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又名悠然答道:“你刚说我好看了。”
赵秋塘哼了声,刚要反驳就听胡又名又道:“其实在我心里,秋塘你是最好看的。”
腾地一下,赵秋塘红了脸。他转身姿势僵硬地回到书桌前,结结巴巴道:“你、你就会胡说八道。”
胡又名只是轻笑。刚才那一番话是打趣也是试探。他自是知道赵秋塘对他有意。赵秋塘那一系列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只觉得其心中有他,他心里很是欢喜。只是他的真实身份不好讲。胡又名叹了口气,讲出来吓着赵秋塘可怎么办。
而他和赵秋塘结识以来,表现的胡闹,找各种借口白吃白喝,在他书房睡大觉,简直像个无赖。赵秋塘对他处处忍让,他却从没有帮他做过什么。想到这里他问赵秋塘:“秋塘,你有仇人吗?”
赵秋塘说是看书,其实耳朵一直听着胡又名的动静。此时听胡又名开口就是一句,你有仇人吗。直感觉,怎么会扯到这上面。
“我没有仇人。”他答道。又忍不住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要有仇人的话,我好给你报仇啊。”胡又名眨眨眼。
“我一个穷酸秀才,哪里会有仇人。”
“你才不是穷酸秀才,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宅子。”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赵秋塘不知不觉地被胡又名套话。“我生母只是个丫鬟,生了我之后才被提为姨娘。嫡母也有一子,比我还大两岁。我生母早逝,几个月前父亲又去世。嫡母为了以后少分我家产,就把这荒宅当作家产给我了。”
胡又名听了说:“你不想要更多的家产吗?一栋荒宅就甘心了?”
赵秋塘摇摇头道:“我父亲生前风流,娶了几房小妾。儿子女儿也要好几个。只是我那几个弟弟年纪都不大,我又是个秀才,嫡母才先赶我出来了。那赵府里人多事愁,我何必掺合进去。在这里住着清静自在,而且……”他瞧了一眼胡又名,没再说下去。
胡又名把赵秋塘讲的记在心里。他当然晓得赵秋塘没说的话是什么,他冲赵秋塘嘿嘿一笑。赵秋塘当下扭过脸不再看他。
这时已临近中秋,赵秋塘买了月饼准备送往赵府。嫡母对他虽不好,他却不能失了礼数。
中秋一大早,他去了赵府。虽然父亲才过世不久,但嫡母喜欢热闹,府里也会布置一番。谁知进了门他就发觉府里一片惨淡。老管家一脸愁容,身边的小厮无精打采。几个丫头婆子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他来一哄而散。赵秋塘只觉得莫名其妙,寻了个没人处问跟在身边的小厮道:“我今日回府发现府里不大对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厮瞅瞅周围,然后神神秘秘地说:“二少爷你搬出去了不知道。府里前天闹鬼呢!”
“闹鬼?”赵秋塘吃了一惊。
“可不是吗。”小厮讲道:“那天晚上主母半夜突然惊醒,却见房门窗户大开。房里的丫头怎么喊都醒不过来。门口站着个白影一动不动,主母问是谁,那白影却怪笑起来,然后不见了。主母再看,白影竟到了她床前,也看不见脸,那怪笑声却一直在。主母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屋里的丫鬟却醒了,她睁开眼就看见那白影轻飘飘地飞出去,然后消失了。她喊了人,整个府都惊动了,连夜给主母请了大夫。主母昨天中午才醒过来,醒来之后就直说有鬼、有鬼。”那小厮叹了口气:“现在整个府里都人心惶惶的。”
赵秋塘听了这小厮讲得却不认为是闹鬼,更像是有人扮出来特意吓唬嫡母。他本想见了嫡母劝劝她。谁知老管家过来对他说:“二少爷你回吧,主母如今病重,除了大少爷谁也不见。”
赵秋塘听了这话,也就不再想着去见嫡母了。他又拜见了族里的老人,还给曾经教他的先生送了东西。
回到家里一数,除去给胡又名留的月饼,还余下一些。想了想他拿着月饼去了李婆婆家。
开门的却不是李婆婆,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他连忙赔礼道了声打扰。那姑娘却不在意道:“我母亲染了风寒,才是我来应门。”
赵秋塘忙问:“可厉害吗?”
李姑娘摇了摇头:“不妨事,多谢你挂心。”
赵秋塘不好和姑娘家多说话,送了月饼就告辞。那姑娘却叫住了他,说道:“公子最近可接触了什么生人没有。”
“生人?”赵秋塘摇摇头:“并没有。”
那李姑娘目如闪电,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赵秋塘一番:“我实话对公子说吧。我曾经学过几年道法,也小有成就。公子身上沾染的气息,绝不会是正常人的。”
赵秋塘一愣,想起今日他去赵府。难道是因为那里吗?还真是鬼怪作祟?他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说道:“多谢姑娘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李姑娘看出他的敷衍,当下拿出一张符咒来:“我单名一个舒字。公子以后若有危险,紧急之时叫我名字即可。这张符咒公子可拿来抵挡一阵。”
赵秋塘听了心中更加不以为然,却不好拂了面子,当下接过道了谢。
他回去后胡又名并没有来。赵秋塘以为胡又名和家人在一起团圆,心中虽告知自己这没什么。但看家中自己孤身一人,想别家都一家团圆,只觉得分外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尾巴
赵秋塘想胡又名在家陪父母,晚些时候或许会偷偷跑出来吧。他特意把月饼摆在堂屋的桌子上,剔亮了油灯,等胡又名来。
他这里等着胡又名,可等了许久,胡又名也没有来。合家团圆的日子,他家里却只有他一个,本来就觉得心里难过。此时干等,心中难免多想。
一时给胡又名找借口,或许他家里人多,应该是没机会出来吧。一时想,他从未去过胡又名家里。今日中秋,胡又名明知道自己一个人,怎么不叫自己去他家一块儿过节?又在心里说,他为什么叫你去他家?只是个朋友而已……自己又在心里反驳道,即使是朋友,但见自己孤身一人,过节也该喊过去热闹热闹啊。
他这般胡思乱想,想来想去心中突然一震。他坐在这里枯等,心里又想些有的没的,这行为和那些闺中怨妇有什么区别?
察觉到这,赵秋塘猛地站起来,连月饼也没有收,呼地吹灭了油灯:“等什么等,睡觉去!”
说是这么说,可是躺在床上他又怎么睡得着。自己的心思自己了解,胡又名的心思他也能猜的到。可胡又名有几分真心他却不知道。想起往日和胡又名说说笑笑,言语举止总带些暧昧。可具体心意如何,双方却都没有言明。
翻来覆去,心中总是不平静。最后心烦干脆拉起被子,从头到脚都蒙的严严实实。劝慰自己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双方都有心,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把自己蒙着被子里,心思一静,听到了外面不寻常的声音。似乎有风声呼啸,窗户都被吹的吱呀一声。但随即又寂静无声,他把头露出来,想听的更仔细些。却听到有脚步声离他卧房越来越近了。
赵秋塘心中紧张,先以为是胡又名,但胡又名绝不会从后院来。他唰地掀开被子,抄起板凳,站在窗户旁。
那脚步声果真停在窗边,一个人站在窗外。赵秋塘手心出汗,那人又走近几步。月光洒来,将那个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赵秋塘一看,吃了一惊,这怎是个女子的身影?难道如今连女子都当盗贼了吗?
那女子却说话了:“赵公子,打扰了。”
赵秋塘一愣,这人的声音好熟。一想,这不正是李婆婆的女儿,给自己符咒的李舒吗。
他想起李舒说李婆婆生病,以为是病重喊自己帮忙的,忙问:“可是李婆婆风寒厉害了?”此话一说出,他就觉得不对。若李婆婆病重,李舒既不会从后院走来,也不会这样平静。
果然李舒答道:“并非如此。家母的病情有劳李公子挂心了。”
赵秋塘问道:“那你来是?”
李舒道:“我刚追赶一只妖狐,到这里却没了踪迹。问赵公子可曾发现有何异状没有。”
赵秋塘大吃一惊:“妖狐?”
“正是。”李舒道。
赵秋塘定了定神,才慢慢说道:“并没有。我刚刚没有睡着,没听到什么动静。”
李舒道:“那就不打扰公子了。我白天给公子的符咒还请公子好好保管。”说完只见窗纸上影子一闪,就没了踪影。
赵秋塘坐在床上,想以前看过的话本总是讲妖鬼如何如何,当时他只觉得遥远。但此时李舒却对他说,她在追赶一只妖狐。又想起白日回赵府,听到嫡母被吓病的事。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真的有鬼?不是府中父亲的哪位妾侍扮鬼吓嫡母?”又想,过几日再去看看,若是嫡母还不好,就让李舒去看看。
嫡母对他不好,他对嫡母也没有孺慕之情。但嫡母若一直这样下去,他这个庶子即使是在面子上,也该做些什么才好看。
他想到此就准备接着睡觉,却听书房咚地有声响。赵秋塘吓了一跳,喝道:“谁!”
只听一个人闷闷说道:“秋塘,是我。”正是胡又名。
赵秋塘又惊又喜,下床点了油灯就朝书房走去。出了卧室,却见胡又名已坐在堂屋。
赵秋塘把油灯放在桌子上,坐在胡又名对面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胡又名双手托腮,瞅着桌子上的月饼叹气道:“今天家里来了远客,我累了一天,本不想过来。但想中秋你只一个人,又嗅到了你这里月饼的香味,就还是来了。”
赵秋塘听了心中一甜道:“花言巧语,就你的鼻子长。”
胡又名一脸哀怨看向他说:“谁知道来了却听见你与一位姑娘相谈甚欢。我心中不喜,就想走,没想到转身却碰到了椅子。”
“什么相谈甚欢。”赵秋塘连忙解释道:“你莫胡言乱语。那姑娘是前面李婆婆家的,她身有道法,捉妖的。”
“捉妖怎么捉到你这里?”胡又名接着问。
“她说追到这里就不见了踪迹。”
“她说你就信吗?她要是骗你的呢。”
赵秋塘道:“这有什么好骗的。”他话一脱口,心里突地闪过一个念头。
赵秋塘仔细打量着胡又名,灯光下胡又名面容更加好看,正是朝气蓬勃地少年模样。他又特意看了看胡又名身后,并没什么异状。他又低头往桌子下看。
胡又名也随着他的动作往桌子底下看,疑惑道:“你找什么?桌子底下有什么?”
赵秋塘直起身,摇摇头道:“没什么。”他刚才那个念头是胡又名出现的这么巧合,会不会他就是狐精。他低头正是在找狐狸尾巴。
看胡又名身后和桌子底下一切正常,赵秋塘心中忍不住嘲笑自己:真是今天听的太多了,连带自己也想太多。居然怀疑胡又名了。
他把月饼往胡又名面前推了推:“快吃吧。我特意给你留的。”
胡又名一笑,拿起月饼大吃起来。他吃的香,赵秋塘看着只觉得欢喜,开始苦等人却未来的难过全忘记了。
胡又名吃完一个月饼,一抹嘴巴道:“不枉我在家里就闻到了香味,果然好吃。”
赵秋塘嗤了一声:“就你会说话。”
两人说说笑笑,已近子时,胡又名起身告辞。赵秋塘第一次和胡又名说的这么晚,本有心挽留,但思来想去还是拉不下脸皮。遂作罢,送胡又名离开。
他却不知,胡又名若不是今天晚上发生太多事,不用他挽留,自己就会厚着脸皮留下。
而赵秋塘刚心中猜测胡又名是不是就是李舒说的狐精。他却没想错,那狐精正是胡又名。
胡又名本是趁着中秋月光盛好,在赵秋塘后院杨树林里修炼。
杨树林里有一处空地,是胡又名特意开辟出来修炼用的。他盘膝而坐,吸收月华。皎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浑身似被一股若隐若无的烟雾笼罩。修炼时狐息自然而然泄露,他又心无旁骛,一时被人近了身。
他猛地睁眼,来人正是李舒。
李舒站在树林阴影处:“我道赵公子身上的气息是谁留下的,原来是你这狐妖。”
胡又名被扰了修炼,心中不喜,冷声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打扰我修炼。”此时他面目肃冷,一身戾气。哪还有在赵秋塘面前嘻皮笑脸,插科打诨的模样。
“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且试试就知道了。”李舒说着一剑朝胡又名刺来。
李舒对赵秋塘说她修了道法,小有成就,这并不是胡说,反而谦虚了几分。胡又名修炼几百年,却堪堪和她打了个平手。
胡又名还待修炼完后,去找赵秋塘。谁想到不仅修炼被扰,此时又被个小姑娘拦住。他越想越急,再被她拦着,中秋赵秋塘岂不是要一个人过。
想到这里,胡又名对李舒说道:“我问你,你为何扰我修炼,又对我动手。”
李舒手下剑术不停,又掷出一个符咒:“自然是铲除你这妖孽。”
“哼!“胡又名听到这里冷笑。他闪身避开符咒,并未再主动出招,驳道:“世间万物各有各有的道法,我遵循正道修炼,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算得上妖孽。”
李舒略一迟疑,胡又名又道:“我未伤过人,也无害人之心。仅仅是由狐修炼就算得上妖孽的话,不知道朝中那些贪官污吏,朋党间互相陷害,手下人命无数,对百姓倾轧之人又算得上什么。”
李舒想到什么,情绪不稳,面色有些发白。她又刺了几剑道:“你说你未害过人,那你成天跟着赵秋塘干什么!难道不是想利用他修炼!”
胡又名听到这里忍不住啐了口:“你瞎猜什么!我对秋塘是真心,秋塘对我也有意。我想他和在一起,想和他一直好下去,又怎会用那种下作手段害他!”
李舒被他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果然是狐妖,这种话就随便说。”
胡又名怒道:“这是我对他的真实心意,这些话他本来就该第一个听到,若不是你在这里捣乱,我又怎会说出来!”
李舒本来就不是不讲理之人,胡又名有没有害过人她也能看出来,当下手下的剑已使慢了。
胡又名瞅得时机,蹿了出去:“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