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孩还在委屈地大哭，旁边的妈妈终于发话了，一伸手把她搂了过来：“你乖乖去补习，补习完了回来给你做火锅，行了吧。”
那小女孩呆呆地仰头看着她妈妈，终于破涕为笑，眼睛一亮：“真的吗！”
苏怡在旁边看着，觉得有些好笑又羡慕。想象着寒冷的大冬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围着热腾腾的火锅，其乐融融的场面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和杜阳吃的那一顿饭。无论是看着他做饭，或者是他给她剥虾壳，还是一起洗碗，甚至只看见他的侧脸，都会让她产生家的错觉。
她分不清楚这算不算爱情，但她眷恋那种像寻常家庭一样的温馨。像一个在寒冬走了太长时间的人，将冻僵了的脚伸进温暖的水里，浑身都是暖洋洋的感觉。
“叮”一声，八楼到了。
电梯一开，迎面就是一股冷风吹了过来。苏怡的裤子被吹起了些，立刻听见身后的小女孩一阵尖叫。大约是看见了她的义肢觉得害怕，苏怡回头看了小女孩一眼，小女孩“啊”一声迅速缩到了妈妈身后，瑟瑟缩缩地直发抖。
苏怡不想吓到她，连忙走出了电梯。
她竭力想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可无论训练得多好，走得多快，她和正常人还是不一样的。
苏怡揉了揉剩下那条发疼的腿，正要往前继续走，就看见杜阳站在她门口，坚持不懈地按着门铃，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束康乃馨和可笑的果篮。杜阳手里拿着个俗气的果篮，看起来挺滑稽的，总算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冷峻。
她一愣，“杜阳？”
杜阳本来按了几次门铃也没见回应，本来以为这次又要失望而归了，没想到就听见苏怡叫他的名字。他一回头，见苏怡背着个黑色大包站在身后，脸色很是意外：“你找我？”
苏怡这么一问，本来背得烂熟的台词，这时全忘了个干净。杜阳微微一怔，有些尴尬地胡乱应了一声：“嗯。”
苏怡在口袋里找钥匙，边想着：这都过了一个星期了，杜阳才来道歉，也太没有诚意了。她顺口问了句：“找我什么事？”一边用钥匙开门。
杜阳咳了一声，脸色严肃得活像在作报告：“我要跟你道歉。”这句说完才注意到苏怡竟然没坐轮椅，脱口而出：“你的腿好了？”
苏怡这星期为孩子们的事奔波，也没顾得上带轮椅，听见杜阳这么说，立刻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表面上还是装得镇定自若，“嗯”了一声继续开了门，又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你来道歉的么，我听着呢，你说吧。”
杜阳总算想起小明教的对白和动作来了，他拿起那可笑的果篮，双手递了过去，等苏怡接了过去，他迅速地双脚一并，五指并拢，毅然冲她一敬礼：“对不起，请领导原谅我！”
苏怡手里的果篮差点没拿稳，直接笑喷了：“你……”
杜阳看这状况好像跟小明说得不太一样，可到了这一步没别的路可走了。他硬着头皮继续，按小明说的，挺直了脊背：“领导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苏怡一手扶墙，一手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喂你够了啊！”
杜阳隐约觉得被小明坑了，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请吃饭被拒绝了无数次，他也不好意思再提。
苏怡边笑还边咳，慢慢才停住了，侧头看他耳朵都红了，漂亮的脸怎么都好看，一红起来就显得有点可爱。想着刚才还惦记着去他家里吃顿饭呢，于是苏怡把门又关上了：“领导的意见是，给我做一顿火锅。”
ˇ十五个孩子ˇ 最新更新：20140101 17：42：00
两人驱车去了超市买食材，路上苏怡就说：“需要十八人份的。”
杜阳有些愕然：“还有谁？”
苏怡说：“十五个孩子、一个大人。食材我负责买，你是大厨。”
“十五个孩子？”杜阳边转弯往停车场方向开，边好奇地问：“哪里来的孩子？”
苏怡只简略地解释了一句“我的。”就不愿意多说，低头玩起手机来了。
到了超市后，苏怡拿起一个小肥羊的火锅底料，正要往手推车上扔。一只手伸过来，两根手指夹起那包装袋：“不需要这个。”
苏怡这种厨艺菜鸟，满腹孤疑地跟在杜阳尾巴后面，负责推车子，等着杜阳挑好了东西往里面丢。
杜阳先去买了两根大骨头，又买了柴鱼片和昆布。他轻车熟路地往熟肉区去了，挑了肥瘦适中的牛肉和羊肉片，又买了些各式蔬菜。杜阳长得不食人间烟火，可挑起菜来，眼光锐利，下手利落，看起来是常年下厨的好手。
等买好了材料，两人就往苏怡说的郊外开去了，足足开了大半小时，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工业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路是土路，不太好走，在路上颠簸了好一会，才停在一个类似别墅的宅子前。光从屋子的外形上看，倒是很漂亮的欧式别墅。
在郊区这种宅子很常见。不少人在城市里工作，存了笔银子，钱不够买一栋好的豪宅，在老家或者郊区有一块地，就在那儿自己建了一个。放眼看去，这郊区有十多栋类似的别墅，附近只有两个简陋破败的小卖部，只有一条水泥路供车辆进出。
车门一打开，一股冷风立刻扑面过来，嘶嘶地钻进脖子，冷得人直打颤。这里没什么挡风的建筑，那风更是凛冽，比市里要冷上不少。
苏怡刚下车立刻就打了个喷嚏，忙把围巾围拢了些，浑身还觉得冒着寒气，杜阳把厚外套脱了给她，露出里面的V形灰色毛衣：“穿上，别冷到了。”
两人之前还是那种剑拔弩张的关系，突然就变得这么温柔，还真的让人有些不习惯。苏怡也不跟他客气，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杜阳打开了车尾箱，苏怡伸手要去提食材，杜阳已经抢先一手一袋提了起来，“我来吧。”
这年头，贴心又绅士的男人真是不多了。苏怡半开玩笑说：“哪个男人娶了你呀，还真是有福气啦。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话音刚落，宅子里就走出一个女人来，看起来大约三十j□j岁，脸上的妆很浓艳，笑意盈盈地冲他们一抬手：“嗨，苏怡来视察工作了呀。”她那丹凤眼朝旁边的杜阳瞥了一眼，立刻笑逐颜开，冲他抛了个媚眼：“哟，还带了个大帅哥来。你可以叫我珊珊。”边说边要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
杜阳不太习惯和这么奔放的女人相处，看她像是要扑过来的架势，忙后退了一步。
苏怡知道她看见帅哥就犯病的习惯，忙伸手拦住她：“这个是杜警官，总之进去再说吧，这儿冷死了。”
林珊暗暗嘟哝了一句，扭着腰进去了，扬着手指：“好，进去吧。”
杜阳进了门才知道什么叫一窝孩子，一堆黑影倏地迎面扑了过来，横七竖八地往身上扑，巴拉着苏怡的腿不放，张嘴就嚷：“妈妈！”
苏怡刚从外面进来，身上都是寒气，怕孩子们抱着感冒，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她保持着家长般的严肃表情，一边把几个小胳膊从脸上扯下来，“别粘着我，去暖炉那边去。”
杜阳哪里见过这阵仗，惊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说：“苏怡，这些孩子都是哪里来的，这不可能是你生的。”
林珊在旁边捂着嘴笑，“还真有人信了是你生的。”
苏怡有些无奈，也不答话，扭头一看，见几个稍大的孩子往杜阳手里的袋子看，探头探脑地扯着袋子边缘：“这都是什么？”
苏怡说：“今天吃火锅。”
孩子们歪头对看了几眼：“什么是火锅？”
“吃了就知道了。”
杜阳跟在苏怡后面，把食材抱进了厨房。苏怡顺手把锅盖打开一看，锅里放着几个吃剩的馒头，还有牙印子，顿时眉头就皱了。又打开旁边的电饭锅，里面是清汤寡水的白米粥，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了？”
苏怡二话不说，大步走了出去，见林珊正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抽烟，一个箭步上去抢了她的烟，狠狠捻了烟头，压着怒火说：“林珊，我说过几次，不准在这里抽烟！”
几个孩子自顾自地在旁边玩着积木，几个孩子在沙发上滚得欢快，全然没注意这边。
林珊也恼火了，“天天在这穷鬼地方呆着，我快受不了了，抽根烟怎么了？”
苏怡把她从沙发上扯了起来，“跟我出来！”
杜阳把汤底熬好了，把洗好的食材端出来时，才发现客厅里林珊和苏怡都不见了。他走到旁边，问几个搭着积木的孩子，大多摇头表示不知道。其中一个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出门了。”
结果杜阳一出门，就听见一阵剧烈的争吵声。
“不就是钱吗，我每月给你加一倍，行了吧。”苏怡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情绪激动：“再让我发现你抽烟，给他们吃白粥馒头，你立刻给我滚！”
林珊兴致勃勃地数着一沓钞票，懒洋洋地一摆手：“有钱什么都好说，哎，我说啊，那些孩子又不是你亲生的，那么紧张干什么。”
苏怡正要说话，一抬眼看见杜阳站在阶梯上，就立刻闭了嘴，拽着林珊的手：“别说了，进去吧。”
杜阳听见这一段话，大概也明白了过来。林珊就是苏怡请来照顾这群孩子的，虽说一个人照顾那么多孩子，确实很累。可是为了多要点钱，就让孩子们喝白粥吃馒头，确实太过分。
像林珊说的，这些孩子不是苏怡亲生的，看苏怡那么上心，完全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怎么不亲自照顾。反而是请人来照顾，白白花那么多钱？孩子又是哪里来的？
杜阳有些想不通，见她们朝自己走来，手指了下屋内：“汤熬好了。”
苏怡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脸色还有些发红，朝屋里走的时候，步伐一瘸一拐，“谢谢。”
ˇ十五个孩子（二）ˇ 最新更新：20140102 13：00：00
林珊进了门笑脸迎人，一手牵了一个孩子，“宝贝们，改善伙食，跟阿姨来！”
苏怡沉默地走进了客厅，冷眼瞥着林珊在旁边一脸志得意满，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欢蹦乱跳的孩子在沙发上闹腾，脸上才稍微多了点光彩。
她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奔波，身心疲惫，吹风吹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这样的情景对于她来说，让她有种落到了地面的踏实感。只有在这个房子里，她才可以放松那一直紧绷的神经，不需要防备任何东西。
杜阳跟着进门时，一抬头看见苏怡站在沙发前，双手拢着长围巾，微侧着头看着孩子们，露出极淡的笑容。她的黑发挽在脑后，一缕发丝松散地垂在脸侧。大概是身体的原因，那袖子处伸出的手腕瘦得可怜，长期不见天日，皮肤就很苍白，也没法好看起来。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帘子悄悄洒进来，落在她身上时，杜阳也说不出为什么，只突然觉得眼前的苏怡还挺好看的。
直到几声童稚的喊声打破了宁静。
“火锅！火锅！火锅！”几个孩子抑扬顿挫地喊着，一个接一个排成队，不用谁吩咐，自觉地抬着几盘菜碟子出来：“妈妈！妈妈！妈妈！”
苏怡听见声响回头，正巧迎上了杜阳的眼光。两人都是一愣，那种微妙的情愫隔着一张桌子，远远地传递过来，孩子们在旁边嬉闹着，两人都似乎没察觉。
这样的对视不超过两秒，杜阳已经克制地迅速移开了目光，身子绕过了那缺了一角的桌子，“我去拿碗筷。”
孩子们欢呼着看几个大人把牛肉片下了锅，人太多，就分了两个桌。在讨论谁和苏怡一桌时又产生问题，孩子们都不太愿意和她一桌，反而愿意粘着林珊。苏怡倒一脸无所谓，像是早就习惯了，随手点了六个孩子，发挥出j□j女王的架势：“你，你们两个，还有你们，跟我一桌，过来。”
那些孩子委屈地对视一眼，扭捏着不肯挪脚，憋着气嘟哝：“又是我。”
“上次轮过我了，这次怎么还是我。”
苏怡完全没有一丝不悦，冷静地拉开椅子坐下，把火锅锅盖揭开。“坐下，少废话。”顺口还夸了杜阳一句：“这汤底熬得好香呀，比那火锅调料好多啦。”
杜阳是苏怡带来的，自然也和她一桌。他起初不太明白，为什么没人愿意和苏怡一桌。孩子们看去都挺喜欢苏怡的，一张嘴就嚷妈妈，一进门就往她身上扑。等吃饭的时候，杜阳才有些明白了。
苏怡就像那种传统家长，对他们的管束得很严厉，从头发到脚趾都要管。趁着牛肉片还在锅里翻滚着冒泡，她表情严肃，严厉的眼神逐一扫视过众人。
“说了男孩子不要留长头发。”
“以后不准穿这样的破洞裤子，像什么样子。”
“这次考试考得怎样？”
孩子们欲哭无泪，望着散发着香气的美食就在眼前，也没敢动筷子。他们一板一眼地回答，像是回应教导处主任般谨慎小心。
苏怡听见他们回答，不时点了点头。
等几个人都回答完毕，苏怡才满意地露出笑容来，发号施令：“好了，开吃吧。”几个孩子欢呼一声，饿狼扑羊似的朝着火锅冲锋陷阵去了。
杜阳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映出她的笑容来，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微笑。
苏怡帮着孩子们捞菜，分到他们的碗里，看着他们埋头大口吃着，心情就会变得很好。这么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她也不擅长和孩子们相处，每次来匆匆看两眼就得走了。
在有这些孩子之前，她总觉得这个世界那么大，她哪里都可以去，像飘在海面的海草，哪里都一样。现在大家一起坐着吃火锅，感觉特别有家的气氛。让她花多少钱她都愿意。
杜阳吃了个五分饱，见苏怡只顾忙着给孩子们夹菜，自己却不怎么吃。在给自己舀肉丸时，就顺手给她舀了点牛肉到她碗里，“别光顾着问，先吃点东西。”
苏怡本来忙着给大宝倒茶，听见杜阳这么说，顿时手里一抖，茶壶嘴里洒出了几滴水。她低头往自己碗里一看，发现了多了一勺子牛肉，尴尬地说了句谢谢。
打枪之类的她在行，可这种体贴关心的温情偏偏是她最不熟悉的。连恰当的反应也没法做出来，还觉得挺不自在的。只好假装不在意，低头猛吃。这样的杜阳让她觉得非常陌生。在她印象中，杜阳永远是臭着一张漂亮的脸，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来，冷酷无情得很。
杜阳看她认认真真地吃着牛肉，纤细的手指扶着垂下的黑发，尖下巴若隐若现。他多看了几眼，正看着她的侧脸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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