知多少法子，就差给人下跪磕头了，那个中间的苦……真的是无从说起……”
李素芬说着说着，眼睛渐渐有些湿了，染染听着听着，也觉得鼻子酸酸的，泪水忍不住又涌了出来。“妈妈，你不要说了，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此时此刻，她的整颗心都纠结得如同一团乱麻一般，千头万绪，千愁万难。母亲的话何尝没有道理，可是乔墨青呢，乔墨青怎么办？一想到要离开他，她就觉得心好像要被割下去了一样。
到底该如何选择？
“染染，妈妈该说的话都说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李素芬擦拭着眼睛站了起来，向染染伸出一只手，“来，把你手机先给我，这几天就不要跟人联系了，我帮你保管几天，你好好冷静一下。”
面对双眼红肿愁容满面的母亲，染染有些木然地摸出手机交了过去。
李素芬走出染染的房间，进了另一边夫妻俩自己的卧房，丹勇坐在窗前默默地抽着烟，看到她便沉声问道：“谈得怎么样了？”
“有一点效果，再等两天吧，”李素芬坐了下来，仔细查看手里的手机。
“这是染染的手机？”丹勇问。
“嗯，”李素芬一边按着按键翻找着通话记录，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她刚才在给人打电话，估计是打给你说的那个男孩子的。”
“管她打给谁，反正你现在不是把她手机收了吗，”丹勇沉吟着，又说道：“这几天你不要去厂里了，就呆在家里陪着她，好好劝劝。”
李素芬放下手机，抬起头来，“果然是打给一个姓乔的……”
第五十八章 实在太累了
“小姐，S市到了，小姐？”大巴已经到达了终点站，乘客们都纷纷下车走了，除了一个年轻女孩子还迟迟未动，她坐在车窗旁望着外面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售票员疑惑地提高了嗓门向她走过去提醒着，“该下车了！”
“啊——”染染忽然惊醒过来，茫然问道：“到站了吗？”
“是的，”售票员驻足，望着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她，随口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染染慌忙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定了定神，快速地走下大巴车。今天清晨，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她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坐了最早的一班车到S市。
她是来找乔墨青的。
此时的染染，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所处的困境。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乔墨青，需要他的支持，需要他的指点。
可是——他能做到吗？
走出客运站，染染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上午快十点钟了。乔墨青这会儿应该正在上班，她得先给他打个电话。手机已经被母亲拿走，现在她得去找个公用电话才行。
染染沿着马路边走着，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公用电话亭。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没吃过什么东西，再加上一整晚都没能睡着，被夏日火辣辣的太阳一晒，便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
好容易找到一处公用电话，染染拨通了乔墨青的手机，这次倒是没响两下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乔墨青淡淡的语声：“喂，你好。”
“墨青——”虽然是昨天早上才与他分离，但是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却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她所有的伤心、疲累、迷茫和委屈似乎都可以放下了，因为她找到了他。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一时间染染泣不成声。
“染染，是你？怎么了？”乔墨青很是诧异。昨天晚上他很晚才回到家里，给染染发了一条短信问她睡了没，却没收到回复。现在看这来电，她竟然还在S市，还是从固定电话上打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一开口就哭？
“你在哪儿？你没事吧？”他焦急地问。
听到乔墨青语声中的慌乱和担忧，染染不忍心了，她用力吸着鼻子，努力止住哭泣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没事，我很好……”
“你现在在哪儿？你昨天没有回家吗？”乔墨青很不放心地追问。
“我现在在XX路这边的客运站，我刚到S市，我……跟家里吵架了，就跑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乔墨青松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别哭了，先回我那儿，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我在上班，正在谈事情呢。”
“我现在就想见你……”染染抽泣着要求。
“现在不行——我这边在谈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等我回来告诉你你就知道了，”乔墨青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声音低沉而坚决，“听话！先这样！”
电话被挂断了，染染拿着话筒发了半天呆，这才慢慢地放下。
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比她更重要？！工作，工作，还是工作……在他眼里，只怕什么都没有他自己的事业和前途重要吧，包括她——所谓他的女人也不例外。
心里一阵凉一阵酸一阵痛，刺激得她直想哭，但是却没有眼泪。也许是从昨天到今天，她的眼泪流得实在太多，已经快要干涸。
一种说不出的疲累感沉沉地笼罩着她，回到乔墨青在金桂苑的住处，进了门往床上一躺，就睡了过去。沉沉地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外面竟然已是夜色昏暗。再看时间，九点三十六分。
乔墨青还没有回来。
染染按捺不住自己的焦急和担忧，跑出去找到公用电话又一次拨打他的手机。电话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喂——哪位？说话！”
接电话的人是乔墨青，可是语声听起来却很是奇怪，缺少他一贯的冷静和平稳，变得完全失控，像是喝了很多酒。
“墨青？！”染染有些难以置信。
“嗯，怎么了？”
的确是他。染染万分诧异地发问：“你喝酒了？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是的，喝酒了……我高兴……染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乔墨青断断续续地说着，听起来醉得不轻。
“什么好消息？”染染顺口问道，却又十分担心地问：“你在哪儿啊，怎么喝那么多，说话都不利索了，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要，”乔墨青粗鲁地打断了她，“我在杰西卡家里，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染染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她呆呆地握着话筒，那里继续传来乔墨青的声音，遥远得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过来的，“你知道吗？杰西卡就要回美国了，她说总部有个机会给我，让我和她一起去美国……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哈哈……”乔墨青兴奋得近乎疯狂地大笑起来，猛然间一阵剧烈地咳嗽，他喘息着，忽然低低地唤她：“染染……”
听到电话里他叫自己的名字，染染哆嗦了一下，忽然神经质般猛地扔掉了话筒，死死地盯着电话机怔怔地后退了几步，仿佛那里面会钻出什么可怕的恶魔。
她的心已经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不知自己现在何处，只能感觉到越来越深越来越重的寒意，层层地包裹着她，沉沉地压迫着她，让她忍不住发抖……
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承诺都不过是过眼烟云，此时此刻，回想起来，竟然是如此地苍白而可笑。
她曾经隐约地猜想过，她在乔墨青心目中的份量，并没有他自己的事业和前途重要。但是，她没有想到，原来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可以被他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如此赤裸裸地，甚至都不需要提前和她打个招呼。
还是古人的言辞犀利，女人如衣服……原来在乔墨青的眼里，她真的只不过是件衣服而已，现在她这件衣服已经过时了，有一件更华丽更有价值的衣服摆在他面前，所以她活该就被扔进垃圾堆！
迷迷糊糊地染染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金桂苑的，在沙发上枯坐了一夜，直到天色发白，乔墨青仍然没有回来。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那里不断地回响着：傻瓜，他已经不要你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实在太累了——累得她已经不再想自己去掌控自己的命运，现在的她一心只想回家去。
放弃一切的自我，按家庭的需要和父母的意愿去安排自己的人生。和向伟成去领证结婚，越快越好。离开S市，永不再来。
第五十九章 生病了
很多年以后，染染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阳光灼烈得仿佛要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