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们住院的那次吗?因为扬……”
“记得,”唐青打断封肃,“别提名字,只说他就可以。”
“那次他见了医生就跟见了救世主似的,差点把我们给供出去。幸亏你出来把他打断了。”
“是的,我没让他说多少。你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那医生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他说我们是神经病。”
“对,没错。”
“而杜若兮,你这新朋友……”
“是名心理医生。”唐青楞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游戏,看着柳幽河的小火车呜呜叫着跑远了。
“第十圈啦,你还是没追到我,我赢啦。”柳幽河扔掉遥控器高兴地大叫。
“谁说的,要15圈才算赢。”唐青启动小卡车,加速追了上去。
“唐哥哥你怎么要耍赖了啊。”柳幽河忙不迭地又把遥控器拿在手里。
“谁叫你上次也耍赖了的,我就是要报复你。”
“臭哥哥。”柳幽河骂了起来。
“你觉得那个医生是随口那么一说还是认真说的?”封肃问道。
“我认为他是认真的。当时母亲在那里,他是对母亲说的。”
“正是。那医生还提到了忧郁症啊狂躁症什么的。”
唐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即便如此,我答应杜若兮到咱们家来仍然不是个错误。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跟这样的人接触虽然存在风险,但我们总要迈出第一步。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总能够学到一些东西。”
“我希望我们不会被放在显微镜底下供人玩味。”
“最多再搬次家而已,在危险到来之前,我们从此离开这个城市。我想不会再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他看了下封肃,“你想得太多了。”
“但愿如此。既然你这样认为我也没啥好说的。可我有个要求。”
“说说看。”
“家里的事你不可以主动告诉她,要让她自己来察觉。”
“这没问题,我们只是跟她接触而已,我们没有任何其他既定目的。以后的事我们走一步看一步。我信任她到底是错还是对,到时候你自己判断。”
“你会跟家里人说吗?”
“当然,我会告诉所有人,不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们知道该怎么做。嗯,另外,”唐青沉吟了一下,“这事我不会告诉他,他只要一醒我就紧张,就让他这么睡着。”
“十五圈啦,你这次不准再耍赖啦。”柳幽河突然叫了起来。
“嗯,你赢了呢,哥哥变成大傻瓜啦。”
“快点爬下。”柳幽河扔掉遥控器叫道。
唐青无可奈何,他四脚着地爬在了地上,柳幽河“噌”地一下窜到上了唐青的背。她抓住他的衣领叫道:“走啦。”于是唐青埋着脑袋围着自己的画室开始慢慢爬了起来。封肃看着他们,张了张嘴巴,又合上了。
“幽幽,我能不能站起来背你走啊?”唐青问。
“不行。”柳幽河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接着她就唱了起来,“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第五章
午夜时分,大家都各自去睡觉。院子里寂静无声,只偶尔听见蟋蟀和狗叫。在唐青家院子的外面是一条小街,在街对面是一些商铺和小旅店。在一家旅店3楼的窗户打开着,可以隐约看见窗帘在飘动。在飘动的窗帘背后有一架高清晰的望远镜正对着唐青家的窗户,这架望远镜被拿在一个独眼的男人手中。
“他睡了。”独眼男人说道,然后把望远镜倒立在窗台上。他只有25岁,但是看着象是35岁。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彪哥”。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几乎——当然除了他的老大之外,而老大也怎么不叫他的名字而叫他彪兄。任何人都可以从他跟脑袋一样粗的脖子上看出他有多健壮,也可以从他如猫般轻盈的步伐中看出他有多灵活。他摸出一包烟,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帮他点上,也顺手自己点了一根。
另一个人叫“顺子”,打得一手好牌。他西装革履,保养得极好,即使在黑暗中你也可以注意到他白皙的皮肤。他看上去象个生意人,可是他冷漠得不近人情的眼神却让人敬而远之。他们披星戴月地赶到这个城市,目标是他们往日的上司,原家族首席执行官——川江号子。只有家族的首领们才称呼他的名字:封肃。
“明天早晨6点半我们就动手。那时候行人比较少,川江号子也要去上班了。这个时间正合适。”
“对,时间确实挺合适,否则我们又得冒险了。”
彪哥白了顺子一眼,他觉得顺子好象少了点以前的胆气。
“害怕啦?”
“不,我只是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低调点绝对有好处,任何时刻都尽量低调点。”
“机票给我们送来了,明天上午8点的飞机,当时你在睡觉。”
“这是不是太紧了点?”
“时间有点紧,但也没啥关系。他要是肯合作,时间紧不紧都无所谓;他要是不肯,时间再宽裕有还是白搭。”彪哥扭着脖子,监视了一天他觉得脖子都酸了。
他把手枪拿出来,把子弹噗哧噗哧地一颗颗退了出去。这些圆滚滚、黄澄澄的子弹让人看着舒服。它们安静、华丽却又致命。彪哥把所有东西检查了一遍,然后又利落地重新装好。
“没什么事我就睡了,你辛苦点。”彪哥把枪揣回皮带,准备睡觉。
“无所谓,我白天睡过,你今天不喝酒了?”
“算啦,明天有正事要做,今天就省省吧。”
“好。”
第二天6点刚过彪哥就被摇醒了。他眼睛还没睁开就迅速地扼住对方的脖子。
“是我,他起床了。”顺子说道。
彪哥放开手,然后从床上溜下来。他从冰箱里拿出冷牛奶和面包鸡蛋,几口就吃好了。他又拿了瓶牛奶,走到窗子前含混地说:“你快去吃。”然后接过望远镜继续观察。顺子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在保持他翩翩风度的情况下狼吞虎咽。等顺子吃完后他们把望远镜收好,把它藏进一个衣柜里。然后他们一起下楼,在一条街的拐角处等着。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封肃在街对面不紧不慢地走向汽车站,身上跟前天一样背了方方正正的包。彪哥大声喊道:“川江号子,川江号子。”但封肃好象没听见似的径直往前走。彪哥不停地喊着,有的行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封肃突然停下,回过头来。
他们都不太理解现在的封肃,甚至他穿衣走路都跟从前完全不同。他好象完全融入了现在的生活,跟普通上班打工的没什么两样。但是这个回头的动作却让他们非常熟悉。封肃低着头,先从自己的肩膀望回去,然后抬起眼睛的同时身体也转了过来。对面两个人看到他转了过来都同时笑逐言开,挥动着手,但是他们另一只手却放在衣服里在皮带上。封肃只得站在那里,等他们过街。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了过来,彪哥说道:“号子哥,我们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封肃看着他们,他们曾经是他的左膀右臂,这几年他们好象都没怎么变,至少没象他这样脱离了家族。他淡淡地说道:“我洗手不干了。”
“先谈谈好吗?”顺子说道。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洗手不干了。”
“不要这样,川江号子,你不要这样。”
“不,我不想跟你们说话,我赶着去上班。”封肃面无表情。
“我们知道。”彪哥说。
“褚爷让你们来的?”
“是的,还能有谁。”
“他要叫我回去吗?”封肃瞪着他们,手底下暗暗摆好架势。虽然对方都带着枪,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封肃有把握在他们拔枪之前就把他们打得睡在地上起不来。如果他们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就想立刻动手,然后……离开这个城市。
封肃绝不回去。
顺子和彪哥对视了一眼,顺子说道:“我看褚爷没这个意思,他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所以我们要跟你谈谈。”顺子有些焦急地说。
“川江号子,我们不想为难你,你也别让我们为难好不好?你知道在我们仨之间至少能摆点道理。”顺子和彪哥稍微离开点距离,手握住了枪柄。
封肃轮流打量着他俩,情况变得不太容易控制。这一点点的距离让他觉得没那么有把握了。他们很警觉。如果逃跑的话,他们俩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把他打死。但现在也没这必要了,既然诸爷没叫他回去的意思,那也就无所谓。他放松下来,笑了一下。
“顺子,不再把枪放裤兜里啦?”
“不了,插皮带里也挺好。”
“不害怕走火打飞你的蛋蛋啦?”
顺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开保险也就不用怕了。”
“好吧,我们谈谈,到哪去谈?”
两个人也放松下来,把手放下来。“我们确实好久没聚在一起了,你还是那么结实。”彪哥拍了拍封肃的肩膀,他对身体结实的人总是保持着好感,,“今天我们要好好喝一杯。”
“先叫辆出租车再说。”顺子说道。
“我们去哪儿?”封肃问道。
“机场。我们搭飞机去成都。”
上了车,封肃当着两人的面给公司请了假,说自己回老家奔丧。他关了电话后顺子笑着说:“干吗说自己奔丧啊,多不吉利。”
“没什么吉利不吉利,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顺子看着他没说话。彪哥说道:“号子哥,你的挎包我来给你保管吧,完事之后我再还你。”封肃顺从地把包递给他,彪哥仔细地清点里面的东西。然后他从里面本子上撕下一张白纸,写了个清单递给封肃。
“别动那张画。”封肃说道。
“什么?”
“不要去碰那张画。”
“嗯,我不会去碰它,它在一个夹子上。”
“不要把那张画弄脏或是弄皱,否则我杀了你。”
彪哥点点头,一直到达机场,他们都没再说话。
第六章
10点过他们到达成都。有个女孩已经在等他们。她开车把他们送到一家酒店。
“需要其他的服务吗?”她直接问封肃。
“不。”
她不无遗憾地点点头,然后自己开车离开。彪哥带领他们走进酒店,在服务台上他出示了一块小木牌,然后从一个女孩儿手上直接拿了8号房间的钥匙。
“有东西留给我的吗?”彪哥盯着服务员,再次晃了晃手里的小木牌。服务员顿时满脸通红,迅速从背后隐藏的隔间里把一只小旅行箱直接拖到彪哥面前。她谦恭地把拉杆拉开递给彪哥。
“对不起,我才来一个星期,对酒店的工作不是很熟悉,请您多包涵。”从这女孩儿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多么地需要这份工作。
彪哥略一点头便走向电梯。
“家族在这家酒店有30%的股份,我们行走的时候就会很方便。”彪哥在上楼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着,“你该要那个女孩,家族里的妞没哪个差了的。”
“你没发现我从不要家族里的女孩吗?跟她们上床有乱。伦的感觉。”
顺子和彪哥同时笑了起来。顺子说道:“我永远都不会理解你的伦理道德。”
他们把封肃的包放进保险柜里,然后走出酒店,找了家鱼馆准备吃饭。那只从服务台带上来的小旅行箱被提在顺子的手里。他们知道封肃喜欢吃鱼。在馆子里他们要了个包间。过了会儿,菜上来了,是一种非常好吃的酸汤鱼。封肃还没怎么吃过,他肚子饿了,不打招呼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觉得这鱼确实非常好吃。
没吃两口,顺子要了瓶五粮液,他给每个人斟了一大杯。
“来,彪哥,号子哥,咱们干一杯。”顺子率先举起了酒杯。
“对,号子哥。我们暂时不谈公事,先好好喝顿酒。”彪哥站了起来。
封肃拿着酒杯站了起来,刺鼻的酒香突然让他打了冷战,他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酒杯。
“好久没喝酒了。”他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干了这杯。”他一仰脖子,把酒全部倒进喉咙里。那酒象一块烧红了的石头一路滚烫着流下去,他觉得很不舒服,但是熟悉的感觉却让他很快意。
三个人早晨都起的比较早,这时候都觉得肚子饿,大家就埋头大吃起来。整个过程没谁说太多的话。封肃身上有一只用鸽子血纹的大龙。平时完全看不见,两杯酒下肚后,那条龙便显现出绚丽的色彩。一只龙爪狰狞地扼住他的脖子,在敞开的领口里面,隐约可见的龙须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微微飘舞着。彪哥看见了示意顺子。他们俩也把衣服敞开,然后抓住封肃的手臂。封肃一抬头,看见两个人正咧开嘴冲着他嘿嘿笑呢。顺子胸口上纹了一只仙鹤,彪哥的胸口上纹了一只狼头。
“干吗呀,这玩意成了执行官的标志了吗?”
“玩玩呗。”彪哥说道。封肃也不理他们,继续吃喝。
不到一小时,他们就酒足饭饱地在吃着水果,剔着牙齿。封肃拿了只苹果,小块小块地吃着。
“说吧,现在咱们谈谈要干些啥事。”封肃说道。
“你来说。”顺子对彪哥说道,“不,还是你说,我说不好。”
顺子站起来,把包间的门关好,然后说道:“褚爷要开始一个清理运动,我们家族里面有叛徒。”
“不新鲜啊,哪个家族没有叛徒,我看一般都会有一个两个的。”
“我们有9个。”顺子低声说道。
“哟,这是怎么回事?我在的时候好象是觉得有三个不太对劲,怎么会有9个了?”
“树大招风吧,这些年褚爷做得比其他家族都好,这是难以避免的事。”顺子说,“你说的那三个都在清理的名单里,但是还有藏得更深的叛徒和我们不好下手的叛徒。有一个是老家伙,是看着我长大的那种老家伙。妈的,你说他们犯的什么糊涂?都那么大把年纪还胡思乱想,而且这里面有自己从前的兄弟,想着就不舒服。”
有些老年人越老越是心胸开朗,但有的老年人却变得越来越麻烦。不仅固执愚蠢,而且对某样东西是越老越心热。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妈的臭钱。
“嘿,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你难道不知道你混的是什么地方?”
“也不是,如果有必要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一天之内杀三个兄弟加一个大叔就太让我恶心。”
“你肯定有计划来避免这种情况。比如你叫彪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