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毫无成效;一切都未能如愿进展;而且萨尔——前任部落大酋长,战士,萨满——感觉好像他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他不习惯这种感觉。多年来,他很顺利地引领着部落。他对于战争策略和外交手腕都拿捏得当。作为一个领导者,什么时候该倾听,该讲话,该行动,这些他都了然于胸。这种奇异而又让人纠结的不确定的感觉…新鲜而陌生,令他厌恶。
他听到了熊皮被掀开的声音,但他并没有转过身。
“就冲雷加对你说的话,我得扇他一耳光,”那是阿格拉沙哑浑厚的声音,“尽管我之前没想着这么说。”
萨尔轻声吼道,“你支持的方式很好,”他说道,“真是帮了我大忙。现在,我应该走出去,然后就能够轻轻松松地触及我内心最深处。也许这些年来,你应该领导部落,而不是我来。想来我们会看到部落和联盟和谐共处,所有种族的小孩都能在奥格瑞玛和暴风城随意嬉戏。”
她笑了出声,声音是那么暖,就和她放在他肩上的手掌一样暖。他尽全力抑制自己愤怒地抖掉对方手的冲动,但他也没有因此而被打动。他死寂地站着,一动不动。她按动他的肩膀,松开手,然后转了一圈面对萨尔。
“高尔,自从我们相遇以来,我一直在观察你。”她说道,双眼尝试着追寻他的目光。“最初是出于不懈,之后是出于爱和关切。现在的我,在爱和关切中看着你。我眼中所见,心中所忧。”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在听。她的手轻轻划过他充满坚定的脸庞,在他额头上的皱纹间游走。
“不管你之前经受过的所有,在我们相遇之前,我现在摸着的地方并没有这些皱纹。你的双眼——如苍穹和汪洋般湛蓝——并不像现在这般忧伤。不论你心中有什么事情,它都在伤害着你。但是正因为这威胁并非外在,你就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应对这个敌人。”
他眯起双眼,露出一丝困惑。“继续,”他道。
“你在逐渐消瘦…不是你的身躯——你仍然强壮有力——而是你的精神。这就好像你的一部分,随着每一阵风被吹走,随着每一滴雨被冲掉。如果你放任不管,这伤害就会毁掉你。而我,”她突然变得犀利,浅棕色的双眼闪烁着,“是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他低哼一声转过身去,但她追了上来。“这是心灵的疾病,不是身体的。在维持部落的事务中,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以至于当你离开时,你把它也留了下来。”
“我觉得我再也不想去治愈任何东西了,”萨尔用警告的声音道。
她完全忽略了他。“你当然不想,”她说道。“你不喜欢他人的指责。我们都需要听你的,就算我们不同意,也要用一种尊敬的态度。你的话才能一槌定音,大酋长。”
她的声音中并没有讽刺,但那些话听来还是很刺耳。“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接受指责?我身边的都是不同的论调。我欢迎别人来质疑我的规划。如果能为我的人民带来好处,我甚至会去联络我的敌人!”
“我并没有否定这些事实,”阿格拉泰然自若地继续道。“但是那并不代表你能够很好地接受指责。当时凯恩来找你,在玛诺洛斯的护甲下,他说他认为你是错的,那时你是怎么反应的?”
萨尔猛地一抖。凯恩…他的心绪回到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挚友的情形。萨尔给老牛带话,说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加尔鲁什会带领部落,于是凯恩来找萨尔。他直截了当地陈述,没有任何婉转的修辞。他认为萨尔犯下了一个大错。
“我——需要你在这件事情上和我站在一条战线上,凯恩。我需要你的支持,不是你的否定,”萨尔曾说道。
“你让我用智慧和常识来判断。我只有一个答案给你。不要把这权力赋予加尔鲁什,…这就是我的智慧,萨尔,”凯恩是这么回复的。
“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后萨尔就那样走开了。
他再也没有见过活着的凯恩一面。
“当时你不在那里,”萨尔道,他的声音因回忆而沙哑。“你不明白。我必须——”
“擦!”阿格拉道,她挥着手试图驱走萨尔的那些借口,就好像它们是围着她嗡嗡叫的苍蝇。“对话本身并不重要。也许你确实是对的,而且现在来说,你是对是错与我无关。但是你没有倾听。你否定了他,好像是在滂沱大雨中拉紧雨披。也许你从未说服过他,但你能告诉我你倾听了么?”
萨尔没有回答。
“你没有听一个老朋友的话。如果凯恩能感受到你听了他的话,那他也许就不会有挑战加尔鲁什的念头。你永远不会知道的。而且现在凯恩已死,你甚至没有任何机会去听他的了。”
要不是她这么说,萨尔也许就不会这么震惊了。他向后退了一步,感觉天旋地转一般,脑中满是她的话。这些话他从未说出来过,但当夜深人静却无法入睡时,这念头总是悄悄的萦绕在他心头。他自己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必须前往纳格兰,而且那是他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但是…要是他能够留下来多和凯恩谈谈…又会发生什么?阿格拉说得对…但是他仍希望她是错的。
“一直以来,当其他人意见不同时,我都能够倾听。想想我和吉安纳之间的会面吧!她有时候会反对我,而且她不去注意自己的言辞。”
阿格拉哼道,“一个人类女性。她能对兽人说出多伤人的话?对你来说,吉安纳·普罗德摩尔算不上威胁和难题。”她皱着眉,貌似在沉思着什么。“你的特瑞萨也一样。”
“她当然不是什么难题。她是我的朋友!”阿格拉坚持要和他进行这段让人很不舒服的争执,现在她又把特瑞萨·福克斯顿扯了进来,这让萨尔越发生气。特瑞萨是一个人类女孩,当她还是小孩的时候,她就和萨尔成为了好朋友;当她成年之后,她帮助萨尔摆脱了作为人类领主艾德拉斯·布莱克摩尔手下一名角斗士和奴隶的命运。为此,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为我牺牲这么多,更何况她是人类!”
“也许那是你的问题吧,高尔,而且别人也对此有所非议。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所有女性一直都是人类。”
他眼睛微微眯起。“你给我注意点自己的口气。”
“啊,这又一次证明我所言不虚:你完全听不进去任何意见上的分歧。你宁可让我闭嘴也不想听我的。”
她的话说得很对,也很伤人。萨尔艰难地深呼吸,尝试去控制自己的怒火。
“那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
“我到艾泽拉斯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听到很多的流言。这些话让我气到骨子里,我肯定它们也能让你气得不行。酒桌上流传着你和吉安纳,甚至是你和特瑞萨之间的绯闻。”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和厌恶——是针对他还是针对那些流言,萨尔不确定,也不在乎。
“阿格拉,你现在触及这话题是很危险的,”他吼道。“吉安纳·普罗德摩尔是一个坚强、勇敢、聪明的女子,她不顾自身安危帮助过我。特瑞萨·福克斯顿也一样——只不过她为此丢了性命。我不会单单因为她们生来不是兽人,就在这里袖手旁观,任由你偏执地诋毁她们!
萨尔向阿格拉靠近,他的脸离她只有几尺之遥。她一边眉毛上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高尔,你没有好好听清楚。我只是重复了一下那些流言的内容。我并没有说我相信这些话,而且除了说她们不知道如何评判一个兽人之外,我并没有说任何针对她们的话。就算有,她们让我明白,人类也能够获得他人的尊重。但是萨尔,她们不是兽人,你也不是人类。你不知道当你被同种族的女性,甚至是被任何人质疑的时候,你该如何应对。”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在听这种话!”
“我也不信,因为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在听!”他们的音量都在提高,而且萨尔知道,这小小的房间是绝对挡不住别人听到他们的争执的。尽管如此,阿格拉仍在继续。
“你一直都在用大酋长的身份来逃避。这就是为什么你感觉摆脱它是如此的困难。”她的脸更加靠近萨尔,嘶声道,“你背负着奴隶的名字,因为你是部落的奴隶。你臣服于你自以为是的职责。你用这种职责作为盾牌——它把你和你的黑暗面隔开,把你和你心中的愧疚、恐惧,乃至于迟疑通通隔开。事实上它属于你自己——抑或是其他任何人。你总是提前计划好,但你从不去回望你所走过的路,想想你这一生是多么奇妙的一份礼物。你为明天规划,那现在呢?这一刻…那些微小的东西…?”
她变得不那么严厉,眼中的怒气渐消,和气渐长,出乎意料地轻轻拉住萨尔的手。“比如你握住的这只手?”
萨尔恼火地甩开自己的手。他已经受够了这些。先是大地之环,现在又是阿格拉,她本应一如既往地支持他的。他转过身,把背对着她,朝门口走去。
阿格拉的话紧跟着他。
“高尔,没有了部落,你不知道你是谁,”她道。她用的还是他父母给他的名字——一个他从未用过的名字,来自于一个他从未了解过的家庭。尽管她已经用过这个名字无数遍,但这一次,萨尔突然地因为这名字而生气了。
“我不是高尔!”他吼道。“我得告诉你多少遍,不要用这个名字叫我?”
她没有畏缩。“看到了吧?”她说道,声音中满是悲伤。“如果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该做什么呢?”
他没有回答。
第二章
“这次会议,”生命的缚誓者,伟大的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道,“可能会让人很不舒服。”
克莱奥斯特拉兹哧哧笑道,“我的最爱,你轻描淡写的功力真高。”
晶红圣殿中,两条红龙,伟大女王和克莱奥斯特拉兹——她硕果仅存的配偶——并未以巨龙形态示人,而都选择了自己的精灵形象。每个龙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庇护所,独立于时间和空间,其本身就是一个魔法维度。每个圣殿内部的样子很能反映出各自族群的特色。晶红圣殿看起来就好像是当年在天灾军团入侵之前高等精灵的国度。山岭延绵盘桓,树叶映射着暖暖的深红色光芒。圣殿唯一的出入口是一道传送门。最近,黑龙和一条自称是暮光龙族的敌人侵入,使圣殿受损严重。从此以后,红龙开始严加防守传送门,圣殿则逐渐地恢复它往日的风采。
他们独处于此,身边围绕着的是他们的子嗣。成百上千的龙蛋在这里聚集:有女王和她的伴侣的,也有其他红龙的。并非所有红龙都把晶红圣殿作为他们的产卵地点。对于红龙,甚至是对于所有龙族来说,世界都是他们的家。但是话说回来,只有这里才是他们的心之所向,一个安全的港湾,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圣地。
“由于玛里苟斯之死,绝大多数蓝龙都变得焦虑不安。尽管现在情况特殊,我也不能责备他们,”阿莱克斯塔萨继续道。
魔法之龙王,蓝龙一族的领袖玛里苟斯这一生,从始至终悲剧连连。数千年前,玛里苟斯因为死亡之翼而陷入疯狂,一直没有好转。不久之前,他终于摆脱了噩梦般的疯狂状态,除了心中满是仇恨的黑龙之外,其它所有龙族都为这一消息雀跃不已。不过,他的恢复带来的宽慰和喜悦只维持了很短时间,短得让人心酸。其它龙族很快得知,在玛里苟斯心智恢复之后,他把精力都用来研究魔法在艾泽拉斯的作用——并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玛里苟斯总结出,这个世界的奥术之力已经失衡——而且凡人就是滥用魔法的罪魁祸首。
于是,他开始了一场战争。
玛里苟斯把艾泽拉斯地脉之中流淌的法力全部转移到了他的王座,奥核之心。这样做的后果是暴力、危险而致命的。地壳开裂,由此造成不稳定裂缝,打破了被称为扭曲虚空的魔法次元的结构。玛里苟斯尝试着“修正”他认为的人们对魔法的滥用,这种错误必须被阻止……不惜任何代价。
奥核之战,一场龙与龙之间的激战。最后,生命缚誓者痛苦地做出决定,方才走出数千年疯狂不久的玛里苟斯必须死。
阿莱克斯塔萨带着她的种族,和肯瑞托的法师结盟。在这危急关头,剩余的龙族答应加入红龙。龙族共同组成龙眠联军。他们携手合作,击败并杀死了玛里苟斯,给这场战争划下句号。现在的蓝龙一族沉湎于深深的哀悼中,群龙无首。
阿莱克斯塔萨即将在龙眠圣殿参加的这次会议,是龙眠联军自蓝龙之王死后的第一次会议。自从战争平息以来,联军对于龙族来说越发珍贵——珍贵,以及稀缺。
“说实话,我不相信他们能够作为一个群体来发言——要么至少,能够理智发言,”克莱奥斯特拉兹道。
她微笑着抚摸他的下巴,双眼暖暖的满是爱意。“吾爱,你在最近几次聚会中那么受欢迎,就是因为那种说话的方式。”
克莱奥斯特拉兹窘迫地抖了下肩膀,深情靠住她的手。“我不能否认。在你的配偶中,我从来都不是最受欢迎的那个。而且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我怕我会经常惹着你。但是我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是我的职责;这是我效力的最好方式。”
“这也是我这么爱你的一个原因,”阿莱克斯塔萨道。“但是实话实说,这样做是不能讨好其它龙族的。这种对蓝龙的偏见——作决定的是玛里苟斯,不是全体蓝龙。你不能这么针对他们。就算没有别的龙族只是因为他们鳞片的颜色就认为他们会背叛,蓝龙们肯定也已经受得够多了。”
他犹豫了。“我——你知道的,我很欣赏卡雷苟斯,”他说道,“而且还有其他人似乎能够头脑清醒地审时度势。但是绝大多数蓝龙无法看破他们的损失——他们需要为此谴责别人。更何况,他们觉得我们红龙冤枉他们最多。”
有那么一刻,她完美的额头上微微皱起,她那音乐般的声音也变得尖锐。“我很感激你的直白,只不过我的族群并不会像我的配偶这样认为。”
“你具有艾泽拉斯最宽广的心胸。但是有时,好心会蒙蔽一——”
“你觉得我没有看清楚?我?为了拯救那些在我们看来无比脆弱的生命,我带领我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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