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天裹了裹睡衣,轻手轻脚的摸到白小忍和璃璃那儿,带着一身的寒气钻进了被窝。
白小忍受了寒,不高兴的在睡梦里吧唧了一下嘴,却没有推开苏九天。
苏九天抱紧了怀里温热的,睡的死死的小家伙,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心情不错的‘嗯’了一声。
如果是以前的苏九天,在和一个百场胜,无败绩的人决斗前,一定会更谨慎些,至少,会细细的看完能到手的所有录像。
但,这次苏九天没有。
不知是因为萧枭,在苏九天的过去,扮演的是可爱小师弟的角色。
还是因为白小忍,正躺在苏九天的怀里,小脸埋进苏九天的胸口,从心到身,让苏九天沉溺在温香软玉里,乐不思蜀,安逸不知归路。
总之的总之,苏九天跳着看完萧枭的录像,又过早的关了后,再没打开过萧枭的录像。
所以苏九天没看到,那被萧枭打下台的人,后脑着地,一手捂的却不是受了重创的胸口,而是本该只是轻微擦撞的后脑勺。
“呃——”
那人痛苦的喊了一声,浓密的黑发间沁满了粘稠的血,渗出的液体,触目惊心的淌了一地,那人在地上蠕动了几下,再也没爬起来。
第八十五章 寻梦人
第二天凌晨,白小忍在苏九天怀里醒来,蠕动了一下身体,昂起小脑袋,看了一眼苏九天的脸。
苏九天睡的很沉,一手还搂在他的腰背上。
白小忍撇了撇嘴,伸出手,拨了拨苏九天的眼睛,捏了捏苏九天挺拨的鼻梁,又拧了一下苏九天的嘴唇。
苏九天仍然睡的很沉。
白小忍转了转眼珠子,把手探进苏九天的睡衣里头,狠了劲儿,在苏九天的腰上掐了一把。
“小忍,别闹。”
有起床气的苏九天,难得的,心平气和的轻声说了一句。
“嗯~苏老师醒醒~”
白小忍甜腻腻的嚷嚷了一声,然后拱起两手,一蹭一蹭的窝在苏九天的怀里,一手撩拨着苏九天的胸口,一手撩拨着苏九天睡意朦胧的下身。
白小忍还小,耐心也少,熬不住了,也不想再试探了,白小忍想让苏九天把他隐瞒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的供出来,然后任由他翻个底朝天儿。
“苏老师,你昨晚练拳去了,是吧?”
白小忍把苏九天的睡衣扒开了一点,手指在上面圈圈点点。
苏九天迎着阳光的侧脸沉凝了一下,似乎在皱眉,却仍然闭着眼。
“嗯。”
“那苏老师,过几天就要上斗兽场了,是吧?”
“嗯。”
苏九天应了一声,按住了白小忍的手。
他的小忍,知道了很多,本不该知道的事。
比如他去练拳了,比如他要和萧枭决斗,比如昨晚小忍谢谢他,比如昨晚小忍摸进浴室,贤妻良母一样的嘱咐他好好休息。
这很奇怪。
苏九天睁开眼,把白小忍的小手攥在掌心里,白小忍的手很软,手心肉鼓鼓的,粉粉的,在冬日里还暖洋洋的,很容易让人想起小型猫科动物的小爪子。
在猫科动物的爪子心儿上一按,凛凛的,泛着寒光的利爪就会弹出来,苏九天一下一下的按着白小忍的手心,上瘾了一样。
白小忍,外表乖顺,与人无害,闲来无事了还会撒娇的哼哼几声,是很像小型猫科动物的。
所以苏九天在想,他的小忍,会不会忽然的,就弹出尖牙利爪来,咬他一脖子的血,抓他一心口的伤。
但苏九天,喜欢这样的白小忍。
因为苏九天,并不是想要个百依百顺,贤良淑德的爱人,要是这样的话,苏九天就会好好的珍惜璃璃的妈妈,或是正眼儿的看看璃璃的妈妈死后,他身边川流不息的女人们了。
毕竟,这些年苏九天的身边,从来都不缺人。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萧枭?”
苏九天反手,撩开了白小忍的睡衣。
白小忍一听‘萧枭’两个字显然一惊,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又被苏九天摸了个透,白小忍很气恼。
苏九天也就趁着白小忍气恼,无暇撩拨他的时候,两根指头捏住了白小忍的乳头,轻轻的摩挲了一下,一晚的肆虐,白小忍的乳头还红肿着,一碰就轻轻打颤,花儿开一样的娇艳欲滴。
白小忍身不由己的嘤咛了一声。
白小忍的气恼,上升到了气愤,并伴着点点的悲凉。
白小忍从小到大,想做的事儿,除了生老病死,还没有办不到的,但现在,白小忍发现,他想做的事儿,有好多都办不到。
比如苏九天想上他的时候,任何挣扎都是无效的,乖乖的张开两腿才是上策,还比如苏九天逗他的时候,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身体的反应。
“尼玛的不许碰我!”
白小忍怒极,狠狠的去推苏九天的手。
“喂,好好儿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白小忍正气凛然的叫嚣着。
完全忘了,刚刚是谁,先动手动脚的对一个睡的沉沉的人上下其手,从胸口撩拨到下身的。
苏九天轻笑了一声,也就真的不动手动脚了,安安生生的搂好了白小忍,苏九天惊讶的发现,他的本该很重的起床气,不知为何居然连头都没冒。
“萧枭为什么告诉你这些?”
苏九天有些困惑的问着。
无论是之前的小枭子,还是现在的萧枭,看起来都不像是好管闲事的人呢。
闻言,白小忍剜了苏九天一记刀眼,余怒未消的,些微嫉妒的,万分不甘的。
苏九天的事儿,萧枭这个外人都知道,他这个枕边人却不知道。
白小忍撅起了小嘴。
“奇怪的不是萧枭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而是你,你苏九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白小忍理直气壮的责问着苏九天,一只手从被子底下探出来,自下而上的角度,气势汹汹的指定了苏九天的鼻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事关我的高利贷,事关我的身体,事关我家的祖屋,事关我奶奶的安宁,这么让我焦头烂额,几乎崩溃的事儿,你怎么就帮我扛了……”
“还一声不吭的。”
说到后来,白小忍的气就慢慢的消了。
白小忍似乎,明白了苏九天的一声不吭。
他白小忍,自尊心太强,强的偏执,强的不可理喻,强的别人稍微施舍点恩惠,就要忐忑,就要担心会不会击溃了他的自尊心,所以,苏九天怎么敢大大咧咧的拍拍他的肩,对他说,小忍,别怕,你的高利贷我帮你搞定了,以我接了萧枭的战书为代价。
让关心他的人兢兢业业,如履簿冰,帮了他,还不敢让他知道,他这自尊心还叫自尊心么。
分明就是一道墙,一条河,一个浓墨重彩了‘生人勿近,熟人勿扰’八个字的幽谷。
想到这里,白小忍心里愧疚丛生,忽然无比沮丧。
苏九天看着白小忍耷拉了小脑袋,一言不发了,心里暗道不好,他和萧枭的交易,他没说,萧枭却说了,这下子好了,他的小忍又一头撞进死胡同里了。
“小忍,别胡思乱想,起来收拾一下。”
苏九天试图转移白小忍的注意力。
“干嘛。”
白小忍哼哼了一声,捧着颗自暴自弃的小黑良心,爱答不理的继续窝在苏九天怀里。
苏九天拍了一下白小忍的屁股,一手去床头柜上把白小忍的衣服扒拉了过来,放在枕头边,顾自下床把窗帘拉开了。
满满的阳光流泻而入。
“起来,去卧龙藏虎吃个饭,璃璃的奶奶念叨你很久了,正月里,去溜溜,璃璃的奶奶一定备了一桌好菜,兴许还会给你个红包。”
苏九天一手拉着窗帘,侧过身,洒了一半暖色光芒的脸温和如玉,让盯着他看的白小忍忽的就红了脸。
“去就去。”
白小忍一愣,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句。
等到苏九天把两个裹好的小家伙丢进车子里,正要开车,忽然白小忍凑上来,挠了挠他的肩。
“苏九天,我告诉你,我是想奶奶了,才去溜溜的,不是为了吃,更不是为了拿红包。”
“我知道。”
苏九天轻笑了一声。
到了卧龙藏虎,苏九天把车开上半山腰,进了大门,刚走近主房,就听到咿咿呀呀的软语念白,一并的,抑扬顿挫的鼓板声,曲笛的清亮伴和,声势浩大的响彻了整个庄园。
苏九天看了一头雾水的白小忍一眼,抱着璃璃,推开了门。
宽敞的客厅里,奢华的家具都移开了,空空的留了片地,只打了暗黄色的灯光,站了一个身形窃窕的女人,穿着花朵纹样,绣边,淡粉辛夷花的马面裙,门白底蓝花,手里摇了把折扇,扇面细细的描了银底的粉色牡丹,一花一叶都精致的很。
女人还年轻,素手一甩,雕花的扇骨清奇出彩,手摇折扇的女人更是风情万种。
客厅小门正对着一个室外小咖啡厅,一干伴奏的人穿着长衫,笙,唢呐,三弦,琵琶一应俱全。
女人秀口一张,折扇一敲,孤身在客厅里迤逦的绕了一圈,半侧过柳腰,缠绵幽怨的唱腔就施施然而出。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女人眉梢含情,妩媚的五官灵动之极。
是昆曲牡丹亭的一出,寻梦,由杜丽娘独挑大梁,是全剧唯一的一场独角戏,杜丽娘的柔媚走台,婉转念唱,在客厅里氤氲开了绝无仅有的昆曲气息。
“苏老师……”
“嘘。”
苏九天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白小忍开合的嘴唇上,腾出一只手拉住小家伙的手,把小家伙带到了客厅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放了一把藤木椅子,穿着旗袍的苏丹青安然的欠着身坐着,雍容优雅,目光悠悠的看着那个唱戏的年轻女人,时不时的素手一抖,好像她的手里,也有一把扇骨清奇,扇面描了粉色牡丹的扇子,好像她,也在客厅里踩着碎步,念着白。
好像她,重回了万人空巷的,‘代末出花旦’的丹青岁月。
寻梦,寻梦,杜丽娘孑孓于园,寻的是梦中景,梦中情,梦中人,苏丹青一出寻梦,寻的却是些什么,旧日景,旧日情,旧日人,还是,只是想让旧日之靡靡之音入耳,别无他念?
“听。”
苏九天只说了一个字,然后拉着白小忍在苏丹青身边坐下,陪着苏丹青静静的听戏。
苏九天斜过眼,看着入定了似的苏丹青。
苏九天不知道,苏丹青现在,是在怀念,是在单纯的祭奠,还是在为当时的告别舞台而黯然伤神。
泰斗级的人,在巅峰时期隐退,又在迟慕之年,看着后生晚辈水袖轻舞,心里一定思绪万千,不是他人可以理解的。
所以苏九天也没问,也没劝,只是静静的在边儿上听着。
白小忍两手抱着苏九天的胳膊,昆曲太慢,太不劲爆,而白小忍向来是浮躁的人,苏九天担心白小忍会失了耐心,白小忍却没苏九天想象的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反而微眯着眼,一边轻轻的随着念白点着脚,一边微微点头,俨然一个小戏迷。
璃璃也莫名的乖巧,听着冗长的寻梦,却一点没有吵闹,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游走的杜丽娘,小嘴一开一合的。
寻梦后,写真,离魂,拾画叫画,冥判,一路的演了下去,黑面的判官招出了杜丽娘游的园里的花神,幽暗的客厅里明艳若春,出场的人多了,戏,也在一点一点的热闹起来,苏丹青却忽然一抬手。
“停,下去吧。”
苏丹青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像是菩萨临世,一言而世人不敢见违。
苏丹青抬手时,手腕上的一根红绳,甚至比身着五色彩衣,在判官面前轻舞的花神还艳丽,艳丽的让人颤了腿,不敢直视。
“是,夫人。”
唱戏的,伴奏的,齐刷刷的应了一声,然后整理行囊,转瞬就散了个干净。
客厅里顿时陷入了死水的沉闷,苏丹青沉凝的侧脸,比苏红水下令活埋了十几个叛徒时,还要让人心惊胆颤。
“怎么不唱了?”
白小忍一语,像是一道耀眼的白光,突兀的照亮了阴霾,一下子惊破了客厅里的沉闷,白小忍从苏九天臂弯里抬头,迷惘的看着苏丹青。
第八十六章 塞红包
只有白小忍,敢在苏丹青面沉似水,心神不定,魂游天外之时,大声嚷嚷一句。
“怎么不唱了。”
也只有白小忍,敢在这么嚷嚷完了之后,还一脸的迷惘,一脸的无辜,一脸的没有忐忑了。
苏九天有些惊讶的捂住了白小忍的嘴。
苏丹青斜睨过来,正沉缅着,突兀的就被打扰了,苏丹青一双剪水若瞳冷冷的,冷的没有温度,但旋即却又如春花绽放。
苏九天知道,刚刚出声的,要是别人,早被‘活菩萨’苏丹青给念着心经,带着仁厚的神色,超度了。
苏丹青站起来,对着白小忍招了招手。
“细伢子,过来。”
“哦,奶奶。”
白小忍点点头,一溜烟儿爬起来,跑到苏丹青的藤木椅子边儿,大大咧咧的在扶手上坐了下来。
苏丹青拍了拍白小忍的腿,笑的像个儿孙绕膝,尽享天伦的寻常老人。
“细伢子,刚刚那出是冥判,是昆曲牡丹亭的一折子戏,细伢子以前听过?”
“没有。”
白小忍实诚的摇了摇头,咧嘴一笑,像是小孩子见了新奇玩意儿,欣喜的嚷嚷。
“不过,好听的不得了。”
“细伢子爱听,那奶奶接着唱。”
苏丹青轻轻一笑,眼角的鱼尾纹裂开,在苏丹青的余韵犹存的脸上,这些微的鱼尾纹像是陈酿的陈味儿,历久,弥香,岁月留的美,是杀烧抢掠都夺不走的,是跳梁小丑比不上的。
苏九天一惊。
苏丹青,居然主动开口要为人唱戏,这在苏丹青没跟苏红水之前,就是天大的价钱,天大的脸面,再加天大的幸运,才砸的下来的,而在苏丹青跟了苏红水之后,更是活佛现世了,都砸不下来。
白小忍显然不知道,听苏丹青唱戏,是殊荣,白小忍乐颠颠的点点头。
“好,奶奶唱。”
苏丹青站了起来,袅袅的踱步到客厅正中央,没开嗓,就直接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