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表情瞬间僵硬,默了片刻,“这要看你,只要你争气,手术成功了,他们自然会有好的生活。”顿了顿,语气变得狠厉,“若是你出了事,那孩子也就不用出现在这世间了!”
宫蓝嚯然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威胁我?”
顾惜朝挑眉道,“怎么,只能你威胁我吗?”
“那是你的孩子呀——”
“我的孩子怎么了?我可以不要啊!”
扯着顾惜朝的衣襟,“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不用想我也知道,小璃受了多少苦才怀上这个孩子,当年是你毁了她的贞洁,可再见面时,你却把她当陌生人,连一句道歉也没有,面对她,你只是满脸的憎恶,为什么?你不可以这样对她!”
“是,你说得都对,但是她的存在会让你伤心、难过,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泣,我不想再看到我的女人这样,所以,我希望她离开,走得远远的,可她却是你的妹妹,即使是心痛你也将她护在身后。她的存在就是在折磨你。要知道,你是我最亲的人,谁都不可以伤害你,谁都不可以!”
温柔的替她将泪水拭去,将头发理到耳后。
“每个人都有他的路要走,但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
这样温柔的顾惜朝,让宫蓝深深的弥陷,情不自禁的回想到七年来的点点滴滴,仿佛时光倒流,他们的脚下仍是最好的年华。
“老板,医生来了!”施南突然推门。
看到走进来的外国医生们,宫蓝倏地惊醒,拽着顾惜朝,激动乞求道:“惜朝,不要伤害小璃,她太苦,我走后,孩子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若世间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她会崩溃,会死的。她渴望温暖,渴望爱,她有个很小的愿望——吃着团圆汤圆,一家团圆。答应我,把他们留在身边,把他们看成是我生命的延续,好好照顾,好好爱护,给他们温暖,给他们家……”
“宫蓝,别激动,医生要给你麻醉,手术后一切都会好的!你放心!”
韩璃耳中嗡嗡作响,脑中的一根弦绷得很紧随时都会崩裂,太阳穴突突的跳,很痛。
最后一面?蓝姐姐做手术?不会的啊!前几天她都好好的呀!似乎,她们还吵了一架,她还求她,让她帮她生个孩子呢!现在孩子都有了,她应该安心了!不会再悲伤了!哦,对了,她可能还不知道结果,以为她不帮她,生气了,跟她开这个玩笑,吓她呢!
韩璃踉跄着在施南的搀扶下跑到手术室门前。
赶到时,一群医生正推着宫蓝进入手术室。
“等一下——”韩璃大声嘶喊,她瞪大一双眼睛,泪花噙在眼眶,“蓝姐姐,你别跟我开玩笑,快起来,我们回家!”
宫蓝侧首看着韩璃头发散乱,声嘶力竭的冲她喊,她摇了摇头,泪水簌簌落下,麻药已经发挥作用,她虚弱的笑着,只撑到手术室门关闭便陷入了黑暗。
手术室门关闭的那一刻,韩璃忽然惊醒,猛的上前,疯狂的捶打那道门。
“蓝姐姐,你出来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做手术,你为什么要那么笑,那样的笑好可怕!我害怕!施南说你病很重,他竟然说你要死了!他开玩笑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出来给我解释解释好不好,我保证,我听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会反驳了,我不会气你了,求你消消气,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你出来好不好——”
“拉开她!”顾惜朝冷冷的吩咐道。
两个黑衣保镖上前,将韩璃拉开,她失去理智一样,拽着门把手。施南见韩璃情况不好,上前去,凑到她的耳边大声说:“你怀有身孕,不能太激动,若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蓝姐姐会生气的。”
韩璃倏地停下动作,护住腹部,“对,蓝姐姐还要等他叫妈妈呢!她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对!这个孩子是她期盼已久的!”施南接着道。
“嗯,对,我们等她,我们等她,好好的等她,一直等她!”清泪滴滴滑下,可韩璃的嘴边却挂着笑。
那笑,空洞的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逝
第十四章
手术室外很静,含有浓重消毒水味的空气中透着令人窒息的紧绷。
韩璃双手抱膝蜷坐在长椅上,低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脸庞。
施南紧张的看着她,不知如何开口。
沉默持续了许久,韩璃出声问道:“蓝姐姐是什么病?为什么你说的那么严重?能不能清楚一点告诉我!”
韩璃冷静的语气让施南高悬着的心得以放下,低声道:“跟我来!”
韩璃抬头,脸色苍白憔悴,犹豫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我们很快就回来,不用太长时间!”
施南带着韩璃来到一间离手术室最近的空置病房。
韩璃站在一张病床边上,静静的,像个乖宝宝,略显红肿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施南无法承受那样的目光,眼神闪灼的转过身,望着窗外,对面楼顶的白鸽正成群飞起,冲向天空。
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看向韩璃,幽幽说道:“韩璃,听了我的话,你一定要冷静。”低下头,犹豫片刻,“说实话,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那天老板叫我去给你看病,临走的时候突然问我有关淋巴癌的事情。”顿了顿,见韩璃面色还好,很安静,施南接着道:“恰巧,在美国读博士时,我的导师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因此,我对这方面也有些研究。老板问什么,我就答什么,说着说着,老板突然起身,神色严肃很吓人,他拽着我的手臂,让我到医院去看一个病人,当时,他的手在颤抖。到了医院我才知道,那个病人竟然是宫蓝!不可思议的是,宫蓝竟然串通她的主治医生,让老板相信她的病可以治愈。老板是关心则乱,竟也相信了。然而,她却以自己的命作赌注,要一个老板和你的孩子。宫蓝的执拗简直天下无敌,老板屈服了,怕她因情绪太过激动而病情恶化。老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但是,一个大男人,这种事被自己的老婆逼迫,可想而知他会是什么心情,所以,他才会对你,那么,那么粗暴!”
韩璃依旧是静静的听着,神色间不见任何波动,呆呆的。
“淋巴癌末期,根本无法治愈,拖延时间就是在自杀,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知道真相的老板没有再听她的,始终守在她身边,手边的事务都交给了别人,专心在这里跟陪她,劝她赶快动手术。可宫蓝的态度实在是能把人气得半死,她依旧执着的要你怀孕的证据。我帮忙联系了美国那边的权威专家,费了许多周折才将他们请到这里来,准备给她动手术,这种手术,虽然不能将她治愈,但至少能延长几个月的生命。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匆忙带你去检查的原因,因为,怀孕,第八天恰好就能检查出来,我们想让她安心,让她尽快手术。”
韩璃依双手攥着床单,手背青筋凸起,手指骨节泛白。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执着的要你怀上老板孩子,也许是怕她走后老板无后,也许是想给你找个依靠,总之,她有她的道理,只是我们无法接受而已。”深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我这里有一封信,是手术前她让我交给你的,让我替她说声,对不起!”
韩璃没有动,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施南走上前去,将信放在那洁白的床单上。
施南走后,韩璃缓缓拾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
有人说,人死之前,会有预感,以前觉得那些都是无稽之谈,现在我可不那么觉得,那种感觉很真实,真实到踏实,让我不惧怕死亡,能够从容的面对一切。
你说过,母亲曾经告诫你,千万不要和我来往,免得我害人。知道吗,其实,她说的很对。我没有告诉你,一年前,他们的死,罪魁祸首其实是我。那天,是我让司机去接他们,那么多年了,我想给他们赔罪,请求他们原谅。可那些人以为当时车上的人是我,想给顾惜朝一个教训,制造了那场车祸。
我真的是个祸害,然而,死不悔改。
现在,又让你那么痛苦。明知道顾惜朝是怎样对你的,我却还是一意孤行的强逼你,让你妥协。我告诉自己,让你怀上他的孩子,是想让你在我走后有个亲人,有个依靠,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可同时,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是自私的无可救药。
我爱他,真的很爱,甚至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时刻的为他流淌。为了爱他,我放弃了所有,学业,父母,甚至是自己。从遇见他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只为他存在,眼中看到的只有他宽厚坚毅的背影。苦苦的等待,漫长的追寻,我终于熬到了能够与他并肩依偎的时候,然而,上天却告诉我,我所珍视的一切将不再属于我,就连我自己的生命,都将提早消失,无法与他相守。可是,我不甘心,不想短暂的生命只变成一缕清风,须臾,消散在天地间。风过无痕,我却想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印迹,永远都磨灭不了的,我的印迹。而你和孩子,就是那个印迹。
小璃,我自私,也残忍,我明知道你在他那里受了吃多苦,受了很多罪,却装作不知。我想赎罪,想用我对你的好来洗清你的伤痛,可到了最后,却害得你遍体鳞伤。明知道自己的决定是错的,残忍的,我却无法让自己悔改;对不起。
小璃,请容许我再自私一回,姐姐恳求你,求你答应我,留在他身边,代替我守护他,爱他!你一定要答应我。
知道吗?其实顾惜朝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讨厌你,在他身边七年,他的脾气我最了解,相信我。他为人精明强悍,感情上却木讷迟钝、自以为是。他的心看似是一颗顽石,其实,只是一块很会伪装的木头。要想进到他心底深处,你就要变成水,用你的生命,你的爱,一滴一滴慢慢的侵入他,悄无声息的融入他,将他浸透,最终融为一体。他是迷茫的,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一直以为我才是那个他想要的,其实,是与不是,连他自己都没能分清。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怕,怕他会很快地就忘记我。而你和孩子,会提醒他,曾经我的存在。
相信我,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总有一天,顾惜朝会发现你的好的。到那时,你会成为一个幸福的小女人,拥有一个家,一个疼你爱你的丈夫,几个可爱又漂亮的孩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坐在一起吃汤圆,永远团圆幸福着。
你的未来,依旧是繁花似锦。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无。你要牢牢的记住这句话,不要悲伤!不要难过!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任性,原谅我不能陪你走过接下来的人生……
想爱你,却总是伤害你的:宫蓝
泪水滑落,韩璃嚯地起身,心咚咚的跳,剧烈如鼓振,不详的预感瞬时笼罩全身,猛的转身,拼命的向外跑,磕磕绊绊撞到不少行人,被骂也不在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蓝姐姐,我要见她,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她说呢,我要让她知道,我不能没有她,她答应过我,一直陪着我的,永远站在我身边,永远不会离开的,她不可以这么不守信用,不可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我发誓,我哪里也不去了,就乖乖的待在她身边,我会听话,听她的话。她期盼的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她还要听孩子叫她妈妈呢,她应该亲耳听到的,她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不可以……
手术室门口早已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涌在门口,顾惜朝粗暴的抓着一个医生的领子,衣袖挽起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神狠戾的要杀人!
医生面带惋惜,只是无力的摇头,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至于他说的什么,韩璃已经听不见了,此刻,耳中嗡嗡的响,头晕脑胀。她用力的喘息,呼气,吸气,胸膛剧烈起伏,竭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面色苍白,一步步向前走,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紧张的呼吸。她艰难的穿过人群,眼睛一直盯着那扇紧闭着的门。
忽的,那扇沉闷的门打开,眼前的情景,让韩璃再也支撑不住,扑通跪倒在地,泪决堤,模糊了双眼,倾灭了世界。
喉咙又涩又疼,像是被人掐住了,张了张嘴,发不声音,只有泪水的无声滑落。
“韩璃,韩璃……”混乱中,司少商上前拽起韩璃,不住的叫她的名字,可韩璃只是呆呆的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架着,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空洞的眼,泪如雨下。
“韩璃,韩璃——”
韩璃沉入一片迷蒙的白色世界,朦胧间她躺在宫蓝的怀中,惊喜的抱着她,絮絮叨叨的向她诉说刚才自己心中的恐惧,然而宫蓝只是轻柔的理顺她的发丝,温暖的笑。
“蓝姐姐,幸好,幸好你还在,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我不会顶撞你,不会惹你生气了,真的!”
“还记得那片野杜鹃吗?明年初春我们要到外婆家,去看那片野杜鹃。”
“还有,蓝姐姐,我怀孕了。有了这个孩子,你以后就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悲伤难过,以后他会叫你妈妈……”
“我想通了,只要你不离开,无论什么委屈我都可以忍受,只要你不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稍后
、第十五章 吻
宫蓝下葬的那天,天空中下了小雨,雨仿若无色丝线,又细又轻,丝丝缕缕,缠缠绵绵使得周围的松柏越加鲜亮青翠,照亮了墓碑上女子那明媚温暖的笑容。
整个下葬过程韩璃没有掉一滴眼泪,眼睛一直睁的大大的,细看便会发现,她的眼睛干涩、空洞甚至没有光彩。
手执着纯黑色的伞,站在人群前面,身材高挑却瘦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司少商一直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每根神经都紧绷着,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孩有多脆弱。
那天,在看到宫蓝的遗体被推出来时,韩璃就崩溃了。她颤抖着抱着他,眼中流着汹涌的泪,却笑得那么灿烂。
她抱着他,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仿佛一松手他就会飞走,她把他当做了宫蓝。
在他怀里,她一直絮絮的说,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话在同一刻说完。
最后,她的嗓子哑了,泪干了,她的手却还是紧紧抓着他,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不停的说着,蓝姐姐,你没走真好,你知不知刚才我好怕,我怕你离开我,再也不要我了!以后不要这么吓人了!我承受不住……
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他请求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醒来后,她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