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萧袅的兴奋剂过了效用,浑身都失了力气,耳边全是幻听一样的轰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莲和几个手下的人,在苏獠手下渐渐退败。
萧袅被苏獠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边青面獠牙的轻笑,一边高高的举起铁棍,一下一下的往左腿上砸。
砸的血肉模糊,砸的髌骨碎裂,砸的小腿的腓骨生生的从扭断的膝关节中折出,森森的白骨沾了艳红的血,青色的筋脉跳动着,在忽明忽暗的停车场的灯光下,萧袅溅满了血的身体轻轻的战栗着。
无人可依赖,无人可仰仗,萧袅瑟瑟的蜷缩在近在咫尺,刚刚稍快一秒,就可以带他逃出生天的车子边,拖着一条被砸的稀烂的腿。
萧袅的痛觉已经恢复,新伤旧伤并一块儿爆发,萧袅苍白的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这条腿,还是废了的好。”
苏獠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两眼定定的看着萧袅的左腿。
“不,不要。”
萧袅终于呢喃出声。
萧袅十七岁出师,走南闯北,涉险犯难,一直孜然一身,如今形影相随的青莲,萧袅也从未当过知心之人,萧袅只有自己的身体可以依靠。
萧袅不能任由苏獠废了他的腿,萧袅宁愿以高高在上的尊严来换。
“我求你,不要。”
“哦,终于肯说话了。”
苏獠微微的俯下了身,嘴角的轻笑满满的都是猖狂。
萧袅轻轻的抿着嘴,不去看苏獠的眼神,萧袅细长白皙的颈子上,青白的血管微微的跳动着。
萧袅一而再的在苏九天手下一败涂地,这会儿又被一个曾是手下败将的人,猖狂的踩在脚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是,这样生不如死的留着青山,值得么。
萧袅惶然。
苏獠一手抓住了萧袅的长发,使劲儿一扯,把萧袅有些失神的脸攥到了跟前。
“不要?你炸了我的据点,把我几个手下丢进牢里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要’,你的人偷袭我,拿枪指着我的脑袋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要’,你刚刚暗算我哥,想置他于死地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要’?”
“……”
面对苏獠连环炮似的嘲讽,萧袅低头,凝眸,不语。
“该还了,不过一条腿可不够。”
苏獠一手托起了萧袅低垂的脸,嘴角的猖狂笑容转而阴损。
“我觉的人彘不错,砍了手脚,割了舌头,再给你留下这张娘们儿一样的脸蛋儿,和这细皮嫩肉的身体,丢进我家女王的场子里,那儿口味怪的人挺多,你好好接待。”
苏獠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萧袅的脸。
绝望和偏执并存,残忍的在萧袅妖娆的五官上跳动着,像是英雄迟暮,有心无力,又像是倾城的美人遇了强贼,无故凋零。
苏獠是直的,还心有所属,忠于他的女王,但苏獠看着萧袅这会儿沾了血的,越发颠倒众生的脸,可还有些心跳异常。
这样的人,断手断脚,无力挣扎,无法求死,被五湖四海,鱼龙混杂的人千骑百骑。
想想就解恨。
苏獠大笑。
萧袅立刻变了脸色,萧袅已经意识到了,求苏獠是没有用的,反抗更没有用,萧袅负隅顽抗的动了动嘴唇。
“苏獠,等等,你哥允许你这么做么。”
萧袅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线吊起的万钧巨石,一抖一抖的。
萧袅不是期待苏九天的救赎,萧袅只是有病乱投医,逮着什么就当救命稻草,萧袅真的不想被苏獠这样处置。
他已经没有尊严,不能连‘生而为人’这一点都失去,砍了手脚,割了舌头,他连自尽都不行。
“我哥?”
苏獠眉头一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苏獠可不知道,萧袅和苏九天还有同门师兄弟这么一说,萧袅的没头没脑的话让苏獠好笑不已。
他的哥?
和他的哥相比,他都算是仁慈的了,萧袅居然寄希望于他的哥?
啊,不过也确实,他的哥看起来,比他人模人样多了。
苏獠一边想,一边笑的嘴边的咬肌都抽了。
“呀,你不说我真忘了,我哥真不会让我这么做。”
“!”
萧袅两眼一闪,零星的一点绝处逢生如火苗,点亮了萧袅近如死灰的眼。
但苏獠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萧袅如坠万丈深渊。
“我哥一定会嫌我下手太轻,太便宜你了的。”
苏獠说完,扔掉了手里的铁棍,转向身边儿的手下勾了勾手。
“刀。”
萧袅万念俱灰。
苏九天,你,好,很好……
一个红毛党的人把砍刀丢进了苏獠的手里,苏獠刚拿着砍刀,轻轻的剔出了萧袅膝关节上的碎裂髌骨,忽然听到手下的人大声嘶吼起来。
“老大,有炸弹!”
“什么?”
苏獠拎着砍刀一回头,见早被打趴下,没人留意的青莲,从厚重的皮衣里掏出了一小捆雷管,摸爬滚打着站了起来。
“同归于尽。”
青莲温婉的声音清晰无比。
青莲也听到苏獠的处置办法了,他的恩人,他的老大,如果要变成人彘,青莲宁愿同归于尽,用在场所有人的性命,换萧袅一死的安然。
导火索‘嘶嘶’的响着,在喧闹的停车场,这‘嘶嘶’声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红毛党的几十个人都跃跃着想一哄而散,但又不敢直接的跑,只能紧张的等着苏獠下令。
“败类,麻烦死了。”
苏獠眉头一皱,喊了一声‘撤’,红毛党的人当即恶鬼投胎一样散了个一干二净。
青莲见状,把手里的雷管硬是塞进了一个斩青龙的人的怀里,然后扛起萧袅,一跃跳进了科尼赛格,迅速的发动了车子。
破了世界纪录的幽灵跑车,一路擦撞了不少停车场的车子,一捆雷管不过几秒就把停车场炸的如卷残云,科尼赛格带着萧袅险险的,狼狈之极的逃了一命。
但萧袅的左腿,医生再难妙手回春,瘸了。
萧袅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
“苏九天,斗兽场上,你已经让我一败涂地,我依言认输了,你却还任由你的弟弟赶尽杀绝,你狠,你狠!”
萧袅喃喃自语着,一边笑的毛骨悚然。
“什么,苏九天?”
萧袅话音刚落,忽然另一张病床上响起了一个不知喜忧的男声。
萧袅一个冷眼横过去,是一个年轻男人,鼻梁上裹了层纱布,右脚同样高高吊起,刚刚说话时,声音有些别别扭扭的,像是嘴里刚镶了什么异物。
是燕过。
“你和苏九天什么关系。”
萧袅冷冷的问了一句,妖娆的两眼上上下下的把燕过看了一圈儿。
和苏九天有过节,大概是被狠揍了一顿。
萧袅迅速的下了结论。
“你好你好,我是盛华地产N市分公司的……”
“罗嗦,我问你是谁了么?”
萧袅打断了燕过的话,萧袅对燕过的身份一点兴趣也没有,若不是燕过刚才提到了苏九天,萧袅不介意让这个打断他的自言自语的男人,横尸当场。
萧袅知道普通的两人病房不引人注目,比较安全,而比起活人,萧袅更喜欢和一个死人做室友。
死人安静,不闹。
燕过对上萧袅的冷眼,浑身就打了个哆嗦,空调恒温下的房间,燕过不知怎么的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个什么人啊……
燕过战战兢兢的想着,这个看样子就颇为不善的人,和苏九天有仇,果然苏九天就不是普通的教授。
燕过心有余悸的掖了掖被子角儿,把遍体生寒的身体护的严严实实。
如萧袅所料,燕过,确实被苏九天狠揍了一顿。
苏九天在练拳的日子里,可不是闭关一样一直蹲在练拳室里的,苏九天还特地的出门,拿一个人当了活靶子。
苏九天琢磨着,他反正要上斗兽场,抛头露面的洒热血去了,那也不用跟燕过客气,反正和平的协商,燕过一定不会同意和解,不如暴力镇压还来的快。
于是刚出医院不久,正寻着律师,想把苏九天告上法庭的燕过,在公司的停车场就被苏九天一个肘击击穿了车窗,夹着脖子生生的拖出了车子,然后花了几分钟,疾风骤雨的打的浑身的架子都像是散了,脸更是肿的猪头一样。
苏九天打完了,拍拍手,整了整皱起的衣角,扶了一下稍微歪斜的眼镜,对着停车场的摄像头轻笑了一声,就轻松的走了。
燕过惨叫着趴在地上,正想着停车场的人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大动静都没人过来,就听到了四面八方的摩托车声。
燕过挣扎着仰起头,一看,险些被吓的心胆俱裂。
几十辆摩托车,从停车场的四个角上,疾速的向他包抄了过来,沙尘卷卷,巨大的噪音几乎震破了他的耳膜。
这要是被碾上,他不成了肉末末了!
燕过顾不得浑身的痛楚,摸爬滚打着想躲进车子底下,就听到尖锐之极的一阵刹车声,燕过胆战心惊的一回头,一辆夺目的哈雷前轮正贴在他的后背上,车上的一个年轻男人对着他轻轻的笑了一下。
年轻男人的五官俊秀,但面色太过苍白,这笑显的阴森无比。
“你,你要干什么?”
燕过连嗓子一并在发抖,双膝都跪在了地上。
“呵。”
年轻男人,也即是被苏九天一通电话叫来的苏獠嘴咧的更开。
“我来道歉的。”
“道,道歉?”
燕过的脑子使劲儿的转了转。
这是道歉么!
这是道歉的话,那别人无缘无故卡着他的脖子,用力的把他按进开水里,然后在他被烫死,或者溺死之前把他捞出来,也算是救命之恩了!
苏獠拍了拍燕过的脸。
“苏老师说,他和你有点过节,但苏老师身份低,怕不够面子,你看不起,就让我替他来。”
“苏,苏老师?”
“啊,苏九天苏老师啊,我是他的学生,不过走了那路,现在帮人杀人放火的干活,哎,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愧对苏老师当年对我的教诲啊,苏老师是个好老师啊。”
苏獠很认真的说着。
燕过听的一头雾水,只明白了一件事,苏九天,不是个善茬!
“喂,你接受道歉么?”
苏獠见燕过出神,就狠狠的揍了燕过一拳。
“你如果接受我的道歉,和苏老师一笑泯恩仇,我就可以高高兴兴的走了,你如果不接受,那我就继续道歉,怎么样?”
“……”
燕过几乎要哭出来了。
事已至此,还容的他不接受么!
再被这样‘道歉’几次,他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燕过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我接受。”
“那好,对了,你去医院之前,把这个时段的停车场监控记录删了啊,别给苏老师添乱,乖。”
苏獠说完,就走了。
燕过太贪生怕死,看起来也不聪明,所以苏獠也没多做什么,因为苏獠怎么都不觉得,燕过会给苏九天造成什么威胁。
第一百零四章 吐出来
燕过沉痛的摸了一下被裹的严严实实的鼻子,嗫嚅了一声。
“先生,我听你的话,好像是和苏九天有过节,我也是。”
“多大?”
萧袅淡淡的问了一声。
“苏九天是个畜生,我没惹他,平白无故的和我打了两次,第一次,医生切了我整个右手掌面,第二次,我肋骨多处骨折,膝关节韧带撕裂,眼眶单纯性骨折,鼻骨粉碎性骨折,还有,我这两颗门牙都是刚镶上的……”
燕过细细的说着,有些别扭的舔着两颗过白的门牙。
“够了。”
萧袅忽然笑了一声,颇有几分玩味。
“除了右手掌面,你说的其他,都是法律界定的轻伤啊,苏九天下手够小心的。”
“呵呵。”
燕过苦苦的笑了。
燕过也懊恼的很,他痛的死去活来,找律师一咨询,却全是轻伤,再加上燕过胆小,又听话删了停车场的监控记录,这么一来,这次他还真是白挨苏九天的打了。
萧袅笑完,两眼又直勾勾的看向了天花板。
燕过不敢再多说。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空调的徐徐热风吹着,萧袅的被高高吊起的左腿,像是耻辱一样定在半空。
良久,萧袅微微的闭上了眼,忽然又问了一句。
“你刚刚说,你是谁来着?”
萧袅想通了,他可以不信任何人,但事已至此,他还是多个盟友的好。
因为他的目标,不再是打‘败’苏九天,而是打‘垮’苏九天。
苏獠从停车场跑出来,听到雷管炸了的声音后,暗骂了一句‘操’,然后给苏九天打了个电话,详细的描述了一下对萧袅的追杀。
苏九天正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汗,优哉游哉的在浴缸里泡着,接了电话,安静的听苏獠说完,苏九天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獠,你做错了两件事。”
“什么?”
“一,对萧袅太狠了,二,你之前,对燕过不够狠。”
“哥,这……那要不,我再去吓吓燕过?”
“算了,到此为止。”
苏九天说完,挂了电话。
萧袅偏执,又阴险,但却是君子,苏獠的狠厉,不留情面,还用做成人彘,任人千骑百骑这样的办法来侮辱萧袅,是硬生生的把萧袅往小人的路上逼。
而燕过是小人,苏獠却手下留了情,野火吹又生。
苏九天知道留了后患,但也没多上心。
苏九天不介意后患,在道儿上混的,谁没个后患无穷。
苏九天也不想教训苏獠,苏獠这么做,其实也无可厚非,而且苏獠性子爆,也不是他三言两语的教训,或是语重心长的教诲,就可以改的过来的。
苏九天从浴缸里走出来,细细的擦干了身体,裹上个睡衣就走到了卧室。
窗帘没拉上,有浅浅的月光照进来,渐次的照到床上,照到被子上,照到白小忍熟睡的小脸上。
白小忍的睡颜很安静,很乖巧,在浅浅的月光下,甚至还很与世无争。
苏九天看着这样的白小忍,心里一阵柔软,接着又一阵忐忑。
苏九天的,从一开始就有的担忧,又猛地袭了上来,苏九天怕白小忍受牵连,怕白小忍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