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聚在堂内,一筹莫展。语彤听见有人在嘤嘤抽泣,却正是久不与她交往的晴岚。
晴岚一反常态地拉住她道:“语彤,我们是不是全部都要被关进大牢,都要被处死啊?我好怕,真的好怕。”
语彤怜她好不容易找到个安身之所,就面临大难,忙安慰道:“不会的,你放心吧,清妍正在想办法,她一定可以救我们的。”
两人一齐来到清妍面前,见晴岚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清妍思忖片刻道:“当年我父亲有很多朋友是朝中的重臣,现在虽然大多都告老还乡,但还有很多门生在朝上做官,我这就飞鸽传书回清淼阁,让芳玉速速联络上他们,为我们求情。”
语彤喜道:“那真就太好了。我们赶紧行动吧。晴岚,帮清妍找来纸笔好么?”
文翰解下截住的信鸽,展开纸条看看,轻蔑地笑笑,“真是困兽犹斗,原来乐清妍还有这么一层朝廷里的关系,还真让我意外。”
晴岚笑道:“现在信已被截,他们已是求救无门了。”
文翰阴阴地道:“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让这个游戏慢慢来,一下子全没了,就不好玩儿了……”
即日,文翰便向刘晟道,原来乐清妍在朝廷里有一些故友,所以此事恐怕有变数,不如先杀鸡儆猴,一步一步来,以免朝廷里有人议论。那刘晟早已对文翰言听计从,当下便赐他便宜行事之权,不必再奏。文翰大喜,大权再握还能随心所欲,便越发的来了兴致。
于是,唯贤堂不久便解除了禁令,但云浩少卿难脱干系,仍要被投进大牢,听候发落。
清妍迟迟不见求救信件的返回,心中焦急,索性自行去找到当年父亲的故友方世元,求他相助,方世元言之切切,答应一定帮忙,说即日便带清妍上朝,皇上年幼时便与清妍的父亲交好,定会看在清妍的面上放他二人一马,清妍千恩万谢离开了。
清妍走后,方士元请出内堂的许文翰,“许大人,下官可是对皇上一片忠心,您可要为下官作证呀。”
文翰笑笑:“方大人忠心义胆,还献给皇上这份厚礼,皇上一定重重有赏。”
刘晟看着眼前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眼睛都直了。**里的庸脂俗粉,如何能与眼前的佳人相比?她艳压群芳,高贵典雅,如若能得此美人,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清妍细细阐述的一席话,刘晟根本没有听进去,只顾着贪恋眼前的美色。
末了清妍道:“还请皇上法外开恩,放过两位侯爷。”
刘晟道:“这个好说。你的父亲朕在年幼时就已十分敬重,现在有清妍姑娘担保,朕当然可以网开一面,不过……”
清妍有些沉不住气,“皇上还有什么顾虑,清妍一定照办。”
刘晟道:“朕实在是不知这两位侯爷到底是何居心,但又碍于清妍姑娘的人情,朕实在是为难啊。这样吧,如若你肯入宫陪朕左右,那这样一来,你的两位侯爷朋友便可高枕无忧了。朕也放了心,至于姑娘你,朕定可保证让你万千宠爱在一身哪。”
清妍听得字字惊心,如晴天霹雳般的恐惧。这个荒淫无耻的昏君,竟然会在朝堂之上,当众提出这下流的要求,这简直让她生不如死般痛苦。
清妍的眼里噙着泪光,那泪光里都是对少卿的深情厚义,对云浩的错爱感激,盈盈中,她深深一叩首,“谢主隆恩!”
云浩与少卿走出大牢,迎面碰上急急赶来的语彤,“清妍呢?”云浩问道。他只知道是清妍求情才救出他们的,只是不知这个中原委。
语彤神情悲切之极,“清妍她,她被皇帝召进宫里去了……”
“啊……”云浩只觉得天旋地转,片刻才回过神来,“为什么!是谁把她送给皇帝的!”
少卿也震惊痛心,“是什么人会把她带到皇帝面前,人人皆知那皇帝本来就是好色荒淫,任何女子都不放过,何况是清妍!”
语彤略带着哭腔喊道,“是清妍父亲的故友啊,我们怎么知道他会把清妍带上朝堂,这真的叫人难以置信啊!”
少卿眼神里都是悲愤之色,“我明白了,是许文翰,又是他。他现在可以只手遮天,连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收买一个官员,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云浩握紧了拳头,“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腾逸与展鸿也赶了过来,几人一齐拉住云浩,少卿道:“先回去,咱们赶紧先想法子救清妍!”
云浩伤心欲绝地点点头。
清妍恍恍惚惚行走在路上,费尽口舌才得以恩准回去休整一日,明日便要进宫了。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迎接少卿云浩出狱,因为她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回唯贤堂要了一辆马车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黄昏后,清淼阁里,芳玉见到了神情憔悴的清妍,“小姐,你回来了,你不舒服么?紫心,快去给小姐叫大夫。”
清妍摆摆手,“不用了,我没事。芳玉,我有一事相托,还希望你能帮我办到。”
“小姐请说,奴婢一定办好。”芳玉担心地看着神色落寞的清妍。
“帮我把清淼阁卖掉吧,其中的一成,你和紫心留着,去过些好生活。余下的九成,烦劳你带回给兴王府的两位侯爷,他们现在急需用钱。记得了。”
“小姐……”芳玉和紫心听着她的嘱托,隐隐地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你要去哪里了?”
清妍戚戚一笑,“两个傻丫头,我命好被皇上看中了,要接进宫中去享福呢。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芳玉与紫心面面相觑。清妍拿出房契地契之后,再没有多说什么话,坐上马车,消失在茫茫暮色里。
云浩少卿一直在唯贤堂里等待着,华灯初上时,却只等来空空的马车,车夫说,清妍去了清淼阁回来后,就在路边下了车,不知所踪了。
语彤面色苍白道:“清妍会不会有事?她能去哪里?明天就要进宫了么?”
少卿安慰道:“别着急,我们所有的人都分头出去找找。”
深秋的寒风冷冷吹着,吹疼了清妍几乎快要僵硬的手指。这手指正在琴上飞快地舞动。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千言万语,只想给最亲的人诉说,语彤、少卿、云浩。我已经在说了,你们可曾听到?
我不再回唯贤堂了,当我走进皇宫时,我就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明天,我会安安静静地入宫,让少卿与云浩可以放心地留在堂中,
然后,我会安安静静地死去,用一种谁也不了解的死法,让皇帝无法为难你们。
别了语彤,原谅我没有来见你最后一面,我不想看见你的泪水,你总是像个孩子一样那么爱哭,让我心疼;
别了少卿,我今生的挚爱,虽然无缘与你携手,但我从不后悔,因为我深爱过;
别了云浩,我知道欠了你很多很多,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还给你更多的深情厚义……
夜很安详,琴音与夜色溶在了一起,分不清是夜的声音,还是琴的声音。
刘晟看着眼前如花的美人,喜不自胜,命人侍候着进入**,等待他的恩宠。
清妍悄悄来到了冷宫,这里长年都住着一群白头宫女,有守了一辈子也没有见着皇帝的,有被宠幸了一两次就弃之如敝履的,有哭的,也有笑的。
清妍静静走到一个目光呆滞的女人面前,她应该才三十来岁吧,可是寂寞的岁月已经把她摧残得老态毕现。
“我要做皇后!我要做皇太后!你们全都要死,我不做昭仪,我不是黄昭仪,我是皇后!”她尖叫道。
清妍冷冷地站在她身边,黄昭仪这个名字很耳熟,仿佛听谁提起过,算了,不理也罢。
她走过去,解开捆着她的绳子,“跟我来。”她轻声道。
两条瘦削的身影,一个安静,一个颠狂,来到了**里。
巨大的铜镜前,她指着里面那个年轻的面容说,这个就是皇后,杀了她,你就可以当皇后了。说完,她递给疯女人一把尖刀。
疯女人呵呵笑道:“哈哈,你当我是疯子啊,这个人就是你,皇后就是你啊!”
清妍赞许地点点头,“真聪明,杀了我,你就可以当皇后了,还不快点动手?”
疯女人眼睛闪着寒冷的光,和刀尖一样的寒冷,然后那把刀就深深刺进了清妍的胸口。
“我要当皇后了!我要当皇后了!”疯女人又跳又唱,几名宫人压也压不住,刘晟赶过来时,清妍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指着那女人道:“皇上,是她杀了臣妾,是她……”
刘晟怒目而视,拨出剑来,一剑结果了这个颠狂的女人,“快传太医,快传太医救美人!”他大呼道。
清妍趁他不注意,又把尖刀悄悄地刺进了几分,搅动着,只觉得五脏六腑,一片冰凉。
周围喧嚣的人声都没有了,只有少卿的脸,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扬起嘴角,对这个身影牵起一个幸福的笑容。
太医赶过来了,他抓起她柔弱的手,片刻,摇了摇头。“皇上,她已经死了。”
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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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彤呆呆地看着面前两具安静的、如花的红颜。她们的一缕芳魂,现在已经到了离恨天了吧,从此后,人世间的爱与恨,将不会再缠绕着她们了。
两把古琴,也安静地躺在主人的身边,从此后,琴音犹在,人已渺渺。乱世的桃花,随着这迢迢碧水,又该流向哪里?
故园路,今安在,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云浩已经沉默很久很久了,短短数日内,一个是最亲的姐姐,一个是最爱的女人,就这样永远的离他而去。
少卿轻轻地抚摸着灵堂上两座新设的牌位,心中如万蚁噬咬。就为了他与云浩两个人,两位在乱世里水木清华般的冰雪女子,甘愿舍弃了最宝贵的生命,芳塚埋香。
清妍的死,他最先洞悉到,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们安排好了,不是疯女人颠狂的巧合,不是无人看守而发生了悲剧的巧合,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巧合。
送走了所有的人后,语彤站在树下,枯叶随着风,纷纷扬扬洒落一地,她无语凝咽,只能对着这漫天的落叶,潸然泪下。
少卿无声地走过来,为她擦干眼泪,“语彤,从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开始,有很多命运就已经注定,这些都是必然的历程。欲享太平之幸福,必经乱世之痛苦。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末路,但只要还有路,我就还会走下去!”
语彤抬起泪眼,“少卿,让我做你的妻子吧。我还要和你一起走下去,好吗?”
少卿悲恸地拥她入怀,“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呢,语彤,唯贤堂如履薄冰,我们就如同身处万丈深渊,命悬一线,我不能让你在这个时候陪着我以身犯险,你明白吗?”
语彤伤心道:“辰妃死了,清妍死了,她们都是为了唯贤堂。而我呢?我做过什么?所有的祸,都是我一个人惹下来的,可是死的人却是她们,你让我怎么处之泰然?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你并肩,同生共死!”
少卿紧紧地抱住她,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腾逸抱着剑,已出神了很久。许文翰是他带进唯贤堂的,如今唯贤堂一个又一个的挚友,死在他的手里,就像是死在自己的手里一样,让他怎么能不难过。事到如今,再也不能沉默了,他不相信,一命不能抵一命!
扬剑出鞘,“许文翰,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他大声道。
晴岚正静静站在门外,她冷冷一笑,返身向外走去。
悄然潜入光禄卿府时,腾逸有点起疑,为何看不见一个守卫。复仇之心已经让他来不及细想,直奔向亮着灯光的书房而去。
一张天罗地网,早已静候多时。才刚踏进屋内,烛火就突然熄灭了,黑暗中,只感觉无数尖锐的刺迎面而来,深深地扎进他的身上,脸上。他不能动弹,只要稍一甩动,那疼痛便钻心彻骨。接着,有很多的刀剑,狠狠抵住了他。
灯火亮了,许文翰带着嘲讽的笑,站在屋中央。而他的身上,正被带着无数铁蒺藜的大网牢牢困住,还有数十把锋利的刀剑指向他。
“腾逸,你永远都斗不过我。”他冷冷道。“你忘了,我们比过很多次了,你没有一次赢过我,你不觉得,你很自不量力么?”
“我从没想过要赢你,所以这一次,我只是来跟你同归于尽的!”
“哈哈,真是可笑,你现在正困在网中,怎么与我同归于尽呢?!”
腾逸沉默,片刻他道:“我只想了解一件事情,为何你可以处处占尽先机?莫非,你真是有神机妙算不成?”
文翰笑着叹道:“看来唯贤堂的人,是越来越可怜了,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罢,我念在一场旧情,就独让你死个明白。晴岚,出来见见你的好伙伴吧。”
晴岚笑意盈盈走出来,带着狡黠的神情,仍是那么娇俏艳丽。
腾逸愣住。继而冷笑,“原来如此。好吧,我认了。”他低下头,不再挣扎。
然而当身边的刀剑略为收敛时,他忽然大吼一声,披着布满了铁蒺藜的大网飞身跃了起来,尖锐的铁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四肢,他用手抓起铁网,带起一阵阵血光乱飞,他边跑边扬起剑,狠狠地照着大网砍去,顷刻间,大网就被砍了个支离破碎。
“放箭!”文翰震怒地下令,即使对于最有把握的事情,他都会准备多一套方案。刹时,数十支箭密集齐发,全部射向同一个目标。
腾逸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只知道要杀出去,要留着一口气出去,去告诉少卿失败的原因,让自己成为唯贤堂最后一个枉死的人。
浑身的箭让他几乎没有了人形,仿佛一个稻草做成的箭垛,不过,终于逃出来了。他回头望望被远远甩在后面的追兵,“许文翰,这一次,终归是我赢了!”
六十五
更新时间2011627 20:10:46 字数:1690
语彤轻轻触摸着腾逸满身的伤,这伤口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令人胆肝俱裂。
可是他仍在笑着,坚强的脸上一副释然的模样,“以后,我们唯贤堂不会再有枉死的兄弟了,少卿,不用为我难过,我会走得很安心。”
晴岚,那个明眸善睐的聪慧女子吗?她实在无法把她与狠毒冷血的叛徒联系起来。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文翰早就变成了一个魔鬼,他的邪气,他的狡猾,连皇帝都任他胡作非为,你以为他收买晴岚,会很困难么?”云浩淡淡道。自辰妃与清妍离开后,语彤已再也见不到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云浩了。
少卿握着腾逸的手,“只要一息尚存,腾逸,我们答应你,永远都不会放弃!”
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