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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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从何来-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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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接孩子放学,留了新的联系方式便匆忙分别。
还重要吗?当初的理由。
她看着班导如今小女人似的幸福背影,默然。现在一切都好,如同此时的我,也如同此刻的你。那又何必追问曾经。
曾迩拖着步子走向楼梯,不再对所谓“意外”抱有任何希望。
是时候回到自己的生活了,她是曾迩,不是曾遐。她有自己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烦恼,她无法代替曾遐去悲哀。或许,曾遐根本不觉得这有多悲哀。
她一步步前行,迈入自己的运行轨道。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阻止了她的回归。
“等一下,曾迩!”
确实在叫她,而不是曾遐。她诧异地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
周凛揉着太阳穴倚在自己的实验室门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喊住曾迩,就被她以那么奇怪的眼神注视着。
难道自己脸上有东西?他想着,下意识地摸摸脸。
没有啊。他收回手,干咳一声,继续说:“你让曾遐尽快把论文摘要翻译好给我。”
曾迩没有任何反应,大脑仍是一片空白。老天听到了她的呼喊,她百般祈求的“意外”就这样出现了。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周老师,你刚才说什么?”
周凛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你转告曾遐,我不管今天她为什么翘课,但她必须尽快把论文摘要翻译好。周五我要看到翻译稿,不,周三就要。”说完,他转身走进实验室。
曾迩站在原地点点头,高霏霏的话忽然塞满她空空如也的脑袋。
“我们不是熟人,而是朋友。”
“是时时刻刻都会挂念的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
时时刻刻会挂念的人?
曾迩的视线并未转移,她喃喃自语:“为什么……”
周凛回到门口,快抓狂了,她竟然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的英语不好,行了吧。”周凛很不情愿地承认了。
“啊?不是的!”曾迩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她问的当然不是翻译的事,而是,“为什么,知道我不是曾遐。”
周凛一怔,不屑道:“你COS你姐的时候这么不认真,当然认得出啦。”
“嗯?”
下课铃响,楼道里嘈杂起来。外界的阳光和云层翻滚着,一波一波涌进走廊内,或明或暗的光影合着喧闹起伏的声波,掩盖了周凛稍纵即逝的笑意。
“她又懒又怕脏,在实验室从来不穿白色的鞋子。”
鞋子?曾迩把脚往后缩了缩,自己脚上穿的正是一双白球鞋。
“她走路像是要赶去投胎似的,哪像你,慢吞吞的。”
“还有啊,她烦躁的时候……”
周凛说着,仿佛又看到曾遐坐在角落里写实验记录的样子。她皱眉,她撇嘴,她朝他翻白眼,她的每一个小动作,他都记得。
为什么能分出她们?也许是因为这些细枝末节,也许是因为某些连周凛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
可这些所谓的“不确定”,真是他无力确定的吗?还是他根本在逃避确定?
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无奈笼罩了他。他惊觉自己说了太多话,便刹住车,冲曾迩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向实验室。
这一次,曾迩没有再开口。周围的人群流动着,唯有她静止不动。
满满都是不同,究竟需要多长久的关注。
她思考着,没有答案。只是感觉又有一个迷宫在等待她去闯。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趣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猛地,高霏霏在她肩膀重重拍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她还没搞清楚这家伙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赶着去上课啊,你不去吗?”
上课?曾迩哎呀一声,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课:“走吧,我们一起去上课!”她说着,脱下实验服,挽着高霏霏的手,也加入流动的人群之中。
“你干嘛笑得这么开心?”曾迩注意到高霏霏欢乐的神情。
“哪有!”高霏霏笑得更欢了,她才不会告诉曾迩,是因为外面原本枯萎的植物真的复活了。不管有没有人关注,它们还是复活了。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会是那么美的粉色花朵。
你看,奇迹发生了。
“谢谢你。”曾迩忽然说。
“谢什么?”高霏霏收敛自己的笑,莫名其妙地问。
“认出我。”
谢谢你,借由爱的力量穿越虚妄迷雾,认出我。
“醒醒,别傻笑了。”男生合上实验记录册,伸手在雷亦清眼前晃了晃。
“谁傻笑!”雷亦清分明感到那是睿智的笑。自己上课前忙活了好一阵,总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小卢老师的非洲菊都栽到了梧桐树边,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雷亦清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泥渍——白色还真是掩盖不住秘密。
但不管怎样,脏点累点都是值得的。谁让高霏霏这个笨蛋跟人打了那么个没有胜算的赌,不采取点非常手段怎么行。
奇迹,是为了相信,只要出现不就可以了,管它是自然还是人为。
他想着,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智慧。
卢秉一从讲台上走下来,挑了个位子坐下。她托着头,想象石正辕站在讲台上的样子。卖力地讲着,却没有听众。
就像现在一样,一片寂静。但她仿佛还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落笔的声音。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有的朋友结婚生子,有的朋友去远方打拼,还有的朋友因为车祸,人生提前谢幕了。而她,用了十年的时间来忘记,最后却还是回到这里,在无人的顶楼教室,独自缅怀当初那堂课。
一年又一年,卢秉一用自己的方式逐渐靠近石正辕,从陌生到熟识,从仰望到平视。她终于明白他面对夕阳流泪的原因,也终于了解更多关于蒋智瞳的故事。
蒋智瞳并不知道他心里为她受的伤;而他也并不知道卢秉一为他所做的改变。
卢秉一时常想,如果蒋智瞳能在分手后再看石正辕一眼,她也许就会发现他的隐忍。而如果石正辕在夕阳西下时能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自己一直在他身后注视他。
可惜他从未回头。她的坚持、她的痛苦,他都不曾看见。
既然他看不见,她就永远不会挑明。因为,她也有她的骄傲。
其实,她多么希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只要一眼。然而,连这一眼也是奢望,是她即使下决心相信,也不会发生的奇迹。
悠扬的乐曲声在空旷的教室里响起,将卢秉一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她找到手机,按下接听键。
只听了两句,手一松,手机滑落到地上,她颤抖着捡起来。
“我马上回来!”
奇迹果然是不存在的。她苦涩一笑,挂了电话,快步冲出教室。
这个世界,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09 你看不见(一)

天气预报中播报的气温数值不断下降,人们穿起厚厚的大衣抵御寒冷。遇到大晴天也就算了,大不了冷一些,至少心情尚算可以;但如果碰上的是阴雨天,那可真是要命了。寒意随着滴滴答答的雨水,以你看不见的方式,渗进你的每个毛孔,一呼一吸之间,倍感冬日的绝望。
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云层贴得很低,恍惚间让人产生时近黄昏的错觉。卢秉一靠窗望云,回忆那天在顶楼教室接到电话时的情景。
母亲带着哭腔的呼喊仍回荡在耳边,父亲就那样倒下了,让卢秉一又一次意识到世事无常。
距离父亲中风入院,已过去整整十天时间。这大概是卢秉一人生中最忙乱的十天了,她和卢学一不仅要照顾父亲、安慰母亲,还要应付各路媒体的围追堵截。而由她发起的青年学者研讨会也召开在即,会议的各项工作同样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慌乱的生活中,她没有时间悲伤,更没有时间胡思乱想。生活的压力倾覆而下,迫使她做出选择——放弃某些事,去成全另外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卢秉一深吸一口气,她想她已经做好选择了。
她抓起外套,快步走向费秋澍的办公室。
“费哥,等会儿的研讨会麻烦你帮我主持一下,我尽量在结束之前赶回来。”
费秋澍从书堆里抬起头,关切地望了她一眼:“好。”随后便不再说话。
有些事无需细问,尤其是卢家的事。自从卢氏集团掌门人入院的消息爆出来之后,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相关报道,想不知道都难。而费秋澍同样明白,凶猛的又何止记者,卢氏高层的那些元老,恐怕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一桩桩一件件,都够这两兄妹头疼的了,何必再多说什么。
“谢谢。”卢秉一自然明白他的好意,两个字道尽一切。
其实她尽可以把父亲交托给医护人员,自己从容地主持完这两天的研讨会。凭借华会良好的医疗水准,看护好父亲是完全没问题的。可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又有哪个做子女的愿意把父母交给陌生人来照顾。
至少,她不愿意。
“等一下,研讨会让石正辕主持吧,我……”
在卢秉一转身出门的一瞬间,费秋澍再次开口。她不解地看着他。
“我的一盘方言录音不见了,研讨会上要放的,我去找一下。”他说着,挠挠头,大概是在生自己的气。
卢秉一摊手:“随便你们,我只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会议还没结束。”说着,她匆匆出门。
走到楼梯口时,意外发现几个学生偷偷摸摸地从她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
她带着疑问,回去看了一眼。
打开门,只见桌子上安安静静地放着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张贺卡。
她走进去,翻开贺卡,像是被久违的阳光挠了挠痒,感动得想笑。
忙碌这么多天,她都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不知这些小屁孩是如何记得的。
卡片边的小盒子里,装的则是一个小蛋糕。卢秉一看着那个卖相欠佳的自制蛋糕,脸上笑意渐浓,心中却忽然涌上些许歉疚。
“其实,我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好。”
不管怎样,大家满满的关心她都接收到了。她想着,顺手将贺卡塞进随身携带的塑料袋里,抄起蛋糕不顾形象地咬了一口。
怎么这么淡?她又咬了一口,还是淡。然而心里却有滋有味。
“谢谢你们。”
生物楼三楼的小型会议室里,满满当当挤进了二十几个人。大家寒暄一番坐下,讨论着近期的计划。
学术圈其实很小,来来去去就这么些人,你不联系他们,他们也总会联系你。一来二去,不熟都熟了,聊的话题也从原先的学术问题扩展成各校八卦。
八卦?石正辕可不喜欢八卦。他干咳一声,制止了有可能出现的热聊场面,切入正题。
虽然是临时被推上去主持这场研讨会的,但满满的使命感告诫他必须要将会议引导到正途上。
大家互相笑笑,停止讨论,将目光投向大屏幕。
卢秉一策划许久的研讨会就这么开始了。她想见的朋友都已经来到这里,她为大家印制的论文集正捧在每个人手上。
一切准备就绪,然而,花了心思组织这场会议的人,却不在现场。
石正辕想着,唏嘘不已。他没说什么感谢的客套话,而是直奔主题,其他学者也很快进入状态。
坐在内圈的几个人争论正酣,外圈的家伙们则形态各异:认真研究PPT和资料的,多半是等会儿要发言的;时不时接头接耳的,则很可能是前来凑热闹的学生。当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类人。
杜康缩在角落里,看着满屏缭乱的音部韵部,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心想这种场合果然不适合他这种家属前来。再看看坐在自己前面的老婆大人,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好端端一个姑娘,只要一写论文就会暴躁得和更年期大妈一样。
他伸手拍了拍老婆大人的肩膀,示意自己离开片刻。人家还在激辩中,自然没工夫理他,大手一挥,命他速速退下。他如蒙大赦般地逃离这个战场。
溜出会议室,杜康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随即掏出手机。
“Darling,想你了,我现在就来找你。”
他看着自己编辑的短信,满意地按下发送键。
不一会儿,便有了回复。就一个字:滚!
杜康拍着腿大笑,虽然看不到,但完全可以想见手机那头周凛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样子。他看了看手中提着的东西,哼着小调走下楼去。
生物楼的休息室里,曾遐擦完鼻涕,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前几天的烧已经退了,现在换感冒闪亮登场。
她摸了摸擦得通红的鼻子,刚想翻开一本教程,雷亦清闯了进来,她急忙把书藏好。
“你们怎么也不等等我。”他抱怨着,没注意到曾遐的小动作。其他几人则指指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
“饿死鬼投胎。”他白了他们一眼,放下自己的背包,加入战局。
一个大号电饭煲咕噜噜冒着热气,隔绝了室外的寒意。大家围坐在一起,不停地往里扔食材。底楼的这间休息室虽然小了一些,但胜在清净。幸好下午没课,大家才有这个机会窝在这里吃吃喝喝。
众人吃得正欢,雷亦清扯了张纸巾擦擦眼角,在融融暖意包裹的空间中,他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一场又一场的重逢。
大家还会是这样的表情吗?还会做一样的事、吃一样的东西吗?
你们,会改变吗?
他多希望就这样,一辈子就这样。但未来的事,谁都没办法预料,更没法打包票。
他不是神算,所以看不到未来。并不善于惆怅的雷亦清,此时此刻,还是惆怅了。
都怪这季节。他想着,将注意力收回到当下。见曾遐红着鼻子,没精打采地坐在一旁,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急忙从包里抽出一盒薄荷膏:“给你的,赶紧涂一点吧。”
曾遐接过药盒,明白他是指自己的鼻子,笑了笑,心想他还挺关心同学的:“谢谢。”
雷亦清摆摆手:“你可别谢我,也不知是谁在你桌上放了这个,我看到就顺便帮你拿过来了。”
怎么会有人给我买薄荷膏?曾遐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也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儿,便放弃这个问题。因为,此刻的她对另一个问题更感兴趣。
雷亦清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再不吃可就没东西吃了。”
曾遐“哦”了一声,夹起一个丸子送到嘴边:“你还记得我们楼外那堆植物吗?我在想高霏霏究竟是怎样把它们救活的,这简直是个奇迹。”
非洲菊事件现在已经成了整栋楼的一个神话了,雷亦清骑虎难下,只好附和道:“的确是个奇迹。”
“最重要的是,”丸子的热气霎时扑来,曾遐的鼻涕眼看又要流出来了,她手忙脚乱地擦了一把,“我居然不知道我们楼周围种的原来是非洲菊。”
“这很正常,你又没关注过。”幸亏你没关注过,雷亦清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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