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儿上的青莲立刻又蠢蠢欲动，跃跃着就想冲上来，再好好的给白小忍来几下子，萧枭眼神一冷，却挥手拦住了青莲，继续劝白小忍。
“白先生不要这么固执，当面儿的，我能拦着青莲，但白先生一出这楼，离了我的视线，青莲再做什么，我可就鞭长莫及了。”
“随便，我烂命一条，要就拿走。”
白小忍撇了撇嘴，强压着心里的恐惧，佯作满不在乎。
“不过我这命可不值六百万，杀了我，你们占不了便宜，而且，光天化日的一条命就没了，你们就算再神通广大，能保平安无事，期间也得上上下下的去打通关节，吃力不讨好。”
白小忍慢吞吞的说着，像是在说服萧枭，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白小忍虽然不知道斩青龙现在的步步留心，稳稳扎根，不想轻易生事，却无意中，一字一句的戳中了萧枭的痛处。
萧枭的眼神更冷，精雕细琢的脸上阴森丛生，青莲捏了捏拳头，关节的爆裂声响彻了房间，白小忍听的心惊胆战。
“那就谈完了吧，没事儿了吧，我先回去了。”
白小忍受不了房里的寂静了，自说自话的呼啦一下站起来，抖着腿走过青莲的身边，听到青莲粗重的呼吸声，再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担心青莲会不会突然横冲过来拦住他，白小忍紧张的都同手同脚了。
刚到门口，白小忍的手机就是一震。
白小忍如惊弓之鸟一样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一看，是条短信。
——小忍，天冷，你在哪里打工，下班了要我来接你么。
是苏九天的短信。
苏九天发完短信后，一手还看着白小忍留的纸条，小家伙早该气消了，他低低头，小家伙一定会乖乖的任由他领回家的。
要顺便买点夜宵喂喂小家伙么，还是……由他亲自喂食。
细碎的月光顺着浅蓝色的窗帘打入，在苏九天日渐柔和的嘴角落下，荡开了一点宠溺的笑意，苏九天一向清冷的眼里，也终于暖意融融，恍如遇了一夜春风，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
白小忍看完短信心里一暖，眉眼一弯，苏九天的短信，莫名的让白小忍像是有了仰仗，有了底气，甚至几乎忘记自个儿还身在龙潭虎穴，乐颠颠的就咧嘴笑了。
但眼珠子一转，白小忍却噼里啪啦的开始回短信拒绝。
让苏九天来接，那就没有先抑后扬了，就没有大大的SURPRISE了，当然不行。
白小忍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才刚打出了个‘不’字，忽然萧枭在后头从容不迫的说了一句。
“白先生，等等。”
萧枭用眼神制住了剑拔弩张的青莲，一边叫住了白小忍。
看样子，暴力逼迫不行，那就试试软语威胁，比如……
可以把白小忍死了的奶奶挖出来。
萧枭扬起头，稳坐钓鱼台一样的看着白小忍，软硬不吃的人，这世上，不存在。
“等什么，我很忙，你长话短说。”
白小忍回过头，刚刚萧枭只是铁青着脸，却没反驳他的话，让白小忍洋洋自得不已，再加上苏九天的短信，白小忍的语调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大大咧咧。
“白先生分明是有偿还能力的，为什么不肯给个方便，退一步，改了协议呢。”
“哈？”
白小忍嗤笑了一声，还以为白氏医药是他卖的，钱都在他这儿呢。
萧枭似乎看出了白小忍在想什么，微微摇了摇头，萧枭把白小忍的事儿调查的彻底，出生，住地，学校，身边的亲朋好友，甚至白小忍的大额消费账单，萧枭都让人打出来了，那白氏医药的烂摊子，萧枭自然也清楚的很。
“白先生受蒋青欺瞒，丢了白氏医药，也丢了收购白氏医药的资金，但白先生的固定资产可不少，比如白先生的奶奶留了祖屋下来，变卖了，少说也能有十万。”
白小忍面色一变。
白小忍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从轻松到忐忑，忽的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白小忍怎么能不忐忑，他白小忍是孤家寡人，无牵无挂，烂命一条没错，但软肋还是有的，而如今这软肋，就被萧枭踢了个正着，白小忍心惊于萧枭的消息灵通，更心惊于萧枭的欲图。
萧枭看上他家的祖屋了，虽然白奶奶死后，白小忍为了赚钱已经把祖屋租出去了，但租，和卖，可是判若云泥的两码事！
“我不会卖的。”
白小忍定定的看着萧枭的眼，指尖颤抖。
萧枭却笑笑。
“白先生舍不得卖，本公司可以代劳，还有，白先生奶奶的坟，白先生似乎特地选了个风水宝地，用的是柳州棺，刨了白先生奶奶的遗体出来，连地带棺再转手，肯定也是抢手货。”
“你敢！”
白小忍尖利的叫了一声，捏紧了拳头。
如果说变卖祖屋，是被人当面甩了一巴掌，痛，丢人，但不入骨，那惊扰从小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的遗体，变卖坟地，就是天大的耻辱，是转世投胎都洗刷不掉的，深深的刻进了奇经八脉里的奇耻大辱。
白小忍横眉倒竖，手里正发着短信的手机抵在手心，凹凸的棱角顶的白小忍手指生疼。
白小忍以为，他硬气的不肯改协议，顶多受点皮肉苦，没想到萧枭拖出了他的软肋，来来回回的踢了个遍，三言两语就把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他踢的血肉模糊，方寸大乱。
“法律上，我没这个权利，所以我不敢。”
萧枭皱着眉，故作为难的摇了摇头，却抬眼看向了青莲，“但是，青莲想这么做，我拦不住——也不想拦。”
“白先生冷静的很，认定了我们不会要白先生的命，吃力不讨好，但白先生，这卖了祖屋，卖了坟地，虽然费事儿了点，却能捞回不少钱，所以白先生说，我会不会阻止青莲？”
萧枭玩味的看着白小忍。
第六十九章 倒大霉
“你们想，怎么改？”
白小忍惨白着脸，气若游丝的吐出了一句话。
“白先生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乱来。”
萧枭笑的和颜悦色，一点跳脱的妩媚从眉眼衍生而出，点亮了萧枭精致的脸。
一个小时后，白小忍脚步虚浮的从楼上走下来，小小的身影在深巷中，飘飘忽忽的像是个单薄的小竹竿。
昏黄的路灯下，白小忍身后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浓稠的墨色一路拖拽着白小忍的脚，光怪陆离的形状，生生的像是要把白小忍从脚跟到发梢，撕扯的七零八落。
萧枭，确实没乱来，只是把一百年的时限，缩到了十年，一个月还五万。
但白小忍被逼的手足无措。
说到底，白小忍只不过是个大一的学生，没文凭，没全职工作的时间，也没有亲人可以求助，一个月五千已经让白小忍心力交瘁，翻到十倍，那简直是天文数字，一向乐天的白小忍不知如何是好。
抬头望着高高的夜空，零星的几点星辰，冷冷的有白光闪动，正月里，小小的还有人在放烟花，绚烂的红橙黄绿自高空跌落，风吹着烟花卷儿跑，白小忍环住双臂，冷的遍体生寒。
五万，呵呵……是让他偷，让他抢，还是让他卖。
白小忍忽然拿出了手机，苏九天的短信还在屏幕上跳动，白小忍关掉页面，抖着手找到了茵茵家的电话号码，这会儿已过午夜，白小忍知道现在打电话，会打扰茵茵家，但白小忍心烦意乱，顾不得。
电话那头嘟嘟的响了很久，才不耐烦的被人接了起来。
“喂，哪位？”
是茵茵的妈妈。
“是我，白小忍，茵茵的妈妈睡了吗？”
“嗯，小白老师，有事？”
茵茵的妈妈带着浓重的睡意，但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白小忍大力的点了点头。
“是的，阿姨，这些天我帮茵茵补习，阿姨还满意吗？”
“很好啊。”
“那阿姨，茵茵整个高三，都由我来当茵茵的家教好不好，这个寒假我可以天天去阿姨家，以后茵茵上学了，我每个周六周日都可以过来，或者周一到周五的晚上，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小白老师。”
茵茵的妈妈打断了白小忍的话，声音一沉，像是有什么事儿，想出口又有些犹豫，一时如鲠在喉。
白小忍却激动的没有注意到，只是兀自的又说了下去。
“阿姨，那么，我可以提前预支家教的工资么，我就在S大，跑不了的，我给阿姨打包票，一定让茵茵考上重点大学！”
白小忍只想先解决第一个月的五万，竭泽而渔也好，饮鸩止渴也好，白小忍不想这么快就被打垮，能撑多久是多久。
以为，一旦一个月没还上，“没关系的，先变卖祖屋，白先生的奶奶也是老人了，总该有些私房的铜钱，也许是古董呢，至少能抵过半年，我给白先生算着，等下次再没还上，就轮到坟地了。”
萧枭的话，清晰的烙印在白小忍的脑海，不能让奶奶死了还不得安宁，白小忍不敢不尽心，不敢不拼命。
“小白老师……”
茵茵的妈妈又叫了一声，欠了欠身，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
“小白老师，原来说定了正月初四，也就是明天再开始家教的，但是……”
“阿姨临时有事吗？不要紧的，我后天再来。”
“不是，是小白老师，其实茵茵找了另一个家教，也是大学生，教的还不错，费用又低，所以小白老师，不用来了。”
“……”
白小忍愣住了，情景陡转直下，白小忍咬了一下嘴唇，激动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
“那……阿姨，他算多少钱一个小时，我可以比他更低，我也不用固定时间，我可以随叫随到。”
白小忍靠着墙壁，指甲嵌进手掌，白小忍是真的不想，这么快就认输。
所以，工资低到不可理喻也好，时间错乱也好，都没关系。
茵茵的妈妈也愣了一下，白小忍当机立断的就让了一大步，茵茵的妈妈有些措手不及，白小忍隐约听到茵茵的妈妈叹了口气，语调变的很柔和，还带了点歉疚。
“小白老师，不是这个问题……算了，我真说了吧，小白老师无论工资多低，都不行。”
“阿姨是说我教的不够好？阿姨你放心，哪点不好，我改……”
“不，不是，小白老师教的很好，是茵茵的问题。”
“茵茵？”
白小忍又愣住了，茵茵讨厌他？
不会啊，茵茵挺喜欢他的，似乎也很期待他去补习。
“茵茵她，喜欢上小白老师了……这孩子，在学校有男生追，茵茵不同意，还放话出去，说她有喜欢的人了，那个男生就穷追不舍的追问是谁，茵茵说是小白老师，我今天早上接到那个男生的电话，问了茵茵，茵茵承认了，这孩子……唉，这事儿错的是茵茵，和小白老师没关系，但是，我不想茵茵早恋，还在高三这个节骨眼儿上，所以小白老师……”
茵茵的妈妈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
但白小忍已经没心思听了，茵茵的妈妈声音很柔和，在白小忍耳边，却嗡嗡的像是满世界的苍蝇乱转，嚣闹的白小忍头盖骨连着大脑神经，一阵一阵的抽痛。
他没错，却被辞退了。
白小忍挂了电话，冷冷的笑容浮现在嘴角，和当初知道蒋青的债务时的笑容，如出一辙。
他没欠债，却被高利贷公司胁迫，真是见了鬼的倒霉。
白小忍靠着墙，慢慢的滑坐在冰冷的地上，这次，白小忍累累若丧家之犬，却再没有无坚不摧的毅力。
一次又一次，倒霉的永无止境。
上帝是公平的，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这句话，白小忍再也不敢相信。
这时，跌落在白小忍身边的手机震了起来。
白小忍颓然的看着手机，良久良久，手机却像是不服输一样的震着，逼的白小忍苦笑着伸出手，接了起来。
“小忍，都一点了，还没下班？”
苏九天的声音仍然温和。
苏九天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为了等白小忍的回电，一直冷冷清清的等到了凌晨一点。
“下班了。”
白小忍咧了咧嘴角，白小忍倔强的，仍然不肯把伤口撕裂给苏九天看。
白奶奶出事的时候，白小忍强笑着，是因为苏九天还算是个陌生人，白小忍不习惯把脆弱暴露出来，供由人欣赏怜悯，而现在，苏九天是白小忍喜欢的人，白小忍更加不想露出半点脆弱，让苏九天闹心。
他白小忍在苏九天面前，永远都要光鲜亮丽，嘴角轻扬，小指头一勾就能妖孽无比。
不说苏九天也是个教授，就算还是副院长，那他开的不过就是奥迪，住的也不过是小区，没什么大钱，就算苏九天富的流油，视六百万如粪土，他也不要让苏九天帮他还钱。
他和苏九天之间，不能和‘钱’扯上一点关系，一旦欠了钱债，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无视那债，他就永远永远都没办法放开了手脚，和苏九天没心没肺的生活了。
白小忍的回答只短短三个字，苏九天却仍然察觉到了异样。
小忍的声音有些发寒，出什么事了么。
苏九天扶了一下眼镜，把手机的扬声器往耳边靠了靠，柔声问道。
“小忍，怎么了？我说过的，以后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
“没事，我就是被冷风吹的僵了，能有什么麻烦。”
“……”
苏九天沉默了一下。
小忍，果然遇上了麻烦了，但为什么还这么嘴硬。
算了，既然小忍不肯说，他就不问了，免得又惹小家伙生气，撅着小嘴不肯理他了。
苏九天于是轻笑了一声。
“好，没事，那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了，我在地铁上呢，先回学校了。”
白小忍想也没想就拒绝，隔着电话，都让苏九天起疑了，那见了面，苏九天一看他这副潦倒的样子，还不得立刻就追问他的窘迫，他瞒着苏九天已经不好了，再前言不对后语，苏九天一定气恼。
苏九天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
“那小忍，回去早点睡，晚安。”
“好，苏老师也晚安。”
白小忍挂了电话，歪靠着墙，仰面朝天，四肢扭曲的像个破败的娃娃，强压着颤音也终于崩塌，化作了几声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