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毕,众位女眷便被请到后堂聊天听戏。
文老夫人、曹夫人、文氏等人挨得近,几位小姐陪着母亲,自也坐在一处。本来就生得一张巧嘴的乔氏,将文老夫人逗得连声大笑。点戏时,老夫人点了一出“八仙拜寿”便不点了,将戏本子交给了众位夫人小姐,几位夫人俱都迎着老夫人点了些热闹戏,小姐们则点了些才子佳人之类的。
说笑间,有丫头来禀说四少爷带着曹公子来拜望文老夫人,老夫人赶紧着人去请,便见文英殊与曹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这两人皮相都不错,一路不知羞红了多少小姐丫头的脸。走到文老夫人面前,两人齐齐施礼,让老夫人开心不已:“难为你俩人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前头可还好?”文英殊回道:“祖母放心!前面祖父正同诸位大人饮酒论诗,伯父和父亲都在。”
文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两个男孩,怎么看怎么爱,转头对曹夫人道:“瞧这两个哥儿,竟似亲兄弟似的。”曹夫人应和着老夫人:“我家云儿同玉儿也是好得不得了,跟那亲姐妹没两样。”
乔氏也凑上来:“可不是!只盼有一日她俩真做了姐妹才好!”这话说出口,只要不是笨人都能听出些什么来,曹夫人自然不是笨人,淡淡笑着:“若真有那缘分,自是好的。”曹依云和文玉瑛已经红了脸,乔氏喜不自胜。边上文秀瑛听了这话,握着的手紧了又紧。
文氏见着曹夫人和乔氏那一脸心照不宣的样子,觉得好笑。这乔氏默许文英殊向婼儿献殷勤,必是存着联姻的心思,那便是想将文玉瑛嫁到曹府去了。只是那曹夫人心里想的,怕不是娶文姓女儿入门,而是想将闺女嫁进来吧。两人想法天差地远,竟也能这么将错就错地聊下去,真真好笑。
乔氏却想再好好同曹氏聊聊以将事情敲定,便同老夫人道:“婆婆,咱们在这儿聊天,她们小辈儿也插不上话,不如让她们自己玩去!”文老夫人笑了:“你不说我还没想到。那便让她们都去吧,省的在这儿拘着。”乔氏便乐呵呵地吩咐文英殊和文玉瑛带着有些不愿听戏的小姐到后厅玩了。
那边众位小姐一走,乔氏便坐到了曹夫人身侧,文老夫人只眯了眯眼,也没说什么,由着乔氏在那边同曹夫人找话聊。
曹夫人地位本比乔氏高出许多,只是为着女儿,也和颜悦色地同她说着闲话。乔氏眼瞧着时候差不多了,终于转入了正题:“曹夫人真是好福气,旁的就不说了,这一双儿女真是让人羡慕!云姑娘好相貌好教养,端庄大方,才艺也是江州拔尖的!言哥儿就更不用说了,我看来年定是金榜题名,到时夫人身上可又多了道诰命了!”
曹夫人被她奉承的舒坦,笑容也是更深了:“你光夸我,自己可不也是个让人看着的。玉儿聪明懂事,英殊更是出彩,言儿总跟我说学堂先生夸他天分高,是个好苗子。”
乔氏佯作发愁状叹气:“唉!殊儿我倒是不急,倒是玉儿,说是十三,眼瞅着明年就要及笄了,我们老爷疼她,总说为她订户好人家!若能如同你家言哥儿一般出息,我便心满意足了!”
曹夫人一听这话,宛如一道惊雷,难道这乔氏并非是看上了云儿,而是看上了言儿吗?
一瞬间,这曹夫人心头转了百八十道弯儿,就想再探听一些,便装作没听出乔氏话中的意思,端起手边的茶杯,掩着心情佯装平静地试探道:“你家英殊也不小了,就没什么想法?”乔氏凑近曹夫人,往文氏那边使了个眼色:“姑舅亲辈辈亲,亲上加亲呗!”
曹夫人看着乔氏那得意的脸,之前还觉得她识眼色,如今只觉得这女人俗不可耐,竟还坐到了自己身边!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将周围看戏的夫人吓了一跳。
曹夫人肃着脸,看着茶杯中的水溅了出来,心中怒不可遏。转头对文老夫人言道不舒服,便起身离席了。乔氏不明所以,还想陪着曹夫人,谁料被断然拒绝,乔氏脸上一时挂不住,青一阵红一阵,愤愤地坐回了座位。
这边曹依云正妄图让文英殊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便有丫头过来传话说夫人请小姐回府。虽是满心不愿,曹依云仍是笑着别了众人,带了丫头匆匆离去。
待到了曹夫人处时,曹夫人劲儿还没缓过来,脸上仍是带着怒色,见了曹依云也没好脸色,只说了句:“走,回府!”便抬脚上了马车。曹依云心中疑惑,想到离去之前的事,难道自己的事有变故?一想到这儿,心都跳得快了,赶紧跟着上了马车。
曹依云见着曹夫人闭眼不说话,脸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越来越担心,想要开口询问,又不敢惹盛怒中的母亲,纠结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母亲……何事惹得您如此生气?”
曹夫人睁开了言:“哼!不知好歹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妄图攀高枝!想得倒美!”曹依云听得心凉:“母亲,您不是……不是已经同意了……我和文四哥……”
曹夫人瞪眼:“我同意有什么用!人家可不愿意!人家安的可是嫁进曹府的心思,还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京官的女儿!想着天底下好事都让他们占上了呢!”
曹依云惊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母亲,我的身份不比那章兮婼低,如何娶得她娶不得我?哥哥娶谁不打紧!”
曹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做这样子干什么!没出息!你也不想想,以咱们两个府的地位,怎么会换亲?他们既存着让文玉瑛嫁进来的心思,自然不会想要娶你进门!你哥哥恁样的人品,怎会娶文玉瑛那刁蛮丫头!跟她母亲一般的泼辣无知!”
曹依云头一回听说,自己同文玉瑛不能同时嫁到对方家,一时愣在了那里:“母亲……”
曹夫人头扭到一边:“你死了那份心思吧!文家四郎再好,我也不答应!”
曹依云听了这话,世界仿佛一下子坍塌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游湖(一)
这几日,曹依云想了很多,本来她同文玉瑛定下约定,也没存着要履行的意思,不过想哄着她在文英殊面前说些自己的好处,但是没想到,如今自己嫁进文家最大的绊脚石不是章兮婼,而是文玉瑛!若是乔氏始终存着将文玉瑛嫁给曹言的心思,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文家妇了。曹夫人觉得丢了面子,又看不上文玉瑛,如今已经不管这事了,自己,又该如何扭转这局面呢?
“嘿!”忽地一声大叫将曹依云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原来是曹言。
只见曹言笑呵呵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戏谑。曹依云没好气:“原来是哥哥!”
曹言见自己妹妹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收了顽笑的心思,关心道:“最近怎么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说与为兄听听,说不定能帮上忙。”
曹依云看向自己兄长,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哥哥,你觉得那文府五小姐……如何?”
曹言本是等着自己妹妹同自己谈心,却不想等了一会儿竟是问这个,不禁笑了:“这有什么打紧?”曹依云却严肃道:“对我很要紧!”
曹言看着妹妹认真的样子,便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开口:“没什么太多印象,只记得性子比较活泼。”
“哥哥对她并无淑女之思?”曹依云刨根问底。
曹言被她这句逗笑了:“只是因为她同你要好,所以比起别人熟悉些罢了。怎么就扯上了淑女之思。”
太好了!曹依云低下头,微微地笑,既然哥哥并不中意文玉瑛,那自己便可毫无顾忌地将她那点心思踩灭!玉瑛,抱歉了,谁让你挡了我的路!
曹言有心让妹妹开心,便道:“过几日我要陪人去游东湖,妹妹一起吧!”
曹依云诧异:“何人让哥哥作陪?”
曹言神秘兮兮道:“一位贵客!因为年纪同我相近,父亲命我招待。”
曹依云摇摇头:“哥哥既是有正事要办,我一闺阁女子,怎好打扰。”
“不用担心!热闹些不是更好!”曹言不在意地说道:“我已经邀了文殊并几位同窗,他还问我能不能带上自家姐妹!我看他是想请他那表妹一起去。”
章兮婼!曹依云听得此节,计上心来,对着曹言笑得甜美:“既然如此,不如给文府两位小姐并表小姐一同下了帖子,我也有个伴啊!”
曹言觉得无可无不可,反正也是想让妹妹开心,便同意了。
闲事谈完,曹言便想离去,又被曹依云叫住。曹依云望着疼爱自己的哥哥,为自己的谋算感到愧疚,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哥哥……那你觉得,文府表小姐……如何?”
曹言失笑:“你今日怎么总问这些?”
曹依云却坚持:“哥哥莫问,只回答便罢!”
曹言双眉一挑:“那位章小姐……倒是有趣的紧!”
看着曹言反应,曹依云心中的愧疚减轻了些,看来哥哥并不讨厌章兮婼!那自己……
文府大宅中,文英殊同样在邀请章兮婼,只是没有曹言那么顺利了。
“表妹,东湖可是远近闻名的胜景,你来次江州,若没有去看看,实在是遗憾。”
章兮婼却不为所动:“与表哥同去的皆是名士公子,婼儿深闺中人,实在不宜前去。”
文英殊笑了:“表妹不必为此担忧,都是那日茶会见过的,曹小姐想来也会去!”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兮婼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谁料事与愿违,晚上到了大家聚在一起时,又有人提起了此事。
“今儿个曹小姐递了帖子,请四姐和我,还有表妹去游东湖呢。”文玉瑛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听了倒是很开心:“嗯,那你们姐妹便一同去吧。”
乔氏因为那日曹夫人负气离去,心中一直忐忑,担心自己所想之事有变故,如今见曹依云给文玉瑛下了帖子,提着的心稍稍落下,女儿之间关系还是这么好,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那晚可能是自己太心急了?
兮婼虽是心中不愿,也不能在此时吱声,只好在众人散后同文氏说起。文氏听了倒是无所谓地笑了,反过来劝兮婼:“东湖确实值得一去,你便去一趟也无妨。你外祖的寿诞也过了,我们再过几日就要启程回永都,以后你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江州呢。”
兮婼郁闷:“可我实在觉得无法融入她们的圈子……”
文氏见着一向聪明淡定的女儿如今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突然很有大笑出声的恶趣味,不过总算是忍住了,教导兮婼:“这世间之事哪有桩桩能顺你心意的呢?哪个圈子没有一两个你欣赏的和厌烦的人?你若一味逃避,将来出嫁了独当一面时,该如何是好?”
兮婼靠在文氏怀里:“母亲,我还小呢,出嫁还早呢!”
文氏抱着兮婼嗔她:“还小?这会儿就有人盯上你了。”
“是谁?”兮婼紧张起来。
“还能是谁,那个总追在你后头的老四呗!”文氏语气中满是对文英殊的不满:“前儿你三舅母还探我口风,问你定没定下人家。”
兮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母亲是怎么说的?”
“我也不能瞒她,自是照实说了。”文氏缓缓拍着兮婼背心:“不过我也说了,你年纪还小,上头还有个姐姐没议亲,况且你的婚事总要你父亲做主,禀过你祖母才好。”
“那三舅母是怎么说的?”
“她听出我话里的意思,自是叨叨些亲上加亲的好处,只是我不吐口,又有前面那些话垫着,她也不能说得更深。她就没看出来,那曹夫人是想嫁女儿不是想娶媳妇?”
不说母女俩晚上又说了多少体己话,只说这东湖一游,各有心思。
东湖位于江州城西北,河道蜿蜒曲折、湖面时宽时窄、两岸林木扶疏、园林古朴多姿,行船其间,景色变幻,引人入胜,一泓曲水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时放时收,犹如修长清丽的窈窕淑女,风韵独具。
兮婼听了文氏的话,当天同文英殊和文府姐妹一起去游湖。
待到马车停了,兮婼在车厢里便听见外边曹言的喊声:“文殊,你可来了!”文英殊也是迎了上去,仿佛有生人,正互相介绍着。外面丫头请三位小姐下了马车,几人带着帷帽,也看不真切,只被丫头领着,上了游舫。
到了船上,只听曹言道:“这里没有外人了,几位小姐也别拘着,便将帷帽拿下来吧!”
文英殊点点头,也同文氏姐妹并兮婼说了,文玉瑛听后就将帷帽拿了下来,文秀瑛略略一顿,也照做了,兮婼婉拒的话还未说出口,只得也摘了下来。打眼一瞧,男女总共不过十余人,倒都是茶会那日见过的。
“是你?”
一个熟悉的男声略带惊异的响起,听起来那么熟悉,好像是……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兮婼望去,顿时扶额:太狗血了吧!
祁风正站在曹言身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曹言看看祁风,又看看兮婼,又看看文英殊,见文英殊也是一副茫然样子,心知他也没料到这种情况。所幸他应酬惯了,笑着对祁风道:“我竟不知遥郡王同章小姐是认识的。”又对着一众公子千金道:“这位是遥郡王,来江州处理公务的。”众女赶忙同祁风见礼。
祁风啊,那可是永都有名的美男啊!他只要往那里一站,不必笑、不必说话,只消站着,不用说其他人,曹言和文英殊这两个平日里风流潇洒迷倒一片闺中少女的英俊少年郎就靠边站了。只看众女那发光的双眼和流出的口水,就知道这面瘫杀伤力到底多大。
难怪兮婼对文英殊无感啊,跟这么一个超级(小)帅哥相处了近一年,怎么还能被男子的外表迷惑嘛!
众人见礼之后入座,文英殊挨近兮婼问道:“表妹,你同遥郡王相识?”动作语气刻意显示出亲昵,祁风看着这一幕,眼睛眯了眯。
兮婼往边上闪了闪,答道:“我兄长同遥郡王是同窗好友,是以相识。”
祁风便接道:“他们可好?你怎地到江州来了?”
兮婼笑答:“母亲带我来为祖父贺寿,我们八月出发时,他们都很好。”
祁风点点头,兮婼倒是好奇:“郡王怎么到了江州?不是说要去允州?”
祁风听见兮婼的称呼,眉头皱了一皱,终是没有发作:“江州有些事要处理,办完了还要回去的。你们何时回永都?”
“想是快了,总要在天气渐冷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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